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對索馬里海盜的刑罰

黃莉娜

（湖北警官學院 法律系，湖北 武漢 430034）

根據聯合國秘書長2011年7月26日向聯合國安理會提交的報告，目前對海盜行為的起訴主要在10個國家進行。它們分別是肯尼亞、塞舌爾、索馬里（索馬里蘭和邦特蘭地區(qū)）、馬爾代夫、也門、荷蘭、美國、法國、西班牙和德國。但由于各種原因，一些海盜嫌犯未經審判就被釋放的現象極為普遍。據索馬里沿海歐盟和北約海軍指揮官估計，僅2011年1月至6月期間，其所指揮的艦艇抓捕的海盜嫌犯就有大約700名被釋放。①聯合國秘書長2011年7月26日向安理會提交的報告，http://www.un.org/zh/documents/view_doc.asp?symbol=S/2010/394,2012-07-15.究其原因，這其中固然有審判機制方面的原因，如一些國家在抓獲海盜嫌疑人后進行拘押、起訴的能力有限或其本國國內立法不夠完善，或缺乏法律依據和足夠的證據支持起訴等。但還有一個因素同樣不容忽視，那就是目前對海盜罪犯執(zhí)行刑罰上存在的問題和困難也是導致海盜嫌犯“無人審判”、“有罪不罰”或“有罪難罰”現象出現的主要原因之一。

索馬里海盜犯罪由于其具有“國際性”，因此，在審判海盜后，許多國家所面臨的難題是：對索馬里海盜的刑罰是直接在審判國執(zhí)行，還是通過有關協議交由另一國執(zhí)行，抑或交由索馬里自己執(zhí)行?？梢哉f，對這一問題的回答將直接影響打擊索馬里海盜的實際效果。

一、現行海盜刑罰方式

對于海盜這一嚴重危害生命和財產的犯罪，自古以來，各國均施以重刑。早期英國及其殖民地對海盜的刑罰，最常見的就是絞刑。倫敦泰晤士河北岸經常用于對海盜執(zhí)行死刑的地點甚至有了“死刑碼頭”的別稱。死后的海盜往往保留在絞刑架上，經過3次潮汐沖刷之后，才會被卸下運走。不僅為首的海盜往往被處以死刑，就是海盜船上的普通水手，也有許多被處死刑。例如，1722年皇家海軍斯沃羅號軍艦在非洲西海岸與臭名昭著的威爾士海盜羅伯茨率領的兩條海盜船相遇。震耳的艦炮與隆隆的陣雷在狂風暴雨中交相呼應，羅伯茨被英軍擊斃，其手下的160名海盜全部被俘。經審判，共有52名海盜被判處絞刑，20人被判處在非洲的礦場服苦役，17人被判入獄。[1]對海盜實施嚴厲刑罰在中國也不例外。例如，1407年在蘇門答臘海域襲擊鄭和下西洋遠航船隊的華人海盜陳祖義，被俘后于同年10月在南京押赴刑場執(zhí)行死刑。[2]

在目前應對索馬里海盜的過程中，曾發(fā)生過多次索馬里海盜在解救現場被擊斃的事件。例如，在2009年4月索馬里海盜劫持美國籍貨輪瑪爾斯克·阿拉巴馬號船長的事件中，就有3名海盜被美國海軍狙擊槍手擊斃。[3]

不過，索馬里海盜被捕后判處死刑的案例極為罕見。僅有一起被媒體報道的案件是，也門法院于2010年5月18日認定6名索馬里人犯有海上搶劫罪，并判處其死刑。這6名海盜是2009年4月在劫持一艘也門油輪時被捕的。當時也門海岸警衛(wèi)隊對被劫持的油輪實施了解救行動，在行動中有3名海盜和兩名油輪船員喪生。[4]在其他案件中，再沒有索馬里海盜被判死刑的報道。其中原因之一是一些國家，特別是歐洲國家，已經廢除了死刑。而且這些國家往往以不執(zhí)行死刑作為與其他國家開展刑事司法協助的條件。例如，歐盟與肯尼亞于2009年3月6日簽署了一項協定。根據協定，肯尼亞同意接受歐盟海軍移交的索馬里海盜，并予審判。根據《肯尼亞刑法》的規(guī)定，對謀殺和武裝搶劫的罪犯可以判處死刑。但由于歐盟各國已經廢除了死刑，并且不允許將任何人引渡至可能被判處死刑的國家。因此，協定規(guī)定，肯尼亞不得對歐盟送交其審判的海盜嫌犯判處死刑，即使在海盜活動中造成了受害人的死亡。[5]

在這種情況下，索馬里海盜一旦被定罪，所面臨的刑罰往往是監(jiān)禁。目前，對海盜執(zhí)行刑罰主要采取三種方式：（1）在審判國執(zhí)行刑罰。此方式是指一國在審判海盜后，按照有關國內法和國際法的規(guī)定，直接在審判國對海盜執(zhí)行刑罰。（2）通過相關國際協議交由第三國執(zhí)行刑罰。此方式是指一國審判海盜后，根據第三國的請求或者其他利益的考慮，放棄由本國執(zhí)行刑罰而交由第三國執(zhí)行。（3）交由索馬里監(jiān)獄執(zhí)行刑罰。此方式僅適用于目前的索馬里海盜。一國在審判索馬里海盜之后，可以將其移交索馬里監(jiān)獄執(zhí)行刑罰。目前這三種可選擇的刑罰方式分別有不同的利弊。

二、現行海盜刑罰方式的利弊

第一種方式，在審判國直接執(zhí)行刑罰，固然有其便利之處，但對外籍罪犯的服刑，始終是監(jiān)獄管理中的一大難點。如果外籍罪犯與服刑國的文化、語言、習俗等存在較大差異，則問題更為明顯。此外，對于審判索馬里海盜的一些西方國家來說，這種方式未必可行。由于許多歐美國家已經廢除了死刑，因此，海盜一旦被定罪，往往是長期甚至終身監(jiān)禁，這就給這些國家的監(jiān)獄管理增加了極大的負擔。更為嚴重的是，在西方國家服刑期滿后，海盜及其家屬極其樂于在這些西方國家申請定居。例如，2009年5月在荷蘭受審的5名索馬里海盜中，就有2名海盜表示有意在荷蘭定居，而根據荷蘭法律，由于索馬里的局勢過于危險，這些海盜刑滿后被遣返索馬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6]這種狀況不僅使監(jiān)禁對索馬里海盜的懲罰和威懾作用大打折扣，而且也使得西方發(fā)達國家更加不愿意沾手索馬里海盜問題。

第二種方式，將海盜移交第三國執(zhí)行刑罰是目前實施較多的一種方案。在國際實踐中，在一國判刑，在另一國服刑的做法并不罕見。一個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塞拉利昂特別法庭審判利比里亞前總統泰勒并對監(jiān)禁地點作出特殊安排。①據英國廣播公司報道：2006年3月，考慮到前總統泰特的安全等問題，塞拉利昂特別法庭建議將審判地點移至荷蘭海牙。荷蘭政府對此表示同意，但同時附加了一項條件，即審判后如被判有罪，泰勒必須在荷蘭以外的其他國家服刑。對此，英國政府應聯合國秘書長的請求于2006年6月宣布，英國政府同意如泰勒被判有罪，將接受他在英國監(jiān)獄服刑。目前，歐盟、法國、英國、美國等已與肯尼亞當局簽署了相關協議，將審判的海盜交由肯尼亞執(zhí)行刑罰。但是，龐大的海盜關押人數，已經大大超過了肯尼亞監(jiān)獄的實際承受能力。根據挪威非洲委員會2009年10月12日的一份報告顯示，“在當時，肯尼亞有53,000名在押囚犯，而全國監(jiān)獄的設計只能容納16,000名囚犯，另外尚有87,000件尚未審結的案件（其中包括大量的索馬里海盜案件）。”②參見挪威非洲委員會官網報道，http://www.africa.no/Detailed/18804.html,2011-03-05.為此，肯尼亞已經提出，囚禁工作也應該由其他國家分擔。[7]

相比較而言，第三種方式，交由索馬里監(jiān)獄執(zhí)行刑罰最為可取。考慮到家屬探視以及囚犯與監(jiān)獄管理方溝通的便利等因素，在索馬里境內囚禁索馬里海盜應是最佳方案。索馬里政府（主要是邦特蘭和索馬里蘭的政府）也曾表示愿意接受在其他國家定罪的索馬里海盜回國服刑。[8]但是，在將其他國家定罪的海盜送回索馬里服刑之前，需要改善索馬里監(jiān)獄的條件，增加囚禁的能力。正如一些國家的代表在聯合國安理會第6374次會議上所表示的：“在起訴和羈押海盜方面，理想的長效方案是使索馬里政府能夠逐步在這一方面承擔更多的責任，包括建立更多的監(jiān)獄。”③聯合國安理會第6374（2010）次會議記錄，http://www.un.org/zh/documents/view_doc.asp?symbol=S/PV.6374,2012-03-05.目前，索馬里聯邦和地方當局已開展合作，并同已經起訴海盜嫌疑犯的國家合作，以便根據適用的國際法和適當的囚犯移交安排，將已被定罪的海盜遣返回索馬里。聯合國禁毒辦和計劃開發(fā)署也正努力支持加強索馬里監(jiān)獄系統的建設，特別是在支持各國采取措施打擊索馬里海盜信托基金的資助下，根據適用的國際人權法，監(jiān)禁被定罪的海盜。[9]

三、小結

目前對索馬里海盜的刑罰主要有三種執(zhí)行情況，即:直接在審判國執(zhí)行刑罰；通過相關國際協議交由第三國執(zhí)行刑罰；交由索馬里監(jiān)獄執(zhí)行刑罰。這三種方式雖各有利弊，但考慮到囚犯與監(jiān)獄管理方的溝通以及家屬探視的便利等因素，在索馬里境內囚禁索馬里海盜是最佳方案，更何況索馬里政府已明確表示愿意接受在其他國家定罪的索馬里海盜回國服刑，當然這其中離不開國際社會，尤其是聯合國對此行動的大力支持。

[1][2][3][5][7][8]王麗玉.國際罪行——索馬里海盜：挑戰(zhàn)國際法[M].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11:255,256-257,257-258,260.

[4]新華網專稿.也門判處6名索馬里海盜死刑，海盜大喊要求上訴[EB/OL].http://news.xinhuanet.com/2010-05/19/c_12116486.htm,2012-03-05.

[6]Somali pirates embrace capture as route to Europe,The Telegraph News.See http://www.telegraph.co.uk/news/worldnews/piracy/5350183/Somali-pirates-embrace-capture-as-route-to-Europe.html,2012-03-05.

[9]黃惠康.軍艦護航打擊索馬里海盜：法律依據和司法程序安排[J].中國海商法年刊,20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