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舞后”楊麗萍:母愛的天空里“彩旗”飄揚

　　一只螞蟻是我的孩子，一棵小樹是我的孩子，而她，更是我的孩子了。
　　——楊麗萍
　　
　　為了藝術(shù)事業(yè)，早在多年前，“孔雀舞后”楊麗萍就放棄了做母親的機會。如今已年過五旬的她人生會不會因此而缺憾？對此，楊麗萍先是燦爛一笑：“有些人的生命是為了傳宗接代，我是生命的旁觀者。我來到世上，就是看一棵樹怎么生長，河水怎么流，白云怎么飄，甘露怎么凝結(jié)?！闭f完了，又忍不住補上一句：“弟弟妹妹家孩子很多！”楊麗萍口中的“孩子”其實更多的是指外甥女魏彩綺。這個渾身充滿靈氣的小姑娘從1歲多便跟隨楊麗萍，一直在她的悉心指導(dǎo)下成長，2012年兩人更是合作出演湖南衛(wèi)視春晚的舞蹈節(jié)目《春》，驚艷全場。在絢爛的舞臺下，這一對不是母女卻勝似母女的“母女倆”，會譜寫出怎樣一幅動人的“情感畫卷”呢？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舞蹈的世界里驚現(xiàn)“彩綺”
　　
　　2000年初秋的一個夜晚，楊麗萍正在舞蹈室里認真地排練，突然，門外傳來一聲輕輕的“噓”聲，她稍稍停頓了一下，用眼睛的余光掃了掃，然后再也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
　　門外，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氣呼呼地嘟著小嘴，在一個年輕女人的懷抱中不甘心地掙扎著。就在楊麗萍停下動作的那一瞬間，小女孩意識到了屋內(nèi)的動靜，回過頭看了楊麗萍一眼，委屈地叫了聲：“姨媽，媽媽搶我——”一個“搶”字讓楊麗萍忍俊不禁，她一步?jīng)_過去把小女孩抱在懷中，然后故作兇狠地沖年輕女子嚷道：“那我把我的小彩綺搶回來！”
　　這個名叫魏彩綺的小女孩是楊麗萍三妹楊麗梅的女兒。楊麗萍姐妹自小父母離棄，身為大姐的楊麗萍一直承擔(dān)著撫養(yǎng)一弟兩妹的重任，因此幾個弟妹待她如同長輩，處處依賴她，也處處照顧她，特別是楊麗梅。從小愛畫畫的楊麗梅是在楊麗萍的資助下才得成為一名畫家，所以她非常感激大姐，經(jīng)常會到大姐家住一住，幫助楊麗萍料理家事。而這一次，她更是帶上了活潑可愛的女兒小彩綺。因為，此時的楊麗萍正經(jīng)歷著人生中的一次“重大磨難”。
　　楊麗萍，云南洱源白族人，自幼酷愛舞蹈且天賦稟異，13歲進入西雙版納歌舞團，22歲調(diào)入中央民族歌舞團，28歲以舞蹈《雀之靈》一舉成為蜚聲海內(nèi)外的“孔雀舞后”。34歲那年，楊麗萍遇到了生命中的“真命天子”——臺灣商人劉淳晴。兩人于3年后結(jié)為夫妻?；楹蟮娜兆釉欢忍鹈廊缑?，然而就在不久前，兩人卻因“孩子”而鬧翻了。
　　一年前的春節(jié)，楊麗萍和丈夫一起去臺灣和公婆過年。一天，吃過晚飯，婆婆把楊麗萍悄悄叫到房間，微笑著說：“麗萍，我們只有托尼（劉淳晴英文名）一個孩子，現(xiàn)在你們倆已經(jīng)事業(yè)有成，能不能讓我們早點抱上孫子？”婆婆溫柔的話語和期盼的眼神讓楊麗萍很感動，她馬上答應(yīng)好好想想。
　　早在結(jié)婚之初，楊麗萍的丈夫劉淳晴就一直渴望有個孩子，但他知道妻子視舞蹈如生命，所以，一直以來從沒有向楊麗萍提過要求。這次婆婆這么一說，反而讓楊麗萍有些愧疚，自己年齡漸大，確實也該考慮了。而考慮的結(jié)果是，她同意“要個孩子”。
　　然而，當(dāng)忐忑不安的楊麗萍走進醫(yī)院時，迎接她的卻是當(dāng)頭一瓢涼水。醫(yī)生在認真幫她檢查過身體后，很鄭重地告訴她：“女性積累的脂肪量必須占體重的28%才可懷孕，只有這樣才有足夠的能量儲備維持10月懷胎和產(chǎn)后3個月的哺乳所需。而你長期過量節(jié)食，身上幾乎沒有脂肪，必須馬上增肥，否則根本不可能懷孕?！贬t(yī)生的話讓態(tài)度剛剛有點軟化的楊麗萍瞬間呆住，想到增肥生子可能意味著自己在相當(dāng)長的時間內(nèi)必須停止跳舞，甚至永遠不能再登舞臺，楊麗萍再也無法坐定?；氐郊液螅J真地對丈夫說：“舞蹈是我生命里不可分割的部分，我絕不會因為孩子而放棄它。我們分手吧，我不想剝奪你做爸爸的權(quán)利?！睏铥惼嫉某鰻柗礌柡汀敖^情絕義”讓劉淳晴又氣又惱，兩人大吵一架后決定分開。
　　婚姻出現(xiàn)危機后，楊麗萍將全身心投入到舞蹈中療傷。而得知情況的三妹楊麗梅放心不下，主動請求過來住一段時間。為了盡力幫大姐排解心中的痛楚，楊麗梅又特意將女兒彩綺帶了過來。只是沒想到，這個小家伙竟然學(xué)會了“偷看”——只要楊麗梅稍不留意，這個連上樓梯都不利索的小人兒就會一路爬上樓去，偷偷看姨媽跳舞。楊麗梅將她抱下來，她又找機會爬上去，有時還站在門外跟著楊麗萍比劃動作。這次楊麗萍訓(xùn)練間歇，又發(fā)現(xiàn)小彩綺在門外手舞足蹈。為了不影響大姐練舞，楊麗梅一把抱過女兒，盡量動作輕地將女兒弄下樓，可小彩綺不服氣，情急之下還惡人先告狀，說她這個媽媽“搶她”。
　　小彩綺的可愛與對舞蹈的著迷讓楊麗萍樂不可支。這次，她主動對三妹楊麗梅說：“就讓她在我這吧，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個著迷法！”
　　
　　“彩綺”變“彩旗”，捏個此時的你塑造彼時的我
　　
　　出于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愛，楊麗萍將小彩綺留了下來，而那句“看她如何著迷”的話，不過是隨口一說的笑談?？尚〔示_接下來的舉動，卻著實讓她有些驚訝。
　　每天晚上，楊麗萍都會上樓排練舞蹈，為了不影響家人休息，她還會關(guān)掉音樂，動作也很輕。這一天晚上，楊麗萍興致很高，一跳就跳到了接近半夜，后來實在累了，便停下來找水喝。一回頭，她看到了一個小身影——小彩綺穿著睡衣光著腳，正屏氣凝神地坐在地板上，一聲不吭地盯著她。楊麗萍嚇了一跳，急忙跑過去一把抱起小彩綺：“你坐了多久了？這樣會感冒的！”小彩綺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掩住嘴“噓”了一下，貼在楊麗萍耳邊說：“媽媽睡著了，別告訴她呀?！睏铥惼技泵p手輕腳地抱小家伙下樓，再看看墻上的鐘，時針已經(jīng)指向零點！
　　第二天吃早餐時，楊麗萍悄悄將晚上的事告訴了妹妹楊麗梅。楊麗梅聽后，開玩笑地問女兒：“咱們今天回大理吧！北京的云彩沒有咱們家的好看?！毙〔示_一聽急了：“我不！姨媽跳舞更好看，我要在這里看姨媽跳舞！”一句話讓楊家姐妹倆面面相覷。兩人你看我我望你，不約而同地愣了：莫非這孩子身上，也有著非一般的舞蹈靈性？
　　然而，楊麗萍不敢輕言承諾，于她自己而言，今天的成就是一個意外的奇跡，天賦尋常的人只能仰望，無法復(fù)制。而且這么多年來，她為了跳舞吃過多少苦只有自己知道，她不敢，也不想將這種艱難加在年幼的小彩綺身上。正巧兩周后有一個演出邀請，楊麗萍便借機離開北京，心想只要時間長了，慢慢地，小彩綺身上的那種執(zhí)拗就淡了。
　　讓她沒想到的是，半個月后，當(dāng)她再次踏進家門時，迎接她的，竟然是小彩綺固執(zhí)的背影。原來，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小彩綺不愿意上幼兒園，也不愿意陪媽媽在院子里寫生，只是一個人在屋子里跳舞?！澳巧碜诵螒B(tài)，活脫脫就像以前的你！但這條路不是人人都能走得通的，她太小，壓根不懂這些，你幫我好好說說?！泵妹脳铥惷芬布钡檬肿銦o措。
　　于是，楊麗萍嘗試著用自己的辦法說服外甥女：“學(xué)跳舞可辛苦了！你先好好上學(xué)，等將來考上大學(xué)，再選擇自己喜愛的東西好不好？”可她好話說了一籮筐，小彩綺一句話回答得干脆堅決：“我不怕吃苦，我只喜歡跳舞！”小彩綺的執(zhí)著打動了楊麗萍，最終她以退為進，同意讓小彩綺看自己練舞。
　　楊麗萍默許了小彩綺觀摩，卻有意加大了觀摩的“難度”——規(guī)定小彩綺觀摩時不許出聲。她想，孩子畢竟是孩子，只要時間長點，一定堅持不了，她還有意慢慢延長練舞時間。這天，楊麗萍連續(xù)跳了五六個小時。結(jié)果她回頭一看，小彩綺一直靜靜地佇立在旁，那專注的神態(tài)和安靜的身姿，像一尊漂亮的小雕塑。剎那間，楊麗萍感動了。她輕輕招招手，讓小彩綺進了練舞室：“你來跳一段讓姨媽看看?！毙〔示_毫不怯場，一進去就來了段難度頗高的旋轉(zhuǎn)，讓楊麗萍又驚又喜?！斑@孩子，比我當(dāng)年還厲害，轉(zhuǎn)起來就像一面迎風(fēng)飄揚的小彩旗！就讓她跟著我吧?！笔潞?，楊麗萍主動央求妹妹。
　　
　　就這樣，楊麗萍正式給魏彩綺取了個藝名——楊彩旗，并收她為弟子。
　　弟子收了，可楊麗萍卻明顯有“偷懶”嫌疑。她很少教小彩旗跳舞，只教她觀察花兒盛開、雛鳥長大、小草發(fā)芽……具體的舞蹈動作則讓小彩旗自己看著學(xué)，偶爾有空了，最多幫助規(guī)范下動作。她既不說教，也不約束，任由小彩旗自己折騰。旁人看了都捏一把冷汗，可楊麗萍倒是一點也不擔(dān)心：“只要她熱愛舞蹈就有希望，就會有出息。不用去說教，慢慢就能理解。我小時候就是這樣過來的?！?br/>　　當(dāng)師傅的“不作為”，可徒弟還偏就挺爭氣。自己觀察自己琢磨，自己學(xué)下腰、學(xué)壓腿、學(xué)踢腿，就連最苦的“下叉”都自覺自愿地學(xué)。兩年后，“麻雀變鳳凰”，小彩旗的舞姿越來越嫻熟，也越來越有模有樣了。
　　
　　一路相依又相扶，母愛的天空有你便足夠
　　
　　看著一天天延著自己曾經(jīng)的路走過來的外甥女，楊麗萍又驚又喜，她下定決心好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這個神似自己的孩子，可還沒來得及大力實施，小彩旗反倒先“幫扶”了她。
　　自從因為孩子的事和丈夫劉淳晴分居后，楊麗萍便全身心地投入到舞蹈創(chuàng)作中。2003年，楊麗萍開始籌辦原生態(tài)歌舞劇《云南映象》。然而排練到后期，后續(xù)資金嚴(yán)重不足，連舞蹈演員的工資都發(fā)不出。楊麗萍不得不賣掉了自己在大理的房子，接著又打破禁忌接拍廣告。
　　這些消息傳到劉淳晴的耳朵里后，劉淳晴非常不安。那天，他悄悄地回到了楊麗萍的住所，楊麗萍不在，只有小彩旗在院子里練舞?？吹揭谈竿蝗换丶遥暧椎男〔势炫d奮異常，拉著劉淳晴嘰嘰喳喳地說這說那。最后，小姑娘忽閃著眼睛，認真地望著劉淳晴：“姨父，你是回來幫姨媽的嗎？姨媽今天去拍廣告了，團里沒有錢，她很辛苦。我媽媽說，上次她去草原上拍《射雕英雄傳》，五個鼓風(fēng)機對著她吹，有兩次把她的頭發(fā)都卷進去了，我好擔(dān)心?！毙」媚锾煺娴谋砬楹驮捳Z讓劉淳晴的心碎了一地，他一把抱起小彩旗，刮了刮小彩旗的小鼻子：“姨父自然是來幫姨媽的，姨媽太辛苦了。”
　　就這樣，小彩旗的“牽線搭橋”軟化了楊麗萍和丈夫的關(guān)系。最終，楊麗萍接受了劉淳晴的資金支持和情感回歸，兩人重歸于好。
　　資金問題解決了，可世事的意外楊麗萍無法掌控。當(dāng)《云南映象》正式推出時，卻趕上了“非典”。楊麗萍帶著演員們上了臺，可臺下卻沒有一個觀眾。看著空蕩蕩的觀眾席，信奉“今生不傷悲”的楊麗萍當(dāng)場號啕大哭，其他演員也跟著傷心落淚。正當(dāng)臺上悲慟一片時，突然，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臺下傳來:“姨媽，我們是觀眾呀！”楊麗萍抬眼一看，只見丈夫和小彩旗端端正正地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笑瞇瞇地沖她擺手。楊麗萍的眼淚更加控制不住，“嘩嘩”地往下流。
　　劉淳晴和小彩旗的支持讓楊麗萍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與決心?！胺堑洹边^后，楊麗萍終于迎來了事業(yè)中的另一個高潮。
　　事業(yè)和婚姻都走出了低谷，楊麗萍便開始著力培養(yǎng)這個小弟子。她讓小彩旗學(xué)會擊鼓，然后帶著她在舞臺上亮相。這時，小彩旗的天賦和勤奮得到了回報。無論是《太陽》中的那段精彩擊鼓，還是《朝圣》里的原生態(tài)歌唱，以及《雀之靈》中最后出場的那只小孔雀，小彩旗都獲得了如潮的掌聲。
　　可是，這并不是楊麗萍最想要的，她更希望小彩旗明白跳舞的不易。在一場演出前，小彩旗突然感冒發(fā)燒近40℃，在給她喂完藥后，楊麗萍摸著小彩旗的頭說:“你還得堅持下，票已經(jīng)賣出去了，你不得不上場，不然對不起觀眾。”說這些話的時候，楊麗萍非常難受，雖然孩子需要鍛煉，但對一個7歲的孩子來說，這確實太殘忍了些，她甚至想，如果小彩旗央求不上場，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然而，意外的是，小彩旗抬起腦袋認真地點了點頭:“嗯，我要上場！”
　　在楊麗萍的悉心照顧和精心培養(yǎng)下，小彩旗進步神速，她在楊麗萍的舞劇《云南映象》《藏謎》《響聲》中都扮演過重要角色。2009年，小彩旗又?jǐn)y手梵語歌手薩頂頂，一起演繹了歌曲《萬物生》。面對這些成績，一向低調(diào)的楊麗萍也不得不夸贊:“她底子很好，現(xiàn)在很多動作都做得比我好，比如轉(zhuǎn)圈，似乎怎么轉(zhuǎn)也轉(zhuǎn)不暈一樣?！?br/>　　在專業(yè)上，楊麗萍對小彩旗采取“大而化之”政策；在生活上，她也實施放養(yǎng)。小彩旗不喜歡說教式的教育，楊麗萍就請了人專門輔導(dǎo)，在課業(yè)上也從不約束她；小彩旗要零花錢，楊麗萍就把她的基本工資交給她，讓她自己花自己存；小彩旗嘴饞貪吃，楊麗萍就讓她多吃點長高長壯點。拋開舞蹈，在小彩旗這里，楊麗萍徹徹底底淪落為一個沒有原則的“慈母”。
　　而與此同時，小彩旗也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一個又一個制高點成為楊麗萍的“老師”。作為出生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90后”，對各種新生事物小彩旗總是無師自通。早在微博剛興起時，小彩旗就成了“微博控”。2011年年底，當(dāng)小彩旗和楊麗萍即將登錄湖南衛(wèi)視小年夜晚會的消息傳開后，眾多孔雀舞迷紛紛請求楊麗萍開通微博和大家互動。這下可難壞了不諳熟網(wǎng)絡(luò)的楊麗萍，小彩旗得知后，立刻大包大攬:“沒事，有我呢！”她手把手地教會了楊麗萍開通微博，又親自演示如何發(fā)布文檔及圖片，楊麗萍實在忙不過來時，她便主動“捉刀”，代姨媽發(fā)布“實時戰(zhàn)況”?！皼]法比，比不了，隔著代溝啊?！币徽f起這些，楊麗萍就會假裝無奈地笑。
　　2012年1月17日，楊麗萍帶著小彩旗演繹了美輪美奐的舞蹈《春》，節(jié)目一播評論如潮，最多的說法是“‘50后’楊麗萍即將掛靴，‘90后’小彩旗強力接班”。對此， 13歲的小彩旗很替姨媽不平。而對楊麗萍而言，她只有一個愿望：“她健康快樂就好，其他的，都是浮云?！被蛟S，只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才會有如此直白卻情深的母愛感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