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靜文
獨木橋上千軍萬馬義無反顧地涌過,也總有人和另一個人同載獨木舟,在暗流洶涌的河上擺渡。常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那些偏離軌道而全然不覺漸墜深淵的少男少女,替他們惋惜和擔憂,卻也無能為力。
我總說他們是擺渡者。用盡青春的時光選擇彼岸,結果終其一生都上不了岸。他們總唱:“人潮拍打上岸,一波波歡快的浪,校門口老地方,我是等候堤防?!蔽覟榇诵乃帷H顺庇啦恢瓜?,摩肩接踵時也許還會丟了自己,誰能確保他等的那個誰就會永遠都是那個誰?只“怕你上不了岸,一輩子搖晃”。
我崇尚一種安潛者的姿態(tài)。最好是躺在海底,寂靜幽深。不拒絕睜開眼看海面上擺渡者的槳多么雜亂,也不拒絕敞開耳聽沙灘上將做擺渡者的心跳多么喧囂,只靜靜地想,想晴空下他們的笑顏,想怒濤中他們的尖叫。幸而明白“輝煌哀傷,青春兵荒馬亂,我們潦草地離散”,卻幸災樂禍,只隨人心自安。
沒有人會永遠陪在自己身邊,趁早學會獨處也是好事,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應是這樣:我選擇安潛于海底,你流連于沙灘或是擺渡在海上,抑或是和我一樣安潛,你我之間,隔著的不過是水而已。如此這般,便一切都好,不再有人嘆“獨留我孤單在湖面,成雙”,因為隔著的是水,不是平行時空,心聲可以到達。
等到青春散場,塵埃落定,擺渡者也許會因為長久的擺渡,慢慢地遺忘。木槳搖碎那些曾和他同映在水中的畫像,剩了一圈一圈的漣漪,無聲無息,再現不了曾經的歡歌笑語。歲月開始老去。安潛者的心跳已經和大海最深沉的呼吸一致,他不會輕忘了時光和情誼,海盆早已替他盛滿了回憶。面目沒有改變,眉眼依舊晴朗。
“木雕鎏金,歲月漣漪,七年前封筆,因為我今生揮毫只為你。”若是你來喚醒,安潛者必會安然寫下關于你的錦句,盈滿了水的氣息,純粹清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