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背影》的重新認識

摘 要：朱自清的《背影》是文學史上的經(jīng)典，人人都知道這篇文章的內(nèi)容，但對《背影》的認識并非人人都準確。《背影》多被解讀成歌頌父愛的文章，殊不知文中“我”的情感才是理解《背影》的關(guān)鍵。

關(guān)鍵詞：背影 情感變化 父愛

大多數(shù)讀者對《背影》的解讀僅僅停留在“父愛”的層面上，因為《背影》一開始就寫到“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之后又是父親送“我”、為“我”買橘子的一系列場景，讀者自然而然地認為朱自清寫這篇文章是彰顯父愛的，以至于大多數(shù)讀者在解讀這篇文章時拿父愛、母愛作對比。

《背影》是朱自清的一篇敘事類散文，既然是散文就不應(yīng)該離開作者的情感。“父愛”只是《背影》所表達的一個方面而已，其實《背影》真正要表達的是作者對父親的情感，而非側(cè)重于文章中的人物形象?！侗秤啊分屑戎匾?、而又容易被忽略的是“我”這個角色。文章通過“我”的所見所想描寫父親的舉動，寫出了“我”對父親情感變化的一個過程，這才是《背影》背后的意義。

《背影》的故事從1917年“祖母死了，父親的差使也交卸了”寫起。這段時間，是父親關(guān)心“我”、而“我”埋怨父親的時期。

文中第二段寫到：“‘我看到滿院狼藉，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父親說：‘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弊x者有沒有思考過，祖母去世，此時朱自清應(yīng)該安慰父親才是，為什么反而是父親安慰他，朱自清什么都沒說呢？原因在于祖母的死與父親脫不了干系。父親因娶妾遭到單位開除，引發(fā)了家庭矛盾，氣死了祖母，加之父親娶的這位庶母生性好賭又要賭博，導(dǎo)致家里欠下很多外債，朱自清在文中也提到“回家變賣典質(zhì)；父親還了虧空，又借錢辦了喪事，家中光景很是慘淡”。想想原本很是富裕的家庭，因為庶母的介入鬧得家破人亡，日漸慘淡。朱自清當時心中怎能不埋怨父親，只因受到傳統(tǒng)的“百善孝為先”“子不言父之過”教育的影響，他不便把父親失業(yè)和家中欠債的原因在文中寫出。所以，父親自知有過，看到兒子如此傷心，也很是內(nèi)疚，只得寬慰幾句。

父子二人到了南京后，父親最終還是放心不下，決定親自送兒子上車。朱自清說“我那年已二十歲，北京已來往過兩三次，是沒有什么要緊的了”，他認為自己已是個大人，父親親自送“我”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到了車站，父親又幫忙照看行李、向腳夫討價還價、忙著揀座位、對“我”千叮嚀萬囑咐。那時候的朱自清還是個不成熟的學生，無法理解一位父親送孩子的心情，在他看來，父親的言行表現(xiàn)得過于“迂”，因而覺得父親是一個不通世事、只會瞎操心的人，只想催父親回去。等到父親為他買橘子，朱自清看到父親困難地攀爬月臺的背影和把橘子送到他手里的時，他被父親的舉動感動了，這是第一次的感動，也震撼了朱自清，他不曾想到父親會那么辛苦，又不顧形象地為他買橘子。然而此前的朱自清還在生父親的氣，這次感動還不能使朱自清真正體會出一位父親對兒子的疼愛，所以，這種感動并沒有促成《背影》這篇文章。

到了1921年，父子之間的感情漸漸惡化。

這一年朱自清北大畢業(yè)后到揚州中學工作，該中學校長恰好與他父親是舊識。由于家里經(jīng)濟不好，他父親通過校長擅自挪用他每個月的工資以填補家用。這樣一來，朱自清自己的小家庭也陷入了經(jīng)濟危機。勉強過活一段時間后，朱自清不得不辭去揚州的工作，跑到白馬湖中學任教。朱自清這一走，父親再也沒法子挪用他的工資，為此，他們父子之間發(fā)生了激烈的沖突。第二年，朱自清攜家人回家探望，父親因氣未消，將他們拒之門外。從此父子二人反目成仇、形同陌路。文章首段就說到“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余了”，尾段也提到“最近兩年的不見”。仔細琢磨朱自清在文中的措詞，用的是“不見”“不相見”。想一想，正常情況下，我們與某個人分別都是說和某人幾年“沒見”了，而不會用“不見”這個詞。文章中用“不見”“不相見”，顯然是他們父子之間產(chǎn)生了矛盾，誰都不愿見誰，而且矛盾一直持續(xù)數(shù)年不得化解。文中有一處也提到“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他待我漸漸不同往日”，看得出這是朱自清對父親的抱怨。

1925年，父親的來信是朱自清對父親情感的一大轉(zhuǎn)折點。父親在信中說：“我身體平安，唯膀子疼痛厲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备赣H信中開始是報平安的，結(jié)尾為何變成“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呢？原來，看似是一個給兒子報平安的信，其實是一封載著對兒子的思念的和解之信。父親年紀越來越大，身體大不如從前。人越老越怕寂寞，也就越希望能和兒孫在一起，所以父親在信中用這種前后矛盾的語言間接地告訴兒子——我不再生你的氣了，我現(xiàn)在只是惦記著你，惦記著我的孫子。此時的朱自清早已不再是那個年輕氣盛的大男孩，而是一位丈夫、一位父親，肩上背負著養(yǎng)家糊口的重擔和責任。“養(yǎng)兒方知父母心”，同樣身為人父的他此時對父親有了更深的認識，他明白父親來信的意思。父親信中的話仿佛讓他看見了父親臥病在床“大去之期不遠矣”的樣子，他突然感受到了父親一生從年輕有為到年老頹唐的辛酸，想起了父親曾經(jīng)對自己的疼愛，深感自已對不起父親，沒有珍惜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朱自清說：“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這時他的眼淚就不僅僅是第一次的那種感動了，更多的是一種怕“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的自責和年輕時對父親不理解的歉疚，正如文中出現(xiàn)的：“我現(xiàn)在想想，那時真是太聰明了。”父親的這封來信喚醒了他們之間沉睡多年的父子之情，使得長年積壓在朱自清心底對父親沉重的情感釋放出來，成就了這篇感人肺腑的經(jīng)典之作，朱自清自己也說過：“我寫《背影》，就因為文中所引的父親的來信那句話。當時讀了父親的信，真是淚如泉涌。我父親待我的許多好處，特別是《背影》里所敘的那一回，想起來跟在眼前一般無二。”[1]

由此可見，《背影》這篇散文，體現(xiàn)的是一個兒子對父親由埋怨到理解的情感變化過程。所以，對《背影》的教學，不能只讓學生把重點停留在父親身上，還要讓學生體會朱自清對父親的情感變化，這才是對《背景》的真正解讀。

注釋：

[1]林非：《朱自清名作欣賞》，長春：吉林攝影出版社，2001年版，第175頁。

參考文獻：

[1]林非.朱自清名作欣賞[M].長春：吉林攝影出版社，2001.

[2]黃彩萍.《背影》悲情的深層蘊涵[J].文學教育，2007，（4）.

[3]薄培林.《背影》再解讀[J].南都學壇（人文社會科學學報），2007，（5）.

[4]郭建強.讀《背影》不能只讀父愛[J].課程教學與研究，2010，（4）.

（王倩 徐州 江蘇師范大學 22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