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女碩士緣何倒追無臂舞者

曉蕊

自幼失去雙臂的廣西瑤族男孩黃陽光，雖然只上到小學三年級，卻憑借堅韌和聰穎，將自己在田間務農(nóng)的一系列動作，創(chuàng)作成了震撼人心的“足舞”。他也由此成為中國殘疾人藝術(shù)團的專業(yè)舞蹈演員，與同事“千手觀音”領舞邰麗華一樣，多次受到胡錦濤等國家領導人的接見。8年前，一位漂亮的北大女碩士被他的才藝所征服，經(jīng)過一番熱烈的感情攻勢，最終成為了他的妻子……兩人曲折感人的愛情故事，令人動容。

一見傾心，北大才女約會無臂“堅強哥”

“快來看，這個視頻太感人了！”2006年初一個飄雪的日子，23歲的北大研究生陳靜正在宿舍看書，忽然被兩名室友喊了過去。電腦上正播放著一個網(wǎng)絡短片，講述的是一位失去雙臂的小伙子，不僅生活能自理，還用自己在田間地頭忙碌的動作，編排出了一支優(yōu)美而感人的舞蹈，由此被中國殘疾人藝術(shù)團吸收為專業(yè)舞蹈演員。改變命運后，他不忘通過做慈善回報社會……“一個沒有手臂的普通農(nóng)民，竟能舞出這般精彩的人生，他的故事太勵志了！”在這個呵氣成冰的冬日，陳靜被視頻中的男孩深深感動。

當晚，陳靜從網(wǎng)上查詢到，這個名叫黃陽光的無臂舞者，幾天后將在北京演出他獨創(chuàng)的舞蹈《秧苗青青》。她興奮地邀請室友：“到時候咱們一起去看他的表演吧！”兩個小姐妹欣然同意。

2月18日，當國家大劇院的舞臺燈光逐漸由暗變綠，一位身型單薄的小伙子踩著音樂變化的節(jié)奏緩緩現(xiàn)身，扁擔和兩只水桶，宛如一條輕柔的綢帶在他的肩上自如地舞動……臺下掌聲不斷。接著，他竟然用腳靈巧地做出了插秧、挑水、澆苗等一系列動作，還時不時用腳抹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將人與秧苗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陳靜頓時被震撼了，心想，他能把辛苦的田間勞作演繹得這般貼切，一定吃了很多苦。

演出結(jié)束后，陳靜懷著崇敬和好奇，捧著一束鮮花到幕后找到了黃陽光。卸下舞裝的他身材削瘦，臉龐黝黑，臉上洋溢著善良的笑意，像他的名字一樣燦爛。因時間倉促，兩人當天并沒有太多交流，分別時互留了聯(lián)系方式。

幾天后的一個周末，陳靜鼓足勇氣撥通了黃陽光的手機，約他去北海公園玩。掛了電話，陳靜感覺臉上燙燙的，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主動接近男生。雖頗感意外，但黃陽光還是出來和陳靜見了面。

逛完公園，陳靜執(zhí)意要請黃陽光吃飯，小伙子卻臉一紅說：“和我一起吃飯，會很尷尬的?！碑旓埐硕松献篮?，陳靜才明白他說的尷尬是何意。原來，陽光一直是用雙腳吃飯的。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是和一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同桌進餐，他怎么好意思脫鞋子呢？見他坐在對面紋絲不動，陳靜就夾起一片醋溜魚，耐心地挑出里面的刺，和著米飯一勺勺喂黃陽光吃，并對四周異樣的目光視若無睹。黃陽光的眼睛頓時濕潤了，從小到大，除了父母還沒有誰這樣喂過他吃飯呢！其間，隨著黃陽光的講述，陳靜進一步了解了他不尋常的人生經(jīng)歷……

1977年，陽光出生在廣西桂林平樂縣二塘鎮(zhèn)啟立村。5歲那年，他因好奇爬上了變壓器，被高壓電擊傷。最后雖僥幸逃過了鬼門關(guān)，雙臂卻因傷勢過重而被截肢。

從此，黃陽光的生活被徹底改變了。由于沒有雙臂的平衡，他走路時稍不小心就會跌倒，起身下床時也經(jīng)常摔到地上。因為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父母有時照顧不暇，陽光就早早地開始苦練自理能力。剛開始練習用腳給自己洗臉時，臉沒洗干凈，水卻潑了一身；刷牙時，牙刷放不到嘴里，牙膏卻涂了一臉；吃飯時，灑在桌上的比送進嘴里的還多……媽媽看著不忍心，要幫忙，卻被懂事的他拒絕了。通過日復一日的苦苦練習，幾個月后，小陽光終于能用靈巧的雙腳自理生活了！

上小學后，老師特別允許黃陽光只須聽課，不用寫作業(yè)。但他最終還是練會了用嘴咬著筆寫字，盡管為此一次次磨破了嘴，鮮血直流，小陽光卻用堅強的意志戰(zhàn)勝了苦難。

因為家境貧窮，念完小學三年級，他就輟學跟著父母干起了農(nóng)活。黃陽光心靈“腳”巧，不僅能用雙腳飛快地插秧苗、拔蘿卜，后來甚至還學會了用竹條編織各種農(nóng)具，精巧程度連很多鄉(xiāng)親都自愧不如。

18歲那年，樂觀開朗的他還把農(nóng)民在田間地頭忙碌的情形，編成了一支生動的舞蹈，每當在鄉(xiāng)親們面前表演時都會博得陣陣掌聲！

倒追才子，女碩士沖破世俗

后來，當?shù)仉娨暸_播放了這位“無臂才子”自強不息的故事，并引起桂林文化局的關(guān)注。2001年8月，第五屆全國殘疾人藝術(shù)大賽拉開帷幕，在文化局老師的指導下，黃陽光以一支獨舞小品《茶歌》，參加了廣西賽區(qū)的比賽。

他在舞臺上的表演是那樣自信、瀟灑、靈活，踏著輕快的旋律，他輕松得就像徜徉在自家的田間……他不僅獲得了3項大獎，還由此被中國殘疾人藝術(shù)團吸收為專業(yè)舞蹈演員。

24歲的黃陽光就此跨出大山，來到北京這片更廣闊的天地。中國殘疾人藝術(shù)團專門請來舞蹈藝術(shù)家，對《茶歌》進行了重新編排，取名為《秧苗青青》。這意味著毫無舞蹈和音樂基礎的陽光，必須從頭學起，才能真正達到正規(guī)舞臺表演的專業(yè)要求。

為了把握音樂的節(jié)拍，他每天排練過后都要反復地聽錄音；伴舞的伙伴都是聾啞人，為了跟他們默契地配合，他休息時也不敢閑著，仔細看他們的走位。白天參加完編舞、排練，晚上還要單獨訓練，除了必要的休息，黃陽光將所有的時間都交給了《秧苗青青》。

辛勤的汗水換來的是掌聲。2002年5月14日，在北京世紀劇院，當時的國務院總理朱镕基看完演出后，在臺下將黃陽光一把抱住，鼓勵他繼續(xù)挑戰(zhàn)人生。

2004年9月28日，在雅典殘奧會閉幕式“中國8分鐘”的表演中，一身白衣的他登上由舞蹈演員組成的“盛開的蓮花”，在360度的旋轉(zhuǎn)中，無比虔誠地用嘴銜下神圣的殘奧會會徽，交給“千手觀音”的領舞邰麗華。場面唯美而感人，被開閉幕式總導演伊維斯稱為“閉幕式中最大的亮點”。

黃陽光的娓娓講述，聽得陳靜唏噓不已。當遭遇不幸，他沒有抱怨命運的不公，也沒有為失去雙臂而消沉，而是用自己的經(jīng)歷告訴世人：沒有雙手，一樣可以生活得很快樂，很精彩！

此后，兩人經(jīng)常通過QQ或電子郵件交流，令陳靜驚訝的是，黃陽光用腳在鍵盤上敲字的速度，比她用手指都快！他們在網(wǎng)上聊生活，聊人生，聊彼此的經(jīng)歷和感慨，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隨著交往的頻繁，美好的情愫開始在兩人心里慢慢萌生。

陳靜的心思，黃陽光自然明白，他又何嘗不想和這位善良女孩成為情侶呢？可一想到自己是個殘疾人，而對方是年輕漂亮的北大碩士，一向勇敢的陽光便心生退意。后來，他開始刻意疏遠陳靜。

一天，久未聯(lián)系的陳靜忽然出現(xiàn)在黃陽光面前。陳靜像是徹底死了心，突然仰起臉說：“我前段時間回安徽老家了，我想一畢業(yè)就離開這兒，北京已經(jīng)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以后我們可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朋友一場，今天就算是我向你辭行了吧?！?/p>

聽了這話，一直故作平靜的黃陽光頓時慌了神，“你不能離開北京！”他脫口而出。陳靜說：“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不再奢望愛情，回家鄉(xiāng)找份工作，再隨便找個人把自己嫁掉，終老一生?！薄安恍校　秉S陽光說道，“你留下來吧，我們共同面對未來?！甭牭竭@句話，陳靜一下緊緊地抱住黃陽光，幸福的淚水奔涌而出……

但這份特別的戀情，并沒有得到祝福。當父親得知陳靜談了一個無臂對象，當即在電話中暴跳如雷，隨后，父母直奔北京當面勸阻女兒。

陳靜耐心地給父母講陽光的人生經(jīng)歷，并帶二老去看他的精彩演出，還從男友住處悄悄捧出一摞書信給父母看：“這都是他資助的那些孤兒寫來的感謝信?！?/p>

黃陽光一有時間就陪兩位老人逛北京，品嘗各種風味小吃，還請著名的老中醫(yī)治好了“未來岳母”的老寒腿。相處一段時間后，見小伙子真誠善良，并且很愛自己的女兒，陳靜的父母終于認可了這個準女婿。

修成正果，

歷經(jīng)曲折婚姻絢爛如花

事實上，起初不僅父母極力反對陳靜的戀情，就連閨密也以為她在“發(fā)燒”，并幫她分析說：“當你在外面受了委屈，想要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時，他能給你的只是兩只空空的袖管；當你和他一起逛街時，注定要被復雜的目光所包圍……你想過這些嗎？”陳靜的回答斬釘截鐵：“他沒有雙臂，我可以做他一輩子的手臂，我擁抱他！當兩顆心緊緊地貼在一起時，任何力量也無法再將我們分開，包括世俗的眼光?！?/p>

2008年國慶節(jié)，這對有情人終于在雙方父母的祝福聲中，舉辦了簡樸的婚禮。當天，陽光的媽媽喜極而泣：“沒想到我兒子竟然能娶到一個北大碩士媳婦，不知是哪里修來的福分呦！”

婚后，陳靜成了丈夫的手臂，她每頓飯都一口一口地喂陽光吃，并承擔了大量家務，她讓丈夫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和繪畫上，希望他在藝術(shù)之路上越走越寬廣。

在愛情的滋潤下，陳靜變得光彩照人，并在北京謀得了一份薪水不菲的白領工作。而黃陽光更是攀上了事業(yè)的高峰——2008年北京殘奧會期間，他參加了數(shù)十場公益演出，9月11日晚上，胡錦濤和國際殘奧委會主席在北京保利劇院觀看《我的夢》演出后，特意走到黃陽光身邊，親切地擁抱了他，并對他說：“你演得很好，辛苦了！”目睹此景，觀眾席上的陳靜激動得熱淚盈眶。

不僅舞跳得好，黃陽光還酷愛書畫，2007年有幸結(jié)識國家一級國畫大師史國良后，在老師的指點下，他的繪畫造詣突飛猛進。當年，他還成了中國書畫藝術(shù)研究院常務理事及高級研究員。

2008年底，黃陽光在美國奧克蘭市舉辦的個人畫展，引起了全美轟動。當看到那一幅幅極富意境的中國字畫，大洋彼岸的藝術(shù)們連連驚呼：“太不可思議了，這些佳作竟然是用腳畫出來的！”他的一幅名為《富貴有余》的國畫，當場被“美國中華藝術(shù)博物館”永久收藏。畫展期間，拍賣作品的收入黃陽光一分不留，全部捐給了汶川地震災區(qū)基金會。

隨后，陳靜還幫黃陽光創(chuàng)辦了“黃陽光足畫藝術(shù)網(wǎng)”。在她的操持下，丈夫的事業(yè)越來越紅火。2010年5月～10月，上海世博會期間，黃陽光代表廣西在世博會“生命陽光館”展示殘疾人技能，當國外友人看到他的足畫，紛紛翹起大拇指稱贊，一些國家的政要甚至出錢收藏他的畫作。

2011年，一次在日本表演完《秧苗青青》后，全場觀眾不約而同地起身鼓掌，并向黃陽光鞠躬致敬！一位老奶奶艱難地從人群中擠到他的身旁，含著淚說，一定要摸一摸黃陽光的雙腳……

無論走到哪里，黃陽光心里最深的牽掛都是妻子陳靜。每到一處演出，黃陽光都不忘給愛妻買禮物。法國香水、保加利亞玫瑰精油、澳大利亞綿羊油、印度紗麗……沒有演出任務時，他就在家里幫陳靜熨衣服、修拉鏈，并下廚弄一桌子她喜歡吃的菜肴。每當下班回家后，聞到撲鼻的飯菜香氣，陳靜都感動不已。要知道，那一根根土豆絲，一片片茄子，都是陽光用腳夾住菜刀切出來，再用腳夾著鍋鏟翻炒出來的。那些曾經(jīng)反對陳靜嫁給黃陽光的朋友，此時都對她艷羨異常，說黃陽光雖沒有手臂，卻有一顆體貼入微的心，而且里面滿滿地裝的都是陳靜，她這輩子想不幸福都難了！

2011年8月，陽光做了父親。兒子的降生，使他們那間50平方米的出租房多了一份溫馨和歡樂。黃陽光總是用腳將孩子緊緊擁抱，細細端詳，還搶著用嘴含著水壺給兒子沖牛奶，滿臉都是幸福……如今，模樣俊俏的兒子已經(jīng)長到一歲半，可以清晰地叫“爸爸媽媽”了。

12年來，黃陽光隨中國殘疾人藝術(shù)團先后到過美國、日本、意大利、埃及、土耳其、丹麥、希臘、澳大利亞等8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訪問演出，他用自己的舞蹈、畫作和人生故事，不斷震撼著世界各地觀眾的心靈。

2013年初接受記者采訪時，黃陽光自信滿滿地說，他要努力工作和創(chuàng)作，爭取早日在北京買下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讓妻兒生活得更幸福！

責編/畢春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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