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那些事兒

王南

2012年，作家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后，他的作品開始在歐洲的書店鋪陳開來，但到底有多少讀者會對這個陌生的中國作家感興趣，仍有待檢驗。

前不久，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上海作家小白的長篇小說《租界》英文版版權以6萬美元（約合人民幣36.8萬元）的預付金賣給了美國出版社哈珀·柯林斯，這個金額創(chuàng)下了當代中國作家在海外市場獲預付金的最高紀錄。這是一個以市場運作中國作家版權輸出的成功案例?！蹲饨纭纺壳耙呀浭鄢鲇⑽摹⒎ㄎ?、德文、意大利文及荷蘭文等5種文字的國際版權，而且均和該語種的主流出版機構簽約。在中國當代作家原創(chuàng)作品的版權輸出方面，《租界》創(chuàng)造了短時間內出售語種最多、預付金最高的紀錄。

《租界》的成功首先得益于其小說內容，這部以1930年代上海租界為背景的冒險小說，對西方讀者來說顯然具有吸引力。誤入傳奇的情恨男女，演繹1931年上海無間道；亂世之中的陰謀殺伐，諜影重重的暗黑政治；它是中國首部基于純歷史細節(jié)的想象文本。更有賈樟柯、麥家、張大春、梁文道聯袂推薦。《租界》榮膺暢銷書榜，可謂實力所在。

《租界》背景始于民國20年3月，結束于次年2月，也就是1931年前后。這一年是中國共產黨建黨十周年，已經開了六次代表大會，距離辛亥革命也有20年，離日本人全面進入華北還有6年時間，這一年9月已經發(fā)生了“滿洲事變”。幾乎每個細節(jié)，場景都經過作者反復推敲、仔細查證?！蹲饨纭繁徽J為是以考古學家的周詳以及詩人的趣味構建的知識分子小說。

提起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租界，人們想到的不僅有巡捕房、工部局、買辦，還有青幫大亨、工人運動領袖？？在光怪陸離、充滿神秘色彩的背景下，各色人等為了各自的理想在此拼搏、角力。那是一個革命、愛情、金錢、冒險并存的時代。攝影師小薛是中法混血兒，為租界的各種小報提供新聞照片。而特蕾莎是他的白俄情人，表面上的珠寶商，暗地里倒賣軍火。在從香港回到上海的寶來加號郵輪上，小薛偶遇群力社革命女青年冷小曼，為隨后接踵而來的刺殺、追捕、計中計埋下了意想不到的契機。而這一切的背后，是各種政治勢力的博弈、經濟利益的爭奪。

為了準備小說的背景資料，作者在上海檔案館鉤沉史海，用大量的材料去復原當時生活的各個細部。聊起自己的創(chuàng)作感受，作者甚至認為，他自己都很難分清這部小說到底算是虛構還是非虛構的。他搜集了上萬張關于19 30年代上海租界的照片。為了比較當時上海與世界各國的城市異同上的異同，他還研究了世界各地的照片圖像。小說中的很多場景直接是描繪照片實景，用語言還原當時的生活景象。小白說：“我實際上是希望它們能夠營造出一種奇異的現場感，既熟悉又陌生?！?/p>

《租界》編輯尹曉冬認為，西方讀者對這部小說會感興趣，“主要是因為題材以及人物的國際化。再加上租界的背景，這些對于外國讀者來說，相當親切。再有，這又是一部類型小說，其中有錯綜復雜的利益鏈，以及無間道一般的勢力糾結。對于國外讀者來說，他們讀到了一個關于老上海的大的歷史架構的類型小說?！?/p>

新銳作家小白具備學者的眼光，在小說中，他用攝影師一般冷靜的旁觀視角偷窺1931年上海復雜的城市空間。小白自稱，《租界》更像一個有關上海租界和20世紀30年代的知識拼圖板。他曾經拼過一盒1000片的拼圖板，而《租界》可能有3000片。小說中諸多的場景，故事里的故事，常常有據可考。

“《租界》確實跟我們先前看到的所謂‘諜戰(zhàn)文學很不一樣，通常意義上的‘揭秘法則完全不適用于這部小說，逼得你必須像對付拼圖一樣尋找它的謎底。我想讀完之后，應該足以讓現在的讀者，承認將‘瑣碎排列組合，也能構成某種城市傳奇的面貌?！敝麑诤蜁u作家黃昱寧如是說。

盡管如此，《租界》的成功在更多時候可能是個特例，而且放在世界范圍內，6萬美元的英文版權預付金并不起眼。在世界版權貿易中，中國的版權輸出尤其是中國原創(chuàng)文學的版權輸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些年，國際版權代理人譚光磊幫助多位中國作家在歐美賣出版權，經他之手，張翎的《金山》賣給了10多個國家，麥家的《解密》賣到了美英土等國，不久前遲子建的《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也在英國出版，預付款5000英鎊（約合人民幣4.7萬元）。

中國作家常常把自己的作品推介到很多出版社，而西方出版社通常是簽下一個作家后，擁有作家簽約之后的作品優(yōu)先權，然后一本一本出，慢慢把作家的市場培育起來。譚光磊認為，除了內容之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中國作家包括其他亞洲國家都缺乏發(fā)達的經紀人制度，缺乏在西方出版圈擁有廣泛人脈的經紀人?！按迳洗簶淇赡苁莻€例外，例外的原因就在于他的經紀人就是西方出版圈的一分子?！?/p>

在譚光磊看來，推介中國出版社和中國作家，最重要的還是要能打入歐美出版圈子。

障礙還不僅是這些，世紀出版集團總裁陳昕認為，“一個瓶頸是如何進入海外的主流發(fā)行渠道，我們現在的解決方式是通過合資的方式借用別人的渠道。另外，翻譯是很大問題，翻譯的數量和質量都成了我們版權輸出的瓶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