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草

張亞寧

屋檐下不應(yīng)該有草的，但我家屋檐下就長出了一株草。

我家的屋檐別致，別致得一般人很難想象到，就連我都無法給人描述、敘說、比劃。當(dāng)初我格外討厭我的家的屋檐，簡直就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丑八怪。生活的時間長了才喜歡上的，要是我第一次選擇那樣的屋檐住下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F(xiàn)實生活中，往往是這樣。讓我反感的屋檐晃來晃去在我眼前晃蕩了十幾年。

有一天，好端端的屋檐下長出一株細長細長的草，連名字都沒有。

草是想端端正正做草的。它的母親把它丟在某一個角落里一定是有想法的——希望自己的后代成人成材?；蛘哒f草媽媽對自己的孩子有更高更遠大的要求。草孩子是個好孩子，與其它草一樣，長出來就準(zhǔn)備享受陽光與雨露，心中還揣著很遠大的夢想。我估計它發(fā)芽了就有了夢，它想自己應(yīng)該干點什么的，既然在屋檐的夾縫里發(fā)芽，就不可能閑下來，不然怎么會從屋檐的夾縫中勇敢地伸出自己的頭。太陽照過它，風(fēng)吹拂過它，我的家人也瞧過它，而它并不是無所事事地成長著。

草長著長著就長彎了。一下把我心情弄糟糕了，傷心的一塌涂地，差點跳起來拔掉那棵沒有出息的草。草的彎曲，草本身沒有做錯，我想是我家屋檐周邊的一些東西干擾了草，不然它會端端正正長起來的。草彎得我看著都難受，在屋里或者出了門看不到倒無所謂了，一旦抬起頭來關(guān)心一下那棵草的長勢，心里就好像被什么東西嚴嚴實實地堵住了——草??！怎么會長彎呢？草從一個縫隙里發(fā)芽，七扭八歪地露出頭，剛準(zhǔn)備伸直大有作為，一個障礙物搞得草不得不委曲自己，像一個極度殘疾的人。不知道草是否有靈性？不然它一定會傷心，而且詛咒可惡的環(huán)境把自己拉下萬丈深淵。如果是一株好面子的草的話，在其它草面前一定抬不起頭的，一點心情都沒有的，說不定會氣得一蹶不振。

我發(fā)現(xiàn)草時，草已長的貌堂堂的。我還是想不明白，什么地方不能長出一棵草來，怎么會從屋檐下長出來？屋頂、墻角、屋檐上長根草再也普通不過了，屋檐下長出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在這之前，我家水缸后面長出一株黑豆，我覺得是最奇怪了。屋檐下長出來一棵草，我才發(fā)現(xiàn)水缸后面長草對屋檐上來說是小巫見大巫了，不足為奇。父親說秋天收好的豆子掉在水缸后面了，濕潤的環(huán)境加適宜的溫度就長出來了。前前后后想了大半個月，后來終于想明白了。沒必要覺得奇怪與驚訝。很正常??！草么！也有它的生活，有它選擇生存的地塊。生活中，我們比一株草厲害，總能改變一些草的命運，但把所有的草改變了，這是很不現(xiàn)實的。某些人生活的還不如草，常常被一些人牽著鼻子走，自己左右不了自己。沒過多久，水缸后面的草像一位重度病人，面黃肌瘦，艱難地成長著。沒人去專心致志地關(guān)心和觀望，只有到水缸里舀水的時候看一眼而已。

父親問我草厲害還是莊家厲害。我說莊家厲害。種了一輩子地的父親卻給我說別看莊稼長勢比草好，其實草比莊稼厲害。他說莊稼是受人保護的和精心照顧的，不然早被草欺負死了。細細想想，的確草厲害于莊家，并且不是一般的厲害。草有一種執(zhí)拗的精神，不怕流血不怕失敗，為自己的夢想勇往直前，為了生命，可以說是堅持不懈。一塊要好的地，從播種莊稼到收割，一位農(nóng)人忙的次數(shù)不算在保護的總次數(shù)里面，僅僅鋤草就得三次。前一年耕熟的地里沒等莊家人種莊家，草就長出來，耀武揚威的。莊稼人耕地時破壞了草的生長環(huán)境，將帶著夢想的草全部處死。沒過多長日子，莊家還沒有長出來，草早就長出來了。莊家人把鋤三次草叫鋤三茬。鋤一茬時，莊稼小草小，農(nóng)人把莊稼留下，草除掉。過段時間，草又長高了，再鋤掉。莊稼比草高了，還得鋤一茬草，不然莊稼還沒有好的成長環(huán)境。一株草對一個莊稼人來說，是十分討厭的東西，似乎是驅(qū)趕不走的惡魔，一次又一次的清除，草卻一次又一次地長出了來。我挺同情草的，要是它們長在懸崖上，或者一塊荒無人煙的地方，它們一定有歡聲笑語，有自己的生活，有一個幸福的家。

草在屋檐上得意洋洋地長著。它早就看見我們一家人了，出出入入都在它的眼皮底下，我們一家人在它露出真面目才發(fā)現(xiàn)它，除過看它一眼而外，沒人理它，更不要說單獨把它當(dāng)成稀世之寶保護起來了。碩大的一只蜘蛛借助草、窗戶格、墻壁搭建了一張網(wǎng)。一夜之后，網(wǎng)上爬了不少昆蟲。蜘蛛沒來得及吃掉自己辛辛苦苦設(shè)下陷阱捕捉的昆蟲就被我們家的貓給發(fā)現(xiàn)了，爬去看看蜘蛛網(wǎng)住的是什么神秘的東西。我看著貓爬上去的，它選擇了好幾種方法才得逞的。貓一上去就把爪子一撲，撲通一下掉下來了，蜘蛛網(wǎng)掉了一半，另一半被草死死地拉著。貓沒有氣妥，第二次第三次爬上去搗毀它的“眼中釘”。最終東西沒有探究明白，蜘蛛網(wǎng)纏了一身，貓最后一次從窗上跳下來，草就被徹底折斷了。沒有聽到蜘蛛與草疼痛得呻吟，貓叫得聲音可大了，嚇了我一跳，以為什么東西砸到貓了，抬頭觀看時，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原來是貓在瞎生氣才亂叫的。我想那株草不會長出來了，從此不像以前一樣出門進門，再刻意地抬頭看一眼。

我都說不清楚過了多長時間，草竟然又發(fā)現(xiàn)了我們，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也是不敢想的。一下子，草成了屋檐下的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一株草生了幾個拐枝。一枝比一枝強壯，一枝比一枝有活力。沒多久，草竟然狂妄地拉網(wǎng)式地布滿窗戶，嚴重影響了屋里的光線。父親說過好幾次要收拾掉草，但一直忙農(nóng)活，給了草很長時間。草還得寸進尺了——越長越旺盛。有一枝纏著窗格，葉子不多，一只燕子落在上面都沒有被折斷。有一天，屋檐下的草被父親清理掉了。父親把屋頂、屋子周圍的草全都割掉了——斬草除根。父親說免得它們留下種子，第二年再長出來。我學(xué)著父親的樣子，看見周邊長出草來，我就除掉。父親夸獎了我。

被父親拔掉的草沒有父親想的那么簡單，沒多長時間，它又死而復(fù)生了，一枝草彎彎曲曲地長出來，雖然面黃肌瘦，但是威力不小。這次沒有影響到屋子的光線，一枝上稀稀疏疏地掛幾片樹葉，風(fēng)來的時候搖搖晃晃，反倒顯得可愛起來了?？伤绊戇^屋子光線的陰影沒法逃離我們家人的牧場，最終我把它除掉了。秋天過去了，草又長出一茬嫩芽，虎視眈眈地朝下長著。父親沒有理它，一直忙著田里的農(nóng)活。一天，乘著父母出山勞動，搬來梯子爬上去看個究竟。結(jié)果讓我大吃一驚，那株草竟然倒著長進墻縫里然后又拐出來了，不是從原來的路上出來，而是從另一條小路上搖搖擺擺地來了。

我看見父親就想起那株草，或者說看著那株堅強草就想到父親，似乎父親的臉孔是一副失敗的臉孔。他戰(zhàn)不過草的，只要草改變一下前進的步子，它就有屬于自己的一片藍天和肥田。父親就以為他戰(zhàn)勝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其實這只不過是草給他使了一個障眼法而已，它追求生活的夢想永遠無法改變。

草應(yīng)該是有思想的，不然它怎么會被貓抓掉順著長出來，被我除掉，它還不甘心失敗，被父親拔掉后，它選擇改變方向，尋找屬于自己的生活的空間。就像一個人在茫茫的沙漠里，一旦迷失了方向，停止前進就是進步。貓爬上來抓斷草的時候，我想草是不會說話，會的話，一定生貓的氣，對我和父親也一樣，對我們伸出欺負它的手，它一定會給我和父親一個狠狠的耳光。我給父親說被他拔掉的草長出來后我除掉了，可我除掉后它又長進縫隙里以后，彎曲地改變了路線長出來了。父親笑著說何必對一株普普通通的草那么認真了！隨它去吧！

就是的，沒必要干涉它們，就是一株普通的小草么，由它去吧，給它一個空間它說不定會感激我呢？我想草有它自己的發(fā)展空間，不然它們不會不折不撓地與人類做著斗爭。在屋檐下的草只是沒長對地方，它影響了我們一家人的采光問題，父親和我才對它動了狠手除掉了。父親拔掉它又長進縫里，父親就不理它了。要是長在莊稼地里，父親還會把它斬除的，甚至連根拔掉。要是它長在荒野里，父親懶得理它，說不定還保護它。

屋檐下長出一株草，實屬奇怪。我想長時間下去，父親再不除掉它，我還會除掉它的，它確實長錯地方了，在一個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出現(xiàn)，所有的人都會除掉它的。

鐵

一塊鐵，由于放置的位置不同，它的含義絕對不同。鐵具是農(nóng)具里最鋒利，也是最值得感恩的，有時不敢想沒有鋒利的農(nóng)具人類的生活。春夏秋冬，鐵農(nóng)具幾乎成天與農(nóng)人相依。若把一塊鐵扔在一個無人打理的地方，鐵就無法談及價值，甚至慢慢被銹，一天天地毀掉。但它被一個拾荒者撿起來送進廢品收購站，它就值錢了，翻騰與關(guān)注它的人日漸多了，說不定過一兩天，它的名聲遠揚。

一塊鐵輕輕地擺放在皇宮或貴族家庭的禮架上，也許它就不叫鐵了。鐵的位置決定鐵的名稱、價值等，放在廢舊金屬收購點，它被人們叫廢鐵，打成一把割麥子的刀，人們叫它鐮刀。若把它放在一個高貴的位置或者顯耀的地方，可能就叫鐵XX， XX鐵，或者XX鐵XX。這不是鐵本身的價值，完全是位置給它帶來的效益。

在某一個時期，鐵是最高貴的東西，只有圣上或者被圣上特賜的人才能擁有鐵。也有一時期，鐵被人們認為厭惡的東西，一切都用銅代替。經(jīng)過幾個周折，鐵斷斷續(xù)續(xù)為人類做著貢獻，人類也曾冷落過它。我國東周時期就開始煉鐵，春秋時期已經(jīng)普及。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鐵被人類逐漸使用，科學(xué)利用。春秋時期的戰(zhàn)役中，鐵發(fā)揮了巨大作用。它的發(fā)現(xiàn)和大規(guī)模使用，是人類發(fā)展史上的一個光輝里程碑，它把人類從石器時代、銅器時代帶到了鐵器時代。

鐵一旦被人利用，它的意義就高于了鐵的作用。一塊分文不值的鐵經(jīng)過精心的加工，擺在人們面前漸漸地成了人們密不分離的伙伴。在一個家庭，在一個城市，鐵的影子可以說是隨處可見的。成熟品、半成熟品、廢棄品，總是在人的眼前晃動。鐵的價格往往比起黃金、銅，相當(dāng)?shù)谋阋?，甚至不值錢，但隨時隨地被人廣泛地應(yīng)用，同時也被人們隨意地拋棄著。鐵不會像人一樣當(dāng)有人捧著它上天，它高昂地仰起頭，忘記親人與朋友，遺失了感恩的記憶細胞，甚至給低于它的人以唾沫、諷刺、欺壓。鐵也不會因自己丟在一個沒有陽光的角落里而傷心哭泣，甚至納了命的反抗，更不可能對抗了。也不會因自己成為廢品被丟棄在垃圾坑里后，傷感地求助每一個好心人利用它，想念親人與朋友。鐵就是一個沉默者，不管人類如何對待它，它總是沉默不語，做著自己的貢獻。

在我們身邊，鐵是離不得的。地球上，鐵是分布最廣的金屬之一，僅次于氧硅鋁。我怕鐵，幾十年，吃過鐵的不少虧，也長了不少記性。小的時候，特調(diào)皮，大夏天，赤著腳在院子里亂奔亂跳的，一個鐵鉤扎入我的腳心，疼痛的傷口持續(xù)了大半個月。還有一次在田地里割谷子，口渴了，拿著鐮刀削梨吃，不小心割了手指，現(xiàn)在的傷痕還在。這樣的列子舉不勝舉，或大或小，都傷害過。每次被帶鐵的東西傷害過，便會對鐵小心翼翼的，拿起關(guān)于鐵的東西，不由得想起疼痛，順其然地注意著，防備鐵對我的傷害。盡管鐵對我傷害過，但是離不開我的生活。吃飯的鍋盆碗、勞動的農(nóng)具、出走的交通工具等等，幾乎沒有一刻能離開的，無處不在。

夜深人靜時，在靜靜的角落里，或者說在高雅的位置，人頭攢動的鬧市。鐵就是鐵。不管是廢棄還是利用，它的名字就是鐵。但，它發(fā)出的光芒與眾不同。正是對人類的生存有著不同貢獻，決定了它在人們心中的位置，整個社會效應(yīng)。古人有句話：恨鐵不成鋼。在現(xiàn)實的生活中，有多少塊鐵成了鋼？鐵變成鋼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不管別人怎么看待，我長這么大小，沒找到答案。在一個乞丐眼中，在一個饑餓且寒冷的早晨，得到一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這塊“鐵”百分之百的成鋼了，對他來說這就是世界上一塊亮锃锃的鋼。相反對一個貴族人，一袋牛奶，一個面包，也許不是一塊好鋼，甚至是一塊厭惡的廢鐵，看著就眼飽的廢鐵。正如父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什么樣的子女成龍成鳳了。

鐵總體給我的印象是堅硬的代表。但，鐵也有天敵也得絕癥。鐵的絕癥，或者說鐵的天敵，就是銹。銹一旦走近它，它就走向了下坡路。或紅或綠的銹貼著它，它就變得軟弱無能，有時銹不僅毀掉鐵的面容，甚至把它推向萬丈深淵。從田里歸來的農(nóng)人，總是把農(nóng)具擦得亮，直至耀眼，防著殺手銹的侵擾。鐵總有些時候患上這種絕癥，或者遇上天敵。在人們精心保護和利用的地方，鐵不會染上銹，銹也顯得無奈。

在黃昏，夕陽落下的那個時段，我習(xí)慣站在鐵路上，遙望著遠方，思考似乎沒有盡頭的鐵軌。做成鐵軌的每一塊鐵——它的來源，它的制作方式，它的價值，它的成本……有時候，橫臥鐵軌，抓住仰臥起坐的瞬間遙望，似乎永遠望不到天的盡頭。一聲長鳴，我醒悟過來的同時大吃一驚，這不是普普通通的鐵，是一塊塊鐵變成的軌道。如果單獨拿出一塊鐵，或者扔在一個角落里，鐵絕對沒有一塊一塊連接后組成鐵軌發(fā)揮的作用大。組成以后發(fā)揚的是團隊與組織的作用。望著長長的軌道，想不明白它們將延伸至何方，也許在下一個路口，有人同我一樣望著并思考著。而這一塊塊鐵變成鐵軌，它一路上經(jīng)歷了那些風(fēng)風(fēng)雨雨，誰會去想，誰會去思考？

陽光撫摸過的鐵軌，余溫暖著心窩。來回的車輪輾著歲月的痕跡，彎彎曲曲的鐵軌總是一言不發(fā)，從一塊比起金子與銅而分文不值的鐵，走上了一堆沙石子，一個伙伴與另外一個伙伴攜著手昂首挺胸地站立起來，他們便驕傲地成了鐵軌，任意被火車輪輾滾的鐵軌，而鐵從此再不是原來那塊普普通通的鐵，對火車輪來說，他們是火車輪忠實的護衛(wèi)，捍衛(wèi)著火車從一個盡頭飛跑到另外一個盡頭；他們對沙石子或者說對土壤來說，是獨有霸權(quán)的圣上，踩踏著默默無聞的沙石和大地。不管是被它踩壓的，還是它成為被踩者，鐵都顯示著它的堅強與堅硬。

在我們生活中如同鐵軌一樣堅硬的鐵存在的地方很多，不少人就學(xué)著鐵的精神，奉獻社會，為夢想奮斗?，F(xiàn)實生活中，鐵的精神，人們只能發(fā)揚膚淺的一點點，能把鐵的精神全部用于生活，奉獻于社會的人，這個人就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學(xué)習(xí)，立即就成為一種榜樣。

利用鐵不是對鐵的至高抬舉，而是我們?nèi)祟愑描F的資源充實我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