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足珍貴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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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榮富 上海市中學語文特級教師，全國優(yōu)秀語文教師，全國教育系統(tǒng)勞動模范。畢業(yè)于復旦大學中文系，從教三十余年，發(fā)表文章千余篇，著有《元明散曲》《作文散步》《漫步教壇》等專著多部。

有一道高考作文題的材料是：人們對自己心靈中閃過的微光，往往會將它舍棄，因為這是自己的東西。而從天才的作品中，人們卻認出了曾被自己舍棄的微光。

微光即靈感、直覺之類，心靈的智慧之光也，稍縱即逝。對于寫作來說，尤顯得彌足珍貴。

一、心靈的微光可能是直覺的光臨

直覺乃突如其來的一種判斷、預想、推測。

多年前，有位同學在報上看到拍攝電影《魯迅》的消息，當他讀到那些多少有點浮華不實的宣傳文字時，一個直覺倏然來到心頭：此片的拍攝未必能獲成功，最大的可能是拍成一部應景的商業(yè)片而已。他又經(jīng)深入思考，找到如下理由：1.此片不可以添油加醋地胡編亂造，稍有曲解、夸張的痕跡，就會受到魯迅自己文字的質(zhì)疑和觀眾的不滿；2.演員做到形似并不難，但做到神似卻極為不易，扮演魯迅的演員雖有俊朗的面孔，但對魯迅這座“文化昆侖”和他的時代的了解僅限于皮毛，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走進魯迅的內(nèi)心世界；3.還原一個真實的魯迅，表現(xiàn)偉大的“民族魂”，恰恰與急功近利的商業(yè)運作格格不入，影片尚未公映就已大肆炒作，此乃不良之兆也。

“微光”是此文的源頭。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多年，這部電影早已拍成并上映，一時的喧鬧很快就歸于沉寂。這位學生的作文的觀點很具預見性。

愛因斯坦說：“真正可貴的因素是直覺?！敝庇X往往能導致創(chuàng)造性思維，它能夠直接迅速地抓住問題的本質(zhì)和關鍵，但在注重邏輯思維的應試教育中，直覺幾不被提起。此文的寫作實踐告訴我們，倏然而至的直覺、預感、推測對于寫出具有創(chuàng)意的文章是何等重要。它們在瞬間帶給我們的往往是非定勢的結論。

二、心靈的微光可能是新想法初顯時的一縷曙光

心靈的微光往往伴隨著內(nèi)心的意外和驚喜而來。古人說，風起于青萍之末，心靈微光就是產(chǎn)生思想碩果的最初征兆。

學習柳宗元的《捕蛇者說》，一位同學對文中捕蛇者“弛然而臥”“退而甘食其土之有”“其余，則熙熙而樂”等語句發(fā)生了濃厚的興趣，讀著讀著，心頭似乎有星火的微弱閃光，——這些捕蛇者的生活其實并不像想象的那么苦不堪言，也有其安逸松弛、自得其樂的一面嘛。而今人雖不用冒險捕蛇，但也伴有種種風險，而捕蛇者們以蛇完稅之后，還能放松地睡覺、香甜地吃飯，快快樂樂地活著，其生活的幸福指數(shù)未必就不如今人。再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思想發(fā)酵，他終于在一次作文中表達了這樣的觀點：社會發(fā)展的各個歷史時期，差異只存在于物質(zhì)條件和外部環(huán)境，人們心理上感受的苦樂、悲喜也許并無多大差別，它們大致上應該是等量的、均衡的。在人生的各個年齡階段也大抵如此，各有其優(yōu)勢與短板。所以，精神領域也存在著某種“生態(tài)平衡”。我們無需羨慕或鄙薄某個時代、某個年齡段的人。一個人要想幸福，關鍵在于自己內(nèi)心的體驗和調(diào)控。——這樣的見地無疑很有深度和概括力，而其源頭可以追溯到閱讀《捕蛇者說》時心頭閃過的微光。

三、心靈的微光，也可能是心底微瀾的波光

生活中的點滴小事往往會激起我們內(nèi)心的漣漪。如若留意，把瞬間定格，就可能捕捉到生活激流中的活魚。某市的中考作文題為“微笑”。有名考生就捕捉到了如下一條“活魚”。

——“一日，考試失利，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見到一賣花女孩不停地吆喝著，將手捧的鮮花熱情地遞到一個個行人面前，可是幾乎未見有人掏錢買花，有人甚至還顯出討厭鄙夷的神色，但她臉上的笑容卻不曾消失，而且，她的笑容并非那種職業(yè)的機械表情，而是內(nèi)心自然的真誠流露。我的內(nèi)心似有一束微光照入。說不清什么理由，我馬上走向她，掏錢買下了一束花。也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感謝。是這個賣花的女孩用微笑使我懂得了要用燦爛的微笑豁達的心態(tài)去面對挫折，面對人生?！?/p>

賣花女孩的微笑最多就像蜻蜓點水，給內(nèi)心以輕微的觸動，但這位同學捕捉到了心底微瀾的波光，并有了一種感悟。生活中并不是沒有讓我們感動的事，而是我們心靈缺少對微瀾波光的敏銳感覺和及時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