陪你去自首

張運國

這天，范青青忽然收到一封信，心里感到很意外?，F(xiàn)在手機電話那么方便，還有誰會想到用寫信的方式來聯(lián)系？再一看郵戳地址，更是讓她迷惑，信竟發(fā)自本市！折開信，一封僅有一頁紙的短信，讓范青青一下子看到了她再熟悉不過的字體：青青，我是孫海，現(xiàn)在藏在本市西郊丁家園子一個出租屋內，請你盡快過來，記住不許報警，多給我?guī)┤夂途?，我已經有幾天沒吃東西了。我等你。

看完信，范青青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隨后她馬上按孫海信里的交待，買了一堆鹵肉，并從家里帶上一瓶酒，然后騎著自行車直奔丁家園子。沒費太多的周折，范青青在一間背街背巷低矮的出租屋里找到了孫海。胡子拉碴的孫海見范青青來了，瞪著眼睛看了一下，然后頭貼在窗子上，向外左右看了又看，疑惑地問：“你沒有報110吧，后面真沒有警察？”

范青青苦笑了一下，說：“我怎么會報警呢？怕別人發(fā)現(xiàn)，我連出租車都沒敢打，騎自行車趕來的?！?/p>

孫海放心地嘆了口氣，然后抓起范青青帶來的鹵肉，打開酒瓶蓋子，狼吞虎咽地邊吃邊喝起來?？吹剿@么個狼狽樣子，范青青忍不住淚流滿面，低聲說：“孫海，去自首吧！”

兩年前，孫海與新婚不久的妻子范青青告別，外出打工。誰知道到了年底，老板卻不給工錢。孫海同另外幾個氣憤的打工仔一起，從洗腳屋里找到并動起拳腳教訓他，結果亂拳之下，老板竟被打死了。孫海隨之逃亡在外，杳無音訊，警方為此懸賞10萬元通緝孫海。之前，警察多次找到范青青，反反復復給她講了很多道理，讓她一有孫海的消息立即報警。沒想到孫海在外躲了兩年多，現(xiàn)在真的回來了。

孫海聽到范青青的話，不耐煩地說：“你少廢話，自首？有我好的嗎？我可是殺人犯啊，進了法院不是無期徒刑，就是死刑?！?/p>

范青青當然知道這些，可是，這樣擔驚受怕地逃亡下去哪天才是個頭啊，而且警察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逃得過今天能逃過明天嗎？再說打死老板是幾個人一起犯的事，孫海又不是主謀，被打死的老板也應負責啊。范青青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地往下流，繼續(xù)勸說：“自首后，政府會寬大處理的，你不要固執(zhí)了?！?/p>

孫海已經喝了不少酒，顯得有些醉了的樣子，他陰沉著臉，惡狠狠地對范青青說：“你少給我灌迷魂湯，就是被警察打死、在外面餓死、凍死，我也不去自首。如果你再勸我自首，我就殺了你?！?/p>

范青青以為孫海說的是氣話，還是不停地勸他去自首，他怎么可能會殺她，他倆可是恩愛夫妻啊，不料孫海二話沒說上前竟摑了她一個耳光，讓她閉嘴。

范青青愣住了，想不到這個孫海竟會動手打她！范青青擦了擦臉上的淚，拿起酒瓶，臉上擠出幾絲苦笑，對孫海說：“好了，我不再勸你了，你愿怎么樣隨你吧。來，兩年多了，我還沒有給你斟過酒，現(xiàn)在我來斟酒，你喝。喝個一醉方休，你還繼續(xù)逃吧。”

孫海也不推遲，接過酒杯就喝。很快，一瓶酒見了底。孫海過去一直沒有多少酒量，想不到今天竟喝下了一瓶酒。

孫海喝醉了酒，忽然伏在范青青肩膀上孩子似的哭了起來：“青青，我對不起你，你跟我結婚一年，沒享一天福，沒過一個舒心日子，最后卻因為我殺了人，讓你整天擔驚受怕。記得外出打工時，我曾向你起誓，我一定要多掙錢，讓你過上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沒想到……我連累了你。我真想用我的命，為你換來多多的錢，讓你后半生過好日子?！狈肚嗲鄵е鴮O海，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悄聲說：“你喝醉了，盡說酒話了，走吧，我們回家?！?/p>

孫海真是喝醉了，竟踉踉蹌蹌地伏在范青青肩膀上走出了出租屋。走出出租屋不久，范青青忽然對孫海說：“孫海，你別裝了，你根本沒有喝醉酒。”

孫海一下子抬起頭，瞪著眼睛，問：“你怎么知道？”

范青青苦笑了一下，說：“瓶里不全是酒，我往里面兌了不少水?！?/p>

孫海抬頭看了看周圍，已是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問：“你這是要帶我到哪去？”

范青青說：“帶你去自首?！?/p>

孫海急了，掙脫范青青的手，說：“我不去。你這是害我，我怕坐牢，你再敢勸我去自首我就殺了你?！?/p>

范青青一把拉住孫海的手，苦笑著說：“算了，孫海你不要再演戲了，今天從一開始你就設計好了的，你不斷地激怒我，甚至打我，讓我對你絕望，最后逼我去報警，目的就是想讓我得到10萬元獎金。”

孫海愣了一下，低聲問：“那你為什么不報警啊？我真是那么想的，反正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總有一天也會被抓到。與其這樣，我為什么不把這個機會給你，讓你得到10萬元獎金，這樣，以后你也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也算是我對你以前的補償?！?/p>

范青青哭著說：“孫海，你真傻，我會用你可能多坐幾年牢去換那筆獎金嗎？我早就向警察打聽清楚了，你只要主動去自首，就屬于法定從寬情節(jié)，最后量刑時會得到寬大。你說說，別說10萬元，就是100萬元、1000萬元，與你少坐幾年牢、早日獲得自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又怎么會讓我動心？走吧，前面就是派出所，我們去自首，爭取政府的寬大處理?！?/p>

孫海什么話也說不出了，雙眼淚水直流。范青青緊緊拉住他的手，走進了派出所。

（責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