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
去年八月我們一家人乘飛機到上海旅游,在上海繁華的街市上又見到了前來接我們的上海知青壽梓明、馬金秀兩口子。
兩人都老了。壽大哥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但兩眼依舊很有神。馬大姐快人快語的性格依然沒有改變?!白撸轿覀兗胰?,飯都做好了。好多年沒有見了,你比以前胖多了,今晚大哥陪你喝兩杯。吃完飯,一起去外灘看夜景。”她笑著說道。我的思緒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新疆兵團四師六十五團八連,八連是團里最偏遠的連隊,人們卻揶揄地稱它為“小上?!薄?/p>
記得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放學(xué)后我想去的地方就是知青的宿舍,他們有我從沒見過的東西:收音機,當時我覺得很奇怪,這么小的鐵盒子里居然能發(fā)出聲音。武漢知青李發(fā)翰告訴我,這是收音機。于是我經(jīng)常到知青宿舍去聽收音機,也聽他們講天南海北的故事,眼界大開,在朦朧之中學(xué)了不少知識。
知青是連隊的宣傳隊。他們很多人都會一兩種樂器,口琴、二胡、笛子、小提琴、手風(fēng)琴,隨時可以組織一個小小的樂隊。每逢節(jié)日他們就是連隊舞臺上的主角,吹拉彈唱樣樣都行,俱樂部里座無虛席,連過道里也站滿了人。一場精彩的晚會,常常贏得陣陣掌聲,歡快的情緒很多天后依然感染著家家戶戶、男女老幼。在勞動之余,在黑夜降臨之后,知青那悠揚的笛聲傳遍了整個連隊的上空,我們一幫小朋友是他們最忠實的崇拜者,我們覺得那是世上最好聽、最美妙的音樂。
知青是籃球場上的喬丹。一天緊張的勞動結(jié)束了,吃完飯后,人們開始向籃球場聚集,很快球場邊就聚集了數(shù)十上百人,一場激烈的球賽開始了。知青們分成兩隊,裁判入場,一聲哨響,籃球被拋向空中,運動員們拉開架勢,防守,進攻,運球,搶斷。我的老師楊載瑤打籃球是一把好手,球在他手中旋轉(zhuǎn)著,瞄準,雙手用力將籃球拋了出去,籃球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空心入籃,場邊的觀眾們高聲喝彩“好球”。球賽常常到天黑才結(jié)束,這些人真是一群充滿活力的人。
知青是連隊子校的主力。我們學(xué)校的很多老師都是知青,金向原、唐慧珠、紹興元、崔瑞華等。他們見多識廣,課講得激情飛揚。學(xué)生們都喜歡聽他們的課。他們對學(xué)生好,也嚴厲。有一次我逃課去看康拜因割麥子,被紹教師發(fā)現(xiàn)了,追出四里多路才把我找到,從麥子地里把我抓回辦公室,美美收拾了一頓,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逃課了。
1977年,我們班十四個初三學(xué)生全部考上高中,中考全團前七名都在我們班上。來到團部,高中教師中知青更多。1979年,我參加工作分到了六連,紹興元老師成了我的領(lǐng)導(dǎo),有的知青成了我的同事。上海知青壽梓明、馬金秀的家是我最喜歡去的地方。他們一家人善良、樂觀、好客,也樂于助人。我們年輕人遇到什么事就會去找他們,他們總會想辦法幫助我們,即使像談戀愛找對象這種事,也找他們給參謀參謀。他們家也成了連隊的“青年之家”。1990年夏天,老大哥壽梓明退休回了上海。
今年八月老大哥壽梓明一家人回到伊犁,故地重游,倆人依然開朗、樂觀,只是人顯得又老了些。大家聚了幾次,喝了幾場,送別時看著壽大哥邁著蹣跚的腳步,我忽然有了幾分傷感。一代人,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