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如果知道最愛的人在下一秒就會死去,你要怎么做?如果有人給你重生的機會,哪怕不能改變最后的結(jié)局你是否還要和愛的人在一起堅守?無心之鬼,食愛而生,今晚,誰能給她一席珍饈?
【1】
清晨六點。
衛(wèi)南接到女友的電話,他昨晚趕項目計劃一直到夜里三點才睡,此時被電話鈴聲吵醒心情異常惡劣,這個時間打電話,她到底想做什么?昨天下午沒鬧夠,現(xiàn)在又接著來?
衛(wèi)南接了電話,沒好氣地吼她:“現(xiàn)在才早上六點,到底什么事?”
對方聲音很輕柔,似乎沒感受到他的怒火:“沒事。衛(wèi)南,我就是想你了?!?/p>
戀愛之初,聽到一句“我想你”,渾身都能充滿力量,而現(xiàn)在,清晨六點打電話來,只為說這么一句話,衛(wèi)南只覺得他頭都要炸掉了。
“寧艾!你已經(jīng)不是小姑娘,你大清早打電話就為了說這個?我昨晚趕計劃三點才睡,七點又要去公司……”
衛(wèi)南還沒吼完,對面?zhèn)鱽淼偷偷牡狼嘎暎骸皩Σ黄?,衛(wèi)南,你繼續(xù)睡吧……”
實在太困了,衛(wèi)南此時也沒了吵架的興致,他直接掛掉電話,隨手把手機扔到枕頭底下。
六點三十,鬧鐘響了,他磨蹭著起來,簡單洗漱了一下開車去公司。
江南區(qū)香榭街一直堵車,他一邊看表一邊不耐煩地按著喇叭,十分鐘過去,車也沒有往前挪動幾米。終于他搖下車窗,點燃了一支香煙。
旁邊的司機也搖下了車窗:“怎么大清早的堵這么厲害?上班都要遲到了?!?/p>
另一個說:“前面發(fā)生火災,聽說一棟樓都燒起來了?!?/p>
衛(wèi)南早上要主持一個會議,此時抽完一支煙,他搖上車窗,準備再看一下文件,只是在車窗緩緩關(guān)閉的一剎那,他聽到人說:“是香山明苑公寓樓,一棟樓都燒起來了?!?/p>
衛(wèi)南手里的文件啪的一下掉到了他腿上。
他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撥通寧艾的號碼,許久之后也無人接聽。
五分鐘后,洛杰來電。
“衛(wèi)南,我現(xiàn)在堵在了香榭街,寧艾那棟樓失火了,好大的黑煙,消防車正在救火,寧艾的電話沒人接,她聯(lián)系你了沒?”
衛(wèi)南的手開始顫抖,他搖下車窗往外看,這里離香山明苑公寓樓還有一段距離,先前一直沒有注意,此時隱約看到那邊的天上似乎有火光。旁邊的人也在喊:“是不是那里?得多大的火??!”
車流緩緩移動,衛(wèi)南已經(jīng)無法再等了,他棄了車,在馬路上的車流中狂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等到了香山明苑,看到滾滾濃煙,頓時心頭一涼。
消防員登上云梯滅火,有人從樓里逃出來,也有人被抬了出來,他一個一個地去看,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寧艾。
劫后余生的人在那里哭號,有人說是從十二樓開始燃起來的,衛(wèi)南只覺得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他連站都站不穩(wěn),只能撐著路旁的一個路燈的燈柱。
寧艾住在十二樓。
她住在十二層??!衛(wèi)南紅了眼,不管不顧地想要往公寓樓里沖,結(jié)果被底下圍著的人攔住,推搡之間,他被推得后退幾步,撞上了路邊的廣告牌。
“讓我進去!”
“你冷靜一點兒!”
他頭很暈。
哭號聲,勸解聲,水聲,烈火焚燒一切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奏響死亡之曲,然而忽然之間,周圍的聲音好像都停滯了。那些人慌亂、驚恐、哀傷的表情在他眼中變成一幕一幕的黑白啞劇,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一個全身罩在白色斗篷里的人出現(xiàn)在面前。
“她死了。在給你打電話十分鐘之后。”
“不會的?!毙l(wèi)南蹲在地上,用拳頭狠狠地砸著地板,沒幾下就血肉模糊。
“我可以彌補你的遺憾?!倍放袢艘哺琢讼聛?,將手攤在衛(wèi)南眼前。
衛(wèi)南抬頭就看見他面前的空中飄浮著三個圓球。
“這個球里是時間,可以讓你回到過去。其中一個是回到打電話的時間,一個是打電話前一個小時,最后一個是十個小時以前。挑一個吧!”
【2】
衛(wèi)南定定地看著面前的斗篷人。他全身都罩在斗篷之中,連眼睛都看不見。
他不信鬼神,然而此時,他寧愿相信斗篷人說的是真的。他喉嚨動了動,啞聲道:“我要回到十個小時以前?!?/p>
沒想到,斗篷人搖了搖頭。
“你只能選球,而球里面的時間到底是多少,我也不知道。”斗篷人輕笑了一聲,“祝你好運?!?/p>
衛(wèi)南愣了一下,只要不是回到打電話的那個時間,寧艾就不會死。他深吸口氣,猛地閉上眼睛再緩緩睜開,指了右邊的那個圓球。
斗篷人伸出手,捏碎了那個圓球。
“很遺憾,你將回到六點。一切都將重新開始?!?/p>
衛(wèi)南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頭頂,腦中嗡嗡作響,面前的景物開始扭曲,他似乎看到了斗篷人的身形慢慢變淡。
最后時刻他大喊了一聲:“如果一切按照原來的發(fā)展,你是不是還會出現(xiàn),讓我選擇?”
隱約間,他聽到了若有若無的應答:“嗯?!?/p>
手機鈴聲響了。在安靜的黑夜里突然響起,衛(wèi)南突然驚醒,他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里面,寧艾死了。
他摸出手機,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寧艾來電,時間六點整。
衛(wèi)南一下子僵住了。那不是夢。
他顫抖著接通了電話。
“現(xiàn)在才早上六點,到底什么事?”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憤怒,然而話一出口,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像針扎一樣的疼。
“沒事。衛(wèi)南,我就是想你了?!?/p>
淡淡的,柔柔的一句話,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纏綿哀怨,他能夠想象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寧艾的心情,她在跟他告別,在生命最后的時刻,用愛情剛開始的甜言蜜語。
剛剛相愛的那年,他們還是在校大學生。那時候的寧艾青澀而嬌羞,不會像其他的女同學那般把愛說出口,她只會輕聲地在他耳邊呢喃:“衛(wèi)南,我想你了?!?/p>
哪怕他們分開不過幾個小時。
那時候,她的這句話就像纏綿的絲線將他的心牢牢綁住,而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覺得這幾個字變成無理取鬧了呢?在他被工作上的事弄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在他忘了她生日的時候,在他為了追求事業(yè),把她放到一邊的時候?
一瞬間,衛(wèi)南腦海中已經(jīng)千回百轉(zhuǎn),閃過許多的念頭,他想像從前一樣笑著回答她:“我也想你。”
然而此時,他不能那么做。他回想了一遍他先前說的話,那不耐煩的語氣,那憤怒的聲音,只是想想,就落了淚。
衛(wèi)南左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他深吸口氣,背了那句他自己寫的臺詞。
“寧艾!你已經(jīng)不是小姑娘,你大清早打電話就為了說這個?我昨晚趕計劃三點才睡,七點又要去公司……”
“對不起,衛(wèi)南,你繼續(xù)睡吧……”
她回得很快,先前沒有注意,這一次,衛(wèi)南聽到了她低低地咳了一聲。他似乎看到,她在火海之中找到手機,只為了撥出這最后的通話。他似乎看到她絕望地松開手,眼角滑過的淚,在火光和高溫下轉(zhuǎn)瞬消失。
他知道此時的心疼,不及她萬分之一。
先前他在她說完之后直接掛了電話,而此時,他舍不得,遲疑的那個瞬間,對面?zhèn)鱽磔p聲的呼喚:“衛(wèi)南……”
衛(wèi)南心頭一跳,用盡全身力氣才摁下了掛機鍵。
此時他躺在床上,早已淚流滿面,喉嚨里發(fā)出的嗚咽聲,在靜寂的清晨,顯得格外的悲涼。
他依舊開車去上班。
堵車的時候聽到失火的消息,洛杰的電話,起火的十二層,被人群拉住,撞到廣告牌,他一絲不茍地按照上一次的劇本執(zhí)行,唯一的區(qū)別是這次撞到廣告牌因他故意的成分,額頭上血流如注。
斗篷人再次出現(xiàn)了,衛(wèi)南終于松了口氣。只是即便隔著斗篷,他似乎也看到斗篷人在笑,他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這一次,他選擇了中間的那個圓球。
“你可以回到通電話時間的前一個小時?!倍放袢苏f。
雖然只是提前一個小時,但也足夠了,那時候公寓樓應該還沒起火,即便已經(jīng)開始了,火勢也不會大,他來得及通知她,來得及救他。
空間扭曲的那個瞬間,衛(wèi)南心中如是想。
【3】
衛(wèi)南再次從噩夢中醒來。
他拿出手機來看時間,正好五點整。他翻身坐起,在床上呆坐片刻,猛地想起那兩場夢境,心頭隱隱作痛的感覺讓他知道那不是夢。衛(wèi)南一邊穿衣,一邊撥打?qū)幇碾娫捥柎a。
王菲的《因為愛情》只唱了一句,寧艾就已經(jīng)接了電話。
“衛(wèi)南,你怎么了?生病了嗎?”
寧艾的聲音響起,衛(wèi)南頓時就哭了。
六點的時候,她給他電話,他不耐煩地吼她。
然而現(xiàn)在才五點,他打電話給她,她接得飛快,語氣中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是濃濃的擔心。
“我沒事?!彼麎阂种抟舻?,然而即便如此,對方也聽出了他聲音里的不對勁。
“衛(wèi)南,你怎么了,別嚇我啊。”寧艾的聲音焦急,已然帶了點兒哭音,“是不是胃病犯了?”
“我什么事都沒有,聽我說,你那邊有沒有什么不對勁?”
“沒有啊,怎么了!”寧艾依然緊張地問,“真沒事?”
“沒事,就是想你了,我馬上過去你那邊,你先下樓,立刻馬上下樓?!毙l(wèi)南大聲道。
“現(xiàn)在下樓?”
“是的,立刻,馬上下樓來。”衛(wèi)南已經(jīng)開始吼了。
衛(wèi)南穿好衣服直接奔向車庫,開車往寧艾的公寓樓飛馳而去,這期間,他沒有掛斷電話。
“下樓了沒?”
“嗯,下了。”
“我已經(jīng)開車過來了,你在樓底下等我,一定要在樓底下?!?/p>
“為什么呀?”
“因為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我一個人拿不上去?!毙l(wèi)南沒有辦法,只能撒了個謊。
“啊,原來你記得我生日,害我難過了一晚上。”
衛(wèi)南車速很快,轉(zhuǎn)彎的時候聽到這句話,差一點兒撞到了路邊的路燈。猛烈的剎車聲讓寧艾很擔心:“開車小心點兒啊,我掛電話了,你專心開車。”
“別掛!”衛(wèi)南厲聲道。
他太緊張了,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兩次的生離死別,讓他明白,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就已經(jīng)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衛(wèi)南啞著聲音道,“辯論賽上,你引經(jīng)據(jù)典巧舌如簧,把我們幾個男生說得啞口無言甘拜下風,然而之后班級聚會再見到你,你說話細聲細氣,被多問幾句話都會臉紅?!?/p>
電話里傳來寧艾一聲輕笑:“咦,我沒告訴過你嗎?”
“什么?”
“那不是我第一次見你。大一進校選社團的時候,你們話劇社派你在那里登記表格,你問我要不要加入話劇社?!?/p>
“是嗎?”那些被工作事業(yè)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青春歲月從腦海里浮現(xiàn),衛(wèi)南想起了那時候長發(fā)披肩穿棉布裙帆布鞋的寧艾,想起了那時穿籃球服運動鞋的自己。
他微微一笑:“那你怎么沒加入話劇社?”
他是話劇社的干部,自然知道寧艾并沒有加入這個社團。
“因為……”
“嗯?”
“因為當時看到你覺得心跳好快,我特別害羞,掉頭就走了。”
寧艾的聲音軟軟的,衛(wèi)南覺得自己已經(jīng)看到她低著頭,微微側(cè)著臉,那白皙的臉蛋兒上爬上了一朵紅云,如染了胭脂,比桃花更艷。
“后來我們寢室跟你們寢室聯(lián)誼了,當時覺得世界真小?!?/p>
“不小,是我讓洛杰去找你們寢室老大說的?!闭f完之后,衛(wèi)南嘴角抿成一線,他當初那么愛她,為什么會把她弄丟了呢?
“只可惜洛杰沒有跟老大走到最后?!睂幇行﹤械氐?。
“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夠了?!?/p>
“我們在一起有七年六個月十二天了。”寧艾說。
衛(wèi)南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其實這些,他都不記得,不過以后,他會和她一起記住。
“阿嚏!”寧艾打噴嚏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衛(wèi)南微微皺了下眉。
“感冒了?”
“沒,就是有點兒冷。剛剛下樓下得太匆忙,我忘了換衣服?!?/p>
寧艾睡覺都是穿棉質(zhì)睡衣,很薄,現(xiàn)在是深秋,她只穿了件睡衣就下樓來了?衛(wèi)南心頭一顫,然而此時,他不能讓寧艾再回去穿衣服,于是他道:“堅持下,再有十分鐘我就到了。要等我,不許上樓?!?/p>
“喔,那我在路邊跑跑。”
清晨五點五十分,黑色轎車在馬路上飛馳,兩旁的高樓飛快地往身后閃過,衛(wèi)南終于理解了歸心似箭的意思。
他現(xiàn)在恨不得自己能夠飛起來,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只想把寧艾摟在懷里,在她耳邊說一百遍一千遍:“我想你了。”
“你還記得我們有次在學校的會議廳看電影不?就那個女主角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結(jié)果你居然尖叫了一聲,還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腕?!?/p>
興許是先前開了頭,衛(wèi)南和寧艾一直在講那些從前的趣事,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現(xiàn),那些記憶里的歡聲笑語,讓他一直緊繃的心也有了片刻的放松。
“怎么不記得,那是我故意的?!毙l(wèi)南笑著道,“之后出了會議廳,回去的路上,我不是很自然地牽了你的手嗎?”
寧艾的笑聲從手機里傳了過來,讓他無比心安。
“還是在學校的時光最好。畢業(yè)之后,你越來越忙了?!蹦鞘涞恼Z氣,讓衛(wèi)南的心又是一緊。
從前,他的心情會隨著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起伏不定,現(xiàn)在也是一樣。其實他從來都沒有變過,變的只是生活。
他曾以為愛情已經(jīng)被時間沖淡,被生活中瑣碎的小事刺得千瘡百孔,事實上,沒有變,他只是被生活蒙蔽了雙眼。
他看到她了。
昏黃的路燈下,她穿著睡衣,在路邊慢慢跑動。清晨的涼風吹得她發(fā)絲揚起,他看到她伸手將頭發(fā)別到耳后,然后雙手伸到嘴前哈氣取暖。
接著她發(fā)現(xiàn)了他,沖著他高興地揚起了手。
衛(wèi)南笑了起來,眼睛也跟著濕潤了。
然而下一瞬間,一輛飛馳的汽車從十字路口拐彎過來,一頭撞上了人行道,撞上了正對著他揮手的寧艾。
那輛汽車往前沖了數(shù)米才停了下來,隨著那聲刺耳的剎車聲,衛(wèi)南覺得自己的心跳也瞬間停止。
他以為觸手可及的幸福,在與他不足十米的距離外,支離破碎。
“寧艾!”衛(wèi)南從車內(nèi)跳出去,沖到了事故發(fā)生的地點,汽車從她身上碾過,讓她當場沒了呼吸。
衛(wèi)南抱著寧艾支離破碎的身體,哭得聲嘶力竭。
肇事車里下來幾個渾身酒氣的青年男女,他們在爭吵,有人朝著他身邊過來,卻在他不遠處停下,衛(wèi)南覺得那些人的尖叫和爭吵聲變小,就連懷中抱著的身體也變得輕如羽毛,那些聲音漸漸遠去,最終變成死一樣的沉寂。
身穿白色斗篷的人再次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衛(wèi)南一把扯住了他的袍子:“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斗篷之下,傳來一聲嘆息。
“我說過我可以彌補你的遺憾,但我沒有能力改變?nèi)说纳?。六點十分,寧艾必死,無法更改?!?/p>
為什么?衛(wèi)南一下又一下地砸著地板,他明明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有多愛她,為何還要給他這樣的結(jié)果?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要給他希望,卻又將他推入更大的絕望?是來懲罰他第一次的時候,對寧艾的殘忍嗎?
衛(wèi)南緊緊攥著自己胸口的衣襟,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喘不過氣來。
“或許是我沒說清楚,讓你承受了更大的痛苦,我可以把最后一個時間送給你。”斗篷人將手伸到衛(wèi)南面前,“十個小時以前,你還需要嗎?”
衛(wèi)南抬起頭,他用一雙血紅的眼睛瞪著面前的斗篷人,像是發(fā)狂的野獸。
“若是不要,就算了?!?/p>
在斗篷人縮回手的時刻,衛(wèi)南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冰涼徹骨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清醒了一些。
衛(wèi)南扣著斗篷人的手腕,一字一頓道:“我需要它,給我?!?/p>
“好,不過你要記住,生死不可更改?!?/p>
圓球再次被捏碎,衛(wèi)南閉上了雙眼。
【4】
晚上八點整。
衛(wèi)南離開公司,與女同事站在公司門口談論項目計劃內(nèi)容,剛剛加班的時候隨便吃了點兒工作餐,他臉上沾了飯粒,女同事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被一直等在公司門口的寧艾看到了。
這一次,他回來的時間,正好是寧艾淚眼模糊地站在他們面前,大聲地質(zhì)問他們的時候。
“你們在做什么?”
寧艾一直說話都輕言細語,這樣大聲說話,在他記憶中只有那次辯論賽。
那時候他太累,還要回去繼續(xù)寫計劃,所以只是簡單地解釋了兩句,結(jié)果寧艾一直低聲抽泣,讓他格外煩躁,悶聲不響地將寧艾送回家之后,他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住處。
那時候,他腦子里只有自己的工作,而現(xiàn)在,他知道,明天是寧艾的生日,今天,是她的壽日。
大學的時候,他們會一起去學校門口的面店點兩碗雜醬面做壽面。剛畢業(yè)工作的那一年,他們的生日,都是寧艾親手做的壽面。
寧艾低低的抽泣聲讓衛(wèi)南的回憶戛然而止,他笑了笑走到寧艾面前,當著女同事的面將她一把摟住,像要嵌入自己身體里一般。
“對不起,今天加班?!彼孟掳洼p輕蹭了蹭她慘白的臉,不過瞬間,那臉蛋兒上又爬上了紅暈。
“你做什么,你,你……”
雖還在抽噎,寧艾卻已經(jīng)開始害羞了。
衛(wèi)南輕輕吻著她眼角的淚珠,沙啞著聲音道:“剛剛臉上沾了東西,同事沒有經(jīng)過我的允許殺了我個措手不及,下次不會了?!?/p>
他的聲音很大,女同事顯然也聽見了。衛(wèi)南眼角的余光瞄到女同事匆匆離開,微微一笑之后又將吻落到了寧艾的嘴唇上。
或許女同事對他有意,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的心。
“這里是大街上,還是你公司門口?!睂幇焓滞扑?,他不再動嘴,但依然將她緊緊圈在懷里,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隨后輕笑,“耳朵都紅了,脖子也紅了?!?/p>
白皙的脖頸上爬上了一抹旖旎的粉紅,讓他心神一蕩。
“寧艾?!彼劬σ徽2徽5乜粗?。
“嗯?”
“生日快樂?!?/p>
城市的夜景很美,公司門前有一塊稍大的空地,在他們身后有一個小小的噴泉。
噴濺的水花在霓虹燈的照耀下閃著五彩的光芒,絢爛而又瑰麗,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他眼中的她。
他愛了七年多的她。
“寧艾,你真美?!彼萌康恼嫘膩碣澝浪?/p>
寧艾淺淺地笑:“都二十八歲的老姑娘了,還美?!?/p>
衛(wèi)南皺了皺眉:“都二十八歲啊?”
寧艾瞪了他一眼。
衛(wèi)南痞笑了一下:“既然都一把年紀了,不如我們結(jié)婚吧!”
寧艾瞪大眼睛:“你在跟我求婚?”她攤開手放在衛(wèi)南面前,“鉆戒呢?”
他松開環(huán)住她腰的手,轉(zhuǎn)而拉住她的手:“在店里啊,現(xiàn)在去拿?!?/p>
上車之后,寧艾坐在副駕駛上,伸手擺弄放在擋風玻璃前的小玩意兒,那是她去旅游的時候買的,車子開動之后,轉(zhuǎn)經(jīng)筒就會緩慢地轉(zhuǎn)動,據(jù)說能保平安。
衛(wèi)南性子急躁,做事比較沖動,開車更是如此,所以她擔心他出事,轉(zhuǎn)經(jīng)筒還在廟里開過光。
“開車慢點兒?!睂幇欀碱^道。
“嗯?!毙l(wèi)南回答得很快,但車速并沒減緩,他還松了握著方向盤的右手,揉了揉寧艾的頭。
寧艾只能撇了下嘴,她看到衛(wèi)南直接在轉(zhuǎn)盤的地方轉(zhuǎn)了方向,不是要回家的樣子。
“我在家里買了面粉,準備做長壽面的,先送我回家啊?!?/p>
衛(wèi)南又揉了揉她的頭:“說了去拿鉆戒。”
衛(wèi)南直接把車開到時代廣場的蒂芙尼鉆戒專賣店,選了一款3克拉的鉆戒,行動之迅捷,讓寧艾目瞪口呆。
她甚至來不及說太貴了,她甚至忘了說她更喜歡旁邊那一款,更秀氣精致,還便宜許多。再次被拉上車的時候,寧艾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衛(wèi)南把車開得飛快,在連闖兩個紅燈之后,寧艾終于回過神來:“你這么著急做什么啊,趕時間嗎”
衛(wèi)南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顫。他轉(zhuǎn)過頭望著寧艾笑了一下:“因為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你過二人世界?!?/p>
寧艾沉默了。
衛(wèi)南把汽車當飛機開,此時不比清晨,雖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車流量仍舊很大,他得集中注意力。只是車內(nèi)太安靜讓他略微有些不適,他打開車上的廣播,里面正好在放王菲和陳奕迅的《因為愛情》。
他側(cè)過頭,寧艾也看了過來。
他們相視一笑。
將愛情進行到底,他們之間的愛情,也是這樣的。
在公寓樓前把車停下,隔著擋風玻璃,衛(wèi)南看著路邊的那塊空地,心頭一陣絞痛。
記憶之中,寧艾在那里出了車禍,鮮血將整片地面都染紅,她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會睜開雙眼。
“衛(wèi)南?”
衛(wèi)南回過神,寧艾已經(jīng)解開安全帶,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他眸子一閃,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將她的驚呼牢牢堵住,舌頭侵入她的口中,與她的丁香舌攪在一起,久久不愿放開。
直到寧艾因為缺氧臉蛋兒通紅的時候,他才緩緩地撐起身子。
“衛(wèi)南,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寧艾嬌喘著問。
衛(wèi)南伸手摸了摸她燙熱的臉頰:“七年之癢過去了,我覺得我們又進入了熱戀期?!?/p>
【5】
香山明苑公寓樓,12-2。
寧艾在煮長壽面,讓衛(wèi)南在客廳等,哪曉得衛(wèi)南一刻也不愿等,像個小孩子似的一步不離地黏著她。
她做雜醬的時候,他就站在她身后,摟著她的腰。
“油會濺到你身上的,過去等啊,乖?!?/p>
寧艾扭了扭腰,用手拍了一下?lián)е碾p手,沒曾想身后那人似乎有了反應,她頓時窘得抬不起頭,啪啪地打了他兩下:“快過去坐著?!?/p>
“不去。”衛(wèi)南撒嬌。
寧艾覺得自己頭都大了。
二十九歲的男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她無奈地揮了一下手里的鍋鏟:“那去把蔥洗了切了。”
衛(wèi)南依舊撒嬌:“不去。”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就抱著你。”說完之后,衛(wèi)南貼著她的后背,又蹭了一下。
寧艾瞬間覺得自己連腳指頭都紅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過頭板著臉瞪他:“去洗蔥!不然就過去坐著等!”
結(jié)果迎接她憤怒的是衛(wèi)南的嘴,他又開始吻她了,不安分的手往上移,還從她的衣領(lǐng)口滑了進去。
寧艾驚叫一聲:“燙到了!”
鍋里的油濺到了她手臂上,衛(wèi)南慌忙去找藥,她這才松了口氣。
吃面的時候,衛(wèi)南學著神父的樣子自問自答。
“你愿意娶這個女人嗎?愛她、忠誠于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嗎? ”
“我愿意!”
寧艾看到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撲哧一下笑了。然而下一刻,她看見他執(zhí)了她的手,深情地看著她:“你愿意嫁給這個男人嗎?愛他、忠誠于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嗎?”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被他的認真所感染,寧艾也坐直了身體,很認真地回答:“我愿意?!?/p>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就是夫妻了?!?/p>
衛(wèi)南站起來,把嘴湊過去吻了她的臉。
寧艾頓時板著臉道:“喂,你這家伙滿嘴都是油?!睕]想到話音剛落,衛(wèi)南便將自己的嘴唇在她臉上蹭了又蹭,讓她覺得自己臉油乎乎的。
寧艾無奈地瞪著他,然后她看到衛(wèi)南笑了一下,伸手摸她的頭發(fā):“我們是夫妻了,要……”
寧艾眨了下眼:“要什么?”
“不離不棄?!?/p>
【6】
夜里,寧艾躺在他懷里,頭枕著他的胳膊睡得很香。
先前的時候他不知饜足地要了她很多次,所以她受了累,現(xiàn)在睡得很沉。
衛(wèi)南卻是睡不著的,他側(cè)躺著,靜靜地看著寧艾的睡顏,鼻尖里是她頭發(fā)里的清香。他很久沒有這么認真仔細地看過她了。
二十歲認識,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八年。記憶之中,二十歲的她嬌嫩甜美,盈盈淺笑抱著書本站著教學樓下,身后的陽光灑了她滿身,金色染了她的黑發(fā),就像個天使。
二十八歲的她,眼角似乎有了細紋,雖然要仔細看才能看出來。衛(wèi)南笑了一下,低下頭輕吻她的眉眼。
他們一起轟轟烈烈地走過了青春。
他們還會一起走下去。其實他先前想說的不是不離不棄,而是同生共死。
寧艾翻了個身,大約是頭枕著胳膊不是很舒服,她還含糊地發(fā)出一聲低吟。
衛(wèi)南不管不顧地親吻她,結(jié)果寧艾模模糊糊睜開眼,就看到衛(wèi)南看著她,一雙眼睛綠幽幽的,像是一匹餓狼。
愣神間,衛(wèi)南已經(jīng)翻身將她壓到了身下。
“天,還……”寧艾的驚呼被衛(wèi)南用嘴堵住,回答她的是肆虐的狂風驟雨。
衛(wèi)南在她身上馳騁低喘,攀上云頭的瞬間他忽然覺得此生無憾。
再次激情過后,他看了一下時間,五點整。
寧艾已經(jīng)昏了過去,他便賴在她身體里不愿意出去,身上的汗黏糊糊的,與她的肌膚貼在一起,手指經(jīng)過的每一寸肌膚都能讓他靈魂戰(zhàn)栗,那即將來臨的死神,突然就不可怕了。
他甚至在想,這一次會是怎么樣的呢?
寧艾雖然身子嬌小偏瘦,但身體一直很健康,不會突發(fā)疾病,她就在他懷里,更不可能出車禍這些,死神該如何奪去她的生命?會不會忽然變成喪尸?
他笑了笑,將頭埋在她頸窩旁,身子慢慢從她身上滑下,免得一直把她壓著讓她睡得不舒服。衛(wèi)南將手機關(guān)閉扔到地板上,靜靜地注視著寧艾,許是因為太累,又或者是沒了遺憾,他也睡了。
夢里回到了初見的那天,他問她:“要不要加入話劇社?”
而她羞紅了臉,兔子一樣從他面前跑開了。
砰的一聲巨響,有什么東西爆炸了,整面墻都破開,飛濺的東西砸得他頭破血流。
“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事,不怕。”
火勢又兇又急,他們無處可逃。寧艾慘白著一張臉:“你不該到我家來的,不該到這邊來的?!?/p>
衛(wèi)南握著她的手,火光之中,他的眼神清澈明亮,笑容安定溫暖:“別怕,我在這里?!?/p>
寧艾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不怕,我也在這里?!?/p>
【7】
大火焚燒一切,濃煙滾滾,白芷飄浮在半空中,她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了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
窗臺旁邊的兩個人已經(jīng)沒了呼吸,白芷伸手,在兩人的心里取了一分相愛。
她輕聲喃喃:“上一次吃到這么美味的愛,還是五十年前。”
吞入口中之后,她白得透明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紅暈,像是喝了陳年佳釀,微醺醉人。
白芷,無心之鬼,食愛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