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時,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是我每個假期都愛不釋手的“經(jīng)典讀物”。時至今日書中
讓我記憶猶新的,不是基督山伯爵煞費苦心報復后的快感,而是羅馬狂歡節(jié)之后,那突如其來
的徹骨寒冷與萬籟俱寂。這種從狂歡高峰跌落的巨大落差之感,貫穿古今中外,今天的我們依然
可以在不同場合體會到。
2005年暑期,我正值升入高三之前的補課之際。在晚自習讓人昏昏欲睡的沉悶氣氛中,班
上一群群女生卻都在神秘兮兮地談論那年的超女選手李宇春。黑色高三歲月也無法阻擋學生的
熱情,更枉論當時全社會不可思議的關(guān)注。超女不分階層,成為街談巷議的焦點,而面對這種狂
熱,人們也作出了各式各樣的解讀: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家女孩,憑借對夢想的執(zhí)著,只做自己,
最終站在了舞臺的中央,光彩照人,在最短時間內(nèi)實現(xiàn)了明星夢。這被視為草民夢想的終極勝
利——盡管那時還沒有“中國夢”的提法。
此后選秀節(jié)目遍地開花呈井噴之勢,歷經(jīng)超(男)女、快(男)女……及至中國好聲音,一脈
相承的是媒體不變的熱度,是數(shù)以百計的選秀歌手在迅速走紅之后以更快的速度跌落,更是網(wǎng)
絡神曲《愛情買賣》們的大舉回潮。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狂歡的洗禮,觀眾似乎意識到娛樂節(jié)目背后只是
無數(shù)媒體看中的娛樂消費經(jīng)濟,而選秀音樂與真正的音樂市場也有著幾乎完全割裂的隔閡。
直到今日《中國漢字聽寫大會》這檔冠以文化之名的娛樂節(jié)目的橫空出世,才讓人們在選秀
節(jié)目走到極致后,在千篇一律的電視節(jié)目前感到一絲清新。然而,當輿論盛宴落幕之后,疑問依
舊存在。我們對母語的熱愛,對漢字的欣賞,仍須回歸到漢字的本質(zhì)。而漢字的構(gòu)造之美、韻律之
美,那無法言說的安靜氣息,以及攤開家書后墨跡在紙面沉淀著的思念之情……這種種能給我們
精神帶來安靜和愉悅的東西,與電視節(jié)目里選手勝利后的喧囂,似乎呈現(xiàn)出二律背反的趨勢。
任何事物的起落消亡,都有其相應的社會文化背景?!吨袊鴿h字聽寫大會》撩撥到時代非常
敏感的一點:電視臺津津樂道的小成本大收益,佐以足讓觀眾沉湎的懷舊與文化風潮,造就了今
日的成功。我們可以想象得到的,是各個電視臺早已磨拳霍霍,想要在這場注意力經(jīng)濟中分一杯
羹;我們無法預測的,是這場消費億萬觀眾注意力的懷舊文化風過后,漢字書寫是依舊被國人追
捧,還是會被迅速打回原形,這場節(jié)目只是淪落為電視編年史上的神來之筆?——從于丹《讀論
語》掀起的國學熱潮,到今日書店《論語》上落滿的塵埃,這種場景我們并不陌生。
蓄謀的狂歡之后,只余落寞的表像,沒有歸屬的快感?!罢一貪h字”這份試題的標準答案,
遠遠不像舞臺上背字典論英雄那樣輕松,而需要我們用毅力、興趣和汗水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