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送袋臭垃圾

周寶忠

城區(qū)農(nóng)貿(mào)市場有個商販姓何，人稱“何老鱉”，四十上下，由于頭腦死板不會來事兒，一直就被市場管理部門安排在市場的一個角落里。由于過不來人，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前面的攤位賺錢。他幾次去找市場管理所的顧所長，要求給他往前挪挪，哪怕三五個攤位，靠近大門的黃金位置，他連想都不敢想。顧所長推三阻四，始終就在那里晾著他。

有人給他指點，顧所長這人挺黑，你不出點血，總是這么“老鱉”著，就想辦成事？美死你！“何老鱉”這回知道鍋是鐵打的了，就趁著中秋節(jié)來臨之際也給顧所長送送禮。送什么呢？他不知道，現(xiàn)在送禮都是購物卡了，可他還是給妻子1000塊現(xiàn)金，讓她去購買禮品，打算晚上送到顧所長家里。

為防止別人看到，妻子將禮品裝進了一個黑色的垃圾袋里。何老鱉住的是個文明小區(qū)，生活垃圾必須裝袋，晚上統(tǒng)一送到大門口垃圾車上，第二天有專人負責(zé)倒運。何老鱉從未送過禮，一想到去見顧所長他就怵頭，為了給自己壯壯膽，破例喝了一大杯酒，這才提上禮品去送禮。妻子喊住他，讓他捎上家里的垃圾。何老鱉一手提著禮品，一手提著垃圾出了家門。來到大門口，不知是喝酒過量的緣故還是咋的，恍恍惚惚犯起了迷糊，竟然扔錯包了，將那袋禮品扔進了垃圾車里，提著那袋垃圾去了顧所長家。

顧所長見他提來鼓鼓囊囊的大包兒，很熱情地接待了他，答應(yīng)這件事可以考慮。適時他們研究一下，再作出調(diào)整，讓他耐心等待。臨走還客客氣氣地把他送出了家門。

何老鱉千恩萬謝，覺得這幾百塊的禮沒白送。回家便將這個喜訊告訴了妻子。妻子聞聽也挺高興。

誰知第二天早上送出垃圾的事兒便露了餡兒，妻子拍屁股跺腳直罵他“廢物”！何老鱉一下子傻了！

原來，何老鱉的老爹是這片樓區(qū)的清潔工，每天負責(zé)倒垃圾，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包禮品。老爹又驚又喜，他知道兒子為了挪攤位想找顧所長送禮的事兒，就把這禮包拿了來，想讓兒子少花點錢。豈料，這禮包恰恰正是兒子當垃圾扔出的禮包！老爹“嗨”了一聲，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甩甩袖子走了。

何老鱉悔得個腸子青，連連責(zé)罵自己廢物、混蛋！求顧所長挪攤位的事連想都不敢想了。

自從自己犯下這送錯了垃圾的事后，何老鱉怕見顧所長如避貓之鼠，整天提心吊膽，生怕顧所長哪天找他興師問罪，給他小鞋穿。一連三天，他竟然連攤都不敢出了。

總躲著也不是個辦法呀！到了第四天，他才硬著頭皮出了攤兒，眼睛不時地四下張望，心兒嘭嘭直跳，他是多么的害怕見到顧所長啊！

怕什么偏偏有什么，就在這天，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顧所長差人找到了他的攤位上，讓他去趟所長辦公室。何老鱉聞聽，腿肚子都軟了，猜想著顧所長會怎么處置他，是讓他滾蛋？還是損他罵他搧他的耳刮子？

何老鱉如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學(xué)生，做好了接受處罰的準備。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不知怎么來到顧所長辦公室的。一見面，豈料顧所長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可怕，黑下臉損他罵他，而是笑瞇瞇地把他迎進來，又是倒水，又是讓座。他弄不清顧所長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越是這樣，他越是心里發(fā)毛。他聽老爹說過，貓捉到老鼠，一般都不立刻吃掉，而是先戲耍上一回。顧所長這人城府很深，會不會……何老鱉緊張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渾身的汗毛眼兒吱吱地直往外冒涼氣兒。

顧所長的面部表情也在急劇變化著。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老何呀！你這是干什么嘛？我又不是大老虎，吃了你不成？唉！都怪我平時工作忙，與你們這些搞流通的商戶們交流少，以至于都產(chǎn)生距離了！這可不好，不好嘛！來，坐，坐嘛！”

何老鱉見說，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直瞪瞪地望著顧所長，心想：“他……今天這是怎么了？吃錯藥了？撒癔癥？還是喝多了酒？就像我那天一樣犯起了迷糊？”他搞不明白顧所長是怎么回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誠惶誠恐地向顧所長檢討道：“顧所長，我……那天我去你家串門，我……我實在不是……”

顧所長收斂了笑容，揮揮手制止了他：“老何啊，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今兒我叫你來，是正式通知你，經(jīng)過所里研究，根據(jù)公平原則，從今天開始，你的攤位往前挪五個位置……”

“啥？你說啥？！”

何老鱉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半晌這才清醒過來，囁嚅著說道：“這……顧所長，你……你不是耍我吧？我……”

顧所長一怔，隨即發(fā)出一陣“哈哈”的笑聲：“老何啊，看你都想哪去了？我何時戲耍過你這個大老實人？去吧，回去收拾收拾，我這就叫人給你挪攤位！”

何老鱉將信將疑，恍恍惚惚地也不知怎么走出的所長辦公室。他以為在做夢，使勁掐了一下大腿，噢，好疼！他這才相信剛才的事都是真的，可他又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事太離奇了！難道顧所長真的是吃錯了藥，發(fā)癔癥？或是喝多了酒？我給他送禮錯送了一袋子臭垃圾，他不但不怪罪，反倒這么痛快地就給辦了事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何老鱉拍著腦門兒，邊走邊想，猛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天他去顧所長家送禮出來，隨后又有兩個人去了他家，會不會顧所長記錯了禮包，把別人送的禮品記在了我的頭上？啊哈！是了，一定是這么回事！不然，這個黑家伙怎么會這么痛快地就給我辦了事兒？想到此，何老鱉簡直要跳起來，喜滋滋地掏出手機，給妻子打了個電話。

妻子哪里會相信有這等好事兒？以為丈夫嚇出了毛病胡說八道，趕緊叫上了老爹來到了農(nóng)貿(mào)市場。嘿，此時丈夫果然已被挪了攤位，正忙忙乎乎地賣東西呢！見了他們，竟然得意地直招手呢！

這事實在太離奇了，妻子和老爹感到不可思議，覺得這里頭一定有名堂，不可能是顧所長記混了禮包的事！不管怎么說，陰差陽錯也好，歪打正著也好，送出一袋子臭垃圾，就辦成了夢寐以求的事兒，他們還是從心里暗謝天地的！

不久，市場管理所傳出一條消息：上級發(fā)出一份通報，表揚顧所長清正廉潔，兢兢業(yè)業(yè)，且胸懷寬大，對自己有意見的商戶非但不打擊報復(fù)，反倒格外關(guān)心愛護，幫助解決實際問題，號召本系統(tǒng)的干部職工向他學(xué)習(xí)……

這話從何說起呢？何老鱉聽到這個消息后，更是感到不可思議。顧所長的品行自己再了解不過了，他怎么會是這種人呢？后來經(jīng)多方打聽，他終于弄清楚了來龍去脈，嘿呀呀，鬧了半天顧所長的這份榮譽，恰恰來源于自己的那一袋子臭垃圾啊！

原來，上級主管部門多次接到商戶舉報，說顧所長利用職權(quán)收受賄賂，不給好處不辦事兒，每天去他家送禮的人不斷，要求查處。于是晚上就派了兩名紀檢干部去“蹲坑守候”。那天正趕上何老鱉去送禮，待他走后，二人便去了顧所長家。打開禮包，竟然是一袋子臭垃圾！兩名紀檢干部頓時傻了眼。顧所長腦瓜子反應(yīng)極快，當即“現(xiàn)身說法”，叫起屈來。說自己在這個位置上兢兢業(yè)業(yè)，堅持原則，得罪了不少人，遭人誣告陷害不算，還常常有人公然送垃圾侮辱謾罵他。兩名紀檢干部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終于弄明白了那些舉報信的“真假虛實”。于是這才有了那份通報，還了他一個“清白”……

何老鱉弄明白事情真相后，感到既好氣又好笑，暗道：“他媽的！真沒想到是這么回事兒！老子一時犯迷糊，陰差陽錯，錯送的那一袋子臭垃圾，卻被他派上了這么大的用場！難怪他這么做呢！嘿，早知如此，還真該收他給老子挪到門口黃金位置上呢！”

（責(zé)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