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詛咒黑

　　今日中國的公共輿論彌漫著一種對自由主義的常識性論述，這種對自由、民主、市場和法治的簡化論述，因充滿激情和立場清晰，以及在思想資源上的簡單明了，而成為媒體人和部分知識人屢試不爽的話語形式。而另一種左翼知識人的復雜化的對時代的政治與狀況的分析，則因為知識資源的龐雜與論證體系上的龐大，以及表述風格上的纏繞與曖昧，根本無法實現(xiàn)孫歌所言的“理論的及物”。因此，可以說在公共輿論的思想資源與論述風格中，過分的簡化（如原教旨的自由主義者）與過分的復雜化（如某些左翼知識人）都無法真正地把握和敘述這個時代的真相。
　　青年學者周濂的隨筆集《你永遠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在這些公共性論述中間顯得獨樹一幟。如果你只是在書店里迅疾地翻閱此書，會覺得這本薄薄的隨筆集只是“掉書袋”式的作品而扭頭轉身，或者你有足夠的耐心更細致地閱讀，因為缺乏足夠的知識背景，而覺得這是一本在知識上構成對自我的知識結構太大挑戰(zhàn)的作品，因此而輕易地放棄。這種種現(xiàn)象就說明其實我們碰見的是一本超越于常識之上的批評性著作，它不是學院式的繁文縟節(jié)，也非媒體上常見的短平快評論，它試圖將學術資源尤其是政治哲學和道德哲學最基本的思考方式與基本關切，引入我們習以為常的公共討論，刺激出新的問題意識和政治想象。
　　正如書名所呈現(xiàn)的那樣，周濂在專業(yè)研究之外（其主要學術作品《現(xiàn)代政治的正當性基礎》由北京三聯(lián)哈佛燕京叢書出版），在長達十年的時間內寫作這些書評、影評、隨筆、思想筆談等，是試圖直面這個時代的主流話語或非主流話語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重新引入對政治、文化與人性等基本議題的嚴肅思考。用作者的話來說，寫作就是“一場與自己的本性進行的戰(zhàn)斗，一個也許永遠都沒有標準答案的‘認識你自己’的追問。在這漫長的過程里面，你需要清算智識上的無明，更重要的是克服意志上的軟弱。”
　　已故捷克前總統(tǒng)哈維爾曾經在《無權者的權力》一文中號召生活在后極權社會的個體重建自我，直面政治，他倡導的最基本的方式就是呼吁被意識形態(tài)的殘余和資本的幻象侵蝕的個人，努力生活在真實中，講述自己的獨特人生故事，故事本身就具有反極權主義的個性?？梢哉f，周濂對于幸福與自由的思考（他以阿倫特對法國和美國革命的思考重提自由立國的重要性）、對于正義與秩序的思考、對于日常政治詞匯中的“一小撮”、“不就是，又怎樣”等折射的普遍心態(tài)的描述、對大眾文化、網絡文化的本性的診斷等、對“我的”與“好的”背后的細致差別的辨析等，都在向我們呈現(xiàn)一個執(zhí)拗的思考者的肖像。周濂對今日中國所謂去政治化的公共生活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機制，有著清醒的認知與犀利的批評，他認為正是這一套被功能化與內在化的意識形態(tài)機制，在最大程度地維持著其實讓我們感到不舒服、憋屈的體制的良性運轉。正如他引用齊澤克的政治笑話之后指出的那樣，“無論是高貴的謊言還是冷酷的意識形態(tài)，其實都不必費勁巴拉地維持它的表面光鮮亮麗，一個不再被人們認可或相信的意識形態(tài)仍舊可以繼續(xù)發(fā)揮政治和社會價值分配的功能，哪怕它看上去漏洞百出、茍延殘喘，但只要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它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么它就仍然功能健全、運轉良好，這才是意識形態(tài)的本來面目?！?br/>　　這樣的人群也就是周濂戲謔地稱之為“裝睡的人”，裝睡的人不是因為仍舊執(zhí)著于革命的烏托邦而拒絕現(xiàn)實世界，也不是因為恐懼于政治暴力而處于休眠狀態(tài)，裝睡的人也并非不知道現(xiàn)實的生活世界已經發(fā)生實質性的改變，他們只是在做一種精密計算反復思量之后的投機，因為裝睡可以實現(xiàn)自我利益的最大化，導致的結果就是空洞的神圣意識形態(tài)外殼與逐利而世俗化的個人的脫節(jié)。這樣的人自然是無法喚醒的人。
　　比如一些倡導中國模式反對普世價值的知識人，在周濂看來就是將“我的”與“好的”混為一談，其實也就是陷溺在中國崛起的迷夢中間不愿意醒過來的群體，這樣一種中國崛起的大敘述，由于缺乏對個體與自我的基本考量，也沒有對正義、平等與自由價值的細密設計，顯然具有白日夢的催眠效果。面對今日中國知識界和公共文化的種種亂象，周濂提倡知識者的反思精神和行動能力，敢于與那些似是而非的現(xiàn)實主義、犬儒主義做決裂，否則的話，“不管是一個人，或者一個民族，如果缺少深厚的哲學傳統(tǒng)去沉思命運的無常，沒有堅定的宗教信仰去抵御時間的清洗，也沒有強健的法治精神和權利意識去抗拒國家的暴力，那么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歇斯底里地狂歡和饕餮，起哄或圍觀?！眹^心態(tài)或者圍觀文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恰恰是彌漫在中國社會最普遍的現(xiàn)象與心態(tài)。如何重建個體與政治的相關性？對生活世界的反復思索是可以不斷開掘出行動的能量，而對自我心智生命的不斷沉思，更是可以讓自我與政治發(fā)生深度的關聯(lián)，正如作者敬重的昂山素季所言：“真正的改變是通過理解、同情、正義、愛心后的內在變化。”即此而言，無人能夠自外于政治。
　　周濂通過不丹王國作為個案來考察幸福政治學的特征，一個擁有安全感而不自由（我們暫且不去追問安全是否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幻覺）的動物莊園確實可以供養(yǎng)著一群快樂的豬，而一個人的國度卻可能觸目皆是痛苦而沒有安全感的蘇格拉底，那么哪一種社會才是更加值得追求的好社會、好生活？逃避自由還是直面抉擇的痛苦？周濂引述伯林的思考說，“在特定的處境下面，一個坐穩(wěn)了奴隸的人同樣會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幸福感?；蛟S正是基于這樣的考慮，以賽亞·伯林才會特別強調指出自由具有內在的價值，而不僅僅是實現(xiàn)某種其他價值的手段。進一步地，伯林認為自由是實現(xiàn)個人幸福的必要條件。也就是說，擁有自由，不一定能夠獲得幸福，但是沒有自由，就一定不能獲得幸福。一種未經反思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人生，一個無從選擇的幸福生活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而只是‘被幸?！！?br/>　　眼前的現(xiàn)實恰恰似乎處于“被動狀態(tài)”，被幸福、被代表、被增長似乎成為了我們的宿命，但被動狀態(tài)隱含的壓抑，同時也就在刺激新的政治思考和想象的可能性，也在孕育新的心靈生命成長的可能性，正如作者所言，“關鍵的是，我們有沒有在日常生活中持之以恒地去行使一個公民的權利和義務，而不是在常態(tài)生活中以良民心態(tài)逆來順受，在情緒失控的瞬間又以臆想中的暴民面目罵娘。在良民與暴民之間，我們還可以有另外一個更好的選擇，那就是做一個真正的公民?！闭\哉斯言，與其詛咒黑暗，不如點亮蠟燭，做一個有內在精神世界的燃燈者。
　　
　　迷途—
　　一個啤酒主義者的獨白2
　　作者：狗子
　　出版社：現(xiàn)代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2年2月
　　定價：29.80元
　　有人說作家狗子是當代的凱魯亞克，將他的“啤酒主義”與上世紀的“垮掉的一代”相提并論。其實狗子當然不是什么凱魯亞克，也非什么主義的先驅，他只是靠本能寫作的作家，并且在寫作這件事兒上已經做到很了不起的地步?！睹酝尽凡皇敲悦５耐局?，而是一種不在乎身在何處的直覺，狗子一路上不停地品嘗全國各地的啤酒，也寫就了關于靈魂游蕩、心靈皈依的儀式感。2000-2008年，這是狗子的生活史，所以你可以稱它是小說，也可以如版權頁所寫的隨筆，總之這是不誠實的國度、不誠實的時代里的誠實之音。（朱白）
　　
　　空間在時間里流淌
　　作者: 王安憶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2年4月
　　定價：32.00元
　　這是王安憶非虛構文學第一本選編比較系統(tǒng)的書。對于發(fā)表過千萬字小說的王安憶，讀者再熟悉不過，可是寫散文的王安憶卻不甚了解。這本散文集恰好滿足了讀者對王安憶小說創(chuàng)作以外的閱讀欲望，里面收錄的散文是她不同時期的創(chuàng)作。王安憶在散文創(chuàng)作上堅持“實話實說”，聲稱散文沒有虛構的權利。本書分成三個小輯，它們有各自的主題，又相互聯(lián)系。文章中她寫了童年回憶、細小物什、青春理想等等，這是她個人成長的歷程，也是其文學創(chuàng)作的根源。（老馬迷途）
　　
　　自在臺灣—
　　一個大陸人的十年行旅
　　作者：陳斌華
　　出版社：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2年4月
　　定價：39.80元
　　兩年多前，廖信忠的《我們臺灣這些年》曾經一度掀起大陸同胞對海峽對岸的熱烈興趣，他結合自身經歷，以時間為維度，整理了幾十年來臺灣各方面的發(fā)展與變化。《自在臺灣》與其相似的地方在于著筆細微處，卻展開了一幅更為大氣的文化景圖。作者陳斌華作為大陸首批駐臺記者，字里行間展示了對這片土地的觀察與認識。對大陸而言，臺灣是一塊特殊的地域，隨著“自由行”的開放，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條往來道路，而更要真正的相互接納。這本書除了介紹臺灣風光美食，更涉及了歷史淵源風物掌故與市井百態(tài)，它是一個大陸人在寶島十年的行旅。（老馬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