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路公交車靠站的時候,只上來一位乘客,是一位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姑娘。她斜挎著一個黑色的小坤包,飄逸的長發(fā)下,一雙美目顧盼生情。她的出現(xiàn)頓時給悶熱的車廂里帶來一陣沁人的清爽,連一向眼光挑剔的老婆都說:“嘖嘖,這女孩長得可真水靈!”
車廂里人很多,人體的汗臭味兒,劣質(zhì)煙草的辛辣味兒充雜在一起,熏得我頭昏腦漲,盡管每扇車窗都大開著,但濕熱的風卻絲毫起不到清涼的作用,只能制造噪音。
我不由得生老婆的悶氣,本來有2元錢的空調(diào)車不坐,非得省那一塊錢坐這悶罐車遭洋罪。唉,女人啊,永遠成不了大氣候。老婆看來也挺難受,覺得有點對不住我,開玩笑安慰我說:“你不是平時最喜歡看美女嘛,這不,省了一塊錢你就仔細看個夠吧?!蔽野琢怂谎郏骸肮饪从惺裁从茫植荒苊荒芘?!”老婆狠狠掐了我一把,再懶得理我。
汽車在凹凸不平的三級公路上顛簸著,突然,車廂后部傳來一陣騷亂,一個聲音喊道:“有人暈倒了!”頓時圍上去好幾個人,又掐人中又潑涼水,卻絲毫沒有奏效。
我從人縫里隱約看到一個花白的腦袋,“快打120叫急救車吧!”老婆邊說邊拿出手機?!暗鹊龋屛铱纯??!痹捯粑绰?,那個姑娘美妙的身姿從我跟前飄過,我的魂魄幾乎被她勾去?!八惺盍?,你們不要圍在這,散開給他透透氣!”姑娘不容置疑地說道,圍著老者的幾個人趕緊散開。姑娘蹲在地上,輕捧起老者的頭,可以看到老者面目蒼白,冷汗涔涔。姑娘動作嫻熟地把他的襯衣扣子全部解開,這還不算,又將老者的褲腰帶解開,并拉開褲子的拉鏈,“他的身體也需要呼吸和透氣?!惫媚锵蚰康煽诖舻娜藗兘忉尩?,接著用力在老者的胸膛上按壓,看得出姑娘也很著急,雙腮緋紅,嬌喘吁吁。
但老者卻沒有醒過來的意思?!罢埬銈冏屢幌潞脝??”姑娘對坐在最后一排探長脖子觀看的乘客說,“讓老伯平躺著,我要給他做人工呼吸?!贝搜砸话l(fā),立即震驚四座,人們帶著狐疑、敬佩、艷羨的心態(tài)想看看姑娘接下來的動作。誰知,姑娘又發(fā)了話,她略帶嬌羞地說:“這也不是我的初吻,所以也沒啥好看的,請大家在自己位子上坐好,不要打擾我的工作?!惫媚镞@番話無疑給我等這些心懷叵測的人兜頭一盆涼水,無奈人家姑娘有令,咱只能服從。閉上眼,想象著姑娘怎么對那個糟糠老者下得去嘴。
兩分鐘后,隨著一聲哼唧,而后是劇烈的咳嗽,傳來姑娘欣喜的喊聲:“老伯醒了,快給他喝點水。”大伙的腦袋齊刷刷地向后轉(zhuǎn),但見老者從后排座上坐起來,臉色已轉(zhuǎn)為紅潤,接過姑娘遞過來的礦泉水,連聲道謝:“閨女,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姑娘不好意思了:“瞧您說的,這是我應該做的?!?/p>
有人問:“姑娘,你咋會救人哩?”
姑娘說:“這沒什么,我是護士嘛?!?/p>
那人接著問:“請問姑娘叫什么名字,我有朋友在報社,我要把你的感人事跡告訴他。”
姑娘笑答:“這可使不得,叫我小雪好了。”
汽車繼續(xù)飛馳,但我原本陰霾的心情卻因為目睹了小雪護士的義舉而豁然晴朗,我甚至私下想:為什么早幾年沒遇到小雪護士,于是滿腦子都是她的芳唇和酥軟的舌頭。突然我心中一動,何不也“中一下暑”。可我這個想法還未付諸行動,車廂里就有人喊了:“小雪護士,又有人暈倒了!”我看見一個大胡子男人歪倒在過道里?!翱彀阉У胶笈抛先?!”小雪護士果斷地一揮手。
“要做人工呼吸嗎?”有人耐不住性子問。
“你認為還有什么好辦法嗎?”小雪護士反問道。
施救大胡子的時間比較長,足有5分鐘,剛搶救過來,又有人喊道:“我不行了!”人們戲謔地嗤笑起來。
除去那位老者,又有4人因“中暑”接受了小雪護士的救助。按性別來說,都是男性;按體征來說,他們是大胡子、高個子、矮胖子和一個瘸子。最可惡的就是那個瘸子,在小雪護士對他進行搶救的時候,人們竟然聽到小雪護士憤怒地尖叫:“放開我,你親夠了沒有……”
我的肺都要氣炸了,氣急敗壞的我頭一歪,準備也秀一把,我的嘴馬上就被堵上了,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終于,小雪護士忍無可忍,嗔怒道:“咱們有些人,素質(zhì)太差,不配接受我的救助!”氣憤之下,小雪護士半路下了車,與她一道走的,還有那位花白頭發(fā)的老者。
不久,車廂里響起慌亂的喊叫聲:“我的錢包呢?”
“我的手機哪?”
“我的銀行卡也沒了!”
“啊,那個該死的女人……”
(摘自《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