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機聽

修紅宇

不久前，古典音樂評論人辛豐年老先生溘然長逝，他的長子、作家嚴峰向記者講述說：就在父親臨走的前一天，他弟弟還用手機播放了兩首作品給老先生聽，一首是舒伯特的《軍隊進行曲》，老人邊聽邊打拍子，還有一首是陳歌辛的《薔薇處處開》，老人聽到興起處還跟著唱起來。

辛老先生熱愛機器，早年被下放勞改時，他將家里的電唱機剝掉外殼，把機芯藏到紙板箱里帶到鄉(xiāng)下，不為聽唱片，只為相陪相伴。從海燕收音機、夏普收錄機、Walkman，到腳踏風琴、鋼琴，辛老先生會想到竟是手機來為他愛樂聽樂的一生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嗎？！嚴峰說，父親最后由衷地感嘆：“想不到我臨死之前，還能聽到這么美好的音樂”。

由此可見，聆聽音樂需要耳朵，更需要心靈，并且對一個聆聽者而言，最重要的裝備不是最發(fā)燒的音響，而是離你最近的播放器，比如一只手機。

說到手機就想起那道測試題：看手機尾號與性格的關系，我的尾號是“0”，說明我是一個孤獨的人，孤獨的人需要什么？隨時隨地的陪伴。在今天，快節(jié)奏的生活速度和碎片化的生活形態(tài)，已將人們的生活分割成大量零散的時空，被日本傳播學者藤田明久形容為“30cm的貼身距離，24小時的伴隨媒體”的手機，剛好服務注意力“盲點”，服務零散時間，服務一個孤獨的人的音樂需求。

隨處可見獨自一個人行路逛街候車乘車排隊用餐的年輕人，在用手機聽音樂，耳機線將他們與自己的“阿凡達”連接在一起，有怎樣的訊息在傳遞？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最初年輕人在用手機尋找音樂，后來像我這樣的中年人也意識到原來手機上還有不錯的音樂播放器，于是，一機激起千層浪，浪奔浪涌向遠方。

如果你喜歡一位歌手或者一支樂隊，會——買他們的CD？刻張他們的精選集？把他們的歌下載到電腦上開機就聽？不過要與心中所愛達到凱特·莫斯所說的“我與calvin klein的牛仔褲之間什么也沒有”那樣親密的程度，僅有這些還不夠。像我最近喜歡上了英倫搖滾翹楚Keane（基音）樂隊，就把能找到的他們樂隊的所有歌曲都下載到手機上，如同把唐詩收藏到一根頭發(fā)上，把大百科全書收藏到一張光盤上，我把一支樂隊收藏到手機里，讓他們隨時為我的生活片段配上好聽的音樂。

若辛老先生還在世，要搖頭了，因為在他看來：聽音樂的時候絕對不能做其它的事情，聽音樂就是聽音樂，受父親影響，嚴峰將一心二用的聽樂者譏諷為‘西貝貨，西貝貨就西貝貨吧，我依舊認為：用手機聽音樂，就得不科學地聽，才解其中味。

比如，邊開車邊聽。被稱為“21世紀的披頭士”的Keane，是一支極不善言辭的樂隊，他們把一切都放到音樂里，正如2006年推出的《深海之音》專輯之名所示：他們的音樂藏在心底，藏在海底，藏在比心底海底還深的地方，一直不理解，為什么Keane會被稱為“弱氣流行樂隊”，直到開車的時候點開手機上他們的專輯，主唱Tom那輕盈通透的歌聲，仿佛來自五十米海洋，帶著深邃、緩慢與溫暖去觸碰海洋外的陽光，在他的歌聲籠罩下，我的車宛如密閉的潛水艇，隨歌聲在海下穿行，真的感受到血液的涌動和海水的流動。

看書累了，等人的空當，排漫長的隊時，拿出手機，為聽歌更為看每首歌所屬的專輯封面，獲得聽覺和視覺的雙重滿足，是用手機聽音樂的另一優(yōu)勢。再以Keane為例，Keane幾乎每張專輯封面，都由國際當代藝術家挎刀制作，非常獨特，極具觀賞性！《深海之音》邀請的是芬蘭語英國混血藝術家Sanna Annukka設計的專輯封面，有一國外網(wǎng)站在評選史上最優(yōu)99張專輯封面時，曾將它列入其中；2008年推出的專輯《Perfect Symmetry》，專輯封面靈感來自Keane在柏林期間愛上的包豪斯建筑思潮的概念，而圖形之內的圖形，來自韓國新銳藝術家權五祥創(chuàng)作的照片雕塑——有創(chuàng)意的專輯封面是對音樂人創(chuàng)作理念的有形解讀。

常用手機聽音樂的人，舉著自己的手機進入到一個虛擬的音樂社區(qū)，各自喜歡的歌手、樂隊和類型音樂，就是登陸密碼：“曬曬你手機里保留時間最長的歌？”，“有沒有一首歌，在你手機里一直單曲循環(huán)呢？說出那首歌的名字，也許我們也可以一直單曲循環(huán)”，“你手機里就算不聽也不能丟的是誰的歌呢？”“打開你手機音樂列表第11首歌代表著你光棍節(jié)的狀態(tài)”……手機信號會將你和音樂有緣人連通在一起。

我贊同學者王萍認為的觀點：“聽手機音樂是一種嚴格意義上的與世隔絕，它表現(xiàn)了一種每當觸摸到按鍵便將自己與其他世界隔離開的愿望。你閉上自己的眼睛，就可以在任何地方。”

當然，這里有個小提示：若隔絕，請靜音！因為就像香水會泄露人的修養(yǎng)和品味一樣，手機里的音樂也會說出你的秘密，所以最好不要在公共場合大聲播放你的音樂收藏，即使你和戀人單獨相處時，也要謹慎行事……

澳大利亞電視連續(xù)劇《請喜歡我》中的主人公就遭遇過這樣的糗事：倆人情意漸濃，想做一些兒童不宜的事，又擔心屋外的伙伴發(fā)現(xiàn)，于是其中一人自作聰明地拿出手機，選擇出自己最喜歡的一段音樂大音量播放，想以此混淆視聽，可不幸的是他選擇的芭蕾舞版《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配樂，聽起來分外陰森凄婉鬼厲，好了，結局你懂的，我就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