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渤：我的成長就是一部喜劇

他不是喜劇演員，只不過演了幾個喜劇片而已。他身上最大的魅力和能耐其實是在喜劇以外的，深深探究的那種悲情。那才是黃渤。

——導演管虎如此定義黃渤

近二十年的時間，他在做一個在別人看來徒勞無功的夢，他從中積累了無數(shù)對日后有用的生活經(jīng)驗。他說這就是喜劇和鬧劇的區(qū)別，喜劇中的人是認真的，只有認真才有意義，而觀眾也才能將自己的淚與笑投入其中。

我不敢說我是喜劇演員

從去年年底到現(xiàn)在，黃渤有八部電影、三部電視劇上映，其中四部電影總票房累計超過30億。從《瘋狂的石頭》中紅起來的小賊黑皮，到獲得第46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的《斗牛》，再到《西游降魔篇》中顛覆性的孫悟空，黃渤以草根小人物的幽默，被人稱為新喜劇之王。對此，黃渤說：“我不太敢說我是一個喜劇演員，但我會努力對得起這個稱號?，F(xiàn)在整個市場的大土壤以及現(xiàn)在逐漸開始蓬勃的市場，跟創(chuàng)作基礎是不成正比的。萬事俱備，缺的就是好的作品。就是你是一個不錯的馬，天天把你放在山頭上，你怎么跑？更何況我還不是那么好的馬?！?/p>

黃渤對自己演的所有喜劇角色都不滿意。他希望自己拍的是喜劇，不是鬧劇。徐崢說他通過《泰囧》明白一件事，喜劇就是要俗。而黃渤不這么理解，他覺得《泰囧》就是家常菜，沒有什么太新奇的，《瘋狂的石頭》卻是一個特色菜，它靠的是結構的錯位、反差、在喜劇之外還有個結構的美感等等。

黃渤看自己的喜劇從來沒笑過，他看的都是毛病。比如這個節(jié)奏伸得太長了，應該短點、脆點、直接走人；那個鏡頭不對，直接給一個特寫就行……對自己的表演，黃渤也有比較警惕的地方，他看完自己的某段戲覺得真好，隨之而來的是恐懼。因為能看出毛病才可以進步，如果看著已經(jīng)很好，那基本上也就只能到這兒了。

現(xiàn)在黃渤特別害怕的是，自己不會像以前思路泉涌，一下能想出一萬個版本來了。剛入行時，他每天跟導演、編劇談戲，對方煩了，他就從賓館房間門縫底下塞紙條進去繼續(xù)談，現(xiàn)在他擔心這個勁兒弱了。

我的成長就是一部喜劇

黃渤1974年出生，正逢中國的電影業(yè)在艱難地恢復中，屏幕上都是濃眉大眼的小生。黃渤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做演員，整個青春時代，他的夢想是當一名歌手，還給郭富城寫了首歌《寂寞王國》?！拔疫@長相，一出去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唱搖滾的，結果一張嘴唱情歌?！秉S渤笑著說。有人調(diào)侃他：“我覺得你有點蔡國慶的感覺，相當深情?！?/p>

讀初中時，黃渤在學校唱歌已經(jīng)很有名了，他對音樂的熱愛接近狂熱，在書桌前片刻也待不住，聽卡帶一首歌聽一整天。也正是唱歌，讓他找到了尊嚴。因為成績不好又調(diào)皮，在青島某機關單位做處級干部的媽媽經(jīng)常白天在單位批評別人，下了班就被叫到學校挨批。

跟他塑造的人物相似，黃渤不打架不鬧事，但喜歡惡作劇，別人拿水澆花，他用醋，理由是想看看開出來的花是不是酸味；抓一只螞蟻，能玩一個下午。媽媽對他的苦口婆心，在他講述中都成了喜劇的段子：“讀小學時，每天早晨起床，一拉燈繩，上面就懸掛著一張紙條：書山有路勤為徑。”媽媽只想讓他考北大，上清華。“一直考的話，考到現(xiàn)在說不定真能考上。但我不喜歡，聽到數(shù)字直接就屏蔽。”

還是初中生時，黃渤就已經(jīng)在歌舞廳演出，每晚能賺15元錢，他還兼職做舞蹈教練，跟著錄像帶學一段教一段，這樣持續(xù)了整整七年。初中畢業(yè)后，他考上了一個財會類的中專，但夜場里的歌手生活一直在持續(xù)。名氣漲起來了，黃渤組建了一個叫“藍色風沙”的組合，他的出場費也從15元漲到了150元。

黃渤還給自己起了個藝名叫“小波”?？恐判缘纳ひ?、撩人的舞姿，“藍色風沙”組合開始了走南闖北的演出，最多的時候一天能演十幾場?；貞浲拢S渤說：“那段經(jīng)歷對我后來的表演幫助特別大，我知道怎么把觀眾拉近，怎么吸引他，怎么調(diào)動他的喜怒哀樂。”

為了尋找機會，黃渤南下，北漂，在酒吧駐唱，后來看著同時期的沙寶亮、周迅、零點樂隊陸續(xù)出名，自己還是個無名小卒，他回到青島，開起了工廠，打算掙錢給自己出唱片。但最終資金周轉不靈，債主天天上門追債?！澳菚r候真是挺難熬的，債主來了，家人就說我不在。好不容易等人走了，剛長嘆一口氣，人家一回馬槍又回來了，說‘包忘了拿了’。那叫一尷尬，恨不得地上有個縫兒鉆進去?！?/p>

后來，工廠度過了金融危機，一切走上了正軌，但對黃渤來說，他要的是夢想，他再次離開青島，去各地跑場子、打地鋪、唱歌。

成名之囧途

2000年夏天，黃渤接到發(fā)小高虎的電話，說導演管虎要拍一部電影，推薦他去演一個角色。黃渤以為只是演一個群眾演員，沒想竟是主演。黃渤由此開始了自己的處女作《上車，走吧》。

這部電影一共只拍攝了十幾天，第一次做演員的黃渤經(jīng)常演著演著就自己喊停，所有部門只好停下。導演教育他：“只有我能喊停，知道么？”他說：“我覺得剛才演得不好，得重來?！?/p>

《上車，走吧》迅速獲得了眾多提名，幾個月之前還在西安的小旅館打地鋪的黃渤，借了件西裝，和鞏俐等眾多明星一起在金雞獎頒獎典禮上走紅地毯。黃渤剛走兩步，現(xiàn)場立馬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尖叫聲，他覺得自己真成功了，心里一陣竊喜?？勺屑氁豢?，覺得大家的眼神有點斜，這才發(fā)現(xiàn)，寧靜在旁邊。

坐下后，管虎說：“我怎么覺得你坐在這里特像個笑話，你完全應該坐觀眾席的。”黃渤說：“我覺得也是，有點諷刺，前面好多年努力唱歌，狗屁不是，怎么演了十來天就到這里來了?。俊?/p>

此后，黃渤接演了電視劇《黑洞》，批評和質(zhì)疑聲不絕于耳。2002年，他考取了北京電影學院配音專業(yè)。在兩年的專業(yè)學習里，他靠給同學們錄手機彩鈴賺錢。畢業(yè)后，黃渤成為一名配音演員，活躍在北京各大配音間，一直到2005年出演《瘋狂的石頭》中的黑皮。黃渤說，當時演這個角色，他琢磨了很久，“真正找到它的脈絡了，我演民工，不用非得大大咧咧，我覺得我是他了，翹著蘭花指演都沒有問題，剩下的就是在這個游戲里享受它，它已經(jīng)不折磨我了?！?/p>

2009年，黃渤憑借在影片《斗?！分械某錾莩鰥Z得第46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獎。

沒有人能阻止成長

威尼斯電影節(jié)主席馬克·穆勒看過《斗牛》后，稱贊黃渤是“中國的卓別林”，也有人說，在葛優(yōu)統(tǒng)治了中國人笑神經(jīng)十年之后，黃渤讓觀眾們見識到了另一種幽默。

2013年年初，電影《西游降魔篇》上映。周星馳在宣傳時說，“黃渤是喜劇的王中王，是他把我的演藝生命給終結了?！?/p>

盛譽之下，黃渤總有一些不安。去年，他參演《廚子戲子痞子》，零片酬出演，并擔任聯(lián)合出品人，導演還是與他多次合作的管虎。管虎雖然憑借《斗?！氛玫?6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但一直面臨著叫好不叫座的尷尬局面。這次，管虎說“這回就是奔著票房去，我試一試”。結果《廚子戲子痞子》上映十幾天票房突破1.8億。對此，黃渤并沒有太大的開心，“坦白說，一開始我支持他做這個戲，我知道他身上寶貴的地方在哪兒，可我的支持損毀了他，自己也很心疼，但又怎么辦？我怎么可能讓他憤青到80歲呢？”

黃渤仍然記得拍完《上車，走吧》時，管虎對他說的話：“千萬別出去拍那些爛電視劇，你身上那么點值錢的東西，就是你的樸實、你的質(zhì)感、你的真摯?！惫唬F(xiàn)在那個東西沒了，拍著拍著就沒了。黃渤很想念以前，但再也找不回來了，“怎么可能讓它一直留到現(xiàn)在呢？留到現(xiàn)在又有多大意義？人在變化，就跟我說管虎一樣，一開始他身上那個混蛋勁兒憤青勁兒，都隨著生活經(jīng)歷改變。以前管虎T恤衫領口拉得很低，基本上能看到整個胸，那種狀態(tài)下，他才能出來那種東西。但是誰能阻止成長呢？”黃渤說。

當年侯孝賢也跟黃渤說：“該掙的錢要掙，但別把身上樸實的東西丟了。”坦率地說，黃渤也擔心自己得不償失。去年，黃渤說：“我很慶幸大家喜歡我，我演什么都愿意看?！钡@也是一種危險，“我覺得質(zhì)跟量還是有一定比例關系的，你單位量的投入時間和投入精力，被分散到很多地方，質(zhì)量難免參差不齊。我不能部部戲都指望運氣，老天爺不會一直都對我那么好。”

黃渤的理想是一年只接一兩部戲。他提醒自己，和藝術相關的行業(yè)必須是閑出來的，而不是忙出來的。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