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文《經律異相》卷十五“優(yōu)波離為佛剃發(fā)得入第四禪一”譯考

●楊志高（寧夏大學 西夏學研究院，銀川 750021）

《經律異相》是中土一部現(xiàn)存最早、影響廣泛的佛教類書，也是一部重要的佛教故事總集。全書50卷，由南朝僧旻、寶唱纂集而成?，F(xiàn)存西夏文《經律異相》為第50卷，是20世紀初出土于寧夏靈武的元刻本，藏中國國家圖書館（簡稱“中藏本”）。2005、2006年，《中國國家圖書館藏西夏文獻》［1］《中國藏西夏文獻》［2］先后刊布了全部圖版和最新敘錄。

該本為西夏皇太后梁氏與乾順皇帝掛銜初譯，仁宗皇帝御校，元武宗大德十一年（1307）重刻。經文98折。折6行，行17字。高33、寬12厘米，麻紙經折裝。卷首版畫8折，其中龍牌為元朝當今皇帝（武宗） 2折，太后、皇后、皇太子各1折（龍牌1、5分別記印施佛經之事）。其后為西夏文題款和該經卷之十四品目，自“優(yōu)波離為佛剃發(fā)得入第四禪一”至“阿難試山中比丘并問阿育王十四”。相關漢文本見《大正藏》［3］53冊No.2121第0076～0082頁。同名漢文整理本有董志翹等《〈經律異相〉整理與研究》。［4］下面依據(jù)《中國藏西夏文獻》圖版，對第一品及相關卷首內容進行譯注研究（限于篇幅，第319頁第6～12行之全卷第一至第六品名、第320頁第1～8行之全卷第七至第十四品名，從略）。

一

錄文、對譯（第316頁～322頁）

第316頁：1．菞籑繕猜號挨蘎融纚蘪構紐箎疥緳羋篿 2．罏竀猜索綃砈礝翙 3．居瞭 息飼菞入瞲其 螙埃 稟膌。

對譯：1．大元國天下一統(tǒng)世上獨尊福智名德主集 2．當今皇帝圣壽萬歲 3．敕奉 一全大藏經印制 流通

第317頁：1．罏竀猜索綃砈礝翙 2．礖林猜菐聻砈謾筟

對譯：1．當今皇帝圣壽萬歲 2．太［后］皇后天壽與齊

第318頁：1．居瞭 菞緳燈挨翆淚聚舉燈舉緘2．猜菢睎砈縃遍吻宦癿 3．菞入瞲其氦燈綠 螙稟膌

對譯：1．敕奉 大德十一年六月二十二日 2．皇太子壽長千秋使見 3．大藏經五十［部］印 流通

第319頁（1～5行）：1．瞲茅酞貼梭燈氦噸（競蕽翛嘩戊噸 憤胯淮噸） 屬 2．錫臶簶蒷憤墅 拓瞯弛耳并 3．箎監(jiān)播翍坯持篔篿緳蛙猜厚菐 慮病羴握 4．羴萚播監(jiān)緳佃爍持稅葾猜索 納篊 羴握5．淖瞭癝粄藪艵蒾藉綅罵綃箎佬楚矟砵塢否例窿猜索 納篊 羴躬

對譯：1．經律異相卷十五第（聲聞學無三第僧部四第） 為 2．漢本沙門僧旻 寶唱等所集 3．智勝祿廣民治禮集德盛皇太后 ［梁］氏 御譯 4．神功祿勝德習庶治仁凈皇帝 ［嵬名］御譯 5．天奉道顯武耀文宣神謀睿智義制邪去淳睦懿恭皇帝 ［嵬名］御校

第320頁（9～12行）： 9．骨亡打緽諜衡蓎淮聲噸①笭笍挨 10．緽腲棍?？评{，衡蓎階腞嘩。翗蚒頂矂，疥落 11．骨亡打，緽諜衡蓎。焊蚒頂蝕皽緽箙闡纚蘹 12．稉，②緽諜禑妒：“衡蓎籄襲緓落，③翗竃吵吵聫屬?！?/p>

對譯：9.［優(yōu)波離］佛為發(fā)剃四禪第入得一 10．佛王舍城內在，發(fā)剃敢者無。唯童子一，名者 11．［優(yōu)波離］，佛為發(fā)剃。其童子父母佛向前在掌 12．合，佛〈〉言語：“發(fā)剃甚中善者，但身太曲為?！?/p>

第321頁：1．蝕皽竛諜殘親竃埠祡薉，吵吵筙薉，祘蝺縦 2．筙癓萯妒。④篎禑：“緵矯蓎緓落，竃吵吵薉籃妒?！雹?．蝕皽禑：“吵吵筙薉萯妒?！笨B禑：“緵矯蓎緓落，笭 4．祘蝺屬籃?！蔽g皽禑：“笭祘沏筙蝺，緽諜筙篟眣 5．八菻?！焙F禑：“緵矯蓎緓落，臼祘蝺縦?！蔽g皽禑：“臼 6．祘沏筙蝺，緽諜筙篟眣八菻?！爆敼峭龃蚓矢?7．祘憐淮噸聲笭?？B胠繞諜禑妒：“骨亡打淮噸 8．聲耳笭，舊焊獅磌屯萯妒。”⑥胠繞殘欄。胠繞衡 9．虛牡膼禗莀，融構諜衡虛?？B禑：“膼禗科篟虛 10．籃妒?！爆斁耐龃蚰^竛矂，窲鞘社前碽唱，⑦緽唐 11．緵矯壩紴?？B腲諜沏帝，腲鉻篎倘臀市硑。⑧緽 12．禑：“柏虨、淪虨、拓虨、綈拓虨科倘；蟨蒝、⑨碠減翻

對譯：1．父母兒〈〉教身小直，太莫直，息粗太2．勿過〈〉〈〉。又言：“頭發(fā)剃善者，身太直所〈〉?！?3．父母言：“太莫直〈〉〈〉。”佛言：“頭發(fā)剃善者，入 4．息粗為所?！备改刚Z：“入息〈〉莫粗，佛〈〉莫不安 5．寧令?！庇盅裕骸邦^發(fā)剃善者，出息粗太?！备改秆裕骸俺?6．息〈〉莫粗，佛〈〉莫不安寧令?！睍r［優(yōu)波離］出入 7．息盡四第禪入。佛［阿難］于言語：“［優(yōu)波離］四第 8．禪已入，汝其刀〈〉取〈〉〈〉?！保郯㈦y］教奉。［阿難］發(fā) 9．盛用器故持，世尊〈〉發(fā)收。佛言：“器故內不盛 10．應〈〉。”時［瞿波離］王子有，軍將征行〈〉去，佛處11．頭發(fā)索來。佛王〈〉〈〉與，王得又安處迷失。佛12．言：“金塔、銀塔、寶塔、雜寶塔中安；雜絹、［缽肆酖］

第322頁:1．多誡汝、蘱茸汝嘻膇膄籃。”腲禑⑩：“矺漓莀槽市 2．硑？”[11]緽禑：“甸碈苪蓕，蔲腆蔲翈，蔲緵薾皺倘籃[12]3．妒。”瑪腲竛融構諜緵矯息莀沏絠，[13]帛息社薸 4．燃癐沏監(jiān)。[14]瑪焊腲竛礌繕焦縹，緽矯冒虨息 5．癏。蘦落融構纚砂[15]虨怖，絘礠貳癊膖城魏籒 6．礮嘻虛莀。緽禑：“緵皺臀籃簁,魏虨莀捍騾倘 7．唐前籃簁?！盵16]貳癊耉籯絅窾，息橙胡蝲吞浮，[17]紪 8．肔科倘?？B禑：“迄輥皺倘，蔲緵碭倘籃妒?！盵18]（《淮噸茅》 淮噸臨梭戊噸[19]襲焦紴）

對譯：1.［嵐婆］衣、［頭羅］衣以系裹應。王言：“何云持奉迷 2．失？”佛言：“象馬車乘，若輦若輿，若頭肩上置應 3.〈〉?！睍r王子世尊〈〉頭發(fā)〈〉持〈〉去，所〈〉征處 4．皆悉〈〉勝。時彼王子本國〈〉還，佛發(fā)塔〈〉5．起。此者世尊在時塔是，后諸［比丘］行時亦前 6．物以盛持。佛言：“頭上置應不，亦塔持小便安 7．處往應不?！保郾惹穑莨Ь礊楣?，一處宿獲不敢，別 8．房內置。佛言：“杙高上安，或頭邊置應〈〉?！保ā端牡诼伞匪牡诜志砣谥杏诔觯┮庾g（第316～322頁）

大元國天下一統(tǒng)世上獨尊福智名德主集

當今皇帝圣壽萬歲

奉敕 印制 流通一全大藏經

當今皇帝圣壽萬歲

太后皇后壽與天齊

奉敕 大德十一年六月二十二日

皇太子壽長使見千秋

印大藏經五十部流通

經律異相卷第十五（聲聞無學第三 僧部第四）為漢本沙門僧旻 寶唱等集

勝智廣祿治民集禮德盛皇太后梁氏 御譯

神功勝祿習德治庶仁凈皇帝嵬名 御譯

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皇帝 御校

優(yōu)波離為佛剃發(fā)得入第四禪一

佛在王舍城，無敢剃發(fā)者。唯有一童子，名優(yōu)波離，為佛剃發(fā)。兒父母在佛前合掌，佛言語：“甚善剃發(fā)者，但身太曲?！?/p>

父母教兒身小直，又莫太直，使粗息勿太過。又言：“善剃頭發(fā)，而身太直?！备改秆裕骸澳??！狈鹧裕骸吧铺觐^發(fā)，而入息為粗?！?/p>

父母言：“莫粗入息，令佛不安寧。”又言：“善剃頭發(fā)，而出息太粗?！?/p>

父母語：“莫粗出息，令佛不安寧?！睍r優(yōu)波離入出息盡入第四禪。

佛于阿難言語：“優(yōu)波離已入第四禪，汝取其刀?！卑㈦y奉教。阿難持故盛發(fā)器，收世尊發(fā)。佛言：“不應以故器盛?！?/p>

時有瞿波離王子將軍去行征，來索佛頭發(fā)。佛與王，王得又迷失安處。佛言：“安金塔、銀塔、寶塔、雜寶塔中；雜絹、缽肆酖嵐婆衣、頭羅衣應系裹?！蓖跹裕骸昂卧泼允Х畛郑俊狈鹧裕骸跋篑R車乘，若輦若輿，若頭肩上應置?！睍r王子持世尊頭發(fā)而去，所征處皆悉勝。時彼王子還本國，起佛發(fā)塔。此是世尊在時塔，后諸比丘行時亦以前物盛持。佛言：“不應頭上置，亦不應持塔往大小便處安?！北惹馂楣Ь垂?，不敢獲宿一處，置于別房。佛言：“安高杙上，或置頭邊?！保ǔ觥兜谒穆伞返谒姆值谌恚?/p>

二

前述譯注，最有意義的是其龍牌文字。

“大元國天下一統(tǒng)世上獨尊福智名德主”，應是指元世祖。忽必烈在位35年，攻滅南宋，征討海外諸蕃，四海歸一，“為一代之制者，規(guī)模宏遠矣?！保?］

福智，即福德與智慧，指佛菩薩的化身，以福德和智慧來作莊嚴。名德主，多見佛教經籍，系對世俗最高執(zhí)政者功德佛教的敬稱?！洞笾嵌日摗肪砦迨摺斑^去世有轉輪王名德主，一日起五百塔高五百由旬?！∞D輪王能起七寶塔，滿四天下，大轉輪王起七寶塔，過四天下?！保?］“自蘇文忠公以名德主祀，獲神之報……?！保?］主 （羋），全、俱 （罦），的西夏文筆畫極其相似，所能區(qū)別者乃右下角豎畫上有無一橫畫，但西夏人在刻豎畫時，往往在其上連筆帶一橫畫。此外，“名德主”，和“名德”大體同義。名德，是對有名氣和有德行的世俗人物的尊稱。

元世祖還實行兼容并蓄的宗教政策。在實行的四等人中，第二等是包括原西夏人在內的色目人，地位僅次于享有特權一等蒙古人。其死后，被尊謚“圣德神功文武”皇帝，蒙語尊稱“薛禪”皇帝（意為賢者）。繪制于佛經飾有龍紋的西夏文龍牌，正是反映元時西夏遺民對象征皇權和神權的叩拜祝贊。

“當今皇帝”，無疑為大德十一年五月二十一日即位的元武宗（生于至元十八年七月十九日，即1281年8月4日）。

上述同樣的4折龍牌，見于中藏本現(xiàn)存的《菩薩地持經》卷第九、《說一切有部阿毗達磨順正理論》卷第五?？梢酝茢喑觯@三部西夏文佛經，同是西夏遺民為祝賀武宗壽辰，在沿襲世祖已印西夏文佛教大藏經的基礎上奉敕印制的。

至于經題“經律異相卷第十五（聲聞無學第三僧部第四）為”之編號“屬（為）”的性質、類型、方法，以及“奉敕 印制 流通一全大藏經”、“奉敕……印大藏經五十部流通”，則涉及深究元代西夏文大藏經的問題，非小文所能勝任，在此暫置不議。

《經律異相》的翻譯，有直譯、意譯外，專有名詞則進行了音譯和本土化話譯。把“繒彩”譯為“雜絹”為本土化翻譯。

［注釋］

① 淮聲噸，第四禪。噸（第），疑脫，據(jù)大正藏本補。

② 蘹稉，合掌，大正藏本?？坝浽弧罢啤毕赂啕惒赜小鞍住??！鞍住?，較早的《磧砂藏》作“立”。

③ 衡蓎籄襲緓落，甚善剃發(fā)者，即大正藏本作“甚能剃發(fā)”。

④ 祘蝺縦筙癓萯妒，粗息勿太過，即大正藏本“使出息不得粗大”。妒，語、謂，引述詞，置于所引述話語完結后，表示前面為引述語，話語完結。在引述時，妒與句首主語后的動詞禑、禑妒“曰、說”、“言語”相匹配、呼應，意譯時不出現(xiàn)。下同。

⑤ 竃吵吵薉籃妒，身所太直，即大正藏本作“而身太直”。吵（好），吵吵，意為“甚好”，這里并不是在“好”意上加深，而是表示程度的加深“太”。

⑥ 舊焊獅磌屯萯妒，汝取其刀。磌，語助，表示趨向行為主體或說話者的方向。萯妒，同上。

⑦ 窲鞘社前碽唱，將軍去行征，即大正藏本作“將軍征討”。鞘，動詞“將”。碽，助詞，動詞“唱”的前綴。

⑧ 倘臀市硑，迷失安處，即大正藏本作“不知所安”。市硑，迷失，相當于“不知”。

⑨ 蟨蒝，雜絹，大正藏本作“繒彩”。

⑩ 腲禑，王言，大正藏本作“又云”。

[11]矺漓莀槽市硑，何云奉持迷失，大正藏本作“不知何持”。

[12]蔲緵薾皺倘籃。若頭肩上應置，即大正藏本作“若頭肩上擔”。

[13]腲竛融構諜緵矯息莀沏絠，王子持世尊頭發(fā)去，即大正藏本作“持世尊頭發(fā)去”?！跋ⅰ睘閯釉~前綴，表示“持”的開始。

[14]帛息社薸燃癐沏監(jiān)，所征處皆悉勝，即大正藏本作“所往征討得勝。”

[15]纚砂，在時，大正藏本作“在世”。

[16]虨莀捍騾倘唐前籃簁，不應持塔往大小便處安，即大正藏本作“不應持塔往大小便處?！?/p>

[17]息橙胡蝲吞浮,不敢獲宿一處,大正藏本作“不敢共塔宿?！?/p>

[18]蔲緵碭倘籃妒，或頭邊應 置。緵（頭），據(jù)大正藏本補。

[19]梭戊噸，第三卷。梭（卷），底本脫，據(jù)文意補。

［1］寧夏社會科學院．中國國家圖書館藏西夏文獻（3）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225－239.

［2］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中心，等．中國藏西夏文獻（5） ［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敦煌文藝出版社，2006：314－368.

［3］大正一切經刊行會．大正新修大藏經（第53冊2121號）［M］．臺北：財團法人佛陀教育基金會印行，1990：0076a～0082a.

［4］董志翹，等.《經律異相》整理與研究［M］．成都：巴蜀書社，2011.

［5］世祖本紀十四［M］//元史 卷十七．北京：中華書局，1976：377.

［6］大智度論卷五十七［M］.（印） 龍樹造，（后秦）鳩摩羅什譯．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382.

［7］李增坡．蘇軾在密州［M］．濟南：齊魯書社，1995：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