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殖民主義時代背景為視角そ舛量馇械摹凍堋

劉海影 薛歡

《恥》是南非當代著名小說家?guī)烨械拇碜髌?，曾一舉獲得1999年英國布克獎和聯(lián)邦作家獎，并且于2003年奪得諾貝爾文學獎這一殊榮。庫切在這部作品中，向讀者講述了52歲的開普敦技術(shù)大學文學與傳播學教授戴維·盧里的故事，作品筆調(diào)平易而不加藻飾，令人心怵。作為開普敦技術(shù)大學教授的戴維·盧里，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南非白人，一直有著白人至上的生活習慣，但而今情況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后殖民主義時代的南非，白人、黑人、混血人種、亞裔人種相互雜居，而其中白人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統(tǒng)治時間長達342年；種族隔離嚴重，歷經(jīng)近一個世紀，文化沖突不斷，這些使得南非成為那個時代最具特色的國家。生存于這種社會背景之下的戴維·盧里必然受到那個時代特有的文化沖突與文化震蕩，個人的命運也并將伴隨這種沖突和震蕩而起伏跌宕。

一、價值觀念的沖突和置換

戴維作為大學教授，不僅有一口流利的英語，還能夠用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流利交流。但是極為有意思的是，來到南非，他才明白事實上不論是三種語言中的任何一種都無法幫助他交流。當他第一次來到女兒的農(nóng)場時，他根本聽不懂電視上足球比賽的評論，因為評論員一直交替著使用當?shù)氐膬煞N土族語言（一種是索托語，一種是科薩語）在講解評論。他很想聽聽當?shù)氐暮谌伺逄佤斔沟墓适拢欢骶S堅信他不能使用英語和佩特魯斯溝通。在他看來，英語就如同陷進泥潭里垂死掙扎的恐龍，逐漸變得僵硬，非常不適合作為一種傳播媒介來表述發(fā)生在南非的事情，因為一句句的英語代碼都拉得很長，這使得話語變得凝重不堪，喪失表達的明晰性，說話者表達不清，聽話者難以理解。如果非要把佩特魯斯的故事用英語表達出來，那么鮮活的故事也將失去生氣，變得僵硬。何以至此呢？因為作為南非官方語言的英語早已被權(quán)力機制嚴重侵蝕，而這歸咎于白人的長期統(tǒng)治和種族隔離。馬爾庫塞曾經(jīng)指出，當語言淪為權(quán)力擁有者的統(tǒng)治工具來控制個體的時候，個體在使用這種語言時，就必須表現(xiàn)出一種不妥協(xié)的態(tài)度，并且要在語言的方方面面，包括詞匯、語法和句法中表現(xiàn)這種態(tài)度。而戴維卻想用英語表達妥協(xié)的態(tài)度，自然會有一種強烈的被排斥感。在當時的南非，英語根本不可能為佩特魯斯重新命名。當戴維在佩特魯斯的宴會上作為唯一的白人賓客出現(xiàn)并受到眾人好奇的注視時，他感到英語不宜在那種環(huán)境中使用是不足為奇的。

十分有趣的是，戴維的女兒學會了科薩語，以便能夠和當?shù)厝私涣?，融入他們的圈子；在和當?shù)厝舜蚪坏赖臅r候，白人貝芙也努力使用結(jié)結(jié)巴巴的科薩語同他們交談。細心的話，我們會發(fā)現(xiàn)在書中有一個極易被忽視卻又寓意深刻的細節(jié)，戴維在和佩特魯斯的妻子打招呼的時候用了“Mole”這一科薩語的問候語，雖然簡單，但卻暗含深意。庫切喜歡把閱讀的智慧留給讀者，而自己則躲在作品之后，用簡約至極的語言，漫不經(jīng)心的筆觸，不著痕跡地向讀者傳達最為隱蔽、意味深長的信息。這是一種話語權(quán)的轉(zhuǎn)換，正體現(xiàn)了不同價值觀念的沖突和置換。正如福柯所說，重要的是講述話語的時代，而不是話語講述時代。

二、主人公具有強烈的征服欲

深入解讀戴維的心理，作品中梅拉妮與戴維的一段對話當引起注意?！澳阃⒙_睡過覺嗎？”這是梅拉妮就戴維是否經(jīng)常同自己的學生發(fā)生關(guān)系時的問話，戴維回答沒有，并說對阿曼達這類身材瘦小、金發(fā)碧眼的女孩沒有興趣。然而通過對文本的詳細閱讀我們會發(fā)現(xiàn)：戴維并非是因為阿曼達這類女孩身材瘦小才不喜歡的。而事實上雖然梅拉妮身材瘦小，但戴維對梅拉妮是抱有好感的；而且戴維的前妻也同樣證實了他是喜歡身材瘦小的女孩的。這其中必另有原因。

其實原因在于阿曼達是白人。面對自己日漸弱勢的狀況，戴維希望從同為白人的同族群中找到強者的感覺，然而卻無法實現(xiàn)，而在曾經(jīng)弱勢的族群中他的這種希望卻能夠得到實現(xiàn)。索拉婭和梅拉妮都是有色人種，都是曾經(jīng)的弱勢群體，能夠使他擁有強者心理和征服感。索拉婭擁有不同于白人的膚色和頭發(fā)，是一個穆斯林，而且其姓名曾被寫在公司名單海外一欄下，這些都足以證明她屬于有色人種。

至于梅拉妮，從書中我們并不能斷定她是什么人種。但是許多信息中能夠推出她是一個有色人種。她有著深色的皮膚、黑色短發(fā)、近似中國人的寬大的顴骨和黑色的大眼睛。她上大學時認真閱讀過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和艾麗絲·沃克的作品；她也曾排演過環(huán)球發(fā)型屋的日落時分的劇情，該劇情主要是宣泄種族隔離時代種族間的偏見和不快。另外，她矮小、肩膀垮塌的父親曾對落魄的戴維表示同情，嘆息戴維落入弱勢困窘的境地。這些信息都說明了梅拉妮是有色人種。與此相比，由于白人女秘書道恩的過于主動，過于想同他身上獲得滿足感，戴維對自己和她的性經(jīng)歷感到的是惡心。而和白人貝芙發(fā)生性關(guān)系的過程中，所有事情都是貝芙從頭到尾安排好的。每次事情結(jié)束后，貝芙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覺得十分滿足，而戴維卻沒有絲毫的征服感和優(yōu)越感，雖然在書中，白種女人和男人都意味著征服。

三、濃烈的種族色彩

《恥》向讀者描述了不尋常的故事，反映了殖民主義消退后帶給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多重影響，既有被殖民者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道德上所遭受的損害，也有對殖民者本身的損害，即殖民者的后裔在殖民勢力消除后，要為承擔其父輩所作所為造成的后果。小說向我們反映了后殖民主義時代復雜的社會人際關(guān)系，基于此，庫切無疑是后殖民主義范疇的作家。出生于南非開普敦的庫切，有著同周圍南非人一個重要的不同，即他是荷蘭裔移民的后代。正因為他出生于南非，又是白人后裔，所以他在現(xiàn)實和精神上都飽受煎熬，雖身為白人，但因家庭困窘，而不能擁有上等人的待遇。他多次遷居，最終定居澳大利亞，這一過程就是他艱辛尋找精神家園，尋找歸屬感的努力。

在作品中，作為開普敦技術(shù)大學教授的戴維·盧里，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南非白人，過著身為白人的優(yōu)越生活。在小說中有一段敘述值得我們深思：戴維的家庭女性居多，他就是在女人身邊從小長到大的，這樣的生活經(jīng)歷使得他變得喜愛女人，并且多多少少學會了玩弄女人。戴維有著極具吸引力的身材、膚色、頭發(fā)等外貌外觀，他總能夠憑借著這些使女人對他產(chǎn)生好感。由于文本的開放性，在庫切的筆下，對戴維的闡述有了多重角度。筆者認為，戴維代表了曾經(jīng)的強勢文化，而其兩次性經(jīng)歷，能夠體現(xiàn)出其作為一個白人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當戴維再次看到那個使露西受到傷害的男孩時，他第一次感到發(fā)自本能的暴怒。他特別想痛痛快快地抽那個男孩一頓。就像盧里說三個黑人就如同狗一樣，他也認為黑人是低劣和野蠻的。在露西將要生下一個黑白混血的嬰兒時，盧里哭出聲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家族就要完結(jié)了。從過去到現(xiàn)在，其他人種對于白色人種始終意味著恐怖和低賤。能夠降低身份和其他人種和平相處已經(jīng)實屬不易，婚配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四、鮮明的對比

庫切對人物的命名顯然不是任意為之，而是有著象征意義，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懊诽m妮”源自希臘文，代表“黑色”；而“露西”源自拉丁文，意味著“明亮”。二者形成了光明與黑暗的對比。另外人物名字的含義和人物行為意義又構(gòu)成了一種比照。梅蘭妮雖名為“黑暗”，但是卻透露出一股獨特的異國情調(diào)，在劇院舞臺上她變成了“光輪”。而露西的名字雖然是光明之意，但是其身份卻有著神秘感。薩萊姆鎮(zhèn)附近的地方是作品故事情節(jié)展開的主要地點，而露西曾經(jīng)獨自居住在這里，就連她唯一的伴侶海倫也離開了此地，這使得露西的身份有了一層神秘性。而《恥》中的露西讓我們不由得聯(lián)想起華茲華斯所刻畫的露西。《恥》中的露西是神秘而奇怪的，連她的父母都無法理解她；而華茲華斯《露西》組詩中也沒有說明露西的身份，她的真實身份無從知曉。在盧里奇特別樣的評論中也能體現(xiàn)出華茲華斯式的聯(lián)想。在作品中，盧里將狗和水仙放在一起，并且這樣問道：“水仙花是什么時候開始在薩萊姆鎮(zhèn)附近地區(qū)生長的？”華茲華斯在組詩《露西》中用簡單的表達方式對露西這一形象進行了刻畫，但是表達的含義卻模糊不清。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詩歌的主題是對他者、改變和死亡的探討。對作者而言，《恥》所要處理的是，如何去理解并構(gòu)建露西這一帶有神秘色彩的人物。對讀者而言，理解露西的神秘身份則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事實上讀者很難完全理解她?；蛟S可以這樣理解，露西的神秘在于她只是樸實無華的存在于自己的世界，存在于自我簡單的生活中。

五、結(jié) 語

對于《恥》的評論，國內(nèi)有著兩種不同的認識：一是認為《恥》是對身為知識分子的南非白人精神和道德劣跡的深刻揭露，以及對黑人因飽受壓迫和凌辱而產(chǎn)生對白人的仇恨和報復心理的有力揭示。二是對作品中的重要人物做出定性，認為他們都是因為屢屢超越種種界限而付出沉重的代價，并且從種族沖突的角度出發(fā)，將戴維定性為在南非結(jié)束了種族隔離之后，淪為落魄、名譽毀壞的人。但是從文化沖突這一更為深層的視角對戴維的遭遇進行理解和研究的評論者很少。事實上，作者雖然在作品中將戴維限定為一個大學教授，但是因為作品的開放敘述和寓意的多層次性，這一人物形象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的個體存在，而是具有了文化意義和象征意義。戴維代表了白人文化，在作品中是西方文化的符號。種族隔離時代結(jié)束了，而他的思考和行動依然依靠舊有的西方文化觀念，邏各斯中心主義和普世主義觀念依然存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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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南非]庫切.男孩[M].文敏，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6.

[3] [南非]庫切.等待野蠻人[M].文敏，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4.

[4] [南非]庫切.福[M].王敬慧，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7.

[作者簡介]

劉海影（1986— ），女，河北唐山人，河北聯(lián)合大學輕工學院助教，碩士，研究方向為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語篇分析；薛歡（1983— ），女，黑龍江鶴崗人，河北聯(lián)合大學輕工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英語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