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狠心”

曹南才

上世紀80年代，電影院熱播一部外國紀錄片《狐貍的故事》，作者在原始森林里跟蹤了數十年，真實生動地記述了狐貍從出生到死亡的生長過程。有一組鏡頭我至今仍無法忘懷。

當小狐貍從娘胎里出來后，母狐貍無微不至地照顧小狐貍：喂奶、喂各種各樣食物，帶它們到處玩耍跳躍……簡直和人類一模一樣。

小狐貍一天一天長大了。有一天，母狐貍突然對小狐貍兇起來，擋住洞口，用嘴拼命地咬它們，用腳狠狠地踢它們，不讓它們進洞里來。

小狐貍們自然不肯離開母親，猶豫不決地圍著洞口轉，眼睛流下了淚水。沒有吃的，餓得它們伸長舌頭，嗷嗷直叫，但每當挨近洞口，母狐貍就發(fā)瘋似的趕它們、咬它們，目光兇巴巴的。

一次、兩次、三次……一天、兩天、三天……看來，母狐貍是動真格的了。小狐貍們終于死了心，依依不舍地，轉著圈子，一步一步地離開洞口。到了很遠的地方，還心有不甘地往回望。當看到洞口依然沒有動靜，便無可奈何，頭也不回地往遠方奔去了。這時候，銀幕上顯出了母狐貍偷偷地躲在洞口邊，看著小狐貍漸行漸遠，一滴滴淚珠滾下來的鏡頭……

一個盛大的節(jié)日終于在森林里展現：藍天白云，樹海茫茫，風和日麗。幾只脫離了母親的小狐貍，融入了龐大的狐貍群，熱烈地奔跑追逐，歡快地大喊大叫，緊張地覓食搏斗……開始了一種獨立自主的全新生活。

母狐貍心如刀絞、心在流血，犧牲了感情，克制了愛憐，卻用“狠心”換來了幸福的報償，贏來了小狐貍的新生！這是多么偉大的“狠心”?。”M管這是任何物種都與生俱來的生存和種族繁衍的本能，但演繹得有板有眼，仿若人性。

小時候讀童話就知道狐貍是比較狡猾的家伙，現在應該換一個說法，那就是比較“聰明”（反正在英語里“狡猾”和“聰明”就是同一個詞），狐貍豈止“聰明”，更加敢于決斷：敢于沖破感情的羈絆、割斷愛心的藕絲……

反觀人類，盡管生兒育女的理論很多，冠冕堂皇應有盡有，不少人口頭上雖然也懂，但偏偏在實際上卻連狐貍也比不上。他們或者倚仗權力和金錢，總要把兒女置于自己的卵翼之下；或者對子女過分溺縱，萬千寵愛在一身，舍不得把他們推向社會……

如此培養(yǎng)出來的，不是無德無品的害群之馬，誤人損己，遺禍一方；就是無所作為的低能之輩，有的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還是一根靠不住的“生蟲拐杖”。于是，問題總是屢見不鮮，不但“啃爹”者有之，“拼爹”者有之，“坑爹”者不少，乃至“砍爹”者也時有所聞。

我們堂堂的高等動物，怎么就下不了母狐貍那樣的“狠心”？

（選自《廣州日報》2013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