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說鉤沉》征引敦煌類書殘卷考實

內(nèi)容摘要：探究《古小說鉤沉》之文獻出處，不難發(fā)現(xiàn)魯迅在輯?！读挟悅鳌贰ⅰ队拿麂洝?、《玄中記》等三種小說時，征引了當(dāng)時新發(fā)現(xiàn)不久的“敦煌石室所出唐寫本類書殘卷”，這種類書殘卷，正是被伯希和擄走之后又被羅振玉抄錄的《修文殿御覽》?？疾臁抖鼗皖悤贰ⅰ丁垂判≌f鉤沉〉手稿》、《魯迅手稿全集》等資料，我們一方面可以看到敦煌遺書對于唐前古小說文獻的保存之功，另一方面不由驚嘆魯迅在收藏和利用敦煌文獻方面的興趣與卓識。

關(guān)鍵詞：《古小說鉤沉》；敦煌類書殘卷；魯迅

中圖分類號：G256.1；I242.1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3）05-0082-05

A Textual Study of the Quotation of Fragmental

Dunhuang Reference Books in Guxiaoshuo Goucheng

YANG Qing

（School of Chinese Literature，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650500）

Abstract： Exploring the sources of the Guxiaoshuo Goucheng （Compilation of Ancient Novels） obviously suggests that when Lu Xun was compiling and correcting the three kinds of novels named Lieyi Zhuan， Youming Lu， and Xuanzhong Ji， he quoted“various manuscripts of Tang dynasty reference books”then newly discovered from the Dunhuang Library Cave， namely， the fragments taken away by Pelliot and then copied by Luo Zhenyu as Xiuwendian Yulan. An investigation of Dunhuang Reference Books， Draft of Guxiaoshuo Goucheng as well as the Full Collection of Lu Xuns Handwritten Drafts not only demonstrates Dunhuang documents contribution to the preservation of ancient literature， but also indicates Lu Xuns interest and insight in collecting and using Dunhuang documents.

Keywords： Guxiaoshuo Goucheng； Fragmental Dunhuang reference books； Lu Xun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收稿日期：2012-08-27

基金項目：2009年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xué)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宗教造神運動與先唐敘事文學(xué)的嬗變”（09YJC751077）

作者簡介：陽清（1979- ），男，湖南省衡陽市人，文學(xué)博士，云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副教授，碩士生導(dǎo)師，主要從事先唐敘事研究。

《古小說鉤沉》可謂唐前散佚小說的淵藪，鄭振鐸曾如此評價：“這是乾嘉諸大師用以輯校周秦古籍的方法，而用來輯校古代小說的，卻以魯迅先生為開山祖，而其校輯的周密精詳，至今還沒有人能夠追得上他?！盵1]這種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氣度，得益于魯迅對文獻資料的廣泛搜羅和科學(xué)取舍。據(jù)學(xué)者研究，《鉤沉》曾引用“古書凡六十余種，用以參校的又有十多種，總計在八十種左右”[2]。這里，所謂叢書、類書、政書、韻書、儒經(jīng)、正史、雜傳、譜錄以及各種注疏、筆記、雜抄等，無不被囊括其中，其學(xué)術(shù)視野所及，甚至不放棄當(dāng)時新發(fā)現(xiàn)的敦煌唐寫本類書殘卷。

魯迅是在輯錄《列異傳》、《幽明錄》、《玄中記》等古小說時，得以具體征引敦煌遺書的。盡管如此，《鉤沉》整理上述三種小說，其中利用敦煌遺書的方式又有所不同：

一、《列異傳》，或題為《列異記》，魏文帝曹丕撰。此書始著《隋書·經(jīng)籍志》雜傳類，共3卷，至宋時亡佚。清末吳曾祺《舊小說》甲集輯得7則，魯迅《鉤沉》輯得50則。據(jù)《列異傳》記載：“吳時長沙鄧卓為神，遣馬邛（疑當(dāng)作“迎”）之。見物在下，紛紛如雪。卓問持馬者，曰：‘此海上白鶴飛也。一人便取鶴子數(shù)枚與卓?！盵3]此則吳氏失輯，唯魯迅利用敦煌類書殘卷輯出。

二、《幽明錄》，又題作《幽冥錄》、《幽冥記》，南朝宋劉義慶撰。此書始著《隋書·經(jīng)籍志》雜傳類，共20卷，至宋代亦佚。南宋曾慥《類說》輯得6則，又有《五朝小說》輯得11則、涵芬樓本《說郛》輯得3則、委宛山堂本《說郛》輯得11則、吳曾祺《舊小說》甲集輯得17則，王仁俊《玉函山房輯佚書補編》現(xiàn)存1則，魯迅《鉤沉》輯得265則。《幽明錄》有記載司命為孫鐘之母定墓而后孫氏世代顯赫之事[3]，此則前代諸家均失輯。唯魯迅以李瀚《蒙求》注為底本，繼以《太平御覽》卷559、卷978參校和引補，又參照《事類賦注》卷27、《初學(xué)記》卷8、《藝文類聚》卷86以及敦煌類書殘卷，并針對不同文獻進行校正、拼補和整合工作，又依據(jù)《類林雜說》卷7，較為客觀地列出差別較大的異文，最終得以大體上恢復(fù)佚文原貌。

三、《玄中記》，又題作《郭氏玄中記》、《玄中要記》、《元中記》等，大陸學(xué)者多斷定為郭璞撰。此書史志均不載，《太平御覽·經(jīng)史圖書綱目》始著錄，《崇文總目》地理類、《通志·藝文略》地理類均為1卷，原帙在南宋已不多見，隨后亡佚。有涵芬樓本《說郛》輯得4則，宛委山堂本《說郛》輯得17則，后者又重復(fù)兩則。茆氏《十種古逸書》看似輯得71則，又有《補遺》1卷，輯佚凡4則，但其中多次出現(xiàn)一則被割裂成數(shù)條的情況。此外，黃奭《黃氏逸書考》輯得59則，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輯得58則，葉德輝《觀古堂所著書》輯得68則，魯迅《鉤沉》輯得71則。據(jù)《玄中記》記載：“千歲之鶴，隨時鳴。”[3]此則前代諸家均失輯，唯魯迅利用敦煌類書殘卷輯出。

對照上述三種古小說佚文，繼而檢讀敦煌類書文獻[4]，我們就不難發(fā)現(xiàn)：魯迅所謂“敦煌石室所出唐寫本類書殘卷”，亦即敦煌寫本《修文殿御覽》殘卷?！缎尬牡钣[》又名《玄洲苑御覽》、《圣壽堂御覽》，北齊祖珽、陽休之等奉后主高緯編撰，成書于北齊武平三年（573），原書仿天地之?dāng)?shù)為55部，象乾坤之策為360卷，上述佚文均被編入“鶴類”。令人遺憾的是，出于各種原因，這部曾經(jīng)卷帙龐大、內(nèi)容繁復(fù)的類書幾近湮滅。如今，依據(jù)中華書局出版的《敦煌遺書總目索引新編》，《鉤沉》所征引的這種寫本類書殘卷，即是在1909年被伯希和擄走的卷子（P.2526）[5]。

問題是：魯迅何以在最短時間內(nèi)得到這種最新的寶貴文獻呢？眾所周知，魯迅在古籍收藏特別是文獻整理方面素有濃厚興趣，其中以輯佚古小說為最。為了實現(xiàn)這種學(xué)術(shù)愿望，他大概在離開紹興之前（1898年）就開始資料搜集工作，《〈鉤沉〉序》言“余少喜披覽古說，或見訛敚，則取證類書，偶會逸文，輒亦寫出”[6]，即是此事。在留學(xué)歸國（1909年）之后，魯迅繼而系統(tǒng)地從事古小說的校輯工作，所謂“惜此舊籍，彌益零落，又慮后此閑暇者鮮，爰更比輯，并校定昔人集本，合得如干種”[6]，直至1912年完成《鉤沉》初稿。當(dāng)此之時，敦煌藏經(jīng)洞被王圓箓發(fā)現(xiàn)已有十余年。

按照學(xué)術(shù)界較為普遍的觀點，1909年被視為中國敦煌學(xué)的起點，原因是敦煌遺書在這一年開始在京師學(xué)術(shù)界流通并且得到初步研究。其具體過程是：伯希和在盜竊敦煌寶藏之后，于1909年秋天攜帶部分卷子來到北京，他允許羅振玉、蔣斧、王仁俊等學(xué)者抄錄這些文獻，羅氏撰寫的《敦煌石室書目及發(fā)現(xiàn)之原始》，由此成為了世界上第一篇公開發(fā)表的介紹敦煌文獻的論文。與此同時以及稍后，王仁俊輯印《敦煌石室真跡錄》，羅振玉輯印《敦煌石室遺書》，蔣斧輯印《沙洲文錄》等，中國正式揭開了敦煌文獻整理的序幕。此后伯希和又陸續(xù)寄來法國所藏敦煌寫本照片，羅振玉據(jù)以編成《石室秘寶》、《佚籍叢殘初編》、《鳴沙石室佚書》、《鳴沙石室佚書續(xù)編》、《鳴沙石室古籍叢殘》、《敦煌零拾》、《敦煌石室遺書三種》、《敦煌石室碎金》等。

在羅振玉等學(xué)者的奔走和呼吁下，清政府學(xué)部于1910年將伯希和劫余的敦煌遺書八千余卷運至京城，交由京師圖書館保存。據(jù)說這批珍貴文物在抵達之后，曾遭到何彥升、何震彝、李盛鐸、劉廷琛、方爾謙等不少政要和名流的覬覦，導(dǎo)致部分寫本被撕裂成兩半。1924年，陳垣據(jù)京師圖書館所藏敦煌遺書編成了《敦煌劫余錄》。

與此關(guān)聯(lián)的是，1912年5月初，魯迅與“許壽裳一同北上，就任北京教育部部員”[7]，從此在北京生活長達14年。如今考察魯迅的日記手稿，我們可以看到他與敦煌遺書相關(guān)的幾則生活記錄：

一、《壬子日記》：（1912年8月）“二十日。上午同司長并本部同事四人往圖書館閱敦煌石室所得唐人寫經(jīng)，又見宋、元刻本不少”[8]；

二、《壬子日記》：（1912年10月）“六日?！挛缤衾鑿S購箋紙并訂印名刺，又購《敦煌石室真跡錄》一部，銀一兩”[8]；

三、《癸丑日記》：（1913年1月）“十八日。午后往留黎廠書肆，見寄售敦煌石室所出唐人寫經(jīng)四卷，墨色如新，紙亦不甚渝敝，殆是羅叔蘊輩從學(xué)部竊出者。每卷索五十金，看畢還之”[9]；

四、《日記十七》：（1928年2月）“十二日?！r隱廬買《敦煌石室碎金》、《敦煌零拾》各一本，《簠齋藏鏡》一部二本，共泉六元?！盵10]

根據(jù)上述生活記錄，結(jié)合敦煌學(xué)相關(guān)知識，我們就不難發(fā)現(xiàn)：

其一，1912年8月20日，魯迅在京師圖書館閱讀敦煌石室所得唐人寫經(jīng)，應(yīng)該是清政府學(xué)部于1910年從甘肅運往京師的八千余卷。今檢讀陳垣所撰《敦煌劫余錄》，其中多為佛教經(jīng)籍，并無寫本《修文殿御覽》殘卷；

其二，1912年10月6日，魯迅在京師琉璃廠書肆購得《敦煌石室真跡錄》，此書雖是王仁俊依據(jù)伯希和所攜帶的部分卷子抄錄并輯印而成，內(nèi)容卻主要是P.4638、P.4640中的碑記及歸義軍史料，與蔣斧《沙州文錄》略同，敦煌寫本《修文殿御覽》殘卷不在其中；

其三，1913年1月18日，魯迅在京師琉璃廠書肆偶見高價待售的敦煌石室所出唐人寫經(jīng)4卷，自然不是敦煌類書殘卷，據(jù)筆者推究，這種文獻的公開流通應(yīng)該與羅振玉關(guān)系不大，它很可能是何彥升等政要和名流竊取的敦煌卷子；

其四，1928年2月12日，魯迅在羅振玉胞弟羅振常的蟫隱廬購得《敦煌石室碎金》、《敦煌零拾》二書，此即羅振玉據(jù)伯希和從法國陸續(xù)寄來的敦煌寫本照片而編成的文獻整理成果，其中亦無《修文殿御覽》殘卷。

那么，魯迅緣何最終得以檢讀敦煌寫本《修文殿御覽》殘卷？關(guān)于《修文殿御覽》殘卷在京師學(xué)術(shù)界的流通，黃維忠、鄭炳林先生指出：“1911年，上虞羅振玉依影片抄錄，以石印發(fā)表于《國學(xué)叢刊》中，訂名為《修文殿御覽殘卷》，復(fù)于1913年同珂羅版景印真跡于《鳴沙石室佚書》中，亦題此名?！盵11]也就是說，1909—1911年，伯希和陸續(xù)寄來法國所藏敦煌寫本照片，其中包括《修文殿御覽》殘卷，羅振玉在1911年為之定名并且發(fā)表于《國學(xué)叢刊》，后又于1913年編入《鳴沙石室佚書》。今翻檢北京圖書館出版的《鳴沙石室佚書正續(xù)編》，得見殘卷在此書中。

又，劉師培于1911年在《國粹學(xué)報》第78期上發(fā)表《敦煌新出唐寫本提要·古類書殘卷之一》，其中亦談及《修文殿御覽》。而據(jù)學(xué)者考察，“1912年春魯迅離開紹興前夕，《古小說鉤沉》初稿完成”，同年夏天，魯迅北上就職。秋天，“魯迅讓周作人將存放在紹興故家的《古小說鉤沉》稿寄到北京來，估計在此后一段時間內(nèi)曾加以補充整理，重新寫成十本，基本上完成了現(xiàn)存的形態(tài)。此后雖然也許還有加工，估計改動不大”[12]。

又據(jù)《年譜》，魯迅于1912年10月12日，“得周作人所寄《古小說鉤沉》草稿”[7]。

如此可以推算，魯迅是在1912年夏天北上就職之后，得以發(fā)現(xiàn)《修文殿御覽》殘卷對于唐前古小說輯佚的重要價值，故而在這年秋天之時，遂令其弟周作人寄來之前存放于紹興老家的《古小說鉤沉》初稿，然后在此后一段時間亦即1912年10月12日之后加以補充和整理。

依據(jù)以上材料，魯迅征引“敦煌唐寫本類書殘卷”，亦即《修文殿御覽》殘卷，大概存在著三種可能：

首先，魯迅有可能閱讀1911年的《國學(xué)叢刊》。《國學(xué)叢刊》由國學(xué)大師羅振玉于1911年創(chuàng)辦，魯迅對之情有獨鐘。根據(jù)《乙卯日記》：（1915年10月）“二十四日。小雨，星期休息。上午蟫隱廬寄來甲寅年（1914）《國學(xué)叢刊》八冊”[13]；《丁巳日記》：（1917年1月）“五日。晴?！r隱廬買乙卯年（1915）《國學(xué)叢刊》十二冊，價六元。”[14]倘若魯迅確有收藏《國學(xué)叢刊》的嗜好，那么檢讀發(fā)表于1911年《國學(xué)叢刊》中的《修文殿御覽》殘卷，自然是情理中事。

其次，魯迅有可能在閱讀劉師培《敦煌新出唐寫本提要·古類書殘卷之一》之后，受到此文啟發(fā)，繼而搜尋敦煌《修文殿御覽殘卷》影印本。

再次，魯迅還有可能通過翻閱羅振玉《鳴沙石室佚書》，得到《修文殿御覽》殘卷影印資料。

較為遺憾的是，根據(jù)魯迅《年譜》和其他現(xiàn)存日記手稿，如今已難確切知曉屬于上述那種可能及其當(dāng)中具體細節(jié)。但是相較而言，從時間上考察，魯迅更可能是在1912年夏、秋之間看到《修文殿御覽》殘卷，從而刺激了他進一步補充和整理《鉤沉》的欲望，故而第一種可能性更為合理。

無論如何，魯迅是在完成《鉤沉》初稿之際，在一種較為特殊的時間和地點看到敦煌寫本殘卷的?？梢哉f，敦煌遺書在京師學(xué)術(shù)界的流通和影響為魯迅試圖補充整理《鉤沉》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敦煌寫本《修文殿御覽》殘卷的發(fā)現(xiàn)，實為魯迅補輯后續(xù)工作幫助不少。事實上，因為新文獻的豐富，《鉤沉》在1912年秋天之后，依然處于陸續(xù)的加工和改動之中。譬如魯迅輯佚《玄中記》，就在一定程度上參照了葉德輝《觀古堂匯刻書并所著書》，而羅振玉《敦煌石室碎金》、《敦煌零拾》以及其他散落在北京的敦煌殘卷，同樣有可能給其相關(guān)或者其他方面的學(xué)術(shù)研究以借鑒之用。

作為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類書殘卷，敦煌寫本《修文殿御覽》的學(xué)術(shù)價值是不言而喻的。在1908年初的敦煌藏經(jīng)洞里，伯希和以每天一千卷的速度翻檢每一件寫本，旨在挑選出自認為最有價值的文獻資料，《修文殿御覽》殘卷即入其囊中。事實上，宋初李昉等編撰的《太平御覽》曾以《修文殿御覽》為藍本，而另一宋代重要類書《冊府元龜》亦多采集本書，惜其傳本散佚于南宋末年。這種出現(xiàn)于十多個世紀(jì)之前的類書，亦曾引書達七十余種，其中對《列異傳》、《幽明錄》和《玄中記》的引錄，一方面證明了這三部小說實為唐前古書，另一方面亦自證其對古小說文獻的保存之功。更為重要的是，羅振玉據(jù)伯希和寄來的法國所藏敦煌寫本照片，隨即抄錄、石印該卷子并且發(fā)表于《國學(xué)叢刊》，而作為輯佚學(xué)家的魯迅，又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得到此刊物，并且讓其中的《修文殿御覽》殘卷適得其所，用以輯佚唐前三種古小說文本，不由令人服膺中國近代學(xué)者之識見。

檢讀敦煌石室所出文獻資料，其中的類書寫本并不僅有《修文殿御覽》，倘若以上述散佚的古小說為研究對象，不難發(fā)現(xiàn)《琱玉集》（S.2072）亦曾征引《列異傳》佚文，《類林》（Dx.970+Dx.6116+P.2635）、《語對》（P.2524+S.2588+P.4635+S.79+S.78+S.4870）、《北堂書鈔體庚》（S.4636b）等亦曾征引《幽明錄》佚文，至于敦煌其他類書寫本抑或殘卷，亦曾對《語林》多處征引，甚而對于《鉤沉》之外的古小說，譬如《靈異紀(jì)》、《西京雜記》、《豫章記》、《博物志》、《燕丹子》、《括地志》、《搜神記》、《異苑》、《錄異傳》等等，敦煌遺書亦曾不同程度地加以引錄。毋庸置疑，當(dāng)我們考察敦煌遺書中的類書文獻和其他文獻，必然會得到許多有利于古小說輯佚的頗有價值的材料。

盡管這樣，因為客觀條件的種種局限，除了《敦煌石室真跡錄》、《敦煌石室碎金》、《敦煌零拾》、《國學(xué)叢刊》等以及京師圖書館部分敦煌唐人寫經(jīng)之外，魯迅并未能閱讀現(xiàn)存敦煌類書的全部文獻資料，這最終限制了他對《古小說鉤沉》的進一步補輯。以上述《琱玉集》等類書為例，魯迅或許無法看到此類寫本，故而其中的《列異傳》佚文，《鉤沉》最終失輯，其中的《幽明錄》佚文雖未失輯，卻無法使用敦煌類書殘卷以與其他引書互校。不僅如此，當(dāng)我們閱讀《鉤沉》手稿，可見第三部分“小說鉤沉稿本”的引用書目中，第一條赫然寫著“敦煌石室所見類書殘卷”[15]字樣，但可惜得很，因為不明原因所致，魯迅或未能就此具體展開，由此手稿未見其參照敦煌類書殘卷的具體記錄。大概魯迅當(dāng)時所能見到的敦煌類書寫本殘卷，僅有出自于《國學(xué)叢刊》中的《修文殿御覽》，故能據(jù)以輯出《列異傳》、《幽明錄》、《玄中記》佚文各一則。現(xiàn)實使然，盡管敦煌類書和其他遺書中存在著大量的古小說資料，魯迅卻無法全部用以輯佚工作。

要之，結(jié)合敦煌學(xué)的發(fā)展歷程，考察《敦煌類書》、《〈古小說鉤沉〉稿》、《魯迅手稿全集》等資料，我們可以看到魯迅在輯佚古小說之時，曾經(jīng)征引敦煌類書殘卷的前因后果。通過考察《鉤沉》征引敦煌類書殘卷，我們一方面能夠深刻感受到敦煌遺書對于唐前古小說文獻的保存之功，另一方面又不由驚嘆魯迅在收藏和利用敦煌文獻方面的興趣與卓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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