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石柱
每到臨近寒暑假,就是以前教過的學生回校來“約談”的時期。尤其是在國外讀書的,因為假期時段的安排不同,他們總是能提早回來看看。
小恬是高一的時候就去了新加坡,在那邊已經生活了好幾年,現(xiàn)在在新加坡國立大學念歷史。她說自己之所以選擇讀歷史,是因為以前有很多的東西想不明白,于是想為自己尋找一些答案。而相對于當下和未來,歷史是比較容易有答案的,因為那都是已經沉淀下來的東西。并且以史為鑒,也可以更好地指引未來的路。這兩年里,她因為學校的課題研究需要,去了很多的國家和地區(qū)。泰國、老撾、日本、伊朗、臺灣……今年9月份又將去荷蘭的阿姆斯特丹。這樣類似于田野調查的體驗式學習,真是令人羨慕。當地的風土人情、宗教信仰、面對面所做的采訪實錄,這些珍貴的嘗試、探尋、挫折與進步,哪怕學問再淵博的教授在教室里都是無法傳授給你的。她說去老撾的時候,她第一次享受到了中國護照的好處,別人入境都要交40美元,她只需要20美元就夠了。因為電影《一次別離》,我又特別詢問了她在伊朗的感受。我想了解那部電影有沒有夸大信仰對于伊朗人的日常生活的影響,而小恬告訴我,他們真是那樣的。面臨一些選擇時,只要內心有所疑惑,哪怕是再小的選擇,都會要求證于教義。不過在平時,與朋友交往的過程中,他們都是非常友好熱情的。只是因為目前伊朗仍然遭遇經濟封鎖,物資相對缺乏,物價有點高,但日常生活都比較平靜安寧。
果然如此,其實這世間許多的誤解,都是源自于不了解。如果不是那部電影,我頭腦中的伊朗仍然是到處充滿了緊張氣息,整個國家的弦都緊繃著,街頭都是熱血的人民,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F(xiàn)在看來,建構于經驗之上的想象其實也是不靠譜的。只有實地生活過一段時間后,才能產生比較真切的認知,而且這樣也不一定就能得出真實準確的答案。我們如若行走在探求“真”的路途上,便需要有一顆敏感而執(zhí)著的心,不斷去觀察、汲取、積累、貫通,并且要寬懷從容一點,謹慎卻不苛求,只要離“真”越來越近,便足以微笑著面對自己了。
與沉靜的小恬截然不同的,是在舊金山州立大學念舞蹈的Kinmin。在高中時,她就是校舞蹈隊中最棒的演員,不僅基本功扎實,舞臺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強,還很有創(chuàng)造力。每年的藝術節(jié),都能看到她編導的新作品??赡苁菍W習環(huán)境與專業(yè)的關系,Kinmin講起話來更直接奔放,音調抑揚頓挫并輔之以大量肢體動作,感覺她來了之后整間屋子里的空氣都在加速流轉翻飛跳躍。這一年的她更有想法了,上個長假她沒有回國,去紐約拜訪了一位現(xiàn)代舞大師,并跟隨她學習了好幾個月。自己編導的作品經歷了反反復復的磨練,遭遇了一個演員突然失誤的打擊,內心從痛苦調適到逐漸平復,鼓足勇氣繼續(xù)奮斗,最終獲得了進入全美大學生舞蹈展演的資格。她說,自己的夢想就是從幕前轉到幕后,成為一個編導老師,甚至能擁有自己的劇場,為那些熱愛舞臺的人提供一方天地。劇場并不專為舞蹈而設,音樂會、話劇、戲曲、雜技……只要是能在舞臺上表現(xiàn)的藝術形式,她都愿意去接觸去嘗試去融會貫通??粗矍暗乃?,三四年前還是在練功房里琢磨一些小型創(chuàng)作的學生,現(xiàn)在坐在我的面前,跟我談她的夢想,談她所理解的劇場文化,不變的是她那張永遠燦爛的笑臉。
時間真是有神奇的魔力,我還記得那一年她在校園藝術節(jié)的舞臺上演出的音樂劇叫《DREAMS》,說的是幾個尋夢的少年,有的想打入NBA,有的想在世界級的舞臺上演奏,而她的夢想是能在百老匯闖出一片天地。那個想打籃球的,如今已經進入演藝圈,成為了現(xiàn)在影視界最耀眼的一顆新星;那個想成為鋼琴家的,不久后就站在了維也納金色大廳舉辦了一場音樂會,后來又進入北大;而Kinmin,離她演的那個角色的夢也非常之近,她很多的老師就是百老匯歌舞劇的編導,她的舞蹈又深受老師的贊賞……
看起來,真是非常幸運。但如果說是好運氣鑄就了這一切,我想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會認同。單就Kinmin來說,每天12個小時的課業(yè)和練功,再加上獨自在異國他鄉(xiāng)求學,其中的艱難,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并咬牙堅持下來的。Kinmin說,好懷念在高中的生活,好想好想過幾年以后,把《DREAMS》的那些人再組織到一起來,排演一個“現(xiàn)實版”的第二季,還在原來那個舞臺上演出,那種感覺一定很好!
我也相信,一定會很好!盡管人生各個不同,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精彩。我很慶幸自己能夠伴隨著他們成長,再看著他們追夢,然后還能分享到他們一路上的點點滴滴。無論是挫敗還是成就,平凡還是閃耀,都是那么的令人感動。連我自己,也每年每年,不斷地被這些歸來的力量鼓舞著,一步都不敢停。
編輯/姚 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