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故都

　　五月，初涉故都回來，我一直想親手砌一座城池，以文字的磚。我的城里酣睡的是我純凈如嬰孩的思緒，池畔參差的嫰柳輕拂著如水的夢，我安靜地入睡，心無旁騖。
　　
　　一、長城萬里
　　
　　此刻，我的眼里心底，彌漫的是蒼勁蔥蘢、無限綿延的山巒，那山巒上馳騁了千年的萬里長城，正長城萬里。
　　長城于我，不只是一個去處、一種建筑、一處風(fēng)景，他只是一個存在，一個陽剛男兒的存在，他挺起脊梁、張開雙臂、昂首雄視、直逼遠(yuǎn)方，千年來，從未改變。我很詫異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但也很明白，自從知道長城的那一瞬間起，他就一直以這樣的方式存在，并扎根于我的心底。
　　其實，無論綿長的一段歷史還是短暫的一日生活，有多少人、事、物本就是一種客觀的存在。如同花草樹木鳥獸蟲魚一樣，自然地來，自然地去，自然地生，自然地死，誰也主宰不了，誰也抵擋不了。當(dāng)然，這樣的存在是有區(qū)別的，有的像是生物實驗室里活生生的標(biāo)本，只是標(biāo)本而已，封存在一個個玻璃櫥柜，甚至見不了一片陽光，不管它們曾經(jīng)怎么樣的活潑和輝煌；有的，則是一朝在了萬年長存，他永遠(yuǎn)是鮮活的、蓬勃的、溫潤的，如滑鐵盧，如長城。
　　我沒有去過滑鐵盧，但我的想象中，滑鐵盧古戰(zhàn)場那一座金字塔式的小土山一直蒼翠豐茂，鐵獅峰峰頂上那頭威風(fēng)凜然的鐵獅子，仍瞋目遠(yuǎn)視，一副征服全世界的神姿。滑鐵盧是因戰(zhàn)爭存在的，是失敗的代名詞，但是那么多人長途跋涉而去，不為祭奠失敗，只為拜謁英雄。這真的是一個奇怪的悖論。
　　就像長城，也是因戰(zhàn)爭而在的，也不是失敗的存在，而是英雄的見證。
　　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里，我便在這樣的思緒中遠(yuǎn)離了現(xiàn)代化都市的繁華和喧囂，涉入一處山高水長的領(lǐng)地，去拜謁我久仰的英雄。當(dāng)我匯入人流，踏上一級級石階，看到那些由歲月步履踩踏磨打而凹陷的痕跡時，心有些疼。我每踏一步，就不由得在想，我是踩著英雄的哪一處了？他健壯的腿部，或是他有力的臂膀，或是他瞋目昂視的頭顱？我不知道，那么多堅硬的石塊，究竟是怎么樣貼切地挺拔起他的骨架，融化成他的血肉，讓他于千古的年年歲歲里，站成英雄男兒，也站成守護(hù)的神？
　　不知道，此刻光與影的迷玄里，孟姜女正伏在哪一塊城磚上哭？千年的眼淚，是否也如滄海鮫人泣成粒粒珍珠？她追念著的良人可否醒來？在我的意念里，一直堅信是孟姜女哭倒長城的，我以為，唯有如此，才有陽剛與陰柔的完滿圓合，才可鑄就新的不倒長城，長城不倒。只是，此刻我攀登的這座城墻的前前后后，只有峻拔的高山、綿亙的蔥蘢，不像平遙古城那樣，有柔情彌漫的楊柳枝。那么，我的長城，你剛勁的風(fēng)骨背后，是否也有曠古的孤獨？
　　我不知道別人攀登長城是什么樣的感覺，或者真會有“不到長城非好漢”的氣概吧？我沒有，我只是在攀登或者俯瞰間，有了心動，甚至有了別樣的疼惜，也許是為應(yīng)合他千年的孤獨吧？我們的長城，從那個曠遠(yuǎn)的時代一路走來，他攜帶了太多，也被攀登或未攀登的人帶走了太多，所以，他承載的多，丟失的也多?；蛟S他已經(jīng)孤獨了太久，而太多如長城一樣的悠悠古韻，也正在那些文明的前行中漸行漸遠(yuǎn)。
　　那一瞬間，我有些悵惘，佇立良久之后，只想用我的雙腳，一步一步碾過滄桑歷史中每一塊厚實的記憶之磚。當(dāng)我一路直上，不停攀爬，而后，站在那一段“水關(guān)長城”的顛峰時，我的眼前，那些蒼綠的樹啊草啊枝啊葉啊，霎時流淌成萬頃碧波的模樣，浩浩蕩蕩，和著長城不老的脈搏，攀著他挺拔的臂膀正纏綿成山水相依的模樣。
　　長城啊，我的長城，原來，我心底的長城，那英雄男兒的精魂，正是如此的峭拔模樣：他不只是一座連綿不絕的山，日夜守護(hù)著牽繞著他的水；他更是一個英雄男兒，以健壯的雙臂環(huán)成一個世界，呵護(hù)著他不老的家園。
　　那一刻，我的眼里心底，盡是萬里長城，長城萬里。
　　
　　二、回望故宮
　　
　　那個初夏的午后，我在微雨中走出午門，走出天安門，走過金水橋，沒敢再回望故宮。故宮于我，像是一個浩大無邊的世界，我雖曾暢游其間，卻沒有融入那個久遠(yuǎn)的時空。那種無以言說的廣闊，讓我覺出自己的小，極小，恍若一粒塵埃，落在歷史大幕外一角，永遠(yuǎn)都不可能窺視到幕內(nèi)的一切。
　　所以，我只能選擇離開。
　　故宮，神往已久。那日，陰郁，有小雨。穿過午門，整座紫禁城就鋪展在我的面前，我看到深紅色的宮墻和金黃色的琉璃瓦，這綿延一片的紅色和金色正將紫禁城和周邊的建筑完全區(qū)分開來。當(dāng)我融入浩大的人流時，才覺出，這樣的故宮之行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在一個寂靜的午后，當(dāng)游人散去后，一個人立在某個大殿的背后看故宮，那樣，一定會感覺到有好多故事就在身邊上演，你便會離歷史近一點。很遺憾我沒有那樣的機(jī)會，我只是艱難地行進(jìn)在擁擠的人群中，穿過一道道城門，跨過一個個門檻，走進(jìn)一座座院落。
　　但走了很久，我都沒有走進(jìn)那個世界的某一處，我仿佛游走在一個虛飄的空間，連自己也虛飄起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微微覺出故宮的迷離陰郁，在我的想象里，那里的建筑可以豪華、大氣、富贍，但紅墻內(nèi)，大大小小的院落、宮殿、房舍，不知道哪個小角落，總會滲出些陰郁的氣氛，那些過往的人事，也會于宮墻殿堂的某一處，倏地出現(xiàn)，或者消逝。
　　我仍是虛飄地游走在故宮的紅墻前、殿堂后、角落里，或者悄然踏進(jìn)某一所院落，有那么一瞬間，我只想，其實那些院落，看起來也像是老百姓的四合院，但就是覺不出絲毫平平淡淡的真意，只感覺出一些高低貴賤的身份標(biāo)識、勾心斗角的角逐痕跡。所以，面對那么龐大的故宮，除卻茫然，我竟然還有些被逼仄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于是，我在不知不覺中迷惑了視野，錯失了方向?；蕦m高墻內(nèi)的三宮六院，我竟然不知道這里或那里究竟是哪一宮哪一院，我的眼目心底，都是一樣塵封了的斑駁的記憶。我透過玻璃窗看見雕花的畫屏、漆黑的地板、古色的床榻、別致的梳妝臺、古舊昂貴的陳設(shè)、大塊的玉石玉器，還有玻璃櫥窗里那些服飾，我的眼前倏地飄忽了一個又一個身影，她們高戴旗頭、腳著馬蹄木底繡花鞋，有的雍容華貴款款而來，有的趾高氣揚(yáng)不屑一切，有的畏畏縮縮低眉頷首，但不管是哪一種風(fēng)姿，都是漸遠(yuǎn)漸近、漸近漸遠(yuǎn)，我抓不住她們飄忽而去的裙裾，甚至嗅不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既如此，我不想再往前漫游了，我只想停下來，讓自己清醒一些。當(dāng)我悵惘地坐在某一個院落里干凈的臺階上時，我的記憶里紛呈的仍是有關(guān)這座宮殿的所有輝煌。我無意懷疑那些過往的輝煌，或者仍然彰顯著的輝煌，但我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眼前的路，游人如網(wǎng)，網(wǎng)住了我所有光明的空間。
　　我的思緒在這樣的網(wǎng)中迷糊了很久。倏地，我在一種近乎睡眠的狀態(tài)里嗅到一種耐人的清香，它游絲般地裊裊于殿堂、院落、墻里墻外、游人之間。那味道很熟悉，或是那些磚瓦的泥土味兒，或是那些古木的暗沉香，或是窗欞間的悠悠古韻，或是殿堂匾額篆刻的滿漢文字，或是那些頹敗間的青草綠。總之，那種味道讓我心生溫暖和親切，眼前的一切好像不再空曠，不再茫遠(yuǎn)，不再隔膜，那一瞬間，我甚至不愿意把這里當(dāng)作一個龐大的建筑工程，一座世界建筑史上獨一無二的經(jīng)典，一座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皇家宮殿，一組人類歷史上迄今所能看到的最大的宮殿建筑群，或者中華古文明的見證，全人類共同的歷史文化遺產(chǎn)。我只覺得，這里只是一個曾經(jīng)的家園，縱使傲然于世，成為我們的珍寶和自豪，但終究，它曾經(jīng)也只是一個備受呵護(hù)的家園。
　　我不知道這突然冒出的想法有多么可笑，但至少覺得自己已從一張浩大強(qiáng)勁的網(wǎng)中掙脫而出，想看看她真實、平凡、普通的一面。
　　最初，這里只緣了一個叫朱棣的男子對北方的懷舊情感，緣了他對故地一脈深情的留戀，才有了這個北方家園的歸宿，才使得這里成為一個個母親萌生希望的地方、一個個孩子孕育出生的地方；而后，成為一個個皇帝成長成熟的地方，也成為一個個朝代興盛與衰敗的地方。她以自己的廣闊與博大包孕了過往歷史的風(fēng)云，滋養(yǎng)了無數(shù)蓬勃的生命，見證了久遠(yuǎn)王朝的興衰，成為一種歷史永恒的留存。但這并不影響她最初的本意，或者作為一座家園的溫暖，即使她曾經(jīng)是一個龐大家族等級森嚴(yán)、勾心斗角的陣營，但仍是一脈中華血緣的相承。那些鐫刻在殿堂、院落、房屋匾額上的滿漢文字，不只鐫刻了一份滿盈的真實與渴望，也鐫刻了滿漢民族的大融合。文明與野蠻間，浩蕩著一種天上人間的真情，而一個“和”字則包蘊(yùn)了他們對家園和睦、天下和平、君民和諧真實殷切的期盼。
　　
　　所以，我以為，直到現(xiàn)在，她仍只是以一個中國傳統(tǒng)家園的模式存在，含蘊(yùn)了太多的人間風(fēng)情，皈依了近千年的虔誠，濃縮了千般恩萬般怨。那么，我是否可以撥開籠罩她的威嚴(yán)、輝煌和神秘，不要給她冠以太多的名號，也不要以一種固有的意念去夸飾或褒貶一段段歷史、一個個人物。所有的人事已然漸行漸遠(yuǎn)，這里所能夠容納的，只是我們對一種過往存在的拜謁，她的神圣讓我們虔誠，她的普通也讓我們貼近?；蛘邚牧硪粋€角度看，雖然她威嚴(yán)神圣到不可侵犯，但也是老百姓一磚一瓦一石砌成，每一處，都是曾經(jīng)的撫摸。
　　我心釋然。
　　想要離開的時候，耳際忽有輕柔的箏音響起，那水流般的樂曲，就是宮廷宴樂了吧？恍惚間，竟那么熟悉。我慢慢站立、起步，想尋向箏音的所在。我仿佛看到一個女子，正低眉頷首，以纖纖十指彈撥著21根琴弦合成流水箏音。那些久遠(yuǎn)的音符的河，緩緩而過，不消不彌，流淌在歷史的河床里。那是從生命底部傳來的潺潺之音，也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如樂如歌如吟如唱。
　　如此，回望故宮，不看豪華與經(jīng)典，不想殘缺與完整，不談文明與野蠻，不說過往與未來，只留駐，一個曾經(jīng)的家園，惟愿，“天地交合，安康美滿”。這些，于我已然足夠。
　　
　　三、尋常巷陌
　　
　　那晚，在略微幽黯的燈光里，我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心境走向或大或小或?qū)捇蛘谋本┖?。我在有些迷玄的光影里穿行，我的身心是分離的，我的腳走在胡同的這頭，我的心已穿越胡同的那頭，我甚至在緩緩前行的腳步里不自覺加快速度，想一直走向胡同的盡頭。
　　那時，腦子里只有汪曾祺先生的那篇《北京的胡同》。
　　《北京的胡同》是汪曾祺先生為攝影藝術(shù)集《胡同之沒》寫的一篇序言，也是一篇優(yōu)美的散文，悠閑、散淡、平和、親切，而略帶傷感。那種語言意境與汪先生的審美追求以及文章所闡述的老北京市民的生活特點相一致，極富于文學(xué)韻味。
　　這篇序文，先生并未嚴(yán)肅地討論有關(guān)“胡同”“文化”及“胡同文化”的問題，而是從日常生活的瑣碎、地域風(fēng)俗民情等娓娓道來，闡述胡同、四合院對北京人生活的影響，也可以說北京人的風(fēng)俗文化造就了方方正正的胡同和四合院的布局結(jié)構(gòu)。
　　他說：“北京城像一塊大豆腐，四方四正。城里有大街，有胡同。大街、胡同都是正南正北，正東正西。胡同和四合院是一體。胡同兩邊是若干四合院連接起來的。胡同、四合院，是北京市民的居住方式，也是北京市民的文化形態(tài)?！?br/>　　可惜，不管京都故里的胡同曾經(jīng)怎么樣的熱鬧，終究還是在沒落，胡同文化也漸在消淡。我所去的那一段里，胡同舊制雖在，可早已難覓方正的格局，一些不新不舊的房屋或棚子也雜陳其間，所住的也早已不是老北京人，多是外地來謀生的。
　　一拐角處，我見到一對正坐在路邊吃晚飯的夫婦，他們面對面坐著，每人各拿一個饅頭，地上放著各自的一碗稀飯，之間放一小木凳，一個小瓷盆里是涼拌黃瓜。這些，便是他們?nèi)康耐聿?。他們來自河南，在北京撿垃圾過活，家里有老人、有上學(xué)的孩子，他們所住的地方，也只是六平米左右的磚墻小屋，其實像是臨時搭建的棚子。我立在門角細(xì)看：一張單人床緊挨一邊墻，床頭擱置一只煤氣爐，空隙處堆積一些雜物，之外，再沒有一處空地。屋內(nèi)已是悶熱，他們平靜地坐在地上，這路邊該是他們辛勞一日之后最穩(wěn)妥的安閑之所吧？我不知道，這個沒有任何取暖條件的小磚棚，是怎么抵擋北京的冷風(fēng)酷霜的？
　　當(dāng)我離開的時候，思緒空洞而茫遠(yuǎn)，甚至有些痛楚。我想要的胡同，不是這樣。胡同是北京人幾世幾代的故交，是他們曾經(jīng)溫暖的家園，但如今，胡同的主人早已遠(yuǎn)離，這破敗的故址只成了一些平民百姓暫時落地之所。他們掙扎在生活的邊緣線上，只求著溫飽，卻是溫飽也難得。好在，他們可以如此平靜地面對貧窮、面對困厄，并正在努力去擺脫。如此說來，這北京人的接力棒是交給他們了？可是，日漸衰落的胡同目送故人遠(yuǎn)離、親迎新人來臨，心底是不是也有些苦楚和無奈？
　　我不知道，究竟是誰遺忘了這里？或是這里遠(yuǎn)隔了什么？是繁華嗎？我在幽暗里盡可能地極目遠(yuǎn)望，那邊，新建高樓的骨架像是沖天的刺，正在遙遙攀緣、高升，將天幕，切割成一塊，又一塊。原來，一半落沒，一半繁華，竟是咫尺之遙。
　　《北京的胡同》文末，汪曾祺先生回歸為照片集子寫序的本意，以抒情的筆觸深情地吟唱了一段略帶傷感的尾聲：“北京的胡同在衰敗，沒落。除了少數(shù)‘宅門’還在那里挺著，大部分民居的房屋都已經(jīng)很殘破，有的地基柱礎(chǔ)甚至已經(jīng)下沉，只有多半截還露在地面上。有些四合院門外還保存已失原形的拴馬樁、上馬石，記錄著失去的榮華?！薄霸谏唐方?jīng)濟(jì)大潮的席卷之下，胡同和胡同文化總有一天會消失的。也許像長安的蝦蟆陵，金陵的烏衣巷，還會保留一兩個名目，使人悵望低徊?！?br/>　　那一刻，當(dāng)我的腳從胡同走出，我的心從先生的胡同走出，心底空落。也許，胡同四合院，已不能適應(yīng)現(xiàn)代化大都市的發(fā)展和生活節(jié)奏的變化，胡同之沒落，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盡管許多人留戀胡同、留戀舊時歲月、懷念鄰里情深的溫暖，但是這些古老的溫情都阻擋不了胡同沒落的冰涼。
　　胡同正在沒落，也許相應(yīng)的，失去根源的胡同文化也將沒落，但文化的沒落不是可看、可感、可觸摸的有形物質(zhì)的頓然消失?，F(xiàn)代文明的進(jìn)程中，胡同可以逐漸頹倒坍塌傾圮，但胡同文化當(dāng)不會就此于瞬間湮滅吧？
　　我以為，京門故里最具備傳統(tǒng)文化特色的，便是那些尋常巷陌，它們蘊(yùn)涵著的濃郁的人文氣質(zhì)，不消不彌。存在之古老，經(jīng)歷之風(fēng)雨，遠(yuǎn)逝之時光，令它們具備了別具一格的風(fēng)范；紅墻、深巷、京腔，以及各種伴隨在生活至深處的習(xí)俗，都使一個地域充滿生機(jī)和傳神，無論相隔多久，依舊散發(fā)著獨特的光芒。
　　只為，文化竟是這樣貼近我們的生活，如血液，流淌在我們的生命里，沒有誰可以剝離，沒有誰。
　　
　　此程歸來，能夠如此回望，印象故都，心底，并不蒼涼。
　　曹潔，1972年生，陜西榆林人。中國散文家協(xié)會理事。作品見于《散文選刊》《華夏散文》《中國散文家》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