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宏偉 (江蘇省阜寧高等師范學校 江蘇鹽城 224000)
《白鹿原》自問世以來,一直受到批評家們的青睞。本文從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的角度來解析她的命運悲劇,希望對此小說的研究有所啟示。
弗洛伊德的“人格的三重結構”學說認為,心理過程是三種力量沖突的結果: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一團混沌,云集了各種沸騰的興奮”,它只顧盲目地滿足自己的欲望,完全不顧外部的壓倒性力量。但是,社會現(xiàn)實和普遍的社會規(guī)范又對其進行壓抑,這就形成了意識中的超我和潛意識中的自我對本我的壓制和監(jiān)察,自我遵循現(xiàn)實原則,超我遵循理想原則,從而形成了三者之間的矛盾沖突及人類的心里和行為的復雜狀態(tài)。
在這三者當中,自我是最辛苦的一個,因為它要服侍好三位主人:外部世界、超我和本我。在本我的驅使下,超我的包圍中,現(xiàn)實的拒絕里,自我奮力地使這些達到某種和諧。然而,當自我失敗于構建這種協(xié)調關系,她將最終走向毀滅。
田小娥,雖出身貧窮,但也是秀才家庭出身,因此她從小也受到“三從四德”等儒家思想的影響。她遵從父母的安排嫁給了大她幾十歲但富有的郭舉人。成了小老婆以后,她又服從地成為郭舉人和他大老婆的“泡棗”工具。和黑娃在一起以后,她又想方設法地希望進祠堂等等,這一切都說明她在不斷地調節(jié)自我為使自我適應儒家思想對女性的要求。現(xiàn)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論述:
作為一個年紀輕輕而又如花似玉的女人,田小娥無法忍受在郭舉人家里那種動物般被他人虐待的、毫無生氣的、囚籠般的生活方式。因此,當黑娃出現(xiàn)時,她完全不顧封建社會對女性背叛婚姻所應承受的一切嚴重后果,只顧盲目地滿足本我的欲望,與黑娃發(fā)生關系并逃婚私奔。
黑娃由于農協(xié)運動逃走失蹤,為了找到黑娃,在舉目無親到處遭白眼的情況下,她投靠了鹿子霖。由于性和心理的需要,她還挺享受與鹿子霖廝混的生活。
為了報復白嘉軒不讓她進祠堂等舉動,受鹿子霖的唆使,她用身體誘惑白孝文,使其墮落,染上毒癮并傾家蕩產。
為了滿足本我的情感需求、生理的需要和取得報復以后的心里快感,她盡情地釋放了本我。
當本我不顧一切地想實現(xiàn)自己的欲望時候,自我就要把本我與外部世界和超我協(xié)調起來。田小娥雖不顧一切地私奔,但她到了黑娃家以后,還是用超我來壓制自我,按照社會世俗與規(guī)范約束自己。按照當時當?shù)氐娘L俗,成婚應是媒妁之言,而且成婚的時候必須進祠堂拜祖先。她與黑娃想方設法懇求白嘉軒能讓他們進祠堂成婚,但卻被白嘉軒堅決否定,原因是她與人私奔肯定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不潔的女人。秦腔劇本《白鹿原》對田小娥進入黑娃村以后的凄涼情景描述的非常貼切: “逃婚私奔尋真愛,隨夫歸家背罵名。公婆不認族人拒,不準入祠拜祖宗。涼腔白眼滿村道,低眉咽聲背人行。再催黑娃求族長,盼他允諾把婚成?!绷硗猓≌f中多次出現(xiàn)貞節(jié)牌坊的意象,陳忠實也許意將其與她的行為形成對照,突顯出她被周圍環(huán)境的隔離和譏諷。
以此看來,田小娥的本我與自我在宗族制度面前是不可能達成和解了。任憑自我怎么努力,和諧都只能是水中花,鏡中月。
在進祠堂陷入絕望的心理之際,黑娃又因為農協(xié)運動逃跑,杳無音訊。一個遭人唾棄的不潔的外地女子,身邊沒有男人照顧,受盡欺負。于是她找鄉(xiāng)約鹿子霖尋求幫助,希望能找到黑娃。但此鄉(xiāng)約是一個拈花惹草之輩,在田小娥受到他的騷擾以后,在她不能保持對黑娃的忠實之后,她就完全開始放蕩。用弗洛伊德的話來說這是她生的本能的需要。她拋棄一切世俗偏見,活在本我的縱欲之中。也可以說她是在黑娃杳無音訊的情況下,為了生存而走向了墮落。
白、鹿兩家是世仇。白孝文是白嘉軒辛辛苦苦培養(yǎng)出的儒家文化和宗族制度的接班人。鹿子霖為了報私仇,唆使沒能進祠堂而對白嘉軒深恨的田小娥用自己的身體來引誘白孝文借以報復白嘉軒,在親眼看到自己辛苦半生培養(yǎng)的宗族接班人從田小娥居住的窯洞中出來時,這位封建文化制度的衛(wèi)道士內心巨大的折磨可以說是難以言表。作為此時的田小娥,一方面既有本我復仇后無比愉悅的放松,同時又懷有對以白稼軒為首的封建宗族文化代表的巨大恐懼,更為重要的是,在所謂報復白嘉軒而引誘白孝文的過程中,田小娥又再次的愛上這位外表忠厚同時對自己也一片癡心的柔弱男人。但這種愛,既是對其生存環(huán)境的妥協(xié),也是對其主觀意志的妥協(xié),更是一位女性所能采取的對當時風俗族約的最大妥協(xié)。但這種妥協(xié),最終換來的非但沒有鄉(xiāng)村族人的半點憐憫,卻遭致白嘉軒為首的一群所謂宗族代表的瘋狂報復。鹿三,這個為白嘉軒終身勞作,對白嘉軒無比忠誠的長工,最終向這個他兒子娶回的又背叛他兒子的“無禮儀無廉恥”讓他“無臉見人”的濫貨,舉起手中的梭子刀,狠狠地刺了過去。
綜觀田小娥的一生,為了追逐本我的真愛,她放棄優(yōu)渥的物質享受,心甘情愿地與黑娃呆在一起,可這卻是其步入無盡黑暗的首因。之后,自我為了繼續(xù)滿足本我的需要,她努力地協(xié)調與超我以及外部環(huán)境的關系,但最終卻成為被利用,被占有,被凌辱,被殘害的對象。在這個封建宗族制度籠罩下的男權社會,作為一名女性,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益的,自我的毀滅也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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