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云無心
閑談佛手瓜
文 _ 云無心
《西游記》里,鎮(zhèn)元大仙的果園里種著各種奇珍異果,最著名的當(dāng)然是人參果。在楊潔版的電視劇里,這些奇珍異果中有一種現(xiàn)實里的蔬菜—佛手瓜。不知道是因為形狀如雙掌相合,還是因為“佛手”這個名字,它被導(dǎo)演看中,進(jìn)了五莊觀—想來是因為前者,畢竟鎮(zhèn)元大仙是道教仙人,喜歡“佛手”有點說不過去。
關(guān)于這種植物最早的文字記載出現(xiàn)在墨西哥,后來它傳播到中美洲,再擴(kuò)散到世界各地。直到100年前,才來到中國,在南方落地生根。
在各種蔬菜水果中,佛手瓜的形狀的確算是很有特色。我的家鄉(xiāng)把它叫“土耳瓜”,失去了那份禪味,多了幾分鄉(xiāng)土氣息。它既不像魯迅的龍舌蘭那樣因為遠(yuǎn)道而來就高傲嬌貴起來,也不像它的名字那樣不近人間煙火,相反,它很快入鄉(xiāng)隨俗,與普通人家打成一片。在我的家鄉(xiāng),幾乎家家戶戶的房前屋后都有一兩窩。用“窩”來描述這種植物實在很生動—它只需要一個窩那么大的地方,長出來的藤就可以爬滿一棵大樹、一片房頂,或者更高級一些,一片佛手瓜架。易種與高產(chǎn),使得它的價格很便宜,在當(dāng)令的時節(jié),價格往往還不如蘿卜白菜。
佛手瓜之所以墜落凡塵,與蘿卜白菜為伍,大概是因為太過平易近人。人們常說“給點陽光就燦爛”,它甚至連陽光都自己去尋找。春天一到,只要有根,就會發(fā)芽生長,自己朝著有陽光的地方爬藤。一路長去,多邊形的葉子嫩綠嫩綠的,煞是可愛。有的人割掉一些喂豬,它也不急不惱,繼續(xù)生長。如果根的地方施了一些肥料,或者爛了一堆雜草,就會長得極其茂盛。小時候家里有一座簡陋的房子,是用來作為豬圈、雞圈和存放雜物的地方,后面的一窩佛手長滿了整個房頂。等到佛手長大的時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爬到房頂上去。在那一片片綠葉之中找些可以摘的佛手,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嫩的佛手,表皮摸起來像麻面相紙。這時的佛手適合切絲清炒,原汁原味。切片炒肉也很不錯,容易入味,口感和風(fēng)味要比黃瓜好很多。紅燒、清燒大抵類似于萵筍,比萵筍更容易入味,但質(zhì)感不如萵筍細(xì)膩。做泡菜則口感清脆,酸味純正,顏色也很誘人,我以為比黃瓜和蘿卜要好得多。
如果佛手變得更老一點,表皮就開始泛光,要稍微使點勁才能掐進(jìn)去—當(dāng)然,買佛手的時候不能這么挑選,作為有修養(yǎng)的人應(yīng)該只動眼不動手。這個時候的佛手大概是最難吃的。如果老到練成了鐵布衫,綠色幾乎完全退去,把指甲弄折了都掐不進(jìn)去,倒是另一種感覺。那時候皮已經(jīng)嚼不動了,不過里面的部分變得很“面”,燉在肉湯里或者紅燒,口感都不錯,與土豆相比不遑多讓。
如果成熟的佛手一直不摘,最后兩只手會張開,就像張開的嘴,里面會長出“舌頭”來。如果讓“舌頭”一直長,就會長成一棵幼苗,種到地里,就又能長成一片。不過多數(shù)佛手不是這么種的,都是在別人家佛手長出新苗的時候,分一棵去種下。
除了果實,這種植物還有一處更好吃的地方—根部。長了多年的佛手,根能長成紅薯那樣的形狀,在我的家鄉(xiāng)叫“土耳苕”(相應(yīng)的,把紅薯叫“紅苕”)。味道有點像山藥,沒有那么黏,更老到一些。不過,挖“土耳苕”有點像殺雞取卵,挖過之后,第二年的佛手苗就很難長得好了。所以,除非那一處佛手不要了,人們一般是不會去挖的。
我的家鄉(xiāng)是只吃佛手瓜和苕的。據(jù)說還有些地方,比如臺灣,會吃嫩的莖和葉子,叫“龍須菜”。想想也是,這種植物沒有什么苦澀的味道,“龍須菜”應(yīng)該是很鮮嫩可口的。如此看來,這種植物還真有“全身飼人”的精神—小的時候貢獻(xiàn)“龍須菜”,長大了貢獻(xiàn)佛手瓜,老了如果被主人遺棄還會貢獻(xiàn)“土耳苕”。
雖然佛手瓜是固體,但是它的含水量極高,100克中大約只有6克固體,其他的都是水。而我們看到的液體食物,比如牛奶和橘子汁,通常都含有10%以上的固體。在那6克左右的固體中,還有近30%是膳食纖維。這使得佛手瓜熱量很低,如果用它來飽腹的話,可以減少熱量的攝入—對于減肥愛好者來說,這甚至算得上一種“減肥食品”。不過飽腹的主要是水,吃飽了餓得也快,所以真要靠它減肥,還是需要很大的毅力堅持到下一頓的。
云無心,清華大學(xué)生化學(xué)碩士,美國普度大學(xué)食品工程學(xué)博士,“科學(xué)松鼠會”作者。2009年出版了科普文集《吃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