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清
平靜的做糖葫蘆賣糖葫蘆吃糖葫蘆的日子過得很快,一周的時間一溜煙兒就從掌心溜走了。何家人對我視如己出,我?guī)缀跻呀浲浟俗约夯氐矫駠哪康暮捅緛淼纳矸?,只想好好兒和我的“家人”一起過幸福的日子。
可是我們在課堂上學到的知識就在這一天印證了歷史的真實與殘酷。被我忘卻的戰(zhàn)亂終究還是來了。
一天,何賢拿回的包裹食物的舊報紙上隱約印著《民報》的字跡,從油污的文章中我這才知道我所在的確切時間。難以辨別的小字上方,具有煽動性的北伐口號赫然在目。這張報紙的價值與歷史意義遠不止包裹食物這么簡單,可是北伐的豪言壯語和美好前景對于這貧困的一家人來說只是毫無意義的空洞文字。
母親梅芳是家里唯一識字的人,她拿著報紙無奈地嘆氣:“戰(zhàn)爭的災禍總會降臨到我們頭上?!笨墒呛硒S何賢卻是一臉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樣子,依舊歡快地跑來跑去,憂慮同樣也涌上了我的心頭……
這天傍晚,遠處的城中響起了隆隆的炮聲。村里的人們先是驚恐,在發(fā)現(xiàn)戰(zhàn)火沒有蔓延到這兒之后又恢復了平靜。我賣糖葫蘆的收入少得可憐,梅芳依舊努力維持著家庭收入,可日子還是過得越來越清苦。白天再忙碌,晚上睡夢里依舊有神秘的聲音輕誦著詩句,可是我已無精力辨別其中的含義。
清貧的日子在繼續(xù),我沒有實現(xiàn)見到魯迅的夢想,可是我從不后悔我來錯了時代,我忙于為我這個充滿親情與幸福的家庭賺錢糊口,困苦并快樂著。
清晨,我早早起來清洗做糖葫蘆的工具,突然隨著一聲巨響,村口的一棵古樹轟然倒塌,枝權不斷接連折斷,噼啪直響,樹上的烏鴉驚叫著四散飛逃,還沒亮起來的天空亂作一團。我下意識地驚叫著,被猛然吵醒的整個村子完全混亂起來。
屋里的何鳶飛跑過來拉我進屋,何賢在被窩里哭泣,甚至梅姨都一改平日的穩(wěn)重,臉上寫滿了驚恐。轟隆一聲炮響,緊接著就是嘩啦啦房屋倒塌的聲音。村里的房子應該炸倒了七七八八,可是震天的炮聲越來越猛烈,女人孩子哭喊的聲音從各個方向鉆進我們搖搖晃晃的破屋,我們拼命把頭埋進被子里,依舊躲不過震人心魄的恐慌。
炮聲一聲比一聲近了,隔壁的土墻似乎擠上了我們的房子,我從被子里抬起頭,就看到正對著我的那面墻緩慢卻毫不猶豫地向我們的方向倒下來。房外全都是破敗的斷壁殘垣。我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在何家人慌亂的哭聲中我突然摸到了那個救命的按鈕,極度的恐懼中我死死按住那個按鈕,之后我墜入了無盡的黑暗中,眼淚旋即沒命地流下來……
“顧盼!顧盼!你還好嗎?”
黑暗里有人輕聲卻焦急地叫著我的名字,我慌忙睜開眼:“何鳶!”可是眼前卻是師姐焦急的面孔!“何鳶!何賢!梅姨!”我只顧四下尋找他們的身影。
“你怎么了?怎么回來了?你跟師姐說話?。俊睅熃愕恼Z調中帶有驚恐。我終于明白,我在最后的生死關頭拋下了愛我的家人,一個人回到了現(xiàn)在!一種強烈的負罪感和自責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大顆的淚珠不停往下掉,我恨死了懦弱的自己。
“師姐!求求你讓我回去!我要去救我的家人!晚了就來不及了!”我費力地壓抑住由于哭泣而混亂的呼吸,哀求師姐。她理解地點點頭,不知道儀器旁邊的人經過了怎樣的操作,我又一次陷入了讓我驚恐的黑暗。
我小聲祈禱,讓我回到戰(zhàn)亂之前,趕快帶我的家人離開。熟悉的聲音又在我身邊輕誦著詩詞,可是什么求仙什么長生什么豪情壯志百轉柔腸都顧不上了,我心里只有家人平日臉上的笑意與那天清晨時的恐慌無助。
再次睜開眼睛,我正站在擁擠的人群中,面前的高臺上是一個熟悉的身影。面孔黃里帶白,瘦得叫人擔心,但精神很好;頭發(fā)精神抖擻地直豎著;胡須像隸體的一字似的,正慷慨激昂地發(fā)表演說。
我居然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魯迅先生!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