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客車何去何從

本刊記者 王培祥

2012年8月26日凌晨2時許，陜西省延安市境內的包茂高速公路化子坪服務區(qū)南出口200 m處發(fā)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1輛雙層臥鋪客車和1輛罐車(裝有甲醇)追尾，引發(fā)甲醇泄漏起火，并致2車起火。事故造成36人死亡，僅3人逃生。發(fā)生事故的客車核載39人，實載39人。據(jù)中央電視臺消息，因事故發(fā)生時乘客均在熟睡，大量甲醇泄漏迅速燃燒，因而車上逃生機會相當少。截至發(fā)稿前，該事故原因仍在調查之中。不過，按照相關事故的處理情況來看，長途公路客車特別是臥鋪客車，未來勢必面對更加苛刻的監(jiān)管，在極為不利的條件中，臥鋪客車、長途公路客車退出市場的前兆愈發(fā)明顯。

凌晨停車措施將深入貫徹執(zhí)行

公安交通部門的統(tǒng)計資料顯示，近年來發(fā)生的導致10人以上死亡的重特大交通事故中，運輸里程超過1 000 km的超長途汽車客運事故占了很大比例。鑒于超長途汽車客運存在安全隱患，公安交通部門有關專家建議，應該逐漸減少乃至取消這一交通運輸方式。

針對我國道路通車里程、機動車和駕駛人數(shù)量、道路交通運量持續(xù)大幅度增長的形勢，2012年7月27日，國務院出臺《關于加強道路交通安全工作的意見》，要求進一步加強道路交通安全工作，保障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兑庖姟芬髧栏耖L途客運和旅游客運安全管理。具體內容為：嚴格客運班線審批和監(jiān)管，加強班線途經道路的安全適應性評估，合理確定營運線路、車型和時段，嚴格控制1 000 km以上的跨省長途客運班線和夜間運行時間，對現(xiàn)有的長途客運班線進行清理整頓，整改不合格的堅決停止運營；創(chuàng)造條件積極推行長途客運車輛凌晨2時至5時停止運行或實行接駁運輸；客運車輛夜間行駛速度不得超過日間限速的80%，并嚴禁夜間通行達不到安全通行條件的三級以下山區(qū)公路；夜間遇暴雨、濃霧等影響安全視距的惡劣天氣時，可以采取臨時管理措施，暫?？瓦\車輛運行；運輸企業(yè)要積極創(chuàng)造條件，嚴格落實長途客運駕駛人停車換人、落地休息制度，確?？瓦\駕駛人24 h累計駕駛時間原則上不超過8 h，日間連續(xù)駕駛不超過4 h，夜間連續(xù)駕駛不超過2 h，每次停車休息時間不少于20 min。另外，還要求對旅游包車、三類以上班線客車、危險品運輸車和校車應嚴格按規(guī)定安裝使用具有行駛記錄功能的衛(wèi)星定位裝置，臥鋪客車應同時安裝車載視頻裝置，鼓勵農村客運車輛安裝使用衛(wèi)星定位裝置。

從《意見》內容不難看出，政府部門對公路客運安全的要求越來越嚴格，特別是近年來發(fā)生在長途公路客車上的重特大事故不斷，更讓相關管理部門十分撓頭。此次，《意見》將安全管理工作的重點放在了車輛駕駛員管理上，而采取的措施便是積極推行“凌晨2時至5時停止運行或實行接駁運輸”，并嚴格控制客車駕駛員駕駛車輛的時間。

對于多年來公路客運安全管理中最難掌控的“人”的因素，之前也有很多部門嘗試過相應的辦法；但往往都是執(zhí)法時事故少發(fā)，無人監(jiān)管時事故仍然高發(fā)，對于公路客運安全管理方面缺失的長效機制始終沒有令人滿意。此次《意見》的出臺在一定程度上對行程超過1 000 km的長途公路客運形成了較大的約束，而各地細化后的實施方案想必也會對客運安全帶來很大的幫助。

但是，這種方式對長途公路客運是否會造成影響呢？記者看來，凌晨停車的措施未必就是一個萬全之策，甚至還有可能將長途公路客運推上終結之路。

新措施或帶來多重影響

不能否認長途公路客車凌晨停車措施的有利之處，行車安全的保障畢竟是公路客運的重中之重；但對乘客、運營企業(yè)、客車生產企業(yè)，該項措施帶來的影響并不是看起來那么簡單。

首先，凌晨停車措施的實施將延長原有客運班線的運營時間，這大大影響了那些十分看重行程時間的乘客，行程增加3 h所帶來的不僅是行程上的耽擱和經濟上的損失，更重要的是，乘車舒適性也大打折扣，而在乎行程時間和關注舒適程度的乘客將對長途公路客運失去興趣，轉投其他出行方式。

其次，凌晨停車措施對運營企業(yè)的安全管理起到很大的幫助作用，但是也對長途班線運營時間產生了影響，客運企業(yè)很可能調整原有的班線運營時間，而多數(shù)長途公路客運班線都是“夕發(fā)朝至”，如果把發(fā)車時間提前，乘客可能在達到目的地的時間會提前3 h，接駁交通將十分不便。凌晨停車措施對那些沒有做好準備的客運企業(yè)而言無異于雪上加霜，但同時也有很多客運企業(yè)早就做好了準備。據(jù)江西九江長途汽車運輸集團有限公司汽車銷售公司經理謝萌介紹，江西省早在幾年前就開始采取客車凌晨2—5時停車休息措施，因此江西省對此監(jiān)管嚴格。九江長運的中長途線路多為800 km左右，超過1 000 km的線路僅有幾條，并且加上早已實施的停車休息措施，所以現(xiàn)階段，這方面的措施對公司基本沒有產生影響。

再次，由于臥鋪客車已經“被禁”，在中長途客運市場中，代臥客車作為替代產品出現(xiàn)；但是此類新產品并未形成較好的市場規(guī)模，多數(shù)用戶對于代臥客車等臥鋪客車的替代品仍持觀望態(tài)度。此時凌晨停車措施的出現(xiàn)對于原本適用車型就捉襟見肘的中長途客運企業(yè)和車主，更無選擇的余地，更大的乘坐空間和更好的舒適性將成為中長途出行乘客的主要訴求。對此，客車生產企業(yè)想必也會針對可能出現(xiàn)的需求進行適應性產品開發(fā)，以滿足這一細分市場的需求。

長途公路客運或將退出市場

政府部門對長途公路客運的要求逐漸嚴格，有些要求甚至顯得十分苛刻，加之《道路交通安全“十二五”規(guī)劃》中提出了減少班線，并明確規(guī)定1 000km以上的長途客運原則上不通過汽車運輸，即使開通超長途汽車客運，也要采取“接駁運輸”(即駕駛員行駛一定路程后就下車，由等候在下一路段的駕駛員繼續(xù)駕駛)。這也讓大家自然將長途公路客運的命運與現(xiàn)階段的政策聯(lián)系起來，出現(xiàn)“建議取消長途公路客運”的消息也就不足為奇了。

據(jù)《北京晨報》2012年6月30日報道，公安部交通管理科學研究所研究員應朝陽分析認為：超長途汽車客運存在嚴重安全隱患，長達十幾小時、數(shù)十小時的連續(xù)駕駛，即使是輪換駕駛，駕駛員蜷縮在車廂內也很難得到良好休息，疲勞駕駛是常態(tài)；此外，跨省駕駛路況復雜，經常遭遇夜間行車、惡劣天氣，駕駛員不熟悉路況，很容易出現(xiàn)交通事故。應朝陽指出，在目前情況下，2 000多km的超長途汽車客運線路很多，甚至還有4 000多km的汽車客運，這種情況亟待改變。

反觀歐美發(fā)達國家對長途公路客運的要求，公路客運的運距基本都是150～500 km，這一范圍能最大程度地發(fā)揮公路客運的低成本、安全性好的優(yōu)勢。此外，隨著我國各類交通出行方式的進步，長途公路客運市場出現(xiàn)萎縮的跡象已經十分明顯，只不過多數(shù)鐵路、航空等交通方式無法觸及的地方仍保留有公路客運；因此，在其他交通方式允許的情況下，為保證乘客出行安全，減緩長途公路客運發(fā)展的方式還是可以推行的。但對于本就面臨出行難問題的地方，則應當繼續(xù)發(fā)展公路客運，而非采取“一刀切”的方式。

營造安全客運環(huán)境，不應只管客車一方

據(jù)報道，延安發(fā)生特大交通事故后，陜西省委副書記、省長趙正永趕到現(xiàn)場查看事故情況，他要求公安、交通等部門本周拿出方案，1周后“必須取消‘紅眼客車’”，趙正永強調，“長途客車駕駛員凌晨2點后強制休息?！?/p>

記者認為：取消“紅眼客車”十分必要，嚴格執(zhí)行長途客車凌晨2時至5時停止運行的規(guī)定也無可厚非；但是從該起事故可以看出，如果不是客車與?；愤\輸車追尾碰撞，相信人員傷亡將會減少很多，因此，對公路上其他車輛的監(jiān)管，特別是對?；愤\輸車的管控也不可忽視。

針對危化品運輸?shù)摹段ｋU化學品安全管理條例》和《道路危險貨物運輸管理規(guī)定》，分別早在2002年3月15日和2005年8月1日就開始施行，但?；愤\輸車發(fā)生重大事故的情況仍然屢屢出現(xiàn)。而延安特大交通事故發(fā)生時間為凌晨2時許，難道發(fā)生事故的?；愤\輸車輛駕駛員就沒有疲勞駕駛的可能么？另外，凌晨時間正是高速公路交通事故的多發(fā)期，危化品運輸車為何還能暢行無阻，這也值得我們深思。

據(jù)記者了解，目前我國很多省份都已有明文規(guī)定夜晚禁止危險品運輸車上高速。如《河北省高速公路危險化學品車輛安全管理工作規(guī)定(試行)》規(guī)定：危險化學品車輛通行該省高速公路的時間為7時至19時，嚴禁危險化學品車輛夜間進入和停留在高速公路轄區(qū)內；石太高速公路及暑期京秦、唐津高速公路全天24 h禁止通行危險化學品車輛；危險化學品車輛在高速公路上行駛時速不得低于70 km，不得高于90 km。另外，國內很多危化品運輸企業(yè)也對車輛的運行時間等作出詳細規(guī)定，為的就是盡量避免發(fā)生事故。

但在全國范圍內，針對?；愤\輸車的運行時間等規(guī)定仍沒有及時跟進，現(xiàn)行的《道路危險貨物運輸管理規(guī)定》等法規(guī)并沒有具體規(guī)定運輸細則，因此各省都按照自己的情況修訂具體的運輸法規(guī)，造成了各地在?；愤\輸管理上的差異；加上對?；愤\輸管理的多頭監(jiān)管、協(xié)調不足，也導致?；愤\輸安全監(jiān)管長效機制仍然缺失。

隨著經濟的不斷發(fā)展，?；返男枨蠛瓦\量在逐年增長，如何管理好這些危險物品的運輸，顯得尤為重要。由此次事故看來，提升公路運輸安全并非嚴管某一類車型所能達到，如何整體協(xié)調、合理管控相關類型的車輛，制訂完備的運管制度和管理細則才是可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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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停車”管理辦法制定及實施情況

早在國務院出臺《關于加強道路交通安全工作的意見》之前，客車凌晨停車的管理方法就已經有了雛形。

2011年7月24日，交通運輸部部長李盛霖主持召開全國交通運輸安全生產緊急電視電話會議，為改進臥鋪客車的安全管理，交通運輸部決定對臥鋪客車實行特別監(jiān)管措施：第一，臥鋪客車必須強制安裝車載視頻裝置，由企業(yè)隨時監(jiān)控車廂內情況；第二，針對凌晨3時至4時事故高發(fā)的規(guī)律性特征，對超長途連續(xù)運行的臥鋪客車，積極推行凌晨2時至5時臨時停車休息的措施。

交通運輸部的臨時停車休息措施一出，各省市分別將該規(guī)則細化。如江西運管部門要求自2011年9月1日起，對駛入江西高速公路的長途臥鋪客車實施凌晨2時至5時臨時停車休息措施。

此外，2012年3月28日，交通運輸部、公安部、國家安全生產監(jiān)督管理總局發(fā)布交運發(fā)〔2012〕112號《關于印發(fā)“道路客運安全年”活動方案的通知》，決定2012年聯(lián)合開展“道路客運安全年”活動，并印發(fā)傳達了《“道路客運安全年”活動方案》。《方案》要求：全面開展道路客運駕駛人安全素質教育，全面落實道路客運企業(yè)安全管理規(guī)范，加強和改進旅游包車客運安全管理，嚴管客運車輛嚴重交通違法行為，進一步完善和細化客運站安全管理制度等。此舉勢必進一步強化公路客運安全問題。

2012年7月27日，國務院《關于加強道路交通安全工作的意見》出臺，各省市再次加強對公路客車的管理工作。2012年8月8日至12月31日，廣州交警部門在全市開展“牽手平安行”活動，與交通部門、教育部門、運輸企業(yè)、駕駛人和廣大交通參與者聯(lián)手，改善道路通行秩序。其中，將重點對長途客運車輛進行整治和排查，限制凌晨2時至5時通行客車，消除疲勞駕駛安全隱患。

除特定政策措施外，交通運輸部、公安部等相關部門在每年重大節(jié)假日期間也要求全國各地嚴查客車違法行為，為的就是保證公路客運安全。公路客運安全問題逐步成為安全生產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網(wǎng)友聲音：如果凌晨停車，將不再選擇乘坐長途公路客車

雖然是出于安全運營的角度考慮，但是凌晨停車的政策對本已就失去優(yōu)勢的長途公路客運來說，無疑使雪上加霜，這也為長途公路客運的命運增加了更多變數(shù)。

對于凌晨停車措施實施后可能出現(xiàn)的狀況，記者對部分網(wǎng)友進行了調查。多數(shù)網(wǎng)友認為，該項政策的制定并未考慮周全，凌晨停車措施將使長途公路客運的競爭力越來越弱，甚至有網(wǎng)友表示，如果各地真的實施該措施，必然會考慮其他長距離出行方式而不是客車；但也有網(wǎng)友認為凌晨停車措施對于客運安全十分必要。

奔三潮男佳叔：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凌晨這段時間誰都容易犯困。長途客車在半夜都會在特定的加油站服務區(qū)進行短時間休整，凌晨停車措施等于強制要求延長休整時間，實際上延長了車輛運行時間，肯定會影響公路客運的競爭力。

Vivian_Ma_QD：雖然自己坐過幾次臥鋪客車(上?！鄭u)，但是其間沒有遇到過停車休息的狀況。就行車安全而言，自己和家人自駕出游時，我深知凌晨駕車因為困倦十分危險，停車休息真的很重要。

山東高速 ：凌晨停車，根本不可行。例如臨沂—義烏的線路，單程888 km，臨沂20時發(fā)車，正常情況下次日6時左右到義烏。如果凌晨2時停車，也就剛到宜興或湖州，其間休息3 h，車主肯定不能讓乘客在車上休息，因為怠速開空調一是油耗太大，二是損害發(fā)動機。如果乘客在服務區(qū)下車休息，一是蚊蟲多，二是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三是所有的長途客車都在服務區(qū)休息，眾多旅客的人身、財產安全如何保障？特別是從臨沂去義烏的乘客多數(shù)為進貨的，隨身攜帶不少現(xiàn)金，安全怎么保證？誰來保證？對于不跑高速線路的客車，根本不可能在荒郊野外停車休息。所以說凌晨停車根本不可行。許多臥鋪客車的優(yōu)勢就是“夕發(fā)朝至”，如果停車休息，耽擱行程，或者長途公路客運班線嚴格執(zhí)行凌晨停車規(guī)定，我是不會選擇坐客車長途出行了。

gz怪怪：深圳運發(fā)集團目前嚴格按照國家規(guī)定的要求運行，臥鋪客車都是凌晨停車休息，并且要求所有班車(無論本地還是外地)限速100 km/h。

irizar：坐了這么多長途夜班車了，除了夜間到高速服務區(qū)吃飯或者駕駛員換班，夜間休息還真沒遇到過。凌晨停車的措施只會讓公路客運的競爭力越來越弱，本來有些線路坐汽車比坐火車用時更少，這樣一來，中間的3 h就白白浪費了。跟火車相比，公路客運的時效性變差了。乘客可能就不會選擇乘坐汽車了。另外，目前多數(shù)長距離客運線路，一般都配2～3名駕駛員，且每隔4 h換班，駕駛員的工作強度并不算大。我認為，凌晨停車的措施最主要的還是對廣大車主的盈利和乘客的出行時間帶來了影響。

粵神：雖然凌晨停車措施可以減少安全隱患，但是強制休息的方法對于一些對出行時間要求比較高的乘客，可能會影響很大。另外，我認為有好多可以提高長途公路客運安全性的解決方法，不一定要強制凌晨停車休息。

W2B：如果要強制休息的話，乘客睡覺怎么辦？難不成在服務區(qū)轟油門開空調？但是這樣做長時間的話會造成嚴重的CO中毒；抑或讓乘客下車，3 h該怎么熬，如果是這樣，臥鋪客車的舒適性可能都趕不上火車硬座了。同時，這項措施真的有人會遵守嗎？很多臥鋪線路都是夕發(fā)朝至，要是多個3 h行程，其性價比就基本全無，只會大大減少乘坐客車出行的乘客，進而達到一些“專家”所希望的取消臥鋪客車的目的。其實，只要給一些車主一些政策上的優(yōu)惠，讓他們每車配2～3名駕駛員，每人4～5 h輪班駕駛就可以了，安全絕對有保障。最后，中國的臥鋪車永遠都是必不可少的，即使在長線中起到飛機和普速火車的輔助作用，也是必需的；而在短線，我認為高鐵和公路客車才是主力軍，而普速火車和飛機作為輔助，這樣才可以更好地為廣大人民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