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課,和孩子們一起閱讀朱自清先生的《春》。
似乎,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些,這還沒到11月呢,就北風乍起、涼意浸浸了,所以,孩子們都聳肩縮脖地感受著先生筆下那融融的暖意,整個感覺怪怪的。
交流討論各自的問題和感受。
“紀老師,我怎么覺得朱自清的這個春天很夢幻???”楊陽瞪著眼睛問。
哦?夢幻?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雨有人,怎么夢幻呢?
“什么意思?”我不解。
“我看不出來,這是哪里的春天,一切都是那么美,美的不像是真的?!睏铌柊欀肌?/p>
呵呵,人家朱自清寫得美,倒把他“折磨”成這樣子!
“具體說說看。”我問。
“比如第六段,寫雨,說什么一下就是三兩天,還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在我們這地方,春天基本就不怎么下雨嘛,空氣干燥得要命,所以,每年春天,我的嘴唇都會起皮?!睏铌栒f得頭頭是道。
“俗話說,春雨貴如油嘛。”楊陽的同桌小艾聲援他。
賈李說:“也許,他寫的是南方的春天呢?!?/p>
楊陽:“我不是說不可以是南方,我說的是,他就是把那些美好的東西都集中在一篇文章中了,比如寫風的那段,吹面不寒楊柳風,你覺得春天的風是這樣的嗎?這幾年,基本都是飛沙走石嘛?!?/p>
張錦很贊同:“嗯,還有寫花的那一段,好像桃樹、杏樹、梨樹都在一個果園里,所以就給人一種花團錦簇的感覺。確實是美得不真實?!?/p>
劉佳提示說:“魯迅有篇散文,叫《好的故事》,也寫了很多美麗優(yōu)雅的事物,但在文章的開頭,魯迅說,那是他在朦朧中看到的好的故事,所以,很有夢幻的成分?!?/p>
傾聽著孩子們的討論,我有些啟示,又有些惘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些資料。
一種說法是,朱自清的絕大部分散文都標有寫作時間乃至地點。而唯獨《春》既無時間,也沒地點,也未曾收入他早期出版的《蹤跡》(1924年)、《你我》(1936年)、《背影》(1958年)等集子中。于是有人推測說:“《春》是一篇少年氣盛之作,時間當在1924年之前?!?/p>
還有一種說法,1927年之后的朱自清,始終在尋覓著、營造著一個靈魂深處的理想世界——夢的世界,用以安放他頗不寧靜的拳拳之心,抵御外面世界的紛擾,使他在幽閉的書齋中獨善其身并成就他的治學。“荷塘月色”無疑是經(jīng)過了凄苦的靈魂掙扎之后,找到的一方幽深靜謐的自然之境,曲折地體現(xiàn)了他“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格操守;而“早春野景”則使他的夢的世界走向了一個開闊、蓬勃的境地。
把這些簡要說給孩子們聽,讓他們自己去判斷。
楊陽:“我想,不管是少年氣盛之作,還是夢的世界,我的感覺都是對的,這個春天就是一個概念化的美麗的春天。這樣的春天,沒人味兒,我不喜歡。”
我問:“那你喜歡什么樣的春天?”
楊陽:“個性化的,因為每個人的眼里,每個不同的地方,春天是不一樣的?!?/p>
“我的春天可以用兩個字概括:春困?!睋v蛋鬼李強肆無忌憚地喊,這家伙!
“看來,每個人的春天還真是不一樣呢,好,我們來說說自己的春天?!蔽铱偸沁@樣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張瀟瀟:“我在老家的時候,一到春天,滿街滿巷就飄著賣小雞的吆喝聲,賣——小——雞——嘍,聲音拉得又長又尖,好玩極了。”
孟婭:“我不喜歡春天,每年,當我們家門前那棵柳樹開始發(fā)芽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出門打工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奶奶。”
哦,這是充滿離愁別緒的春天。
黃益達:“有一年春天,我回奶奶家,從村里那條剛解凍的小河里捉了好多小蝌蚪,那些大石頭蓋下面還有螃蟹。而且,河里的水是活水,嘩啦嘩啦地響,就跟彈吉他似的?!?/p>
鄭暢:“去年春天,我起水痘,不準出門,生生在家里待了一個多星期,快憋死了?!?/p>
王慧:“每天上學,我經(jīng)過的那段路兩邊全是桃樹,一樹一樹的桃花,開得繁盛極了,可是,根本就沒有朱自清寫的那樣——紅的像火,粉的像霞,還什么帶著甜味味兒。因為在路邊的緣故,花上都覆蓋了厚厚的一層塵土,看上去灰不溜秋的,真看不出有多美。而且,我發(fā)現(xiàn),春天的花大多是一嘟嚕一嘟嚕的,有花沒葉,感覺不如綠葉襯托起來更顯出一種柔潤的美。”
……
56個孩子七嘴八舌,言說著各自的春天。
于是,這周的作文,就隨機定為:我的春天。
其實,作文的命題,真不需要那么糾結,方向對了,路上總會有美麗的意外。
其實,閱讀和寫作,真的是一回事兒。
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