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痛的青春告訴

　　 初春的風掠過了臉龐，喬朵朵感覺到心情舒暢。她摁滅了煙頭，甚至哼起了美麗的小曲，那是她家鄉(xiāng)的小曲。穿越過霓虹燈的大街，她告訴自己：喬朵朵，這是你最后一次去“金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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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朵朵是個缺乏溫暖的女子。當父親的身體被大卡車撞得面目全非時，她的掌心就失去了溫度；當母親忍耐不住寂寞改嫁他人時，她的身體就沒有人再擁抱；當繼父的孩子誕生在這個世界時，她就知道她變成了被世界所遺棄的孩子。
　　 其實家里并沒有硝煙彌漫的爭吵，只是喬朵朵憎恨彼此的謙和，不僅是繼父，就連母親也總是對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她開始懷念總用胡子扎她的父親，總愛摟著她睡覺的母親，甚至是那些肆無忌憚的爭吵。
　　 如此寂寞的花樣年華。一個叫康家梁的男人走進了她的心底，讓她不再把回憶當溫暖。她永遠記得他曾經(jīng)認真地對她說：“朵朵，你表面的微笑永遠也掩飾不了內(nèi)心的悲傷。”
　　 喬朵朵和康家梁是在一家酒吧認識的。喬朵朵是因為家庭的虛寂沉迷于酒吧，而康家梁是酒吧里出名的調(diào)酒師。他并不是很帥的男子，但是那一手花樣百出的調(diào)酒功夫讓酒吧里所有女人都為之尖叫?？墒菃潭涠洳⒉患饨?，康家梁便說她是很特別的女子，眼神里充滿著純凈的憂郁。
　　 這個酒吧是喬朵朵逃課之后常常來的地方，一個月內(nèi)沒有人愿意理會只有十五歲的她。最后，只有康家梁愿意走進她的世界，她感覺到有種被握緊的溫暖。
　　 康家梁不斷地給喬朵朵發(fā)短信打電話，還在生日時給她送最可愛的小木偶，為她買最漂亮的生日蛋糕。那天連母親都把她的生日遺忘了，喬朵朵便感覺得到了久違的溫暖，于是她輕輕地啄了一下康家梁的額頭說：“我做你的女朋友，好嗎？”
　　 那夜的暴雨來得特別狂妄，樹枝被風吹得劈啪作響。喬朵朵在十指緊扣的溫暖里感覺到下身一陣撕裂的疼痛，最后，她聽見康家梁輕微的聲音：“朵朵，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了。”
　　 喬朵朵不斷地揉著衣角，內(nèi)心里只剩下“不知所措”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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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老師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她氣急敗壞地說：“喬朵朵，你到底每天跟什么人鬼混？你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 怎么會懷上孩子的呢？”安老師極力克制住情緒說：“喬朵朵，只要你告訴我是誰干的，只要你去打掉孩子，我們就不會追究這件事的?！?br/>　　 除了揉衣角，喬朵朵一直揚著腦袋，沒有任何動作與言語。天空上方飛過一群一群的大雁，自由的翅膀在純凈的藍天里不留一絲痕跡。喬朵朵重重的心突然沉淀下來，目光從飄搖變?yōu)閳远?，嘴唇里發(fā)出輕微的聲音：“安老師，我還是退學吧?！?br/>　　 從學校里出來，喬朵朵一直興奮不已。她按電話鍵的手指不停地顫抖，一陣懶懶的電話音后，康家梁的“喂”聲終于浮過來。喬朵朵近乎狂喜地說：“家梁嗎？學校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我自動退了學，以后我就可以天天陪著你了。”緊接著是一陣安靜，然后是電話的盲音。喬朵朵的頭嗡嗡作響，她瘋狂地重撥，可是卻只留下空洞的盲音。
　　 無奈之下，喬朵朵心灰意冷地回了家。母親和繼父都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想必一定是知道了她懷孕的事情。幾個凜冽的耳光落在臉上冰冷刺痛，喬朵朵反而暴跳如雷起來：“這都是你們的錯！你們只顧著自己的孩子，從來都沒有管過我！”說完，她便沖回自己的房間，把臥室門關(guān)得驚天動地。
　　 半夜的時候，喬朵朵被輕微的風猝然驚醒?？蛷d外一片漆黑，只隱約看見母親門縫里微弱的燈光，還有母親小聲的哭泣。喬朵朵沒有理會，囁手囁腳地穿過客廳一直到書房，摸黑在一個抽屜里胡掏了半天，然后迅速地跑出了家門。
　　 投下一個硬幣在電話亭，清脆的聲音在黑夜里格外明朗。喬朵朵急促地說：“家梁，我有好多好多的錢，你帶我離開好嗎？越遠越好，只要我們在一起。”
　　 康家梁似乎還在睡夢中，聲音朦朧：“朵朵，你打掉孩子，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好不好？”
　　 喬朵朵完全不理會，只是大聲地喊：“家梁，我真的有好多好多的錢。你等我，我們一起去私奔?！?br/>　　 掛了電話，喬朵朵才發(fā)現(xiàn)出門時太過于慌忙忘記了穿鞋。夜涼如水，她赤著腳穿過繁華過盡的汽車站，然后是彌漫爛菜味的農(nóng)貿(mào)市場，最后才到了康家梁的家。很小的空間，里面散發(fā)著腳臭的味道，他睡眼朦朧地說：“你來了?！?br/>　　 康家梁繼續(xù)睡覺，呼嚕聲在小屋里幽靈般回蕩。喬朵朵感覺到這跟以前的他有點不同，但還是小心地靠在了他的手臂上。康家梁一把抱過了她，雙手摸索著扯掉她的衣服，在她的身體里橫沖直撞。喬朵朵感覺到恐懼，內(nèi)心里不斷地呼喊：家梁，我懷孕了，我懷孕了。
　　 康家梁說：“朵朵，我要帶你去南方最繁華的城市，然后我們永遠在一起?！眴潭涠湓谀舷碌幕疖嚿虾菝乇е难f：“家梁，你去哪我就去哪?！?br/>　　 窗外的風景不斷地后退，喬朵朵的眼睛被愈見耀眼的陽光刺得睜不開了。淚水嘩嘩地落了下來，她仿佛看到一個嬰兒的可愛模樣，但是一摸到癟下去的肚子，她便轉(zhuǎn)而想到南方的高樓大廈，還有美麗的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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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果真是最繁華的城市。林立豪華的建筑，寬闊閃亮的馬路，還有穿著時尚的男男女女。喬朵朵緊緊握著康家梁的右手，感到既恐懼又興奮。
　　 接著，康家梁用喬朵朵偷出來的錢在這個城市最不起眼的角落租了一間房子，又狹窄又潮濕，只有一張床。但是喬朵朵卻感覺到滿足，因為她聽到他自信滿滿的聲音：“朵朵，我明天就去找工作，然后我們?nèi)プγ娴姆孔印！眴潭涠湔碇氖郑瑒e過腦袋眼光落向窗外，那座房子有這個城市最美麗的燈光。
　　 因為還沒有成年，喬朵朵只能每天呆在潮濕的小屋里打發(fā)時光。偶爾會出去，可是那琳瑯滿目的商品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偷出來的錢已經(jīng)被康家梁一次又一次地拿光。但是他每天回家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有時候一看見她就罵。喬朵朵不說話，把做好的飯菜一一擺上小木桌，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家梁， 一個月到了，該給買菜的錢了。”康家梁卻一把推開飯菜，狠狠踢了她的腹部幾腳，火氣十足地說：“臭婊子，只知道花錢，只知道花錢！”
　　 那天晚上，喬朵朵蜷縮在床角不愿意觸碰康家梁一下?？导伊簠s又一把拉過她，她本想推開他的，可是又聽到他說：“朵朵，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表暱炭咕芰α咳珶o，她想他還是愛她的。
　　 激情過后，康家梁把喬朵朵緊緊地摟在懷里，一臉歉意地說：“朵朵，你怪我嗎？”喬朵朵早已被擁抱融化，微笑著搖了搖頭?？导伊河H了親她的額頭，意味深長地說：“朵朵，今天有家公司讓我去面試，可是錢都花完了，我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我肯定過不了關(guān)的?！眴潭涠洳恢涝趺崔k，只是著急地垂下了頭。
　　 康家梁見她沒有說話，緊接著說：“朵朵，現(xiàn)在只有你能幫我了。只要你愿意跟我的一個哥們過一夜，他會給我們很多很多錢的?！?br/>　　 這是第一次，卻不是最后一次。為了他們的生活，喬朵朵一次又一次地出賣自己的身體。在“金玫瑰”里，她是最紅的女人，因為她如花的年齡與純凈的眼神是別人永遠都沒有的。無數(shù)男人慕名而來，只為在她身上找到初戀的感覺。
　　 康家梁不再三天兩頭地跑出去找工作了， 衣服鞋子都悄然混上了名牌。于是，他不再因為給朵朵每個月的生活費而發(fā)火了。喬朵朵頓時感覺滿足，他能安分守己地陪伴著她了。
　　
　　 無數(shù)次，喬朵朵都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家梁，我們有這么多錢了，我不要再去‘金玫瑰’了，好不好？”康家梁總是搪塞著說：“朵朵，先緩一段時間吧，等到我得到經(jīng)理的位置時，我一定不要你去‘金玫瑰’了，還把你接到對面的大房子里去住。”喬朵朵便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下面頻繁地幻想他們的大房子。
　　 由于長期地與各種男人發(fā)生關(guān)系，喬朵朵感覺到下身難受的瘙癢，是嚴重的婦科病。她哭著跑回家說：“家梁，我病了，我不要再去‘金玫瑰’了。”康家梁先是摟著她，說婦科病而已，沒有什么可怕的，不用治就會好的?？墒撬琅f哭，康家梁便瘋了似的抓著她把她往墻上撞，反復地說：“臟女人，臟女人，你是不是給我找晦氣?。　?br/>　　 后來，喬朵朵實在忍受不了下身的奇癢， 趁康家梁睡著時拿了他口袋里的兩百元錢跑到“金玫瑰”旁邊一家不起眼的門診室看病。那個老醫(yī)生扶了扶眼鏡，張大了嘴巴說：“小姑娘，你的婦科病是我見到過最嚴重的?！苯Y(jié)果，老醫(yī)生拿了一大包藥給她。紅的，黃的，白的，各種顏色藥片的擦洗劑讓喬朵朵恐懼得眼淚直落。
　　 喬朵朵提著一大包藥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她用盡力氣狠狠地踢了康家梁一腳，瘋了似的說：“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不好?！彼瘔糁械目导伊焊腔鹕霞踊?，擰著她的頭發(fā)往床上按，用被子捂住她說：“賤女人，我叫你鬧，我叫你鬧?！眴潭涠涫帜_拼命地反抗，卻怎么也沒用。
　　 拳打腳踢之后，兩人陷入絕望的沉默里。康家梁打破安靜，狠狠地說：“朵朵，我最討厭偷我錢的女人了，我們還是分開吧?！眴潭涠浒档难凵窭镆幌伦泳吞砹艘唤z慌亂，便拽著他的胳膊說：“家梁，你不要離開我，你不要離開我啊。你打我，你打我，我再也不偷你的錢了。只要你不離開我就好，我只要你不離開我……”
　　 康家梁沒有任何反應，甩開喬朵朵緊拽著他的手，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十七歲生日的那天，是“金玫瑰”的幾個小姐妹陪著喬朵朵過的。她坐在漂亮的生日蛋糕面前，手中的木偶娃娃悄然落下。喬朵朵終于毫無防備地想起，她已經(jīng)離家出走兩年了，而她也已經(jīng)做了一年多的風塵女子。
　　 “工作”以外的大部分時間，喬朵朵都呆在那個狹窄而潮濕的屋子里。生活其實不再拮據(jù)，因為妖嬈的她已經(jīng)更能懂得如何討客人的歡心，用順從來換取更多的金錢。何況，再也沒有康家梁拿走她的錢了，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富足的。可是她想留在這個屋子里，她依舊覺得，康家梁是愛她的，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喬朵朵想過回家。她想母親一定多了幾根白發(fā)，繼父一定背駝了一點，他們的孩子肯定會走路了。有時候還會懷念起曾經(jīng)的好，原來即使是有另外一個家庭，母親都未曾忘記每天給她煮一碗糖水，繼父更不曾對她打罵。頓時她淚流滿面起來，太多的好反而讓她失去了回家的理由。
　　 除此之外，喬朵朵還想過賺足夠多的錢以后就不再呆在“金玫瑰”了，她要到一個小城里找一個心愛的男人，然后過上安靜而幸福的生活?？墒巧莩薜纳羁偸窃谝淮未文鐖远ǖ男拍睿偸潜环比A的都市沖昏了頭腦。那幫男人說：“像你這樣的女人，是永遠也無法逃脫的?！彼淮未螔暝?，但是終究還是順從。
　　 有時候，喬朵朵還會寫東西。常常在夜場的前一段時間，她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自己的博客上，文字不美麗甚至有很多錯別字，但是卻釋放了她內(nèi)心的苦悶。有時候，她把文字當作自己的生命。后來，喬朵朵在博客上遇見了一個具有華美文字的女子， 笑容里洋溢著她向往的光芒。她毫無保留地對那個女子傾訴她的過去、現(xiàn)在以及夢想。她甚至懷著乞求的語氣問：“姐姐，我還能夠走出來嗎？”視頻中的那個純凈女子婉然而笑：“妹妹，一定能的。我在陽光明媚的地方期待你最美麗的微笑?！?br/>　　 走出網(wǎng)吧，初春的風掠過了臉龐，喬朵朵感覺到心情舒暢。她摁滅了煙頭，甚至哼起了美麗的小曲，那是她家鄉(xiāng)的小曲。穿越過霓虹燈的大街，她告訴自己：喬朵朵，這是你最后一次去“金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