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畫歷史的百年潮汐

Taki.H

The only difference between a fine artist and an illustrator is that the latter can draw，eats three square meals a day， and can afford to pay for them.

藝術家和插畫家的唯一區(qū)別在于后者可以畫畫、一日三餐并且負擔得起這些。

藝術“金飯碗”

大概是像J.M Flagg說的這個意思，買得起三頓飯就算是職業(yè)，“藝術家”聽上去像某種身份，而插畫家像種穩(wěn)定的工作。其實從源頭說都系屬同門，但插畫作為“商業(yè)藝術”一直與純藝術以及設計之間保持著曖昧的三角關系，也似乎沒有太清晰的脈絡而貫穿于其中——從15世紀開始，書籍中開始出現(xiàn)木刻插畫，并成為后幾個世紀的主要繪制方式；而至18世紀末，版畫技術的發(fā)展使得插畫的發(fā)展更為成熟，畫面更為精美細致，此時的插畫大致上或為裝飾、抑或輔助闡述文字部分，襯托書籍主體的內(nèi)容。

至19世紀，除宗教、文學、辭書、科學圖鑒、劇院演出海報之外，雜志形式的發(fā)展也為插畫藝術打開了更廣闊的空間——1841年英國幽默雜志Punch誕生，吸引了當時許多高水平的大師；接著1850年著名老牌雜志Harpars登陸、1892年Vogue創(chuàng)刊，為更多的先鋒提供了機遇。開拓之浪高漲，當19世紀后期“現(xiàn)代海報之父” Jules Chéret（1836-1932）將豐腴性感的年輕女性形象帶到海報和雜志上，一股代表婦女身份解放的潮流就開始傳播至世界各地。

而經(jīng)歷1890至1910年間的歐洲新藝術運動（Art Nouveau）巔峰，插畫藝術在風格形式上也發(fā)展得更為豐富；如同現(xiàn)代藝術的先驅者，具有鮮明的波浪型曲線形象，新藝術運動毫無避諱地使用新材料與抽象設計，風格完整且獨樹一幟，其中的代表之一捷克藝術家Alfons Maria Mucha （ 1860-1939）所創(chuàng)作的大量繪畫、海報、廣告、書籍插圖等，影響了當時以及后來的很多同行。作為大眾文化的描述和傳播的承載體，插畫漸漸跳脫了原本作為文字輔助功能性的地位，逐漸演變成視覺吸引的一種方式，同時捎來了插畫史上的第一個“黃金時代”。

大師的黃金時代

從19世紀末期到20世紀早期，美國內(nèi)戰(zhàn)（1861-1864）結束以后雜志逐漸成為了民眾最喜愛的主要娛樂方式之一，這些極大地需求量刺激了雜志業(yè)的蓬勃發(fā)展，也為插畫造就了豐腴富饒的土壤，推動它進入了精彩不絕充滿活力的“黃金時代”。當時的“美利堅風格”代表Norman Rockwell（1894-1978）這樣描述：“我并沒有特別地思考，只是將我所看到和了解的美國呈現(xiàn)給那些沒有注意到它的人們?！?所以此時的插畫似乎既不抽象也不像傳統(tǒng)藝術那樣高高再上，而是帶著平易近人的大眾生活感，緊貼著生活的潮流——London New、Cosmopolitan、Ladies Home Journal、Vogue、Saturday Evening Post、Vanity Fair、Cosmpolitan等無處不能看到插畫的蹤影，此時代內(nèi)佳作如云，風格多式多樣，從中脫穎而出的插畫大師們，比上一個世紀的百年總和還要多。

兩戰(zhàn)的鐵血與希望

但是大眾文化并非總是以娛樂為目的，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1914-1918）爆發(fā)，部分畫家開始轉向政府創(chuàng)作戰(zhàn)時海報，也有些畫家前往戰(zhàn)場繪制反應戰(zhàn)況的速寫，此時雜志及插畫的內(nèi)容都有了很大的變化，風花雪月、鶯歌燕舞的場面被政治的鐵腕扭轉，轉向時事政治的新功能，是這個時期插畫世界的重大變化與發(fā)展。而一戰(zhàn)后遺傷未褪，新傷遂至，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三十年間世界的局勢起伏不定，紛亂不堪。也正因不安的現(xiàn)狀，除了更多在主流的戰(zhàn)時海報創(chuàng)作，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的雜志在讀者傾向的選擇上也有了明顯的轉變，因當時大部分的男性在前線戰(zhàn)場，讀者群就自然而然地轉向家庭婦女與留守婦孺，雜志在編輯手法上則反向強調營造理想化的世界、和平的國度與幸福的家庭。而后的事實證明，這個政策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使得美國雜志在戰(zhàn)時擁有人數(shù)最龐大且忠實的女性讀者群。

而前線的情況也是一樣的，幾乎是與殘酷的狀況相對立，陪伴了大部分士兵度過了戰(zhàn)爭的Pin-up girls正代表了擺脫消沉的心情?！癙in-up”原意為“Pinned-up”，也就是“釘在墻上”的意思。在戰(zhàn)爭時分，許多士兵都會把Pin-up girls的畫片帶在身上，或張貼在床頭，或藏在抽屜里，雖然她們性感活潑、曲線玲瓏，但對于當時的士兵來說，最大的特點是親切可人、積極健康，也就是那些可以與之對話，退伍回家以后能夠看得見的女孩子。寄托了當時的創(chuàng)傷并給予心靈慰籍，于是Pin-ups成了全美的時尚，并通過Brown and Biglow出版公司（當時世界最大的月歷出版印刷公司）、可口可樂、通用電氣等各種途徑，Pin-ups被美國發(fā)達的分銷渠道派送到世界各地，成為了全球的流行和記憶。

當大眾遇上流行文化

二戰(zhàn)結束后，西方國家的經(jīng)濟開始復蘇，像是對于戰(zhàn)爭殘酷的彌補，消費主義得以機會重振旗鼓。50年代時期的美國的平均收入增長了50%，新興的中產(chǎn)階級誕生，整個社會呈現(xiàn)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大眾媒體都在渲染著更美好的生活，通過新聞報紙、廣告，以及電視電影媒體的發(fā)展，插畫也鋪開得越來越全面。而這種“愁云散盡”后的風貌，不僅在廣告雜志報紙等各種成人媒體中顯現(xiàn)。在“更好世界，更好未來”的搖床中，大量的兒童讀物、電影，也反映出一種意識形態(tài)轉變下的風格變化——從講究明暗效果立體感的寫實素描手法的人物刻畫，轉變?yōu)楦鼮槠矫妗㈩伾r艷亮麗的塊面平涂風格，視覺感受上更為活潑歡快、充滿想象力。

自由、和平與迷幻

到了60年代，整個世界進入到更為向往自由與和平的狀態(tài)，年輕的人們經(jīng)歷著自我提問、實驗的新階段。搖滾樂的發(fā)展，將更多“激情”的血液注入到社會中—— Elvis Presley、Bob Dylan、Jimi Hendrix、The Beatles……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傷痛，大批嬉皮士們夢想著充滿和平與愛的世界，并自由地分享著各自的觀點，他們越來越high，而插畫也是這樣。隨著藥物的流行、更開放的性觀念，在服用LSD之后，許多插畫中展現(xiàn)出了“迷幻”風格（Psychedelic art）的視覺效果，它們色彩對比強烈，甚至刺眼，以無法構成的扭曲空間與視角營造一種特殊的氣氛，此類作品在當時被大量使用到音樂產(chǎn)業(yè)上，也被相當多的后人所模仿。但Psychedelic風格也帶來了消極的一面，其繪制方法和途徑也并不適宜推廣，但正所謂“溫飽思淫欲”，在拜別了苦難之后，人們開始追求更多的內(nèi)容，不論是物質生活或是“靈性探究”。除此之外，還有一直以來人類對于“未知領域”的探索情愫。

闊步向前的宇宙夢

從遠古時代仰望星空開始，頭頂上那片不可預測的謎團就一直吸引著世世代代的人類，各種宇宙科幻主題的藝術文學作、書籍插畫都在揣測著彼端是一幅怎樣的景象。而隨著科技的發(fā)展，人類也正在一步步接近原初的夢想。1947年至1991年美蘇的長期冷戰(zhàn)期間，兩個二戰(zhàn)之后實力強勁的超級大國以經(jīng)濟科技力的較量代替了直接正式交戰(zhàn)，而其中重要的一部分“太空競賽”（Space Race）更是鮮明地刻畫了兩大陣營對于探求宇宙的較量。

潮汐跌落，攝影術的介入

由于夢想的逐步實現(xiàn)，人類的認知被開拓到更廣泛的領域，想象力也越來越豐富。到70、80年代，科學幻想主題依然盛行，且深度更甚之前，出現(xiàn)了許多面向內(nèi)心世界的超現(xiàn)實作品。然而也是在這個時代，插畫的發(fā)展又經(jīng)歷了一次波動，回觀整個插畫的發(fā)展歷史，無論是從繪畫技巧上，還是表現(xiàn)內(nèi)容方面，都在技術革新和科技突破的條件下發(fā)展地更為豐富多彩，把握著各種媒體的主要視覺元素。但到了80年代中后期，因攝影技術的發(fā)展，插畫的地位漸漸退居二線，而照片則成為了主角。

數(shù)字時代的再盛放

時至今日，雖然照相媒體的發(fā)展越來越龐大，昔日插畫的“王朝”看似不能再現(xiàn)，但插畫的生命不會消亡，早在蘋果公司開發(fā)出更先進的“Macintosh”之前，世界各地的插畫作者就不遺余力地發(fā)展出了各種更具創(chuàng)意的數(shù)字藝術流派，以及新的生存方式。在當下的The Face、i-D、Wallpaper、Visionaire、Max、VOGUE等主流媒體中，依然能夠看到代表新世紀創(chuàng)意的插畫作品。托電腦科技之福，新時代的插畫也不再局限于雜志或廣告海報，而是延展到了平面、服裝、數(shù)字等等的各個領域，創(chuàng)作平臺也拘泥于單純的繪畫表現(xiàn)方式，而是拓展到了各種媒介，從而成為了新的文化群體表達意識形態(tài)的手段。而今經(jīng)歷了幾百年歷史的插畫行業(yè)，儼然已進入了一個更開闊，更具有可能性的“盛放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