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馬狂飆

劉振濤

1.路見不平

馬云是個快遞員，也是個有點野性的女孩，愛騎重型摩托車，愛耍跆拳道，活脫脫一個假小子。

說到馬云的車技，那可是響當當?shù)钠?。有一次，她騎著“牛魔王400”送急件，因為趕路，沒留心前方十字路口突然亮起黃燈，就在前輪快軋上斑馬線時，她使勁捏住剎車，后輪“呼”地離開了地面，彈起的車身與地面呈45度角，在半空中停留半秒鐘后轟然落下，避震器顫了好幾顫。這時，馬云伸出左腳，穩(wěn)穩(wěn)地支著路面，只見摩托的前輪和那條白線僅差幾厘米……來往路人見了，不禁嘀咕：“這丫頭，真夠野的！”

那一天，馬云到城關鎮(zhèn)送快件，進鎮(zhèn)子后，街道狹窄起來，偏偏前面又被人群擋住了。馬云跳下了摩托車，見一個小青年橫躺在路上，一個大叔在不停地道歉。一打聽，她才知道，這個小青年叫賴三，是個無業(yè)游民，一次，菜場里有人打群架，賴三上前勸架，不料被打得很慘，這大叔路過報了警，警察來之后，打人的人跑光了，就逮住了賴三一個人，讓他蹲了兩天局子。出來后，賴三對大叔懷恨在心。這不，尋了個“碰瓷”的機會就來找大叔麻煩了。大叔不停地給賴三道歉，還掏出十塊錢遞過去：“小哥，對不住啦，你買包煙抽，消消氣……”

賴三推開大叔的手：“你打發(fā)要飯的吶？十塊錢，是夠拍X片還是夠買藥？你還是送我去醫(yī)院吧！”

大叔又掏出十塊錢，賴三還是躺著不起身，嘴里一個勁地嚷著：“哎喲，疼死我了……”

馬云看在眼里，氣在心里。過了一會兒，一陣轟鳴聲伴隨著人們的喧嘩由遠而近。賴三覺得不對勁，趕緊探起身來，定睛一看，只見不遠處塵土飛揚，一輛重型摩托像頭憤怒的公?？癖级鴣怼Ｙ嚾龂樀没觑w魄散，一骨碌爬起來閃在一邊，媽的，險些被軋成肉餅啦！

人們哄然大笑，賴三很尷尬，他狠狠地盯著馬云，記住了這個壞他好事的“野丫頭”。

一個月后的一天，馬云在加油站給摩托車加油，突然被人拍了下肩，回頭一看，竟是賴三！

眼前的賴三，變得紳士起來，彬彬有禮地說：“你好，這么巧碰見你，介紹一下—我叫賴三，26歲，民族漢，職業(yè)無，未婚；你叫馬云，24歲，民族漢，職業(yè)快遞員，未婚，你還有什么補充的嗎？”

馬云一愣，看來這個賴三暗地里調(diào)查過她，否則怎么會知道得這么詳細、準確呢？馬云不屑和他糾纏，跨上摩托車，就要上路。賴三忙上前一步喊道：“上次你那么整我，我都沒怪你呢，這次捎上我一段路，算作補償，行嗎？”

“我沒聽錯吧？讓我用車帶你？”馬云眼睛驚奇地打量著他，又拍了下后面的快遞包裹，不屑地問：“你意思是讓我給你打包，當快件發(fā)走嗎？”

賴三盯著馬云，不客氣地說：“我有快件要寄，你不接我投訴你！”

馬云樂了，一抬腿下了車，叉起腰，說：“你是想追我？還是想泡我？”賴三擺出一副死纏爛打的勁兒，答道：“想追你！”

馬云笑了：“就憑你？別以為打聽了我一些事就了解我啦，小心我讓你傷痕累累，哼！”說完，她跨上摩托車，駛離了加油站，撇下賴三傻站在那里。賴三梗著脖子，說：“死丫頭，我就喜歡你這個勁兒，哼，走著瞧！”

2.不是英雄也救美

第二天，馬云來快遞公司取快件，發(fā)現(xiàn)有個包裹發(fā)貨人是“賴三”，收貨人也是“賴三”。馬云明白，這是賴三的伎倆，但客戶至上，不管是誰都要按時送達。

很快，“牛魔王400”的轟鳴聲在賴三家門前停息了，賴三似乎早就在等馬云，看她到來，忙端出一杯沖好的咖啡：“渴了吧？咖啡，溫熱的。”

馬云瞪了賴三一眼，說：“我只喝茶，趕緊簽收！”看賴三不情愿地簽字后，馬云也不搭理他，發(fā)動摩托，騎車走人。

第三天，馬云又接到賴三的快件，發(fā)貨人、取貨人依然還是他，馬云壓著火氣送到了，沒想到這回賴三真端出一杯茶來，他遞給馬云，說：“這是龍井。”

馬云冷冷地說：“嗓子不舒服，我只喝冰鎮(zhèn)的，別廢話，趕緊簽收！”

賴三笑笑，竟然從門口挪出個小冰箱，他打開柜門，說：“不知道你喜歡喝什么，每種我都買了，這下涼的熱的都有了，你喝點什么？”

馬云掃了一眼冰箱，里面真夠全的，她不免多看了賴三一眼：“你玩夠了沒有？”

賴三正色說：“我不是玩，我是認真的?！?/p>

馬云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些：“麻煩你簽收?！辟嚾龘u搖頭：“你不喝點什么，我不會簽字的，而且，我會在你們公司投遞一個月的快件，就是說，這個月，我每天都能見到你，如果可能，下個月我會續(xù)簽的。”

見賴三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樣子，馬云真想罵一聲“你大爺”，正想開口，卻見一輛轎車開了過來，那車的司機發(fā)現(xiàn)馬云的“牛魔王400”擋了道，就伸出頭來嚷道：“誰的摩托？沒長眼??？”

賴三瞪起眼睛說：“怎么說話呢？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開個破車咋呼什么？那么寬不夠你過去嗎？”

賴三不知道，馬云更不曉得，此刻這車上坐的三人，竟然是本地赫赫有名的“霍家三兄弟”，全是刀尖上滾出來的主兒，賴三這話說得很“沖”，霍家三兄弟哪受得了？于是走下車來，其中一個吆喝著：“喲，這十年里還沒聽到有人這么和我說話呢！眼睛長到天靈蓋上了？不知道霍家三兄弟嗎？”

賴三先是用身體擋住了馬云，輕輕地說：“別怕，有我呢！”當他豪情萬丈地轉(zhuǎn)過身來，準備和對方理論一番時，他聽到了“霍家三兄弟”這五個字，頓時膽怯了，可馬云正看著他呢！于是，賴三一咬牙，癩蛤蟆墊床腳，硬撐了起來：“霍家就厲害嗎？你們欺負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另一個男人看了眼馬云，說：“你不提醒我還沒注意，這小妞蠻有味道的，做我的女人吧！”說著，他一臉淫笑，伸手去拉馬云。

別的倒還好說，見對方欺負馬云，賴三再也無法忍受了，他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和三人打了起來。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賴三很快被打得鼻青眼腫，緊接著又被人踹了一腳，摔倒在自家的冰箱前，隨即被他們揪住頭發(fā)，狠狠地往冰箱上撞……

賴三感覺自己不行了，大喊著：“馬云，快跑……”

三個人見賴三軟塌塌地躺在地上不動了，這才停了手。剛才，就在霍家三兄弟圍著追打賴三時，馬云已經(jīng)悄悄打完了報警電話，此刻，又不聲不響地走到他們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啪啪”，一人一拳，三人頓時滿嘴吐血。

三個家伙全傻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眼前這個女孩竟然有這樣的功夫，其中一個抽身跑回車里，取出一把軍刺，扔給了一個男人。

男人有了家伙，立刻撲過來。馬云在閃身躲開的同時，揮拳擊中他的下頜，那人應聲倒地，掙扎了一會兒又爬了起來。

馬云退到自己的摩托車跟前，飛快地打開工具箱，從里面拽出一把扳手，就在一個歹徒近身的時候，馬云突然蹲下，用扳手砸在對方腳上，那家伙連聲慘叫，再也站不起來了。余下兩人氣勢洶洶地圍了上來，馬云用扳手擋開捅過來的軍刺，一腳踩在那人大腿上，霍地跳起，雙膝猛地夾住他的頭，一個鷂子翻身，抬腿把那人踹倒在地，緊接著她又一腳踹向那人的面門，他頓時滿臉開花了……

剩下那個人見勢不妙轉(zhuǎn)身想跑，只見馬云對準他的小腿扔出扳手，那人“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一邊慘叫，一邊驚恐地回頭看著馬云。

馬云走到他們面前蹲下，用扳手敲著一個人的腦袋：“錢包呢？都拿出來，不然我倒出汽油把你們幾個連車一起燒了！”

見過橫的，見過狠的，也見過不要命的，但是這種情形、這種語氣，著實讓他們害怕，三人不約而同地掏出了自己的錢包。

馬云面無表情地把他們的錢掏出來，一字一頓地說：“一會兒警察來，你們看著辦，我這是‘正當防衛(wèi)！還有，這些錢是給那個人看傷的醫(yī)藥費。”說完，馬云站起身跑到賴三跟前，抱起他搖晃著：“醒醒，賴三……”

賴三睜開眼睛，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3.危機后的危機

等賴三醒過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一早，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里，馬云趴在床沿睡著了。

賴三感動極了，愛惜地看著馬云的背影，心潮起伏，他決定，他要用一輩子來愛這個女人！他想下床給馬云蓋件衣服，誰知有些頭重腳輕，一陣聲響，驚醒了馬云。

馬云忙扶著賴三：“怎么不叫我??？你怎么樣？”

賴三看到馬云兩只手背上都有傷，忙說：“我沒事，你怎么……他們實在太可惡了！不過，他們也沒討到什么便宜，你看見了吧？我也把他們揍得……”

馬云打斷了賴三的話：“行啦，別吹了，趕緊躺好！”

賴三想起什么，問：“他們……沒對你怎么樣吧？”馬云輕描淡寫地說：“沒有，養(yǎng)好你自己吧。既然你醒了，那我走了?！?/p>

賴三感到很失望：“那你還來看我嗎？”馬云笑了笑：“不來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為幫我而受傷，我昨晚就不會留下陪你了。別想多了，我們不合適的，拜拜！”

賴三傻傻地看著馬云的背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日子恢復了平靜，馬云依舊取件、送件，可是這一天，賴三的快件又出現(xiàn)了！馬云氣不打一處來，騎車到賴三家門前，一見面就嚷了起來：“有意思嗎？你玩點有技術含量的好不好？”

賴三的傷基本好了，他又恢復到了以前那種玩世不恭的狀態(tài)：“那你教我個辦法，我怎么能天天都看到你？要不，你給我張照片？”

馬云氣得不行：“你這么做到底為什么？”賴三回答得擲地有聲：“我喜歡你，我愛你！”

馬云躲開賴三的目光：“怎么證明你愛我？”賴三說：“我可以為你去死！”

馬云看了一眼自己車上剩下的快件，沒幾件了，來得及，有點“玩”的時間，于是就說：“跟我上車！”賴三雖然不知道讓他上車干嗎，但能這樣近地挨著馬云，讓他心花怒放，他立刻跨上了摩托的后座。

很快，摩托車停在一座橋上，馬云下了車，指著橋下：“可以為我死？那好啊，你從這座橋上跳下去，這就能證明你愛我！”

賴三望著滾滾的江水，為難了，他耍起了嘴皮子：“這……我跳下去倒是可以，可我死了誰來照顧你呢？”

馬云不屑地把頭轉(zhuǎn)向一邊，賴三嘆了口氣，說：“如果我死了，你才發(fā)覺我是真的愛你，你會哭得昏天黑地的，到了那個時候，誰來安慰你啊？所以，我不能死?！?/p>

馬云跨上了摩托：“你騙別的女孩子去吧，無聊！”

馬云走了，賴三坐在橋邊，看著下面湍急的江水，想了很多……

4.謊言的試探

馬云有個閨蜜，叫何小雅，聽了賴三的事，何小雅張大了嘴：“夠癡情的呀，可惜是個無業(yè)游民，但這樣的人有一點好，講義氣，有擔當。”

說實在的，除了游手好閑，馬云在賴三身上真找不出什么具體的毛病，尤其經(jīng)歷了這些事，在她心里，最初的抵觸情緒似乎在慢慢消解；面對他的感情攻勢時，偶爾還會閃出一絲猶豫。

這時，何小雅詭異地笑起來：“馬云，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

馬云眼睛一亮：“說說看，什么主意？”

何小雅的主意是：讓馬云騙賴三，說自己生了絕癥，至多只能活幾個月，看他是什么反應，然后就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了。

馬云一聽，笑了：“這個辦法俗了點，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還是管用的。”

何小雅還真當回事了，第二天中午就托人從醫(yī)院弄來一張片子，給馬云送來了，還教給她一些癌癥的常識和癥狀，以免穿幫。

很快，馬云又去給賴三送快遞了，簽收完，賴三告訴馬云，說他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物業(yè)做電工，還說報了摩托修理培訓班，等他學成了，以后馬云的摩托有了啥問題，修起來也方便。

馬云一愣，靜靜地看了賴三幾秒鐘，看出他是認真的。她知道，賴三開始用行動和努力證明給自己看了。馬云沒有做聲，而是開始實施“考驗計劃”：她一個“趔趄”，扶住了自己的摩托車。

賴三急忙上前：“你怎么了？”馬云皺著眉頭：“我剛從醫(yī)院回來，腹部痛得難受?！?/p>

賴三急了：“得了什么病？”

馬云搖搖頭，扶著車子硬撐著。在賴三的追問下，馬云從摩托上取出片子遞給他：“是肝癌，晚期，醫(yī)生說我至多還能活三個月……我家里人都不知道，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

賴三一聽，徹底傻了，半天沒有說話。馬云用余光觀察他，見他沒有反應，心想這個方法還真管用。

沉默了好一會兒，賴三終于開口了：“就不能治好嗎？”馬云搖搖頭：“晚期了，治愈的概率很低，況且……需要很多錢，我也負擔不起?！?/p>

賴三猶豫了一下：“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都要堅持啊，那到底需要多少錢？”

這個問題，馬云可不知道，她沒問何小雅，便隨口說：“初期手術費大概就要30萬吧，還有后續(xù)的治療費用。算了，我還要去送快遞，能活一天就要好好活！”

馬云裝出一副病態(tài)的樣子，跨上了摩托車，她等待賴三能說點什么，可她見賴三低著頭，根本沒有打算跟她說話的意思。馬云露出一絲笑容，開車走了。

接下來幾天，賴三的快件沒了，他也沒有來找過馬云。馬云放心了，她一點不怪賴三，生活畢竟是現(xiàn)實的、殘酷的，無論誰面對這樣的“病情”，都會考慮到未來啊！

連續(xù)多日，馬云竟然莫名地想見賴三了，她找何小雅，何小雅分析說，音信全無，看這種情況，這事基本就黃了，根本不需要考慮了。

馬云想想也是，但不知怎么的，在她心里，賴三的影子總也揮之不去……

5.后果很嚴重

一個月后，馬云接到了賴三的電話，說要見她。馬云看看天色快要黑了，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騎上摩托車，來到指定的地點。

賴三瘦了，臉色還有些蒼白，看到馬云，他眼里才有了喜色：“馬云，你看起來氣色好多了，這樣我就放心了，你真是個堅強又樂觀的姑娘……”

馬云這才想到自己撒的謊，她按著腹部呻吟兩聲：“開心是一天，哭喪著臉也要過一天，干嗎不樂觀呢？對了，你找我有事？”

賴三拉著馬云來到僻靜處，掏出一張銀行卡塞給她：“我知道你需要錢，本打算把房子賣了，可房子是我父母的，他們不同意，我就想法兒湊了些，怕耽誤你治病，所以……”

馬云一聽，全然“石化”了，而這時，賴三突然按著腰部，蹲了下來，頭上滲出汗珠，他立刻從口袋里掏出一瓶藥，倒出幾粒，一把塞進嘴里吞下去，半天才緩緩站起來：“沒事，就是刀口沒長好?！?/p>

馬云急忙扶住賴三：“你得了什么病?。吭趺催€手術了呢？”

賴三裝出輕松的樣子，說：“沒事的，就是身體里少了個零件，所以湊了這些錢給你治病……只要有一線希望你就不要放棄，我沒事的，照樣活著，但你不同啊，你是用來救命的！”

馬云聽了，二話不說，掀開了賴三的衣服，只見他纏著很寬很厚的繃帶，還隱隱滲出了黃褐色的藥斑，馬云意識到了什么，心都提了起來：“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呀？混蛋，快說話！”

賴三笑了，說：“每個人都有兩個腎臟，我只是少了一個，不影響正常生活的，只要能救你，死我都不怕，還怕少個零件嗎？”

剛才隱隱感覺到的可怕，終于從賴三嘴里得到了證實，馬云震驚了，大腦在這一瞬間被掏空了，她感到自己的靈魂被剝離了，飄蕩在空中，無目的地擴散著……馬云的臉色慘白，賴三還以為她發(fā)病了，急得直嚷嚷：“馬云你怎么了？藥，你的藥呢？”

賴三的喊聲，讓馬云清醒了，她傻傻地看著賴三，一把抓住他的手，眼淚下來了：“你這個傻瓜……”

賴三嚇壞了：“別哭啊，咱們會有辦法的，卡里的錢初期手術費夠了，咱們馬上約專家，馬上給你做手術，你一定會……”

馬云失魂落魄，身子沉重，她綿軟地倒在賴三的懷里。她想不到自己的一個玩笑，竟然引發(fā)了如此嚴重的后果，她無法解釋，無法面對……

6.瘋狂的摩托

好久好久，賴三就那樣抱著馬云，臉貼著她的頭發(fā)；馬云的臉靠在賴三的胸口上，誰也沒動，一直這樣安靜地抱著……

過了很久，馬云終于抬起頭，說：“賴三，買賣器官是違法的，你知道嗎？冒著風險……”

賴三用手指按住了馬云的嘴唇：“我沒有賣腎，我是通過朋友找到一個需要換腎的病人。對方主動說愿意給我一筆補償，我咨詢過律師，患者家屬的回報與饋贈不在買賣的范疇中，所以，你放心好了。我是個混混，我可以犯小錯，但絕不會犯大法的，因為我要為你負責?！?/p>

馬云淚流滿面，這是她第一次哭。從小到大，她很倔、很野，從沒有為誰流過眼淚……

天已經(jīng)黑了，路燈亮了起來。突然，馬云發(fā)覺賴三身體軟了下去，她看到賴三臉色有些不對勁，好像突然失去了知覺一樣。她無意間碰到了他的額頭，才發(fā)現(xiàn)賴三在發(fā)高燒，難道傷口感染了？還是內(nèi)臟出現(xiàn)了什么異常？

馬云連連喊著：“賴三，你醒醒—”

看賴三毫無反應，馬云推過摩托車，把賴三扶上去，又掏出送快遞用的封箱膠帶，繞過賴三的腰纏到了自己的腰上，緊緊的，繞了好幾圈。她知道，這時候是車流高峰，就算馬上能找來出租車和救護車，也不如摩托車方便，她來不及再想什么了，打著火沖向街道。

馬云闖過幾處紅燈后，在車流中閃避、穿梭，又一個路口，又一個該死的紅燈……

馬云和賴三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她已經(jīng)明顯感受到身后的熱度，賴三的身體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正常體溫，他軟塌塌地趴伏在馬云的肩上，馬云只能再次闖紅燈了！

一路上，很多人和司機看到一輛重型摩托呼嘯而過，都破口大罵著；交警也發(fā)現(xiàn)了這輛瘋狂的摩托，于是跳上警用摩托，響著刺耳的警笛追了過去……

馬云不能停下來，她已經(jīng)讓賴三受到一次重創(chuàng)了，千萬不能再讓他出現(xiàn)任何差錯！她悍馬狂飆，幾個轉(zhuǎn)彎就把警用摩托遠遠甩在后面。不料，前方又出現(xiàn)突發(fā)情況：交通堵塞，排了幾條長龍。馬云快速看了一下地勢，轟著油門沖上一處斜坡，在綠化帶里穿行。她知道，有一處地方可以抄近路到達醫(yī)院，但那不是路，而是草地和施工地帶！

摩托車的避震器不停地伸伸縮縮，“牛魔王400”在草地里繼續(xù)提速?？墒?，沒想到的是，在這塊施工場地上，除了已經(jīng)建起來的高樓，別的地方根本沒有燈照明，全是黑乎乎的。

沒有了光線，要在雜亂的建筑材料和廢墟中穿越是很危險的，車燈只能照到前方，卻無法看到周圍環(huán)境?？墒?，馬云已經(jīng)沒了退路，不料偏偏這時候電話響了，是何小雅打來的，馬云不想多說，氣喘吁吁地直接打斷了何小雅的話：“錯了，我們都錯了，我們不該試探賴三的……”

馬云邊說邊哭，淚眼模糊。就在這剎那間，只聽“嘭”的一聲，摩托車撞到了一堆鋼筋上，參差不齊的鋼筋插入車燈，燈光“刷”地熄滅了，就在車身倒下去時，為了保護身后的賴三，馬云的一只腳死死支撐住了所有的重量！

大約十分鐘后，終于來到了醫(yī)院，馬云聲音嘶啞地喊叫著：“醫(yī)生、護士……救命啊……”

醫(yī)護人員跑了出來，馬云示意身后，說：“快，我身后這個人，他在發(fā)高燒，小心啊，他有傷口……”醫(yī)護人員把賴三從馬云身上解開，放到推車上，直接送進了搶救室。

這一刻，馬云感到身體放松了，她輕輕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再也支持不住，“嘭—”人和摩托一起倒下了。一個護士路過，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走近一看頓時大喊：“快來人啊……”

一位醫(yī)生趕來，看到馬云腹部有兩個血窟窿，正在不斷地往外涌出鮮血，而那輛摩托的前半部，已經(jīng)被血染紅了。

第二天，工地上有人在那堆鋼筋旁發(fā)現(xiàn)了一些燈的碎片，其中兩根鋼筋上，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