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若詩歌

　　廣 場
　　騎自行車的男孩兒突然摔倒
　　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心臟
　　劇烈疼痛著，他闖進
　　我浮現(xiàn)出來的冰塊
　　或許是，他的影子照進鏡子
　　夕陽躲在身后
　　十八層高樓的身后，像閉上的雙眼
　　被世界拋棄，淚從我的額頭
　　流過臉頰，還繼續(xù)下流
　　絕望是一個人的私事
　　與廣場上跳拉丁的十二個少女
　　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霓虹燈做好了準備
　　打算今晚發(fā)紅到零點以后
　　發(fā)傳單的綠短衫大哥，遞來
　　免費健身的喜訊
　　我手握天才的讀物，四顧整個廣場
　　我要說我在等一個十四歲的少女
　　你信不信，她不叫朱麗葉
　　我也不是羅密歐
　　我們約好就在這個晚上互換信物
　　不是私定終身。我是為了紀念
　　我偶然碰到十四歲的女孩兒
　　擺攤的驚訝，其實應(yīng)該放一夜的
　　煙花
　　應(yīng)該放飛我目之所及的全部氣球
　　至于她，真的只為我交出的六塊錢
　　一個女人托著另一個女人
　　奔跑著跳入舞群，輪滑的男孩子
　　都剃成平頭，扭動雙臀，穿行如在
　　仙境
　　白裙子女孩兒坐我左邊，隔著過道
　　我看四周，半屈半站
　　藍色連衣裙的女人是同齡人，離
　　我遠去
　　突然，騎自行車的男孩兒
　　再一次摔下自行車
　　霓虹燈一瞬間跟上黑喇叭的節(jié)奏
　　跳起艷舞
　　花花綠綠，我有種被騙的傷心
　　十八歲
　　那一年流下的眼淚
　　不能用一次兩次，一滴兩滴
　　衡量著，應(yīng)該是電子秤
　　第一次稱人生的重量
　　不能用牛不能用千克
　　單位應(yīng)該是飄走的廢紙屑
　　輾轉(zhuǎn)飄離，與不歸鳥相遇著
　　父親帶著我四處求醫(yī)
　　瞎子，聾子，諸神，還有白大褂
　　冠冕堂皇的天使
　　喜歡喝白酒
　　在一個寫在記錄本上的早上
　　用化學還是用生物
　　強制卸載我大腦里運行靈活的軟件
　　我第一次引此入詩
　　一條從南流向北的黑水河馳騁南北
　　我想起回憶里的兩個女人和少女
　　一個男孩子，一個人住在遙遠的
　　說是打了一場架，這里不應(yīng)該是
　　監(jiān)獄
　　到處鋼筋鐵架，一把鎖
　　只有在吃飯的時間不鎖
　　我第一次引此入詩
　　女人和少女都喊我弟弟
　　我沒有開口喊出姐姐的名字
　　男孩子不買香蕉，在樓底下
　　食堂，買些家常便飯吃
　　有咸菜，跟現(xiàn)代人一樣吝嗇
　　父親不知道，我后來問過
　　我也不知道，在第一天
　　暈針，睡覺，怯懦的想要逃離
　　我找不到母親，母親沒有
　　叫醒叫不醒的我就泡在生物里化
　　學里
　　是不是因為戀愛已經(jīng)不再重要
　　我問天使我會不會活成樓下
　　打飯的乞丐，天使很善良
　　我想在考上大學后送面錦旗
　　——妙手回春，華佗再世
　　不帶手機，也就在世界上消失
　　有關(guān)女孩子的電話我都不接
　　并沒有想忘記這個世界
　　男同學女同學，笑聲哭聲
　　我喜歡折紙飛機，然后靠窗射向
　　天空
　　每一次年級第一都不囂張
　　在一個偽個人關(guān)懷的黑房子里
　　我聽到，有人哭，有人笑
　　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說
　　“沒事”。淚像洪水
　　而不是珍珠了，不再論顆或行
　　一場暴風雨過后
　　沒有平靜的路面積水
　　我被迫換了汽車換了火車換了飛機
　　每一次清晨醒來
　　每一次清晨醒來，7點鐘
　　很準時，所有迷茫、緊張（焦慮）
　　像趕早的商販
　　在我黑暗的肉體內(nèi)部
　　推出小車，四處吆喝
　　我沒有忘記昨夜的失眠
　　不由地掏出香煙，一支，白盒裝
　　告訴自己，噴云吐霧，就等于
　　噴出了迷茫、緊張（焦慮）
　　從北邊城市吹來的風，將我的城市甩在塵土
　　飛揚間，我不知所措，不知為什么
　　匆忙，倉促的踩下一腳
　　然后，又告訴自己
　　不要慌張，不要緊張
　　我本不是這樣：
　　洗面液涂滿頭發(fā)
　　一把推開看不見小便池
　　的廁所，再恍然大悟，拔腿就跑
　　——站著撒尿的永遠不是女人
　　而我是男人，要永遠站著
　　（每一次清晨醒來，7點鐘
　　我不想看見轟鳴的汽車
　　奔馳在寬廣的馬路
　　我不想看見馬路還有停止）
　　子 彈
　　如果離膛能換來自由
　　死亡的身軀釋放的靈氣肯定要到天堂
　　耶穌說這是另一種活
　　我說何必讓我脫離母體
　　情 書
　　罪證，沒有判刑
　　導(dǎo)火索，和一場戰(zhàn)爭
　　不是說出口的“我愛你”不真誠
　　你沒有看見眼睛
　　我已經(jīng)走了很遠
　　長長的公路通向老家
　　也通向遠方的城市
　　沒有汽車（汽車是哥哥的，父親說）
　　我有一雙翅膀
　　報紙上涂鴉的小人都很年輕
　　天上掉落下來的鷹
　　背著翅膀，不盡如此
　　它們背對著我看報紙
　　不喜歡運動
　　所以年紀輕輕體態(tài)臃腫
　　父親扛著裝載小麥的黃色口袋
　　用邁不開的腳步，運動著
　　要到哪里去
　　眼前還沒有下雪，在這樣的冬天
　　我只有一條不結(jié)冰的臭水河
　　荒草瘋長到我的頭頂，像流浪者的發(fā)
　　臟亂不兮，不見紋理
　　要到哪里去
　　前方通向城市，扭頭就是家
　　來往的汽車火車飛機坦克都不為我停留
　　還是走吧，步行著走吧
　　回頭之瞬息，誰放了一槍
　　禿樹上裝綠葉的鳥落下一地，又飛向哪里
　　行人匆忙而去
　　我也已經(jīng)走了很遠
　　只為證明我還存在
　　不要說話
　　聽風打臉的聲音
　　眼前的高山
　　汽車駛來的方向
　　是不是平原，我看見
　　的高山，是高山
　　那大馬路拖著腳印的少年
　　還是少年
　　給我打個電話
　　一條 沒有字母的短信
　　不用關(guān)心
　　也不在意，是不是搞錯
　　只要我能聽見響聲
　　即可
　　買一包酸梅，一包酸棗
　　或一包山楂
　　孕婦的寂寞，我懂得
　　如果沒有愛
　　就用這些來告訴我
　　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