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

喬書彥

微涼

河，流向遠方卻在我面前打了一個結(jié)。我從不懷疑大河流向的正確性，我從不懷疑兩岸盛產(chǎn)的五谷富含營養(yǎng)。故地重游，在細雨微涼的時刻，渴望的艷遇沒有發(fā)生?，F(xiàn)在。我也是一個失意的人，就像捅入虛偽笑聲中的那枚假牙。撐著雨傘，不是在悠長的小巷，而是游走在鋪滿碎石的河邊小路。油菜花隨風而舞，和諧，一致。故人的背影隔著河飄動，瞬間，折疊在沉默中。

迷情

街道拐角，車輛突然剎車，打開車門的人，鞋上竟沾滿露珠和新泥。這個來自城外的人臉色粗糙，他的身份則另當別論。年輕的司機爬在方向盤上，她刻意假寐。我被一種聲音環(huán)繞，肯定有人在來的路上，她拖兒帶女，踏著散落的花瓣，輕如幻影。而在另外的地方，撲面而來的陽光，柔和、甜美，有著太多鄉(xiāng)野調(diào)皮的氣息。街道另一邊，多汁的甘蔗，被鄉(xiāng)下來的年輕夫妻咀嚼。

小街

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從小街走過，日光透進皮膚，呆在想象的高度，試圖扯出越陷越深的預感：我不忍離去！我想我會邀約一些淳樸的果子佐酒。外出歸來的少年低著頭。他說他忘記了去外婆家的路。有翅膀飛不起來的雞在土地上溜達，它們后面跟著一群鴨。在僻靜的角落，外出歸來的豬頂?shù)貌耖T吱嚀吱嚀。季節(jié)肯定醉了，我的眼睛酥麻麻的，越來越潮濕。

沉醉

人群的起伏之處，買菜的老婆婆彎腰朝家走，迎頭的婦人急馳而來。男人、女人和小孩，操著各自的方言把美好或不美好的信息相互疊加。在一條寬闊、漫長的街邊，輕巧、柔和的女孩扎著蝴蝶結(jié)，她在父親身邊，他們沉醉于一段往事。太陽升起來，她虛幻的背影縹緲、明潔，如同南瓜葉子上的水珠。坐在街邊的長椅上，安靜地接受晨風沐浴。沉默的不止是被樹木遮掩的光陰，消散得多么像一頭打噴嚏的牛。

錯過

腳疼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鞋子不合腳。夜晚很黑，我看不清城市的道路。雖然燈光明亮，我卻陷在漫長的憂傷中。也許在瞬間，我們相互錯過。繁華如夢，我卻日趨淡泊。腳疼時，我沒有想到媽媽納的布鞋。對于往事來說，回憶是戒不掉的癮。我走一步看一步，像一張薄薄的紙，插入歲月這本厚實的書里。就那么隨意讀著，不在乎故事的結(jié)局。只是在后來，看到街邊賣布鞋的老人，才讓我柔軟的心疼稍稍平緩下來。離去的女孩在母親的記憶里，只是一聲平凡的咳嗽。我站起來，在緩慢的秋風里，感覺很冷清。

幽怨

我變得有些陳舊，像閣樓堆積的棉絮。空氣柔軟而充滿異味，發(fā)潮的日子，除了在日光下晾曬，沒有什么能驅(qū)趕幽怨。滿滿的陽光在明亮的山坡上，那是城市突起的額頭。假如我只是推開門而沒有發(fā)現(xiàn)人，又假如那人我不認識，假如她是一個陌生人，那么，閣樓就跟我無關(guān)。我聽見遙遠而漫長的呼喊，那么近，又那么遠。這個季節(jié)，面對日頭，所有語言都會跌落下來，就像滿目的冰雪，瞬間融化。問題是我無法像魚那樣輕松游過歲月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