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云霄三種味道

問起云霄人都吃什么小吃，每個人脫口而出的第一樣便是水面。沒等我開口再問，他們已偏著腦袋描述起水面的滋味來，表情享受得好像是在回憶剛剛吃過的那一頓水面。但也有不止一位朋友說，水面味道沒什么特別，還有些油膩。我很好奇，問起一位年長的竹塔村村民，到底這要配上扁食和肉丸一起吃的水面，哪里好？他自然覺得那湯水夠鮮，揉出的面條夠勁道，但他給出的讓我信服的回答是：水面又便宜又好吃，多好呀。

云霄的小吃固然有滋有味，不然，不會有那么多人慕名在網(wǎng)上提問。但它也誠如本地人說的那樣，算不上什么曼妙滋味，它有的是云霄人的樸實勁，就像這里的扁食和當?shù)赜忻奈骱咏值乃満图灏粯?，餡料當中一定有小方塊的肉粒存在，這樣才能證明食材的新鮮。因此，當?shù)亟?jīng)營美食的方加添說起五板橋的水面時格外地動情，“軟的水面不好，不勁道，但太硬的面也有問題，是老板在里面動了手腳。五板橋水面店的面夠彈夠滑，又不會過硬。而且他們家放的食材好，所以湯才特別地鮮?！闭f實話，除了湯里彈牙、質(zhì)地細膩的豬肉丸外，我并不鐘情于水面，原因如朋友說的那樣，但不能否認它是代表云霄的一道美食，何況周圍的人看起來都吃得那么滿足。

除了水面以外，云霄人食譜排行榜上靠前兩位的還有煎餃、咸粥。煎餃說起來最奇怪，云霄人也解釋不清為什么這就成了云霄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美食。據(jù)說是十幾二十年前，有人做了起來，大家覺得味道不錯，于是越做越多，仿佛成了云霄的專利一樣。每到傍晚，街上賣煎餃的和賣咸粥的就多了起來，鬧市街頭，每個路口各有一攤，捧著剛出鍋的煎餃邊走邊吃，口感上也有云霄餡料實在的特點，佐以香菇、蘿卜絲，味道方面絕不欺詐。

同樣以食材新鮮取勝的是寶成路的元味砂鍋粥，推薦的理由是這里的砂鍋從取材到上桌，每一道工序全都看得見。年輕的帥哥老板就把廚具擺在店門口，新鮮的水產(chǎn)放在入門的右手邊，看中哪樣，老板直接撈上來拎到外面宰殺下鍋。砂鍋粥做的是夜宵檔，由中午十二點經(jīng)營到凌晨兩點。在云霄，也可見到貓仔粥，且數(shù)目不少，但有人認為，貓仔粥比不得砂鍋粥，取做好的米飯來做粥，不像砂鍋烹制那樣將米漿完全融入湯里，不僅口感濃稠，而且更有營養(yǎng)。

云霄人有吃夜宵的習慣，從早到晚，甚至一天的24小時，云霄的食肆少有斷檔，當五板橋水面店合上它的店門時，街上正車水馬龍開始熱鬧起來，另一些店鋪還在等待它晚上十點以后的黃金時段。

地道的云霄人都在經(jīng)堂口、西河街一帶混吃混喝。另外，也許是因為云霄不大，本地人提起店鋪來都只講方位，而方加添說云霄看起來吃的地方很多，但真正站得住腳的少之又少，由此老的店鋪都成了“雄霸一方”的豪強。

經(jīng)堂口一帶位于云陵鎮(zhèn)，原來的城關(guān)所在，是民國時代十分繁榮的老商業(yè)區(qū)的核心地段，隨便揀一條巷弄走進去，老云霄的市井生活便如畫卷一樣慢慢展開。云霄靠江、海之利，私營商業(yè)早在開漳初期便已萌芽，到了明代時，商戶沿漳江的港口遷移，出現(xiàn)了一些集中經(jīng)營同一行業(yè)的街道，如米市街、賣碗街，到明末已經(jīng)有二十幾條以行業(yè)命名的街市。清末民初時，這一帶每日商旅往來不斷，形成了一片熱鬧得像廈門中山路、古老得又像廈門八市一樣的騎樓街區(qū)。和平路、中山路、南強路、大眾路、穗蔭路，這些在今天的云霄地圖上找不到的地名，形成了一大片的“空白之地”，但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它們就像是云霄冰封的DNA，復(fù)制著難得一見的過往歲月。

因為幾條道路交織在一起，很少有哪一條從頭走到底是直的，就像由穗蔭路進入南強路，直走，右拐一下，再右拐一下，居然還是南強路。待到第二天再去探訪這片秘境時，我才發(fā)現(xiàn)隱匿在樓房背后的老街還算不得小路，扯開老街上那一米多寬的口子，里面包裹著玉米粒一樣的人家，而外面那片少來人打擾的老街正是他們的鬧市，他們的生活便是如此袖珍。

中山路、平和路是比較熱鬧的兩條街，中山路上餅店多，平和路上涼茶店多一點，此外，走幾步就能看到水晶粿、煎餃、咸粥和鴨仔面的影子，但說起小吃，名氣大的還是百米不到的西河街。街口的第一家便寫著“西河水餃”，旁邊那家無名店鋪就是西河煎包。它們和五板橋水面店一樣，都是經(jīng)營了有二十年的老店，有一種由人氣積聚起來的默契，一樣的早上九點開店，下午六點左右收店。往前走個七八米，又有一家門口擺著張桌子，桌上放著白紙包裹的餡餅，紙上是紅底黑字的標簽，正在看店的一位阿婆年事已高，據(jù)對面店鋪的老板說，這家店從1989年開到現(xiàn)在，也是老云霄人才知道的好味道。

但若讓我推薦，我會告訴你一家店，它的味道非但算不上好，入口還有苦澀。在南強路上，從小在此長大的吳伯開了家中草藥店鋪，密密麻麻的藥罐子把一面墻擋得不露一點縫隙，他們家不是藥店，吳伯也不會像大夫那樣不茍言笑，只要三塊錢，就可以喝一杯從熱水壺里倒出來的味道濃郁的涼茶，還可以根據(jù)自己的需要，讓吳伯另沖一些現(xiàn)喝，功效主要是清熱去咳。為了讓杯子不燙手，吳伯用最原始的方法——將杯子放在另一個涼水容器里降溫。

怕苦的話，經(jīng)堂口商場的門口有一處經(jīng)營了十二年的糖水攤，為了方便那些老顧客尋找，攤主張紅霞一直綁著馬尾辮。最初是賣漳州特產(chǎn)福伯燒仙草，然后轉(zhuǎn)向多種經(jīng)營，四果湯、冰石花都有賣，四果湯里的配料都是張紅霞自己做的，尤其藕粉制成的丸子Q感十足，喜歡吃的話，張紅霞會多放一些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