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殼風(fēng)鈴的空城

公子如蘇

每個女孩的生命里都出現(xiàn)過一個李大仁，他在你生命里最美好的那些日子里，扮演著騎士的角色。而公主不知道，騎士變成王子，只需要一個回頭。

（一）只是一個人的獨(dú)角戲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聽到“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更沮喪的事情了。我站在A大學(xué)校門口，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突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我緊緊盯著手機(jī)屏幕的三個字“宋成曉”，深怕會錯過一個未接來電。

從B市趕到A市我站了八個小時的火車，而這些疲憊在我看到屏幕熒光亮起的時候，瞬間消失。

“成曉嗎，你在哪里？”我迫不及待地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卻是一片沉寂，我疑惑地將手機(jī)移到眼前，才看到屏幕顯示正在通話中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崔洋。

我突然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聽著崔洋在那頭說著：“今天我去找你，你室友說你不在。你又去找宋成曉了？”

我不吱聲，只聽到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怎么還是那么傻?！?/p>

“今天是A市的百花節(jié)，我只是來看看?！?/p>

我并不心虛，只是唯有這個理由才能止住崔洋繼續(xù)說下去的沖動。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只是來找宋成曉。

我傻嗎，如果我傻的話，當(dāng)初填志愿的時候，就該和高中選擇文理科一樣跟著宋成曉走一樣的路。

這到現(xiàn)在還被我認(rèn)為是人生中最后悔的選擇，它不僅讓我與宋成曉有了遙不可及的距離，更讓宋成曉找到了女朋友，讓我即使在選擇看望他時，也只能偷偷摸摸。

而這次，我沒有和宋成曉打好招呼，僅僅因?yàn)榻裉焓俏业纳?，我只是在想，只要宋成曉記得我哪怕一絲一毫的好，應(yīng)該也會替我慶生。

崔洋還在電話里絮絮叨叨，我卻全然不知他在說什么。

我張望著路口，居然還在期盼會在門口偶遇宋成曉。只可惜，直到崔洋不再說話，我也沒看到他出現(xiàn)。

我以為他掛了，再去看屏幕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還在通話中。

而讓我驚喜的卻是，我發(fā)現(xiàn)了屏幕左上方出現(xiàn)了新信息的小標(biāo)記。我匆匆掛了電話，點(diǎn)開來看。

是宋成曉的，雖然只有短短三個字“怎么了”，卻讓我欣喜半天。

我用生日的理由成功地將宋成曉約了出來，他還是穿著他最愛的黑色襯衣，陽光打在他細(xì)碎的劉海上，熠熠生輝。

我還沒開口，就聽他皺眉說：“你生日就好好待在你學(xué)校，來這里干嗎?！?/p>

“今天是這里的百花節(jié)，我來看。你能陪我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猶豫了一番，眼神突然看向了別處，然后指著附近的教學(xué)樓對我說道：“你要找的就在那邊?！?/p>

我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只看到一個女生從別處走來，極其自然地挽住了宋成曉的手臂。

那張臉龐我并不陌生，宋成曉人人網(wǎng)上便是與她的合照。我還記得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于向晚。

我突然懂了宋成曉突如其來的改變。我咧了咧嘴，干干地說了一句：“謝謝?！?/p>

我低頭裝作整理身上的衣服，聽到于向晚用撒嬌的語氣說著：“阿曉，今天我想去看花?！?/p>

“好，你說哪里就去哪里。”是宋成曉好聽的聲音摻了幾分寵溺。

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我才緩緩抬了頭。

他們的背影如同天作之合，卻在一瞬間灼傷了我的眼。

我不怕自己卑微，只是怕跟人比較，因?yàn)楸容^了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卑微，只是一個人的獨(dú)角戲。

（二）他用一把傘，敲開了我心里的門

一個人在A校逛了很久，直到晚霞染遍了整片天空，我才發(fā)現(xiàn)，我該走了。

我走過也許宋成曉和于向晚逛過千百遍的初陽湖，我走過也許他悲傷難過時才會來的星月樓，我走過也許見證了他們之間許下承諾的大草坪。

我安慰自己，這一趟也沒白來。至少我過了和他一樣的生活，至少我走了和他一樣的路。哪怕，他陪在別人身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火車西站的，買票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jī)，才發(fā)現(xiàn)有好多個崔洋的未接來電。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打算回個電話。

我太了解崔洋，十年的交情讓我想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劈頭蓋臉的罵我。

說得好聽點(diǎn)，崔洋就是我的青梅竹馬。他和我在一個院子里長大，從小就會捉弄我個不停。

我砸過他最愛的賽車，他也弄壞過我最心愛的布娃娃。

小時候我愛扎辮子，他到現(xiàn)在還喜歡喊我小辮子。而我記得他尿床的被單，還記得他被他媽媽關(guān)在門外，可憐巴巴地來敲我家的門。

我讓他藏在我的小屋子里，幫他躲著他媽媽。

那時崔洋還不像現(xiàn)在這么與我劍拔弩張，他還會閃著明澈的眼睛和我說：“小辮子，原來你挺好?！?/p>

后來崔洋“失蹤”了兩天，被我媽媽找出來是在我屋里。我們兩個都受到了懲罰，一起被罰站在夜涼如水的院子里。

我站在院子里抽搭著哭鼻子，而崔洋卻是奶聲奶氣地說著：“小辮子，以后我不會讓人欺負(fù)你，我保證?！?/p>

我哭得更響了，因?yàn)槠鋵?shí)那會兒除了崔洋，沒人敢欺負(fù)我。

后來崔洋就如同我的影子般，一直沒離開過我的視線。他和我永遠(yuǎn)都在同一個學(xué)校，像是刻意被安排好那般。而我每次問起，他都只會挑挑眉，笑而不答。

而高中遇見宋成曉，是一個意外。在他之前，我不知道怦然心動是什么感覺。

我記得那天下了一場暴雨，我站在教室的走廊外面，等著崔洋給我送傘?？墒堑鹊浇淌依锏娜硕枷∠∈枋璧刈吖饬耍叶紱]有看到他的影子。

“我看崔洋好像送隔壁班的班花走了?！卑嗬飳W(xué)習(xí)委員因?yàn)槌龊诎鍒螅舻搅俗詈?，她說她出去洗顏料的時候，看到了崔洋。

我一怔，看見她的眼神里還帶著些許同情。

心突然沉了下去，我不知道原來有一天崔洋會因?yàn)閯e人，而忘記對我的承諾。

“我可不是在等他?！蔽覜_她一笑，然后攥著書包，飛速往樓梯口走去。

是瓢潑大雨讓我停滯不前，我站在大廳門口，還是沒勇氣往前面走一步。

天黑蒙蒙的，如同我的心一般。

“一起走吧?！睆亩呁蝗粋鱽砹烁蓛舻哪新?。

我遲疑了一下，然后回了頭，看到一個笑容溫和的男生，站在那里筆直地如同白楊樹一般。我從未見過一個男生的眼神如他一樣，澈靜透明。

我怔怔地望著他，卻見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傘，笑得愈發(fā)燦爛。

打在傘上噼里啪啦的雨聲，伴著他好聽的聲音，如同小溪一般流進(jìn)了我的心里：“我是隔壁班的宋成曉，我先送你回家?！?/p>

那句話就像小禾苗一樣在我心里生根發(fā)芽，宋成曉這個名字如同烙印在我心里揮之不去。那種欣喜讓我忘記了對崔洋的抱怨，而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情代替，后來我才知道，那叫做喜歡。

宋成曉大概永遠(yuǎn)不知道，他用一把傘，敲開了我心里的門。

而現(xiàn)在持續(xù)了四年的喜歡，已然被心酸代替。我心酸陪他的不是我，心酸他等不到我告白的那一刻。

我失魂落魄地買了回去的票，站在火車站的人潮中，仿佛又像回到那個雨天，天黑下來我只有一個人，而那時候的宋成曉，是我的光。

只是現(xiàn)在，這光早就屬于別人。

“一起回去吧?！?/p>

聽到熟悉的聲音時我不可置信地回過頭，看到的是一臉疲憊的崔洋。他沖我在站臺處揮了揮手。

我一愣，沒有想到他會從B市趕到這里。

崔洋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補(bǔ)上了票，瞪了我一眼：“生日的旅行，不該孤單一人。”

許是這句話戳中了我的心事，那一瞬間就有淚彌漫上來，我死死地咬住嘴唇，輕聲笑了。

（三）他擁有主動權(quán)，隨時判我出局，隨時定我生死。

回到學(xué)校以后我開始把自己埋在社團(tuán)活動中，參加各種各樣的聚會。崔洋不止一次地嘲笑我是失戀過了頭。

他深知我對宋成曉的感情，卻沒有一次幫我出謀劃策。

接到宋成曉的電話是一個午后，我百般無聊地在飾品店閑逛。

我有些惶恐，他主動打給我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我曾以為，只要我不聯(lián)系他，也許我就會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夏楠，上次的事情對不起。你生日我還沒能陪你。”

宋成曉的聲音還是那么清朗。我鬼使神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完全忘記在那頭的他看不到。

他以為我是生氣了，繼而又道：“下次你來，我請你吃飯?！?/p>

“沒有，我不介意的?！蔽亿s忙回答。

那邊像是松了一口氣般：“那就好。其實(shí)我有個忙，不知道你最近有空嗎？”我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就聽他自顧自說了下去，“我和向晚在一起的三周年紀(jì)念日就快到了，我要參加一個答辯，沒有時間給向晚準(zhǔn)備禮物，你是女生，應(yīng)該知道她想要什么吧？你能幫我準(zhǔn)備一份禮物嗎？”

明明是請求，語氣卻帶了一份篤定。

他和她的紀(jì)念日，我是記得的。就在大一的中秋節(jié)，而那一天我正興致勃勃地打電話去道祝福，卻意外知道了這個消息。

我澀澀一笑：“好。”

我不得不承認(rèn)，宋成曉是我的軟肋。他擁有主動權(quán)，隨時判我出局，隨時定我生死。

“你答應(yīng)了他的要求？胡夏楠你是傻子嗎？”

什么事情我都瞞不過崔洋，在我接連兩天愁眉苦臉之后，他終于套出了我的話。

我自知理虧，也只是低聲嘀咕著：“我真不知道準(zhǔn)備什么，因?yàn)槿绻俏?，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很開心。”

崔洋無奈地看了我一眼，突然說道：“小時候，你不是一直想要個貝殼風(fēng)鈴嗎？”

那時候我還沒看過海，對電視里的貝殼向往的不得了，我曾信誓旦旦地跟崔洋說，如果有個男生給我一串貝殼風(fēng)鈴，我就會嫁給他。

我恍然大悟：“對啊，貝殼風(fēng)鈴，這不稀奇。但是如果是親手做的，他女朋友會喜歡的！”

隨后，我立馬去小商品市場買來了鈴鐺和貝殼。

我一向手笨，但是好歹手忙腳亂也串成了風(fēng)鈴。它掛在窗臺的欄桿上，伴著清脆的鈴鐺聲，隨風(fēng)起舞。

而那時，離中秋節(jié)還有幾天。

宋成曉不止一次地打過來問我情況如何，我說早就大功告成，讓他等著簽收快遞。

“夏楠，這次真是謝謝你了?！?/p>

他的語氣分外溫柔，我卻有些心慌。

是的，我沒有打算將這份禮物快遞過去，我想親手送到他手里。我想再見宋成曉一面，以一個他無法拒絕的理由。

這是完美的計劃，只是我遺漏了一點(diǎn)。

等我中秋節(jié)前夕去訂票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前往A市的車票已經(jīng)告罄。

我不知我是如何撥通了宋成曉的電話，前一秒他還帶著些許客氣，等我說完禮物不能按時到達(dá)之后，就聽到一向好脾氣的他火冒三丈的聲音。

我憋著眼淚聽他沖我一頓發(fā)火，末了，他說：“胡夏楠，我對你真失望。你不想我和她在一起是嗎，不想就直說別耍手段，虧我還這么相信你！”

嘟嘟——

是掛斷電話的聲音。

有什么比喜歡的人指責(zé)你更難過的事情？

我在人群中緩緩蹲下了身子，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我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

我怕，至此以后，再也沒有理由，靠近那個我喜歡的人。

（四）像是在深海里抓住的一根木頭，盛滿了明天的希望。

我再也沒有聯(lián)系到宋成曉，不論是電話，還是短信。他好像憑空消失在那一端的世界，不論我怎么努力，都找不到他。

我天天去逛他的空間，人人，微博。他還在，只是他不再理我了。

我最終還是把那個風(fēng)鈴?fù)锌爝f寄了出去，與其說這是宋成曉要送給他女朋友的，不如說是我絞盡腦汁想來送給他的禮物。

我想宋成曉他只是生氣，等他收到了禮物，等過一陣子，他還愿意我是他的朋友。

可是我沒有想到，當(dāng)我再次點(diǎn)開宋成曉的微博時，看到他最近一條心情卻是：HXN，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

我不明白一直形影不離的崔洋為什么突然消失了。直到回到宿舍，室友才神情怪異地看著我，并遞給了我一個包裹。

包裹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打開一看，竟然也是一串貝殼風(fēng)鈴。風(fēng)鈴的末端掛著一個小小的信箋：我在這里一直等你。

那一刻我突然哽咽，其實(shí)崔洋對我的感情我何嘗不明白。我怪宋成曉利用我的喜歡不折手段，而我對崔洋何嘗不是，我不是在利用他的喜歡所以才肆無忌憚嗎？

“昨天，他開了一個包廂，說是要和你表白。我們陪他從晚上等到凌晨，可是你一直沒有來。他這才告訴我們，他要出國了。他說家人給他早就辦好了簽證和飛機(jī)票，他一直在等你?！?/p>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崔洋他要走他會告訴我的！”

“他說不想提前告訴你讓你鬧心?！?/p>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崔洋在那時會低聲哀求我說不要走，而我卻毅然決然地掛斷了電話，去奔赴一個明知是深淵的地方。

我紅了眼眶，看向了窗外。這是曾離我近在咫尺的幸福，我卻生生推開了它。我想當(dāng)我?guī)ещx破碎的心回到原地，會發(fā)現(xiàn)他還在那里等我。

而我忘了，不是只有被喜歡的那個人，才有裁決的權(quán)利。

回到C市工作已有兩年，日子不咸不淡。

我再也不會像年少青蔥歲月里，那般傾盡全力地愛一個人。事過境遷，什么都在變，唯獨(dú)那個貝殼風(fēng)鈴一直在我身邊。

這時候我和崔洋已經(jīng)斷了聯(lián)系，我并未向他父母打聽他的消息，只是從別人那兒得知他過得不錯，而且已經(jīng)和高中的一個女生在一起了。

我想，這就夠了。

辦公室同事最近迷上了一部臺灣劇，叫做《我可能不會愛你》，她天天叫囂著說好看，并給我五星推薦。

我無奈才點(diǎn)開來，卻在看完幾集以后便止不住顫抖。

那里面有個一直陪女主長大的男主叫做李大仁，他信誓旦旦地對著女主說我不愛你。

她傷心時，他陪她買醉。她風(fēng)光時，他陪她笑。

我不得不承認(rèn)當(dāng)我看到李大仁的時候立馬就想到了崔洋。只是生活沒有電視劇般美好，他最終離開，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下決心點(diǎn)了開崔洋的微博。在他的特別關(guān)注里，我找到了那個如今陪在他身邊的姑娘。

那模樣我依稀記得，是當(dāng)年隔壁班的班花。

她的狀態(tài)在前天更新：其實(shí)我最感謝的是當(dāng)年那一場雨，如果不是我硬要你送我回家，我們大概沒有現(xiàn)在。你曾說你送我回去一定要再回學(xué)校一趟送一個女生回家，那時我就知道，你是值得信賴的一個人。

辦公室里的貝殼風(fēng)鈴還在隨風(fēng)唱著歌謠，而我的眼淚，卻抑制不住地掉了下來。

編輯/眸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