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夫
2012-12-29 00:00:00則喜
飛言情A 2012年8期
【簡介】
是他先招惹了她，是他先負了她，她的愛恨，豈是輕易能夠擺脫？
她輕輕收回了她的愛情，不動聲色地拉開了報復的序幕。
奪權(quán)殺子，殘虐刑囚親夫，她不在乎心狠手辣，卻沒想到，不知何時心里竟悄悄多了一個他……
【一】
“砰！”被旗袍勒出“曼妙”曲線的胖太太吃了一張牌，笑道：“大小姐輸不少了吧？可真不像是越城孟家的千金?！?/p>
孟家以賭起家，賭技絕倫，越城內(nèi)賭場皆姓孟，勢力之盛，盤踞越城半壁江山。
“賭是男人的事，我學什么?！泵向湞M不在乎，舒服地靠在紅木椅子上。伺候在旁的王誠俯身幫她摸了一張牌，她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一眼，搖搖頭，王誠便將牌扔了出去。
“大小姐真是溫柔賢淑啊。”胖太太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不過，賢惠歸賢惠，這男人嘛，還是要看緊一點兒的?！彼戳嗣向溡谎?，悄聲道，“你還不知道吧？蘇爺在外面養(yǎng)了個女人?！?/p>
“景暉和我說過?！泵向湐n了攏羊毛披肩，淡淡道，“不過是逢場作戲?！?/p>
“日子久了，難免假戲真做！”胖太太撇嘴，“聽說那女人，跟了蘇爺快半年，都已經(jīng)有了！”說著，瞟了一眼孟驕的小腹，“蘇爺寶貝著呢！”
“人云亦云，不足為信。”孟驕神色不變，輕描淡寫地笑笑，攔下王誠，親自伸出手去。
袖口處白色的長流蘇緩緩搖動著，手腕上套一條殷紅的珊瑚手串，更襯得雪白的肌膚瑩白如玉，柔若無骨的手指微捏一朵蘭花，拂過翠綠鑲金的底牌，輕輕拈起一張牌。
孟驕容貌極盛，美艷萬芳，輕輕幾個動作，便已活色生香，就連旁邊幾個女人也看得眼睛直了。
“發(fā)財。”牌一到手，孟驕看也不看便翻開，笑瞇瞇地道，“自摸，四方大發(fā)?！?/p>
一下從贏家變成輸家，幾位太太不禁臉色發(fā)綠，無心再看好戲，紛紛算賬告辭。
孟驕本就是要趕她們走，自不會挽留。把玩著一張麻將牌，她想起當年從澳門讀書回來，蘇景暉跟著孟驍一起來接。
當時，他剛剛拜入孟家，還未嶄露頭角。那日顯然存了心，撐起一把洋傘，搶步出來，對孟驕溫文笑道：“大小姐，太陽很毒?！?/p>
他有一張俊美的臉，又因讀過幾天書，氣質(zhì)斯文，一笑之下舒眉朗目，顧盼神飛。一身簡陋的衣衫，并未令他失色，反而平添了一種獨特的氣韻。
孟驕便動了心，不顧所有人反對，執(zhí)意嫁了。
雖然她心里清楚，蘇景暉當初蓄意接近，甜言蜜語，是為了利用她出人頭地?；楹鬁厝嵯啻侔銒蓪?，是為了鞏固勢力，竊取權(quán)位。如今，他勢力漸大，自覺不必再看她臉色，也就開始胡來。
養(yǎng)了個女人？孟驕冷笑，怕是不止一個。
只是她一直愛他，所以裝聾作啞。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孟驕抬眸看向不知何時靜靜立在二樓的孟驍，再看看他身后拎著行李箱的下人：“哥，小妹任性，有事相求?！?/p>
“你說?！泵向旑h首，走下來在她肩上拍了拍，贊道，“剛才那千出得漂亮極了。”
“孟家大小姐的笑話豈是好瞧的？”孟家子女血脈相承，都是天生的賭徒。她不曾顯露，不過是不想讓蘇景暉知道而已。
懶洋洋地靠在兄長身上，孟驕道：“蘇景暉沒來送行，你不要生氣?！?/p>
看在孟驕的分上，孟驍對蘇景暉一向忍讓，不但由著他插手孟家的大小事務(wù)，更默許人人稱他一聲“蘇爺”。若非如此，孟公館哪里有蘇姓的爺！幾年過去，越發(fā)縱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起來，明知孟驍今天動身去澳門談生意，竟不回來相送，當真把自己當成了爺。
“你不讓我生氣，我便不氣?！泵向敁P眉沉笑，“孟家的大小姐的話，誰敢不聽?！?/p>
【二】
蘇景暉回來時已是深夜，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一看便知孟驕在裝睡。他曾那般極力討好過她，自然對她十分了解。
呵呵一笑，蘇景暉上床將孟驕攬在懷里：“怎么，在等我？”
孟驕象征性地掙扎了幾下，向后靠進蘇景暉懷里，半真半假地嗔怨：“你還知道回來？莫非那些個女人都不要你了？”
蘇景暉半點兒心虛也沒有，湊過去吻了吻她，低聲道：“她們怎么能和你比？”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他認定她愛他，所以有恃無恐。那些風流韻事，他從沒有刻意隱瞞過。他明白她并非一無所知，但她從不認真和他計較。像今天，他篤定她只是在撒嬌，而不是生氣——她不會真正生他的氣。
果然，雖然仍是背對著他，但蘇景暉感到孟驕的身子軟了，她問他：“難道她們比我美？”
蘇景暉笑道：“她們哪有你美。哪個不知，我蘇景暉的妻子是越城第一美人?！?/p>
翻過身，摟住蘇景暉的脖子，孟驕嬌笑著在他耳邊呵氣如蘭：“真的？不騙我？”
蘇景暉瞇起眼，不論怎樣，孟驕確實美，男人難免好色。
“當然是真的。我?guī)讜r騙過你？”蘇景暉隨口哄著，手不安分地撫著那柔婉玲瓏的曲線，啞聲笑道，“你知道，我最愛你。”
“我也是?！泵向滍槒牡赜?，在蘇景暉意亂情迷的剎那，輕輕地說，“曾經(jīng)……最愛你?！?/p>
次日醒來，身邊不見蘇景暉，孟驕竟覺得心情不錯。起身梳妝，想了想，打開衣柜，從角落里找出一件鮮紅的洋裝。
剛穿上，輕輕的敲門聲響起，王誠端著一碗湯藥進來，一見孟驕的模樣竟愣了。
孟驕覺得有趣。王誠自小伺候她，冷淡寡言，鮮少有明顯的表情。她本不喜，但因她是個難伺候的主子，這么多年，只有王誠最會揣摩她的心思，處處周到妥帖，才一直留在身邊。
“怎么了？”孟驕轉(zhuǎn)了一圈，問道，“不好看？”
“不?！蓖跽\搖搖頭，“只是許久沒見過大小姐穿這樣的顏色。”
這倒是真的。
蘇景暉傳統(tǒng)，不喜歡太過張揚嬌艷的女子，孟驕便漸漸只穿素色旗袍。那些曾經(jīng)鐘愛的明媚華麗的洋裝，非但不穿，連看也不再看一眼。
果然是女為悅己者容。
“我這么穿，可好看？”孟驕問，對著鏡子照來照去。
王誠略看一眼就收回目光，點頭道：“只是似乎有些大了，不如讓屬下幫大小姐拿去改？”
聞言，孟驕忙仔細看去，的確，本來應(yīng)很緊窄的腰身真的有些松了。
不覺失笑，膏粱錦繡、紙醉金迷的孟家大小姐仆從如云，飽食終日，竟然，越養(yǎng)越瘦了。
“不改了。既不合適，再買新的就好?！卑敕肿猿?、半分薄涼地笑笑，孟驕端起藥碗聞了聞，眉狠狠地皺起，“真苦?！?/p>
她一揚手，連藥帶碗從二樓的窗口扔了出去：“良藥苦口，是為了治病。若沒有病，這藥也就不用喝了。王誠，你說是嗎？”
“大小姐說什么，就是什么。”王誠面無表情，微微低頭道，“早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大小姐昨夜思慮得多，想必已經(jīng)餓了?！?/p>
“你真是……”孟驕笑嘆，昨夜為緬懷自己的愛情，她確實是沒什么胃口，倒是難為他幫她想出這樣的借口。
吃過早飯，孟驕吩咐王誠：“去開車，我去醫(yī)院一趟。”
【三】
金芙蓉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警惕地打量著端坐在廳中的孟驕，揣測著她的來意。
她曾經(jīng)是越城最紅的舞女，但自從懷了蘇景暉的孩子，便淡出了交際圈，夢想著母憑子貴討個名分，便是個妾，也是好的。
目光在那張妖艷的臉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孟驕有些不能理解：“蘇景暉本不喜歡你這樣的女人?！?/p>
“我不知道蘇爺喜歡什么樣的女人，但我知道男人都喜歡新鮮的。同樣的臉，即使再美，也總有看膩的一天。”說起如何討男人的歡心，金芙蓉得意地仰起頭，“再說，我能幫蘇爺生孩子。不像你，跟了蘇爺三年，連個蛋也沒蹦出來?！?/p>
“你說得有道理?！泵向溔粲兴嫉攸c點頭，目光移向金芙蓉的肚子，“五個月了，要打掉似乎有些麻煩?！?/p>
“你敢！”脊背發(fā)涼，金芙蓉雙手環(huán)住肚子，勉強定了定神，大聲說，“我懷的可是蘇爺?shù)暮⒆樱√K爺?shù)?！?/p>
“就因為是他的?！泵向溈戳艘谎蹠r間，慢悠悠地道，“是他的，又怎樣？”
金芙蓉聞言只覺膽寒，她顫抖著后退：“你若傷了孩子，蘇爺不會放過你！”
“你以為，我怕他？”孟驕幽幽地說，看了王誠一眼，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正是盛夏的季節(jié)，金芙蓉住的別墅外繁花似錦，一派盛景。
蘇景暉對金芙蓉的確用心。
身后傳來短暫的一聲槍響，孟驕閉目嗅了嗅醉人的馨香，王誠辦事干凈利落，她放心。
再睜開眼，就見蘇景暉領(lǐng)著人雞飛狗跳地闖進來。
先是沖進別墅里，見到金芙蓉的尸體后，蘇景暉嘶吼著沖到孟驕面前，拔槍指著她的頭：“孟驕，你好大的膽子！”
“你生了好大的氣。”孟驕眨了眨眼，淡笑著伸出手去，撫著蘇景暉的臉，“為什么？因為我殺了金芙蓉？”
“你知道她懷著我的孩子！”蘇景暉紅著眼，槍往前一頂，“你敢殺我的孩子！”
“不，景暉，那不是你的孩子?！泵向準栈厥?，眸中冷意一閃而過，“我哥就要回來了，你想，他要是知道了，會怎么樣？景暉，我是為你好，”
“你威脅我！”蘇景暉依然咬牙切齒，手卻不免軟了幾分。
對于孟驍，他忌憚三分。思及此，蘇景暉殺意漸冷，但余怒難消，拿槍頂著孟驕的頭動也不動。
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處置，他忽覺后腦處一陣冷硬，耳邊傳來王誠平板的聲音：“放開大小姐?！?/p>
蘇景暉幾乎暴跳：“反了！王誠，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王誠不做聲，手穩(wěn)穩(wěn)地拿著槍不動。
孟驕見狀笑開：“行啦，不生氣了。不就是孩子嗎？陪你一個就是?！彼謸嵘闲「?，“難道，我和你的孩子，比不上那個賤女人的野種？”
蘇景暉愣住，下意識地看著孟驕的小腹：“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孟驕拉下蘇景暉執(zhí)槍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處，“你喜歡孩子不是嗎？既然是你喜歡的，我總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蘇景暉盯著孟驕，片刻收起槍，伸手扶著她的手臂，一笑：“你看你，懷孕了還這么胡鬧，萬一傷到孩子怎么辦？來，我陪你去醫(yī)院瞧瞧?！?/p>
【四】
“喝碗烏雞湯?！碧K景暉小心地哄著孟驕。
他確實極想要一個孩子，經(jīng)證實孟驕確實有孕之后，蘇景暉驚喜之余，更是重新變回昔日殷勤溫存的模樣，若無外事，總是陪在她身邊。
孟驕推開，捏著鼻子別開頭：“腥?！?/p>
“是嗎？”蘇景暉嘗了一口，咂咂嘴，“不腥啊?！币ㄒ簧状禌隽怂偷矫向湸竭?，柔著聲音道，“乖，喝一口，很補的?！?/p>
孟驕終于勉為其難地碰了碰，蘇景暉大喜，連忙又舀了一勺遞過去，折騰了快一個小時，一碗湯熱了三次，總算喂了半碗。
這時有手下進來，俯身在蘇景暉耳邊一陣低語。
“寶貝，我出去一趟?！碧K景暉聽完臉色變了幾變，匆匆起身，走到大門口忽然回身囑咐，“近日外面很亂，你懷著孩子，不要隨意出去?！?/p>
透過窗戶看見蘇景暉走遠，孟驕問王誠：“那批貨到了？”
王誠答道：“前幾天就到了，蘇景暉想吃下這批貨，和聶八爺搶得正兇，兩邊已各有損傷?！?/p>
越城江山，孟聶兩家各占一半。孟家經(jīng)營賭場，聶八爺販售鴉片，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蘇景暉越界，聶八爺怎忍得下這口氣。
“孟家賭場不售鴉片，大哥不在，蘇景暉當真是肆無忌憚了?！泵向溊湫σ宦暎┮谎弁跽\，“蘇景暉拿你出氣？”
蘇景暉不會對她怎樣，卻不會輕易放過王誠。
王誠搖頭：“沒有?！?/p>
“雖然他怕我生氣傷了孩子，沒弄花你的臉……”孟驕走近，一把扯開王誠扣緊的衣領(lǐng)，露出觸目驚心的青紫傷痕，“你以為能瞞得過我？”
王誠不言語。
“記得請醫(yī)生來看看。”孟驕囑咐道，“你是我的人，這事，我會給你個交代的?！?/p>
“屬下不敢?！?/p>
“你……”孟驕還想說什么，卻忽感一陣惡心，猛地按住胸口，她不得不扶住王誠的胳膊。
“大小姐？”咬牙忍住傷口傳來的痛楚，王誠穩(wěn)穩(wěn)地扶住孟驕。
“恐怕……”孟驕并不遲鈍，算算日子，她不由得苦笑，松開王誠的手，讓他去請醫(yī)生。
得知診斷結(jié)果，孟驕輕撫小腹，無聲嘆息。
本來是為了有所圖謀才謊稱懷孕，沒想到事還未成，竟假戲真做了。
想當初一心一意想要為蘇景暉生個孩子，遍尋偏方秘藥，卻一直不能如愿。哪知灰了心，停了藥，卻有了孕。
不過，不管有孕之事是真是假，結(jié)果都沒差。
今時今日，凡是蘇景暉想要的，她必不會讓他如愿。
晚上，蘇景暉一進門就沖到孟驕身邊，擔憂地問：“聽說你今天請了醫(yī)生，是哪里不舒服嗎？”
孟驕一笑：“還不是你兒子折騰的?！?/p>
蘇景暉松了口氣：“沒事吧？”
孟驕搖搖頭，隨意轉(zhuǎn)了話題：“大哥去了好幾個月了，怎么還不回來。景暉，你有大哥的消息嗎？”
“我明天會讓人發(fā)個電報?！碧K景暉臉色變了幾變，舒臂摟過孟驕，“別的事你都不用操心，只要好好兒幫我生下這個孩子?！?/p>
伏在蘇景暉的胸口，孟驕柔聲說：“當然?！?/p>
【五】
“景暉！”
匆匆忙忙趕到醫(yī)院，推開病房的門，孟驕撲進蘇景暉懷里，緊張地看著洋醫(yī)生為他注射針劑：“這是什么？”
“破傷風而已。”蘇景暉解釋說。
摸著蘇景暉身上的繃帶，孟驕顫聲問：“你怎么會受傷？”
“聶八這不要臉的，竟敢偷襲老子！”蘇景暉罵了一句，“王八蛋！”
孟驕嚇了一跳：“是聶八爺？”
“不是他還能有誰？！”蘇景暉等針頭拔出之后穿好衣服，安慰孟驕，“我只是皮外傷，沒事。”
“那就好?！泵向湏屄曊f，眨眨泛紅的眼眶，“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p>
“你看我這不是沒事？”蘇景暉忙說，伸手摸摸孟驕的肚子，“沒嚇著孩子吧？”
“我們都很好?！泵向湻鲋K景暉站起來，“我讓人燉了骨湯，你受了傷，一定要好好兒補一補?！?/p>
“我先不回去了?！碧K景暉拍拍孟驕的手，說，“還有事要處理?！?/p>
“可……”孟驕擔心地看著蘇景暉，神情十分不安。
“你聽話，乖乖回家?！碧K景暉吩咐了幾個手下好好兒送孟驕回去，自己便領(lǐng)著人先走了。
以順便做個檢查為由，讓蘇景暉的人等在外面，孟驕推開診室的門，對里面的洋醫(yī)生微微一笑：“杰克醫(yī)生?！?/p>
“孟小姐，快坐?！苯鸢l(fā)碧眼的杰克熟稔地與孟驕打招呼，顯然相識已久。
“杰克醫(yī)生，剛才你給蘇景暉注射的……”孟驕一坐下就問。
杰克臉色一正，重重地點點頭：“那種藥可以調(diào)節(jié)人的荷爾蒙，從今以后，蘇先生大概無法再與女人……”
他微微頓了一下，說：“總之，孟小姐，按你所希望的，蘇先生將不會再有孩子。你腹中的，將是他唯一的孩子?！?/p>
“多謝你了。”孟驕輕輕一笑，“杰克醫(yī)生，我還有一件事要請求你?！?/p>
三日后，越城兩大勢力火并，兩家均有傷亡，從此矛盾越加激化，大小沖突不斷，整個越城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蘇景暉越來越忙，常常不回家，孟驕悠閑地養(yǎng)在孟公館深居簡出，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一天，蘇景暉興沖沖地回來，一進門就將孟驕攔腰抱起，低頭重重一吻：“驕驕，再過幾日，你就是越城的第一夫人了！因為你的男人，即將掌握整個越城?！?/p>
“恭喜你?！泵向溠鵂N爛的微笑，輕聲說，“你晃得我頭暈?！?/p>
“真是對不起，我差點兒忘了我的寶貝兒子！”蘇景暉連忙把孟驕輕輕地放在沙發(fā)上，“驕驕，你若是再幫我生個兒子，我就是全越城最幸福的男人！”
他俯在孟驕腹邊細聽，奇怪地問：“怎么沒有動靜！”
“他才多大，你這個當?shù)?，也太心急了?！泵向滘溞Σ灰?，撫著蘇景暉的黑發(fā)。
蘇景暉舒服地枕在孟驕腿上，高興得忘乎所以：“以前聽大哥說聶八爺如何了不起，原來不過如此?！?/p>
孟驕溫婉地說：“那是因為他的對手是你。景暉，在我心中，你是最了不起的男人。”
“還是你最會哄我開心。”孟驕的話讓蘇景暉十分受用，他伸出一根手指，“驕驕，他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你看著，不出幾日，越城便不再是兩分天下。越城，將會姓蘇！”
孟驕抿了抿唇，淡淡地應(yīng)了聲：“是?！?/p>
【六】
“幾位兄弟，我可是孟家的大小姐，蘇景暉的妻子?！痹匠墙纪庖婚g被廢棄的紡織廠內(nèi)，孟驕平心靜氣地看著面前的幾個男人，掙了掙被反綁在椅背上的手，“若是要錢的話，只管開口便是，這樣未免太傷和氣。”
今日她照例去醫(yī)院做檢查，不知怎么走露了消息，路上遭人襲擊，當時王誠被她派去裁縫鋪改那件鮮紅的洋裝沒在身邊，蘇景暉派的人又不怎么頂事，所以，她被順利地劫持了。
幾個男人看起來十分狼狽，身上臉上滿是塵土和血跡，神情焦灼。
為首一個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孟驕，冷笑道：“你還不知道吧？孟驍所乘的船遭遇風浪沉沒，如今生死不明。蘇景暉一來怕你動了胎氣，二來要謀奪孟家的權(quán)勢，所以才瞞著你。事到如今，你以為自己還是孟家的大小姐？”
孟驕只是不信：“這不可能！”
“若孟驍還在，豈能容他如此猖狂？我甚至懷疑，孟驍遇險只是說辭，說不定他已經(jīng)被蘇景暉做掉了?！蹦侨四笞∶向湹南掳?，逼她抬頭，“只可恨那蘇景暉得了孟家還不算，竟然將聶八爺逼迫至此！”
“你們是……”孟驕恍然，“聶八爺?shù)娜?？?/p>
“若不是突然斷了軍火來源……”男人猛一甩頭，松開孟驕，有人上前，將一捆炸藥綁在她身上，“信我已經(jīng)派人送去給蘇景暉了，你的生死，就看你男人如何選擇了?！?/p>
孟驕自信滿滿地說：“景暉他會來救我的?！?/p>
“但愿如此?！蹦腥吮е鴺尶吭趬ι铣闊?，“孟驍當家時，為人還算仗義，若不是蘇景暉欺人太甚，我們也不會如此。孟大小姐，冒犯了?！?/p>
“景暉他一定會來的?！泵向溣忠淮沃刂氐卣f。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蘇景暉非但沒有出現(xiàn)，越城西北反而隱隱傳來槍聲。
疲憊不堪的男人瞬間警醒，齊聲叫道：“八爺！”
一把槍頂在孟驕的眉心，卻被他人攔下：“她逃不了的。子彈不多，救八爺要緊！”
“孟大小姐，要怪，就怪蘇景暉心狠吧！”
狠狠啐了一聲，男人們點燃長長的引信，魚貫出了工廠，關(guān)上門。
他們沒有看見，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孟驕手上刀光一閃，繩子同時脫落。
迅速避到工廠角落，躲在一架紡織機后，孟驕安靜地等待爆炸的來臨。
聶八爺手下火力不足，那炸藥的威力不算大，這個位置雖也會受到波及，但卻不致喪命，不過腹中的孩子，一定是保不住了。
愛情就像那附骨之疽，不是那么容易擺脫的東西，愛過了，怎么也要痛一回。
這是她該要付出的代價。
腦中思慮萬千，現(xiàn)實不過一瞬間。
哪知，爆炸聲響過，預期的痛楚卻沒有來臨。
待塵囂過去，孟驕睜開眼，看著眼前滴血的面孔，掙脫緊緊護住她的雙臂，一巴掌甩過去：“王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破壞我的計劃！”
王誠頭一偏，一只手捂著右眼，一只手扶著孟驕站起：“大少爺臨行時囑咐過我，一定要保護大小姐?！?/p>
“我最多不過受些輕傷，流產(chǎn)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醫(yī)院方面已經(jīng)準備妥當了?！泵向湹芍跽\，“你這樣做，萬一被蘇景暉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杰克醫(yī)生也已經(jīng)準備好，如果大小姐執(zhí)意不想要這個孩子，我現(xiàn)在就送大小姐去醫(yī)院做手術(shù)，蘇景暉絕不會知道?！毖炯t了王誠的整只手，他別開未受傷的眼，“這里離醫(yī)院太遠，不安全?！?/p>
孟驕一口氣哽在胸中：“你……就為這個？”
王誠又不言語了。
閉了閉眼，孟驕伸手摸了摸王誠受傷的眼：“疼嗎？”
王誠搖頭。
“你這只眼睛可能保不住。”孟驕眨掉眼中的模糊，“值嗎？”
王誠說：“我沒想過?！?/p>
【七】
為了將聶八爺?shù)膭萘脑匠侨跨P除，蘇景暉放棄了救孟驕的機會。他對聶八爺窮追猛打，直逼得聶八爺一直退到城外，身中數(shù)槍墜了河。知情的人都說，便是天王老子，也是救不活的。
自此，蘇景暉終于將整個越城握在手里，而代價是，孟驕雖在王誠的保護下毫發(fā)無傷，卻因受驚過度而流產(chǎn)。
“對不起?！碧K景暉跪在孟驕的病床前，孩子沒有了，他是真的難過，只是對于他而言，權(quán)力遠比其他什么都重要，“你不要傷心，我們還會有孩子的?！?/p>
“我不怪你?！泵向溙撊醯負u搖頭，將臉埋進枕頭里，露出一抹憐憫的微笑。
蘇景暉，你總有一天會知道，是你親手殺死了你唯一的孩子。而且，從此以后，你將永遠不會再有孩子。
不過才守了孟驕幾天，勢力如日中天的蘇景暉就開始不安分起來。畢竟，孟驕的孩子沒有了，孟驍又兇多吉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將他束縛在孟驕身邊，就連孟驕出院，他都沒有出現(xiàn)。
黑色轎車前，孟驕凝視著為她開門的王誠，淡淡的目光在他右眼的繃帶上停留了一會兒，王誠的眼睛被飛出的紡織機碎片扎傷，就算痊愈，也幾近失明。
彎身進了轎車，孟驕問：“那些女人，蘇景暉還喜歡？”
“是。”
“那么，蘇景暉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泵向溝鞅〉募t唇抿成冷硬的線條，“他到底失去了什么?！?/p>
又是小半個月過去，一天凌晨，蘇景暉忽然驚恐萬分地沖進房，一身脂粉氣息，站在床邊瞪著孟驕，急促地喘著氣。
孟驕驚醒，對蘇景暉伸出手：“景暉？你怎么了？”
蘇景暉一語不發(fā)，猛撲過去，將孟驕死死壓在身下，撕咬一般地吮著她滑膩的肌膚。
“景暉，還不可以。”孟驕嘴里這樣說，卻并不認真反抗，反而抱住蘇景暉，任他放肆。
蘇景暉像瘋子一樣專注于孟驕的身體，直到大汗淋漓，卻始終無能為力。
他終于死了心。
“驕驕，驕驕?！睂τ谀腥硕?，這是天大的打擊，蘇景暉把頭埋在孟驕胸前，口氣是前所未有的驚恐和慌亂，“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孟驕故作不知：“什么怎么辦？”
“我……”蘇景暉張口，卻難以啟齒。
孟驕抱著他的頭，溫柔地說：“不想說就不要說了，總之，不論遇到什么事，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蘇景暉死死地捏著孟驕的手臂：“不、不！你一定會恨我！是我，是我殺了我們的孩子！”
唯一的孩子。
“怎么會？”孟驕溫柔淺笑，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是說過嗎？我們還會有孩子的?！?/p>
仿佛被當頭一盆涼水澆下，蘇景暉的身體僵如死尸。
“你是擔心我生氣嗎？不會的，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更不會怪你?！泵向溡恍?，在他耳邊反反復復地說，“你知道，我最愛你?！?/p>
蘇景暉在孟驕婉如鶯語的呢喃中漸漸放松下來，是啊，無論怎樣，孟驕總是愛著他的。
閉上眼睛，蘇景暉沉沉地睡了，他真的累了。
這夜之后，宛如新的太陽升起，蘇景暉脫胎換骨，對待孟驕比新婚時更為寵愛。
“快入秋了?！被▓@里，蘇景暉為孟驕披了一件衣裳，“小心著涼?！?/p>
孟驕垂下眼：“景暉，你很久沒對我這樣好了。”
蘇景暉道：“以后我會一直對你好?！彼髁朔魉念^發(fā)，“參湯應(yīng)該燉好了，我去端來?！?/p>
孟驕目送他出去，扭頭看向王誠：“找個時間，我去見見聶八爺?！?/p>
【八】
蘇景暉讓汽車停在珠寶店門口，他突然很想為孟驕買點兒什么。
孟驕確實是好女人，出身好，相貌好，才學好，難得的是還溫順。其實他一直都是喜歡她的，不過直到他已沒辦法面對其他女人的時候，他才終于想明白，唯有她能包容他的一切，唯有她，才會對他不離不棄。
他決定從此以后好好兒愛她。
這時，他才想起，他們最開始濃情蜜意之時，他的身份還很卑微，除了甜言蜜語，他從未真正送過孟驕什么東西。
孟驕喜歡西洋文化，那就，戒指吧。
蘇景暉想著，下了車，帶了兩個手下進了店。
他一心一意想著孟驕，在遇襲昏迷前的那一瞬間，腦中浮現(xiàn)的，都還是她那張驚喜的嬌艷面孔。
【九】
蘇景暉此時的樣子很是凄慘。
身子被結(jié)實地綁住吊起來，眼睛被蒙著什么也看不見，渾身都在熱辣辣地痛。
“媽的，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偷襲……”蘇景暉又驚又怒，剛想開口，一鞭子重重甩在他身上。鞭子沾著辣椒水，令他加倍痛苦，未出口的咒罵化成重重的一聲呻吟。
“王誠。”孟驕站在囚室外，聽著破空的鞭聲，用蘇景暉聽不見的語聲對王誠說，“我說過，會給你個交代?！?/p>
王誠道：“多謝大小姐?！?/p>
“不著急謝?！泵向溕焓置嗣跽\右眼處的傷痕，“我還欠你一只眼睛?！?/p>
“大小姐不欠我什么?！蓖跽\悶聲答道。
“也是?！泵向溳p輕一笑，“這筆賬，該算在蘇景暉頭上?！?/p>
推門而入，無聲打了個手勢，讓人將蘇景暉解下來按在地上，孟驕蹲下身去，凝神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手指輕輕撫摸過被蒙住的眼睛。
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碰觸這個男人，她曾經(jīng)最愛的男人。
下一秒，蘇景暉厲聲慘叫，雙眼血如泉涌。
他劇烈地掙扎幾下之后昏了過去，孟驕看了一眼，扔下染血的刀轉(zhuǎn)身出去。
王誠默默遞過一方手絹。
孟驕接過來，忽然有些不安：“王誠，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狠心？”
王誠看了她一眼：“大小姐不是一向如此？”
孟驕放了心，既然王誠不在乎，她也就不必有什么顧忌。
蘇景暉，孟驕從不在乎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但既招惹了我，就不該再去招惹別人。
愛或是不愛，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蘇景暉，我們的賬，還沒有完。
孟驕走后不久，蘇景暉因劇痛蘇醒，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被松了綁，周圍靜悄悄的，聽不到人聲。
“我的眼睛！媽的！”眼前一片漆黑，蘇景暉艱難地摸到了冰冷冷的槍墻，靠著墻滑坐在地，他體力不支地喘著氣，孱弱地罵，“他媽的是誰！有種的給老子出來！出來！”
沒有人回答他。
蘇景暉折騰了一會兒，無計可施之下，恨得以手捶墻。
忽然，他聽到孟驕的聲音從墻的那一邊傳來：“求求你放過我丈夫！只要你放過他，讓我做什么都行！”
“驕驕！”蘇景暉霎時清醒，掙扎著站起來，拍著墻大叫，“是你嗎驕驕！我在這里！救我，驕驕！”
他的聲音孟驕應(yīng)該是聽不到，他聽到她不斷地哀求，一聲又一聲。
然后，他聽到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是聶八爺?shù)穆曇簟?/p>
蘇景暉重重一震，不再喊叫。
他不知道聶八爺為什么沒有死，但他知道落在聶八爺手里，必定兇多吉少。
蘇景暉掩住臉，蜷起身體。
是他連累了孟驕，是他對不起她。
【尾聲】
孟家的敗落是越城百姓茶余飯后最新的談資，孟驍生死不知，蘇景暉生不如死，至于曾經(jīng)的孟大小姐，聽說，被聶八爺遠遠地賣到哪個窯子里去了。
“驕驕，你在哪里？”碼頭上，衣衫襤褸的蘇景暉拄著一根木棍，在人群中艱難地蹣跚而行，每每抓到人便問，“你知道孟家大小姐在哪兒嗎？”
透過鏤空的面紗，孟驕瞇眼看著蘇景暉從她休息的茶棚前走過，慢慢喝了口茶：“聶八爺，蘇景暉就勞煩你了?！?/p>
越城事了，孟家即將趕赴澳門。她在那邊讀書多年，知道那里的環(huán)境對孟家更為有利，一直以來她和孟驍都在為此準備，也沒有刻意瞞過蘇景暉。只是蘇景暉眼中只有越城并未覺察罷了，最后為這方寸之地，失去了一切。
“大小姐放心，我絕不會讓他死了。”聶八爺看一眼負手立在窗邊、因為帽檐兒壓低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笑道，“更何況，我的命是大少爺救的，大小姐的吩咐，我一定照辦?！?/p>
男人回頭，臉稍稍一抬，竟是失蹤多時的孟驍，他與孟驕對視一眼，彼此露出會心的微笑。
他此番去澳門一趟，著實做了不少事。
是他的故意詐死，蘇景暉才被欲望沖昏了頭；是他的一批鴉片，挑起了蘇聶之間的戰(zhàn)火；是他派人偷襲了蘇景暉，令其狂怒之下瘋狂反撲；也是他截下了應(yīng)該賣給聶八爺?shù)能娀?，在他落難之時救他一命，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
當然，這些事聶八爺和蘇景暉永遠不會知道。
風驟然大起來，王誠身子側(cè)了側(cè)，幫孟驕擋住吹來的沙。
“船來了?！彼f，彎身去拎她的行李箱。
孟驕微惱地看著他一下抓了個空，按住他的手，握住：“你眼睛不好，不是說這些事不用你做？”
王誠掙開她的手：“我不要緊?！?/p>
孟驕有些動氣：“你敢躲我？”
“大小姐?！蓖跽\沒做聲，半天突然摸出一個小盒子遞過去，“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蘇景暉是在珠寶店被我們抓到的，當時，他買這個是為了送給大小姐?！?/p>
孟驕疑惑地接過來打開，是一枚精致的戒指，她深深地看著王誠：“你告訴我這個，是什么意思？”
王誠說：“只是覺得大小姐應(yīng)該知道?！?/p>
“知道又如何？”
她愛他時，他才是天。她不愛時，他便什么都不是，自己又怎會為他心軟？
而那時，她已不愛他了。
毫不猶豫地將戒指扔進水里，孟驕再次握住王誠的手，威脅道：“你若是再躲，我就殺了你！”
這次，王誠沒有躲。
看著他那窘迫的樣子，孟驕撲哧一笑，牢牢地、小心地牽住他：“走吧?！?/p>
是誰、什么原因都不要緊，無禮也好任性也罷，既然她懂了，認了，愛了，便不會再放手。
驕傲如她，決絕如她，不論愛恨，從不拖泥帶水。
她允許自己愛錯，但絕不允許自己錯過。
愛她所愛，方不負此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