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劉聲遠
“好奇號”火星車(藝術畫)
美國宇航局最新火星車“好奇號”上發(fā)生的一次泄漏事故,為數(shù)十年來尋找火星生命的故事添加了一個新的轉折。
2012年12月3日,全球媒體聚焦美國舊金山舉行的一次會議,期待來自火星的最新消息。記者們紛紛猜測:美國宇航局最新也最大的火星車——“好奇號”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要知道,兩周前,“好奇號”項目的一位科學家在一次訪談中難掩興奮地說:“好奇號”分析了它從一堆火星沙塵中舀起的最初幾瓢火星土壤,“這些數(shù)據看來真不錯”。這意味著什么?只可能是一件事,那就是:發(fā)現(xiàn)火星生命跡象。
然而,令萬眾矚目的美國地球物理學年度大會的新聞發(fā)布會并沒有給出什么足以引起轟動的內容。發(fā)布會強調,雖然“好奇號”的確探查到了有機分子,而有機分子是火星生命存在的先決條件之一,但這些有機物有可能來自地球。
記者們可能大失所望。然而,對于近十年來致力于“好奇號”項目的科學家們來說,“好奇號”的首批火星土壤樣本為幾十年來尋找火星過去甚至現(xiàn)在的生物活動跡象的故事添加了一個新的轉折。
于2012年8月6日登陸火星的“好奇號”搭載著迄今為止被送到外星上的最復雜的科學儀器。運用這些儀器,“好奇號”不僅能在許多不同波長、不同距離(從微距直到望遠鏡視距)上進行拍照,而且還能提取空氣、土壤和巖石樣本,送到“好奇號”上的多個頂尖化學實驗室進行分析,以測定礦物學、化學、分子化合物甚至元素組分的同位素比率。在所有儀器中,最先進的或許是“火星土壤檢測儀”儀器組,簡稱“山姆儀”。它能將巖石樣本氣化、燒灼,并與液體化合物混合,以探測一些通常無法識別的有機分子。
當山姆儀在靠近“好奇號”登陸的地點,對首批為數(shù)不多的樣本進行探測時,它的確發(fā)現(xiàn)了有機分子。但科學家立即意識到,這些有機分子并非直接來自火星,而是來自火星上的一種含碳化合物和一種特殊的氫之間的反應,后者是從地球上一路被帶到火星的?!昂闷嫣枴睅в?瓶這種氫,目的是與火星土壤混合以辨識復雜得多的有機材料,例如氨基酸。很明顯,其中一瓶發(fā)生了泄漏。
泄漏,聽起來不是什么好事情,但美國宇航局科學家對此評論說:“這真是一次意義非凡的泄漏!” 他們解釋說,“好奇號”的這次泄漏帶給他們一個預料之外的好處——它顯示高氯酸鹽(一種反應性很高的氯化物)確實存在于火星土壤中。
在火星上發(fā)現(xiàn)高氯酸鹽很重要嗎?回答這個問題需要我們回顧火星探索史上最具爭議的篇章——“海盜號”之爭。
“鳳凰號”登陸器的探測暗示,“海盜號”登陸器1976年可能在火星上檢測到了生命的基本構筑單元。
1976年,美國宇航局的一雙登陸器——“海盜1號”和“海盜2號”分別在火星的不同位置登陸,它們搭載了生命探測實驗裝置以及氣相色譜-質譜儀(一種專門用來探測有機分子混合物中不同成分的儀器),目的是探查火星土壤中不同種類的分子。
當“海盜號”上搭載的儀器對加熱的火星土壤樣本進行分析時,它們探測到了氧和二氧化碳的爆發(fā)。這一發(fā)現(xiàn)有可能暗示火星土壤中存在有機分子,這些分子在加熱時分解產生了氧和二氧化碳。然而,科學家解讀說:這是地球物質污染的后果,污染物可能來自用來清潔設備的溶劑。
不過,并非所有人都接受了這個觀點,麥克凱及其同事拉瓦羅就公開挑戰(zhàn)了污染論。他們指出,只要火星上存在高氯酸鹽,就可以解釋“海盜號”的實驗結果。他們的觀點基于他們針對地球土壤樣本的實驗。他們曾對采集自智利阿塔卡馬沙漠——非常干燥,了無生機,可能是地球上最像火星的地方——的土壤樣本進行分析。當他們將高氯酸鎂添加到這些土壤樣本里并加熱時,發(fā)現(xiàn)土壤里存在的幾乎所有的有機物都發(fā)生了反應,并形成了水、二氧化碳和氯化合物。
麥克凱和拉瓦羅于2010年發(fā)表論文指出,“海盜號”實驗中發(fā)現(xiàn)的二氧化碳的確是火星當?shù)卮嬖谟袡C材料的跡象,而且可能源自于反應性很高的土壤化學。具體而言,就是高氯酸鹽作用于火星土壤中的有機化合物。
來自于美國宇航局“鳳凰號”火星登陸器的數(shù)據,也進一步支持了麥克凱和拉瓦羅有關“海盜號”的結論——“鳳凰號”在自己于火星北極附近的登陸地點的土壤中發(fā)現(xiàn)了高氯酸鹽。
“好奇號”在火星上發(fā)現(xiàn)了與地球上類似的地質特征。大圖為“好奇號”拍攝的火星表面,小圖為智利北部的干涸河床。
現(xiàn)在,科學家注意到,由于高氯酸鹽在火星上不太可能廣泛存在,兩艘“海盜號”和“好奇號”在登陸地點攪起高氯酸鹽的機會不多,所以很難被探查到。而山姆儀上的泄漏事故證明,火星上的確存在有機物——火星土壤中的高氯酸鹽在與有機物發(fā)生強烈反應后,產生了大量氯化合物。
需要指出的是,“好奇號”任務才剛剛開始,而它從火星上發(fā)回新的驚人發(fā)現(xiàn)的前景十分廣闊。要知道,上一代火星車——“勇氣號”和“機遇號”的第一個真正重要的發(fā)現(xiàn),是在“勇氣號”的第800個火星日取得的,而它原定的任務期僅為短短90天。
“好奇號”的任務期計劃為至少兩年,但幾乎可以肯定,它的工作時間會比這長久得多。在它一路穿越蓋爾隕擊坑,向著主要目的地——高聳的夏普山前進的過程中,它將穿越一些區(qū)域,而在軌探測器之前已清晰地探明這些區(qū)域中有黏土礦物質沉積物。對山姆儀來說,這類礦物質可能是最有趣的檢測目標,因為黏土通常形成于有豐富水的環(huán)境中,而這樣的環(huán)境在火星早期的氣候條件下有利于生物發(fā)育。不僅如此,黏土層尤其適于長久保存有機化合物。因此,如果火星土壤中有大量有機材料存在,“好奇號”發(fā)現(xiàn)它們的可能性就很大。
目前,“好奇號”還得走很久才能到達夏普山。對外星生命感興趣的科學家期待“好奇號”取得越發(fā)激動人心的發(fā)現(xiàn)。例如,在黏土層之間會不會發(fā)現(xiàn)一些具備特殊生物學意義的重要化合物,譬如作為生命基本構筑單元的氨基酸。對于山姆儀實驗室的氣相色譜儀來說,一些在生物學上耐人尋味的復雜分子(例如氨基酸)難以探查,而這可能正是剩下的那8瓶特殊氫的用武之地——將特殊氫刻意地而非不經意地添加到火星土壤中,就有可能探查到氨基酸。
如果在火星上發(fā)現(xiàn)了氨基酸,是否就能作為火星生物存在的證據?并非如此。事實上,科學家已經在一些隕石中發(fā)現(xiàn)了氨基酸,但就算這樣,發(fā)現(xiàn)氨基酸或其他生物意義重大的分子,還遠遠不能證明形成生命所需的所有必要成分都存在。
不過,“好奇號”還可能取得更鼓舞人心的發(fā)現(xiàn)。
我們知道,活的生物體擁有一種典型行為,能夠非常清晰地把生物代謝活動和任何已知的純化學過程區(qū)分開來,這就是:許多有機化合物的分子和氨基酸都是手性的(見相關鏈接《手性》)??傮w來說,活的生物體都只具備一種手性,而不會具備另一種??茖W家期冀“好奇號”搭載的儀器能夠區(qū)分這類分子的不同手性形式(雖然它的這一能力還未得到實踐證明)。如果“好奇號”能發(fā)現(xiàn)擁有一種主要手性形式的氨基酸組合,將成為一種很強烈的生命指針,表明這些氨基酸是過去某個時期的火星生物的產物。如果真是這樣,首次發(fā)現(xiàn)外星生命將成為能寫進歷史的特大事件。
手性
手性廣泛存在于自然界中,表示一種重要的對稱特點。如果某物體與其鏡像不同,就被稱為“手性的”,且其鏡像是不能與原物體重合的,就如同左手和右手互為鏡像但無法疊合。手性物體與其鏡像被稱為對映體??膳c其鏡像疊合的物體被稱為“非手性的”。
大圖:“好奇號”在火星上工作(藝術畫)小圖:“好奇號”拍攝的火星巖石
迄至今日,“好奇號”還取得了另一個重要的“不發(fā)現(xiàn)”:它沒有在火星大氣層中發(fā)現(xiàn)甲烷。一些科學家聲稱,根據從地球上觀測火星以及從在軌飛行器觀測火星所獲得的資料,他們認為火星上有甲烷。事實上,“好奇號”在初次嗅聞火星大氣時,也發(fā)現(xiàn)了甲烷信號。但科學家最終分析認為那是污染的結果——很可能是來自地球的空氣被鎖閉在“好奇號”搭載的儀器中,隨后在火星上逃逸了出來。從那以后,“好奇號”再未見到過甲烷的蹤跡。
但這或許并非是故事的終結。以往的觀測顯示,火星上的甲烷濃度會隨著時間、地點的不同而不同,而“好奇號”的這一“不發(fā)現(xiàn)”僅限于一個時間和一個地點,所以并不意味著現(xiàn)在火星上一定不存在甲烷。一旦在火星上發(fā)現(xiàn)了甲烷,其意義將十分重大——甲烷在大氣層中存在不了多久,它的存在將證明一個動態(tài)的、持續(xù)的來源。不管這個來源的性質是生物的還是活躍地質過程的,都將是對火星狀況的一個新的、戲劇性的大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