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不能等待（根據(jù)何慶良同名日記集改編）

序幕

臺燈散發(fā)著昏黃而柔和的光芒。隨著鏡頭緩慢地拉開，一個中年男子的背影坐在臺燈下的電腦前在打著字。

旁白伴著悠揚(yáng)而抒情的音樂和淅淅瀝瀝的雨聲娓娓道來：時光跨越了陰晴圓缺，親情經(jīng)歷著悲歡離合?！皹溆o而風(fēng)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备改笧槲覀兏冻龅奶嗵啵⒆觽兊谋M孝卻太少太少。這些用淚水記錄的生活是我的追悔，也是我真情的呼喚；它是一個兒子感念慈母的心路歷程，也是天下兒女的心聲。這真情與淚水的源泉，就是為人兒女心靈深處那片純真的凈土，就是人間永世不竭的孝心！孝心的真諦是愛，孝心的源泉是愛。愛讓孝道傳承，讓孝心常在，讓孝心永存，讓孝心無價，讓孝心無疆，讓孝心不再等待……

鏡頭緩慢地拉至窗外，被雨水沖刷過的窗玻璃上宛若道道淚痕。

婆娑的樹影舞動在這扇暗夜中獨(dú)自亮著燈的窗前。

長長拉開的鏡頭最終搖至深邃的夜空，推出片名《孝心不能等待》。

1.機(jī)場 黃昏

大型客機(jī)呼嘯著飛離跑道，沖向天空。

飛機(jī)翱翔在萬家燈火的城市上空。

2.飛機(jī)上 夜

何國良望著九天之上的舷窗外，滿目蒼茫。他閉上雙眼，母親的音容笑貌浮現(xiàn)眼前……

3.重慶的油菜花海 日（回憶）

何母慈祥的笑靨。

何國良與父母及姑姑、姑父相聚在重慶的油菜花海間，共享巴渝風(fēng)情，談天說地，開心不已……

4.重慶何國良家樓外 晨

何國良拎著公文包步履匆匆地出了單元樓門口，上了等在不遠(yuǎn)處的汽車。

何國良上了汽車對司機(jī)衍武：“上午有會……”

司機(jī)衍武：“領(lǐng)導(dǎo)，你媽媽她老人家正在陽臺上看你呢?！?/p>

何國良扭頭看去：“哦？”

陽臺上何母微笑著深情凝望。

何國良放下車窗，探出頭向母親揮手。

何母慈愛地擺手示意兒子上班。

何國良幸福地微笑。

何母慈祥的笑容。

5.鄧小平故里 日

何國良與父母及姑姑、姑父興致很高地參觀著。

6.大足石刻 日

孝心故事的石刻前，講解員在解說，何國良在為母親解釋，何母頻頻點(diǎn)頭。

7.何國良重慶的家 日

外面?zhèn)鱽肀衤暵?，何母在家門口貼春聯(lián)：“福旺財旺運(yùn)氣旺”、“家興人興事業(yè)興”，橫批“一帆風(fēng)順”之下，是一個碩大燙金的“?！弊?。

何母蒼老的手在撫平春聯(lián)的不平整處。

何國良與爸爸、姑姑、姑父興高采烈地看著何母貼好的春聯(lián)，鼓起掌來。

四位老人欣賞完春聯(lián)，有說有笑地進(jìn)了屋子。

茶幾上已經(jīng)擺放好各種各樣的水果，漂亮極了。

在歡快喜慶的音樂中，何母高興得跟孩子似的。

何國良姑姑把水果分送到每個人的手里。

何父：“這么貴的水果，你媽平時只是看看，總舍不得買。有人給她送吧，她也只是留給孩子們，自己卻舍不得吃一口?！?/p>

何母：“跟兒子說這些干啥，孩子們在長身體，他們吃了比我吃了強(qiáng)，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能吸收個啥呀?！?/p>

何國良給媽媽遞上一顆紅紅的大櫻桃：“媽，您吃啊?！?/p>

何母接過來，卻把大紅櫻桃塞到何國良的嘴里：“你都忙活半天了，快歇歇吧?！?/p>

何國良嚼著大櫻桃笑道：“真甜！媽，爸，姑姑，姑父，我們邊吃飯邊聊天吧?！?/p>

何父拉著何國良的姑父往飯桌前走：“來，他姑父，你得坐主位，國良可是最尊重你了，燕美也老叨咕你尋得偏方治好了她的哮喘呢。來，上座上座！”

姑父推辭：“老哥哥，咱都別讓也別爭了，上座得給我嫂子！她可是‘何門功臣??！諸位誰反對？”

大伙兒哈哈笑著，不由分說地把何母安排在主座，眾人分別落座。

何國良姑姑：“哎，我嫂子最愛吃香菜了，這涼菜里咋不放香菜？”

何母：“不，不能放……”

何國良打趣道：“我媽呀，總說自己最愛吃剩菜了，吃了一輩子的剩菜！我和妹妹每次回家媽媽都做很多菜，然后我們就走了，我媽就給我爸做新菜，自己一點(diǎn)點(diǎn)兒地打掃剩菜……”

何父：“我也跟著吃剩菜來著啊！還說呢，自從國良無意中說他不喜歡吃香菜，連聞都不喜歡聞香菜味兒，香菜就在有國良出現(xiàn)的家宴上消失了……”

何國良撓著頭：“我是不喜歡香菜，可……可我說過嗎？”

何母吃力地站起來把適合每個人口味的菜倒換在其面前：“他姑姑愛吃菜，他姑父愛吃魚，來，孩他爸，你愛吃的豬蹄兒。孩子，這個是你愛吃的……”

姑姑：“哎呀，老嫂子呀，你就別惦記這個那個的了！就這一年孫男弟女的不在身邊過個年，自己好好享受享受吧！活到一百歲！”

大家都笑了。

何母笑著說：“活到一百歲，那可太拖累你們了。兒啊，媽看到你工作好，身體好，也就放心了。以后可不能再來給你添亂了，耽誤了你為國家辦事。但你可要記住，故宮里頭九百九十九間房，皇上每天也只能睡一間，不是咱的東西一定不要去貪！”

何國良：“媽，您放心！您老的話我會記一輩子的！別忘了，您可是我人生最好的老師！我只要把您學(xué)好了，覺悟就高了！”

何母：“??？啊！哈哈……”

全家人都開心地笑起來。

何國良：“媽，您可不能說再不來了……”

何母：“來這里太麻煩人了，你總惦記著陪我們，那多分心??！我還是回我那老窩?！?/p>

何國良：“您要是不來，我就回去看您，這行吧！”

8.重慶動物園 日

春光花海中，洋溢其間的是何父何母、姑姑姑父的歡聲笑語。

老人們時而看熊貓，時而看游魚。

何母行走困難，但她支撐著同大家一起出行。

繁花爛漫，美不勝收。

徜徉花海，大家一路上走走停停，時而在水邊坐椅上休息……

9.重慶的幾處特色街景 夜

波光粼粼的水面幻化成閃爍的霓虹燈。

何國良與父母及姑姑、姑父在重慶的解放碑、南濱路、朝天門璀璨的夜景中流連。

晚風(fēng)舞動著何母的白發(fā)，她在燈火闌珊里微笑著轉(zhuǎn)過頭來動情地說：“日子這么美，誰不想多活幾年啊……”（回憶完）

10.飛機(jī)上 夜

何國良睜開眼睛，舷窗外已是漆黑的夜空。

旁白：媽媽在重慶的日子是短暫而快樂的，這也是我今生唯一得以寬慰自己的一段時光。媽媽說“再也不來重慶了”，竟一語成讖，媽媽回大連后就病重臥床了。想到母親正在孤單地與病魔抗?fàn)帲业臏I水便無法控制……悲歡生死，本是人生的尋常事，但能平靜地面對，卻是需要勇氣的。母親一生不愛流淚，相信她也會平靜地面對。但生死離別就要來臨的時候，我怎么忍心母親孤獨(dú)地離開這個深愛著她的家庭！

淚水順著何國良的臉頰流淌下來，他將頭轉(zhuǎn)向舷窗外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空姐注意到了悲傷的何國良，反復(fù)地從他身邊走過，但又不便開口詢問，目光中充滿了疑惑。

機(jī)艙里播音，告知旅客，飛機(jī)20分鐘后將到達(dá)大連周水子國際機(jī)場。

突然，飛機(jī)在下降中劇烈地顛簸起來。

何國良在驚懼的旅客中顯得出奇的鎮(zhèn)定。

旁白：媽媽，即使在這次一生的傷心之旅中失事，我也會平靜去面對。因為，我可以彌補(bǔ)‘父母在不遠(yuǎn)游的缺憾，去往天堂的大門口迎接您，不再與您分離……

11.機(jī)場接機(jī)處 夜

金海濤早已等候在接機(jī)處的人群中。

何國良與金海濤不勝感慨地握手、互捶對方的肩膀。

12.汽車上 夜

金海濤開著車，從后視鏡看著何國良：“兄弟，千萬保重好身體，這個時候你可不能病倒了?！?/p>

何國良憂心忡忡地看著車窗外：“謝謝你……”

13.醫(yī)院門口 夜

何國良與金海濤的身影在寬闊的醫(yī)院大廳顯得很小，他們遇見穿著醫(yī)生裝束的孫院長。

金海濤給何國良與孫院長彼此介紹，他們握手寒暄。

14.醫(yī)院走廊 夜

長長的走廊里，何國良與金海濤左轉(zhuǎn)右拐。

何國良的畫外音：“孫院長，我母親真的就沒有一點(diǎn)兒好轉(zhuǎn)的可能嗎？”

孫院長的畫外音：“何先生，令堂的身體狀況非常不樂觀，多種重病并發(fā)……請做好必要的心理和其他一切準(zhǔn)備……”

何國良急切尋找病房的臉。他的畫外音：“媽媽，我來了！媽媽……”

金海濤：“到了?！?/p>

15.病房 夜

還沒進(jìn)入病房就可以聽到監(jiān)護(hù)儀器有節(jié)奏地“滴滴”作響，何國良抑制著激動的心緒進(jìn)入病房。

何國良的妹妹燕美守候在母親的病床前，看到何國良進(jìn)來站起接過哥哥手中的行囊：“哥……”

“燕美，你受累了……”何國良與妹妹打過招呼，看向病榻上的母親。

何母花白頭發(fā)蓬亂，面部表情痛苦。

鼻飼、輸氧、導(dǎo)尿、輸液埋針、心率監(jiān)視、血氧量、呼吸監(jiān)測……何母被各種管線纏繞著。

何國良輕輕地走到床前，跪在母親面前輕聲呼喚：“媽，我回來了……國良回來看您了……您不是想我，叫我回來嗎……我來了……媽媽，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啊……媽，您跟我說句話吧……”

一聲聲的呼喚，何母卻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

燕美取來耳塞給媽媽帶上，也輕聲呼喚。

何母依舊昏睡在那里，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媽……”何國良痛楚地?fù)崦鴭寢尰野档拿骖a。

何國良輕輕摩挲著媽媽那失去健康膚色、因打針而淤青的手。

監(jiān)視器的各種生命指標(biāo)交替變化著……

旁白：我知道，淚水能表達(dá)情感，卻不能救助母親脫離苦難。作為長子，惟有用沉著、鎮(zhèn)定來平靜家人的憂慮，尤其是早已心力交瘁的妹妹，她沒有忘記母親的恩情，已經(jīng)為媽媽做了許多許多。痛苦的淚水應(yīng)當(dāng)化為力量去照顧母親，以盡孝道。

何國良：“夜深了，海濤，你趕快回去休息吧?！?/p>

燕美：“海濤哥，快回家休息吧。這陣子把你累壞了?！?/p>

金海濤看看病榻上的何母，說：“哎，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這么說外道了。我先回家了，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我24小時開機(jī)。國良，明天我在醫(yī)院附近安排好住處就來接你去休息。燕美要不要回家休息？我可以把你送回去。”

何國良：“燕美，你都累瘦了，回家休息吧，我在這里就行?！?/p>

燕美：“不，哥，你剛下飛機(jī)，奔波一路很辛苦，還是你去休息吧……”

金海濤：“國良就是回來照顧老媽的，讓他守夜吧。燕美，你回去吧，別累倒了?！?/p>

燕美：“謝謝海濤哥。要不我和我哥都在這兒，他剛來，有些情況不熟悉。你快回家休息吧，我送你下樓?！?/p>

金海濤：“也好，燕美，別送了。國良，有事隨時打電話?！?/p>

何國良與金海濤道了別，燕美送金海濤出去。

護(hù)士張萍在病房門口接電話：“……明天咱們同學(xué)聚會在哪兒？……好，再聯(lián)系。”掛斷電話，她進(jìn)來查房。

儀器顯示何母的身體狀況很不好。

何國良向護(hù)士張萍了解相關(guān)的護(hù)理知識，詢問監(jiān)視器上各種數(shù)據(jù)的含義。

護(hù)士張萍離開，燕美回到病房：“海濤哥回去了。哥，嫂子的父親情況怎么樣？”

何國良長嘆一聲：“晚期。你嫂子一直護(hù)理著，老人家也是時日不多了……”

昏迷的何母。

何國良揉著開始酸脹的眼睛，繼續(xù)盯視著儀器的顯示屏。

時鐘已經(jīng)指向凌晨三點(diǎn)。

燕美關(guān)切地：“哥，你累了就睡一會兒，我看著。”

何國良：“不累。燕美，我每次往家里打電話媽總是說都挺好的，多虧你在媽的身邊照顧，這些年受累了！你過得怎么樣？”

燕美看看病榻上昏迷的何母，猶豫了一下：“媽不讓告訴你，我早下崗了……也離婚了……”

何國良震驚的樣子。

16.何燕美家 日（回憶）

燕美疲憊地開門回到家里。

正在將大丸中藥搓成小粒的何母抬起頭期待地看著女兒：“媽正把你吃的中藥丸搓成小粒兒，這樣容易下咽……怎么樣……”

燕美沮喪地?fù)u搖頭，放下手中的兩根火腿腸，脫掉外衣，去洗手。

何母吃力地站起身，腿腳不太利索地去倒了一杯溫水，潑潑灑灑地遞給燕美：“別著急，孩子，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兒……”

“我哥最聽你的話，你讓他幫我找個工作就那么難嗎？媽，你到底跟不跟我哥說？你再不說，我和他說！”燕美情緒焦躁。

何母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想了一下，示意燕美過來坐在自己的身邊：“來，孩子……”

燕美拿起剛才放在藥丸邊的火腿腸，執(zhí)拗地站在廚房門口：“干嗎？我不想聽任何大道理！”

何母坐在沙發(fā)上溫和地看著女兒：“燕美啊，媽不會說啥大道理。就是商議商議，咱能干啥，咱想干啥。你去找工作，人家都用啥理由拒絕咱的？”

燕美撅著嘴：“……嫌我老……說我學(xué)歷不夠……”

何母：“老什么老，什么時候在媽這兒你都是乖女兒！女兒，你記住了，不管你在外面多不如意，有話也要對媽說！可是話說回來，你哥那么忙，咱不給他添麻煩就是支持他工作了。你哥幫你找工作，咱得掂量一下自個兒這堆這塊兒，安排不好吧，容易落埋怨；安排好的吧，咱能不能拿得起來？”

燕美沉思著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何母繼續(xù)說：“燕美，你們是一個廠子的人都下崗了，全國那么多的工廠，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也不是就你一個人下崗。咱為啥就不能自力更生！”

廚房傳出燕美的抽泣聲。

何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孩子，媽知道你心里難受。雖然你決定離婚了，但不妨礙把自己的日子過好，畢竟他還是你孩子的爸爸，不愿意骨肉分離帶著孩子去了南方；畢竟你們自由戀愛，也曾經(jīng)有過那么多高興的日子，不容易?。⊙嗝?，你還年輕，不到回頭瞅的時候，往前了看，往遠(yuǎn)了看，以后的路還得好好走……”

燕美從廚房出來，穿衣服欲出門。

何母吃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身：“燕美，你干啥去？”

燕美晃晃手里的火腿腸，生氣地說：“總在他們家買東西，還賣給我個壞的！我找他們?nèi)ィ　?/p>

何母上前從燕美的手中拿過火腿腸扔進(jìn)垃圾箱，然后拉住燕美的手：“別去找了，都不容易。人家一定不知道這是壞的。咱們找了，人家不也得扔掉嘛。算了……”

何母從兜里拿出洗得發(fā)白的手絹，為女兒拭去臉上的淚水。

哭紅了眼睛的燕美看著何母：“媽——”

17.住宅樓外 日

哭紅了眼睛的燕美疊化成哭泣著的燕美：“媽——”

何母躺在近一米高的路邊臺子下面不省人事，身邊跪著哭泣的燕美。

臺子上，老鄰居張嬸兒死死揪著一個小青年的脖領(lǐng)子不撒手：“你看你干的什么事兒！你不長眼睛地瞎跑啥……”

小青年囁嚅道：“張嬸兒，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們打牌，我輸了……我尋思鬧著玩……就跑……邊跑邊回頭看他們，結(jié)果……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何嬸從這么高的地方撞摔的！何嬸兒對我們那么好，我也心疼啊……”

張嬸看看躺在臺子下昏迷的何母，氣得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劈頭蓋臉地去打小青年：“你還知道何嬸兒對你好??？不是故意的就有理了……”

小青年狼狽地抱著腦袋：“張嬸兒……哎，疼啊……”

燕美不敢動何母，哭著呼喚道：“媽！媽，你醒醒啊……”

何母長出一口氣，半昏迷著：“別告訴你哥，別告訴你爸……他們該著急了……”

遠(yuǎn)處傳來救護(hù)車的鳴笛聲。

圍觀人甲：“120來了！”

圍觀人乙：“千萬不能亂動老太太?。∵@么高的臺子摔下來，不知摔到哪里了……”

何母痛苦的神情和迷離的目光。

救護(hù)車上閃爍的警燈。（回憶完）

18.病房 夜

救護(hù)車上閃爍的警燈疊化成監(jiān)視器上變化明顯的數(shù)據(jù)。

何母下意識地抓扯身上的被子和粘在皮膚上的電極探頭，試圖調(diào)整自己身體的姿勢。她的每個動作，都能使監(jiān)視器上的數(shù)據(jù)發(fā)生明顯變化。

神色疲憊的何國良和滿眼淚花的燕美馬上到床邊為昏迷中的媽媽小心地翻身。

19.何燕美家 夜（回憶）

燕美獨(dú)自一人吃力地幫著臥病在床的何母翻身。

燕美在母親的床邊掃地、擦地。

一側(cè)身體已不靈活的何母看著一臉汗水忙碌著的女兒。

燕美：“媽，我再給您換個尿不濕吧?！?/p>

何母：“不用換了，太費(fèi)了，把你哥給的錢都花了，你哥拿啥吃飯啊。”

燕美笑道：“媽媽偏心眼兒，就惦記寶貝兒子?；▋鹤狱c(diǎn)兒錢不是應(yīng)該的??？”

何母也笑了：“歪丫頭！兒子、姑娘不都是媽的心頭肉??！咬哪個手指頭不疼？唉，你哥在咱身邊就好了，他能找到好醫(yī)生，治好我的病……”

燕美：“媽，這尿不濕沒幾個錢。”

燕美幫母親換下臟衣服，扔在地上，然后幫母親穿上干凈的衣服：“媽，你是不是想我哥了？”

何母眼睛有些濕潤了：“想啊，咋不想呢，可他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不能影響他。如果我走的時候，你哥能給我穿衣服我就知足嘍……”

燕美故作輕松地拿著洗衣盆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放入盆中：“媽，別想那些沒邊兒的事，你能長命百歲！為我你也得好好活著，越來越健康地活著！有媽的孩子是個寶啊！我想一直當(dāng)媽媽的寶，守著你！”

何母慈愛地笑著：“就你會哄媽開心。”

燕美去洗衣服，她看了看墻上的時鐘，擦凈手去拿藥。

兌好杯子里的熱水，燕美用臉頰試試水溫。她看媽媽瞅著自己，笑著解釋：“我的手太涼了，試不出溫度……”

燕美扶著媽媽坐起來。

何母吃下藥，放下水杯，慈愛地看著女兒內(nèi)疚地說：“女兒啊，媽媽給你添麻煩了……媽媽謝謝你……”

燕美微笑著打斷母親的話：“媽，別這么說，這是女兒應(yīng)該做的。”

何母含淚輕輕地拍拍身邊的枕頭示意燕美躺下。

燕美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怕擠碰到母親的病體，小心地背對著媽媽躺在床邊。

何母用尚可微微活動的一側(cè)手臂輕輕地拍打著女兒，如同哄著嬰孩睡覺一般。

燕美把自己的手搭在媽媽的手上，扭過頭去甜甜地對著媽媽笑了一笑。燕美再轉(zhuǎn)過頭來，眼睛漸漸地溢滿淚水。（回憶完）

20.病房 晨

燕美拭去悲傷的淚水。

何國良長嘆一聲，掩飾著自己的悲緒看向監(jiān)護(hù)儀器。

旁白：媽媽對生的渴望是強(qiáng)烈的，她是那么留戀這個溫暖的家。

媽媽想念我，可她心里再怎樣想我，也不愿意影響到兒子的工作。

多年來，為了考大學(xué)、考碩士、考博士，寫論文，我不停地奮斗，每年很少回家探望父母。那時也從來沒有想到帶父母外出旅游，或者給父母過生日之類的事情。連續(xù)一二十年的拼搏下來，我的這種生活節(jié)奏使媽媽執(zhí)著的愛被另一種母愛壓抑著，她是那么關(guān)心自己的兒子，卻又怕這種關(guān)心影響兒子的工作。這便是一種偉大母愛的矛盾，它們強(qiáng)烈地沖突著，又和諧地集于媽媽一身，從而彰顯出母愛的無私與崇高。

此時此刻，我卻為這一切痛悔不已。

母親節(jié)快到了，媽媽，您要堅持??！兒女們是多么希望您能夠過好這個母親節(jié)?。?/p>

監(jiān)視器上的各種數(shù)據(jù)。

照射進(jìn)病房的陽光明亮而和煦，透過斑駁的鏤花窗紗射進(jìn)屋內(nèi)。何國良撥開窗紗的一角，讓陽光投射到母親的病榻上。

春日斑駁的陽光，灑在何母的臉上。

“媽，新的一天開始了。媽，您知道嗎，您的每一天對我們都很重要！”何國良對昏迷中的媽媽說著，并拿來毛巾輕輕地擦拭著母親的面龐。

21.賓館房間 日

何國良正沉沉地睡著。

手機(jī)來短信了。何國良一躍而起抓過電話看，然后放松地摔在枕頭上。

旁白：海濤一早就接我去醫(yī)院附近一處可以休息的地方。中午時分，妹妹燕美發(fā)來信息：父親來過一小時，媽媽曾經(jīng)蘇醒，始終牽著他的手不放。父母知道我回來，都很高興。

這個時候，真是最怕電話響……媽媽如果真能恢復(fù)，用醫(yī)生的話說，那是奇跡。生命的奇跡，絕不是僅靠先進(jìn)的醫(yī)療技術(shù)就可以促生的，它也是愛的結(jié)晶。媽媽，我們在期待您生命的奇跡。

奇跡，會出現(xiàn)嗎？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風(fēng)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窗外傳來舒緩、天真而充滿情感的少兒歌曲。

何國良入神地聽著。

22.何國良重慶的家 夜（回憶）

何國良在昏黃的臺燈下寫著材料。

何母小心地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輕輕地放在何國良的桌邊，轉(zhuǎn)身欲離開。

何國良放下筆，抓住媽媽蒼老的手：“媽……”

何母微笑著握住兒子的手：“你的事情都很重要，媽別打擾到你……”

何國良：“媽，有時間給我講講您過去的事情，我寫了那么多文章，卻還沒給您寫過什么呢……”

何母微笑著：“好，等你不忙的時候媽給你講講過去的事兒……”（回憶完）

旁白：時間過去一年又一年，機(jī)會來臨一次又一次，但聽媽媽講故事和寫媽媽的故事的夙愿始終未能實(shí)現(xiàn)。

我一直天真地以為，現(xiàn)在工作忙，等有時間一定好好聽媽媽講講過去的事情。未曾想，現(xiàn)在能夠聽到媽媽說句話都是一種奢望……

媽媽，真的想聽您說說過去的故事——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往事。企盼您再次開口說話，希望您能夠把80年的風(fēng)雨人生都說給我聽！

23.賓館房間 日

何國良的臉埋在枕頭里，肩膀顫動。

何國良的臉仍埋在枕頭里抽抽鼻子，伸手摸過手機(jī)撥號。接通后，他盡量用正常的聲音語調(diào)說話：“爸……”

24.病房 夜

劉彤從姥姥的腋下取出體溫計一看，不禁擔(dān)心地哭起來：“姥姥發(fā)高燒了……”

旁白：小妹妹燕麗的兒子劉彤先于他媽媽專程從美國趕回來探視姥姥。讓劉彤下飛機(jī)就到醫(yī)院陪護(hù)姥姥是我的主意，希望他懂得反哺曾經(jīng)把他養(yǎng)大的姥姥，學(xué)會孝順和服侍老人。這是人生的必修課。

劉彤從小和姥姥生活在一起。自從他去了美國，老人原先既操心又受累的生活變得單調(diào)而寂寞。子女和下一代人漸漸都去了命運(yùn)安排的地方，只有父母他們老伴倆固守在往日的生活圈子里。樓上樓下的老人逐年在減少，同齡老人的先后故去肯定對媽媽是一種心靈上的震動。而從前的我，從來沒有認(rèn)認(rèn)真真地設(shè)想一下媽媽的精神世界里有著怎樣的心態(tài)和感受，以為第三代的單飛是對老人的解脫。今夜難得的寧靜讓我進(jìn)入了媽媽暮年的精神世界里。這時，我才感到無限的內(nèi)疚和悔恨，才明白對于曾經(jīng)以工作忙為理由，而忽略了對老人精神世界的關(guān)心，僅僅自責(zé)是不夠的。可惜我這種設(shè)身處地的體悟來得太晚了。

媽媽，我還有悔改的機(jī)會嗎？祈禱上蒼，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吧！

護(hù)士張萍說：“別著急，小伙子，用溫水敷腿根和手心可以降溫?！彼氖謾C(jī)響了，張萍邊接聽邊向病房外面走：“喂……網(wǎng)友聚餐？我答應(yīng)我媽回家……那好吧，在哪兒聚餐……”

何國良與劉彤忙碌起來。

劉彤打來溫水。何國良找出毛巾浸入盆中。

劉彤?dāng)Q干毛巾遞給何國良。

何國良換下母親額頭的毛巾。

何國良正在看體溫計：“你姥姥的溫度下來了……”

劉彤欣慰地抹抹額頭的汗水。

何母早已被皺紋刻蝕的臉頰，微顯出一些老年斑，但她氣色溫潤，容貌慈祥而安靜。

劉彤坐在床邊用木梳輕輕地為何母梳理著頭發(fā)，對何國良說：“舅舅，我真的害怕失去姥姥……我爸煤氣中毒去世早，我媽在我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就去了國外，是姥姥把我養(yǎng)大的。我這次回來才照顧她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覺得姥姥帶我太不容易了……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25.何母家 日（回憶）

一雙孩子的手對一只打著石膏的手想碰又不敢碰。

小學(xué)生劉彤看著姥姥打著石膏的手心疼地哭了起來：“姥姥對不起……我的成績那么不好，您還給我去開家長會……要不是我，您也不會滑倒摔壞了的……對不起！姥姥……”

何母忍痛安慰著劉彤：“沒事，彤彤不哭了啊，姥姥是去買菜時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不疼……”

劉彤抱住何母放聲大哭：“姥姥——”

26.何母家 日

初中生劉彤一邊興沖沖地往一個體育用品包里塞球衣和足球，一邊高興地說：“姥姥，您真棒！您為我買的這個包又漂亮又實(shí)用……”說著，抓了一把茶幾上新鮮欲滴的大櫻桃塞進(jìn)嘴里大嚼起來。

何母往劉彤的衣服兜里塞了10元錢：“你說你打乒乓球多好，不累又安全。你整天在操場上跑來跑去的，摔得滿身都是血，不疼嗎？彤彤，這10塊錢只許買吃的，別亂花啊……”

劉彤拿著一顆紅櫻桃上前欲塞到姥姥的嘴里：“我知道，姥姥，您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啥都給我留著……”

何母拿過劉彤遞來的那顆紅櫻桃喂進(jìn)他的嘴里，慈愛地刮了外孫的鼻子一下：“懂事的時候比誰都明白！”

劉彤沖姥姥調(diào)皮地扮了一個鬼臉。

27.何母家 日

何母家門口，高中生劉彤在燕美的身后躲躲閃閃。

燕美好氣又好笑地：“臭小子，現(xiàn)在你怕了，早干什么了？”

劉彤也不接話，撅著嘴閃身躲在一旁。

何父打開房門，只看見燕美，問：“彤彤呢？”

燕美拉過劉彤：“哎呀，你出來吧，姥爺不會打你的。”

何父慈愛地?fù)е鴦⑼M(jìn)屋兒：“看你以后還敢亂跑！去，看看姥姥，她都被你給急病了。”

劉彤忐忑地進(jìn)了姥姥的房間。

躺在床上的何母見劉彤進(jìn)來，高興地掙扎著要起來。

劉彤忙上前扶住慈祥的姥姥：“姥姥您千萬別生我的氣了，我再也不半夜偷偷地去網(wǎng)吧包宿玩游戲了……我錯了……”

何母：“晚上不老老實(shí)實(shí)地睡覺凈亂跑！你說你跑丟了我咋向你地球那邊的娘交代?。∫院竽莻€死‘王八你不許去了！”

劉彤笑了：“姥姥，那是‘網(wǎng)吧，不是‘王八……”

何母摟著劉彤也笑了：“知錯就要改?！?/p>

何父站在門口：“再這么調(diào)皮搗蛋趁早去美國找你媽去！”

28.何母家 日

何母問何父：“你說彤彤啥時候能再回來？”

何父長嘆一聲。

劉彤把行李都收拾利索了，堆放在大門口。

何母：“彤彤，快來吃飯?！?/p>

劉彤：“不餓，姥姥，我不吃了……”

何父：“不行！你姥姥起大早給你做了這么多的菜，得吃！”

何母：“乖彤彤，一大早趕飛機(jī)不吃東西哪成??！再說，你去美國了還能不能吃到家鄉(xiāng)菜啊？吃點(diǎn)兒吧?！?/p>

劉彤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來不及了，我得走了。”

何母一直慈愛地看著劉彤。

何母千叮嚀萬囑咐地把劉彤和去送行的何父與燕美送出家門，便向朝陽籠罩的陽臺上走去。（回憶完）

29.病房 晨

劉彤困意襲來，他趴在姥姥的床邊漸漸睡去，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何國良站在窗前。曙光已在窗外初現(xiàn)。

旁白：在下一代孩子中，劉彤是媽媽最操心的。為了彌補(bǔ)孩子失怙的不幸，媽媽把喪婿的苦痛化為了對外孫的愛憐與操心。記得那些年，電話里、見面后，媽媽嘮叨最多的就是她的這個外孫。直到有一天，這個操心的外孫遠(yuǎn)渡重洋離她而去。媽媽嘴上說：“這下可好了，劉彤終于有他媽管教了，我就放心了?！倍鴮?shí)際上她那顆不寧靜的心，卻永遠(yuǎn)牽掛著孤懸海外的女兒和外孫。

又一個黑夜過去了。人們常把曙光作為希望的代名詞。我們都在為媽媽祈禱生命的新曙光！

這些天來，為了病重的媽媽，親人正在從四面八方趕來。在這害怕告別的團(tuán)聚中，每個人都講述著與媽媽那些難忘的故事。這些往事讓很早就離開家當(dāng)兵、念書的我，重新認(rèn)識了媽媽這個平凡而可敬的女性，更強(qiáng)烈地感受到媽媽給予我們的那太陽般的溫暖。

30.鄉(xiāng)間小路 日（回憶）

日頭很高。岔路口，何國良的表哥停下馬車：“吁——”他扭頭對車上的何母笑著說：“姨呀，咱們得分頭走了，我去拉沙土得走這邊，到大姨家你和國良表弟得走那條路。”

何國良跳下馬車，去扶媽媽下車：“表哥，我和我媽還有多遠(yuǎn)的路程？”

表哥幫著把何國良母子的包裹拿下馬車：“咱們走了還不到10里地，你和姨還有40多里路呢?！?/p>

表哥跳上馬車：“駕——”

“再見，表哥?！焙螄嫉绖e。

“路上注意安全??！”何母揮手囑咐著。

“知道了，姨。再見，國良?！北砀鐡]揮手趕車走了。

這里的鄉(xiāng)路兩旁都是蘋果園。又大又紅的蘋果掛滿了枝頭，許多樹枝被過重的果實(shí)壓彎觸地，甚至連枝干都折斷了。被風(fēng)吹掉的果實(shí)散落在樹下。

何國良母子有說有笑地走在這美麗的金秋里。

蘋果樹下，何國良使勁地吸吸鼻子，陶醉地：“好香??！”

何母微笑著超過兒子，走在前面：“快走吧，我們還有好多路要趕呢?！?/p>

何國良追上母親：“媽，把包給我，我來拿?！?/p>

何母：“這個包小，我自己可以?！?/p>

何國良：“遠(yuǎn)路無輕載，給我吧?！闭f著，何國良把媽媽的背包拿過來。

景色宜人，宛如秋天的油畫。路兩邊樹上熟透的蘋果，在陽光下閃爍著誘人的色彩。

何母走的有些熱了，擦著臉上的汗珠。

何國良看在眼里：“媽，到前面的樹下坐會兒，休息一下吧。”

何母：“好，你也累了吧?！?/p>

何國良：“還好?！?/p>

娘倆兒在一棵蘋果樹旁停了下來，何母席地坐在果園的邊坡，何國良在旁邊一叢干黃的草墩坐下。

何國良舔舔干燥的嘴唇，皺著眉說：“媽，咱們早上出發(fā)的時候我以為這幾十里的路走不了多久，空手走起來還輕松些，就沒帶吃喝的東西。媽，您渴了吧？”

何國良邊說邊起身向蘋果園深處走去。

何母忙問：“你干啥去？”

何國良：“我去挑幾個熟蘋果，給您解解渴……”

何母厲聲喊道：“回來！”

何國良愣住了，他轉(zhuǎn)回身見母親表情十分嚴(yán)肅，有些不理解地走回來坐在了母親的身邊：“咋了？媽，不高興了？咱這兒遍地都是蘋果，反正掉在地上也都做飼料了。”

何母看著兒子不高興的神情認(rèn)真地說：“你穿著軍裝，還戴著校徽，咋能去拿別人家的蘋果呢？‘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不是說，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嗎？”

何國良一時語塞，看媽媽那么嚴(yán)肅、認(rèn)真，只好說：“那就給人家留下一塊錢，這不就行了嗎？我們還要走10多里路呢，我怕您口渴難受?！?/p>

何母站起身，堅定地：“我不渴，走！”一個人大步地向前走去。

何國良慚愧的樣子，他抬起頭敬佩地看著媽媽的背影，快步趕上前。

何國良扭頭故意逗媽媽笑。

何母的眼光落在何國良胸前的?；丈?。

何國良伸出大拇指豎給媽媽。

何母笑了，她指了指何國良的?；?，瞪兒子一眼：“你要記住，故宮里頭九百九十九間房，皇上每天也只能睡一間。不是咱的東西一定不要去貪！”

何國良低頭看了看?；?，又看了看媽媽，想了一下，拉住媽媽站下。

何國良把包放在地上，鄭重地把胸前的?；照讼聛斫o媽媽戴在胸前。

何母看著兒子的一舉一動。

何國良把?；战o母親戴好，他退后兩步，給媽媽敬了一個禮。

何母看看?；湛纯磧鹤樱骸拔夷膬捍鞯闷疬@個呀！”說著就要往下拿。

何國良急忙攔?。骸皨?，別摘下來，您最合適戴這個校徽了。”

何母：“我這個沒文化的媽，還適合？”

何國良：“媽，在我心里，您是我人生最好的老師！”

何母開心地笑了起來：“別逗你媽開心了，哪有大字不識幾個的老師呀……哈哈哈……”

何國良認(rèn)真地大聲說：“媽，您真的是我人生最好的老師！”

微風(fēng)吹過，碩果累累的蘋果樹搖曳。（回憶完）

31.病房 晨

天已大亮，又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窗外萬紫千紅，行人如織。

何國良站在窗前轉(zhuǎn)身看向昏迷中的母親。

旁白：多少年過去了，生活中的許多事兒都成了過眼云煙，而這件事卻銘記在我心靈的深處，久久不能忘懷，影響和照亮著我的人生。

當(dāng)年出國熱的時候，我大學(xué)的同學(xué)都先后去了國外，我也準(zhǔn)備出國留學(xué)。媽媽說：“美國再好也不是中國，是國家出錢讓你念了這些年大學(xué)，干嗎要去美國？在中國就沒有出息了嗎？”媽媽的一席話讓我徹底放棄了出國的念頭，而是考了國內(nèi)的博士。

媽媽在晚年是完全有條件外出旅游的。我也多次勸她走出去看看，卻從來沒有帶著老人外出過。時至今日，我真有“口惠而實(shí)不至”的悔恨。現(xiàn)在，對于外邊的大好春光，媽媽已無法領(lǐng)略了。沉睡中的媽媽如能醒來，我一定會用輪椅推著她去那些該去而沒去過的地方，看草原、看羊群、看奔馬，看精彩的身外世界。

醒來吧，媽媽！天又亮了，新的一天來了。

32.賓館外 日

何國良焦急地在打車。

一輛輛汽車在他面前呼嘯而過。

何國良急切的臉。

旁白：我休息時，從國外回來的妹妹燕麗來短信，說媽媽醒了。我急忙起來趕去醫(yī)院。從賓館到醫(yī)院，只用5分鐘就到了，坐在出租車?yán)?，我卻覺得時間是那樣的漫長。媽媽，請等等我，我只想讓您看看我，我再和您說說話……

33.病房 日

何國良?xì)獯跤醯赝崎_病房門。

燕美正在為媽媽按摩，燕麗正在給媽媽洗臉。

燕麗看到何國良，熱淚盈眶地迎上去：“哥……”

何國良：“燕麗，回來了……怎么不去休息，倒倒時差……”

燕麗流下淚來：“哥，咱媽……太受苦了……”

何國良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情況不好，你那邊爸的情況怎么樣？……別上火，多喝水……電話別關(guān)機(jī)啊，充好電，保持聯(lián)系……”

何國良收好電話對妹妹們：“你嫂子的電話，她父親也在搶救?！?/p>

燕麗：“哥，咱媽這樣，你……”

何國良長嘆一聲，來到何母床前。

昏睡中的何母。

何國良：“目前還是要守在這邊……咱媽剛才醒了？”

燕美使勁兒地點(diǎn)頭，激動地：“媽媽有了點(diǎn)意識……媽媽好像很惦記老張?zhí)?/p>

燕麗懊惱地：“我沒趕上媽媽說話的時候……”

何國良：“老張?zhí)?？?/p>

燕美：“老張?zhí)褪窃奂夷莻€老鄰居張嬸兒，她家房子拆遷，她兒子給租的暫住房里沒有坐便。張嬸兒有關(guān)節(jié)炎，蹲下就起不來，所以媽媽一直想找張嬸兒子說說這事兒，還囑咐我，實(shí)在不行就咱們給張嬸兒安個坐便。可沒來得及，媽媽就病重了，我還沒有倒出空去……”

何國良坐在母親身邊，握住媽媽因打針而淤青的手：“您都病成這樣了還在惦記著親朋好友……媽，您還放心不下什么？告訴我，我來辦……媽，您跟我說句話啊……”

燕美怕哥哥太傷心：“哥，看你的眼睛有點(diǎn)兒腫，是不是沒睡好？”

燕麗：“哥，你去補(bǔ)個覺吧，有事給你打電話?！?/p>

何國良：“難得咱們兄妹能聚到一起，我再多待一會兒，咱們一起陪陪媽?！?/p>

兄妹三人無語，眼光全都聚集在媽媽身上，是那樣的舍不得。

何國良：“媽怎樣姿勢躺著能舒服一些呢，她平時愿意怎么躺著？”

燕美：“媽的一半兒身體已經(jīng)沒有知覺了，讓她的另一半能舒服就可以了?！?/p>

何國良干脆自己躺在屋中的另一張床上，調(diào)換各種姿勢，感受著讓媽媽怎樣能更舒服一些。

一陣陣劇烈的咳嗽，憋得何母身體扭動起來。

何國良趕快取走媽媽后背的靠墊，用掌心給她叩擊后背，幫助她盡量自己將痰咳上來。

為了幫助媽媽咳痰，何國良與妹妹將母親翻向右側(cè)臥。

掀開被子的一刻，兄妹三人不約而同地“呀”了一聲，然后搶著為母親換洗。

收拾完床上，何國良逐一清理地上的尿不濕、毛巾和換下來的被子。

燕美推開何國良和妹妹：“哥，燕麗，你們遠(yuǎn)道而來的都沒休息好，我來我來！”

燕麗：“姐、哥，我離媽媽太遠(yuǎn)了，這些年都沒有好好服侍媽媽，讓我來洗吧！”

何國良攔下兩個妹妹：“別搶了，我來吧，我離開家太早，陪伴媽媽的時間最少，……我欠媽，欠你們，欠這個家的太多了，讓我來吧。哥還能洗幾次呢，別爭了別爭了，快撒手！”

何國良奪過燕美手中的洗衣盆出了病房的門。

病房門口站著護(hù)士張萍。

何國良拿著洗衣盆掩飾著自己的悲傷向張萍打著招呼與她擦肩而過：“張護(hù)士……”

拿著體溫計站在病房門口的張萍看到了這一切，很感動。

34.醫(yī)院的水房 日

何國良端著洗衣盆進(jìn)來，打開水龍頭。

水龍頭的自來水白花花的流下，何國良的眼淚也止不住涌了出來。

何國良壓抑的哭聲：“媽，我想為您多洗幾次衣服，求求您讓我洗，讓我洗……”

何國良認(rèn)真地洗著母親的衣褲。

淚水模糊了何國良的雙眼。

何國良用力擰干衣物。

一串汗水從何國良的額頭上滑落下來，晶瑩的汗珠滑出一條長長的水漬。

35.病房 日

燕美、燕麗也滿頭汗水地在給媽媽擦洗身體。

盆里的水微微的冒著熱氣。

護(hù)士李娟進(jìn)來：“16房住院費(fèi)需要續(xù)費(fèi)了，請哪位家屬去辦理……”

燕麗忙擦干凈手：“我去辦理！”

燕麗拿著包跟著護(hù)士出了病房。

燕美在冒著熱氣的盆中洗好毛巾，擰干，給媽媽熱敷因打針而淤青的手。

何母似乎有了知覺，她哼了兩聲。

燕美十分驚喜，撲在媽媽的嘴邊，想仔細(xì)聽聽媽媽要說什么。

何母在女兒的呼喚中流下了兩行熱淚。

女兒：“媽，您怎么哭了？”

何母的淚水止不住地流出，長長地喘了口氣，像是吹氣一樣：“……謝……”

燕美哭了。

何國良端著盆走了進(jìn)來：“怎么了？”

燕美急切地告訴國良：“哥，剛才給媽媽洗身子的時候她好像有了意識。想說謝謝……”

何國良忙放下盆湊到母親臉旁問道：“媽，媽，您再說一句，您想說什么就說啊，媽！您說，您說啊！”

何母已經(jīng)又陷入了昏迷中。

燕麗回來。

燕美又很高興地對燕麗：“燕麗，剛才給媽媽洗身子的時候她好像有了意識……”

燕麗急忙問：“媽醒了？”

燕美：“媽說了個‘謝字，想謝謝咱們照顧她……”

何國良望著媽媽沒有反應(yīng)的臉獨(dú)自走到窗前，流下兩行熱淚：“媽，我們最應(yīng)該謝的人是您??！”

燕麗熱淚盈眶：“媽，我們不過就給你擦個身子，您謝什么??！媽……”

昏迷的何母。

36.何家 傍晚（回憶）

何母拎著一小塊肉和青菜回家，她一進(jìn)門就很高興地對何父說：“老頭兒，咱今天包餃子吧！”

何父：“這不年不節(jié)的，包啥餃子呢？有啥喜事？”

何母：“有喜事，而且是大喜事??！今天我呀，我轉(zhuǎn)正，轉(zhuǎn)正啦！工作了十五年，今天我終于成為國家的正式職工啦！這可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

父親高興地和母親忙活著包餃子，有說有笑。

正在寫作業(yè)的燕麗放下筆：“喔！吃餃子嘍——”

燕麗興高采烈地過來與父母一起包餃子，說笑著，一家人其樂融融。

熱氣騰騰的餃子出鍋了。

何母把煮好的第一鍋餃子分裝在兩個盤子里，喊出燕麗吩咐著什么……

旁白：那時候，無論誰家包餃子，煮好的第一鍋幾乎都是送給左鄰右舍，這是多么美好的鄰里關(guān)系?。】墒菋寢寗倓傓D(zhuǎn)正不久，就要把工作讓給孩子，現(xiàn)在想起來媽媽當(dāng)時是怎樣的心情啊……

37.鄰居張嬸家門口 傍晚

張嬸送燕麗出來，燕麗手里的盤子空了。

38.鄰居孫大爺家門口 傍晚

燕麗給孫大伯家送來餃子。

39.何家 夜

燕麗：“媽，我真的很想上大學(xué)……我現(xiàn)在想找工作是……怕考不上大學(xué)要在家待業(yè)。”

何母看了看燕麗，沒有做聲，只是摘菜。

何父無聲地坐在那里發(fā)呆。

燕麗的目光追隨著媽媽忙碌的身影在移動。

油熱了，微微冒著煙，青菜下鍋“嗞啦”一聲響，炒菜的鏟子上下翻動。

何母做好飯菜，端上桌子，招呼家人：“吃飯了——”

飯席間，何母打破了沉默：“燕麗，媽媽這樣想，你既然怕在家待業(yè)，媽就把自己的工作讓給你，讓你接班?！?/p>

燕麗愣住了。

何父愣住了。

何母繼續(xù)說：“媽相信你一定能實(shí)現(xiàn)自己的愿望——像你哥那樣上大學(xué)！燕麗，上了班你也要準(zhǔn)備考，下班后去夜校補(bǔ)習(xí)！一定會考上大學(xué)的！”

燕麗望著媽媽，默默地放下碗筷，眼里含著淚水：“媽，你苦巴苦熬地工作了十五年，剛剛轉(zhuǎn)正就讓我接班，我……我就是不上大學(xué)也不能接你的班啊，媽！”

何母：“現(xiàn)在上山下鄉(xiāng)知識青年大量返城務(wù)工，你一個女孩子，真要是待業(yè)在家，將來怎么嫁人啊？誰愿意娶個吃閑飯的待業(yè)女青年？女孩子也是要自強(qiáng)自立的！媽可是吃過沒有工作的苦處?！?/p>

燕麗眼淚流了下來：“媽，我就是不嫁人也不能搶你的工作呀！”

何母：“哭啥呀，傻丫頭！別哭了，就這么定了！”

何父吃完最后一口飯，一個人默默地走出門。

40.何家院 夜

何父從屋內(nèi)走出來，蹲坐在院子里的一個角落，點(diǎn)燃了一支煙，無聲地吸著。

何父吐出煙霧，仰望著天空……

靜謐的夜空，月亮很圓。

41.何家 夜

月光的清輝照進(jìn)屋子，何母與何父躺在炕上。

何父：“唉！我這個當(dāng)父親的，該給兒女們啥樣兒的日子才算父親啊……哎，你真舍得讓燕麗接班？”

何母：“有啥舍不得的？”

何父：“那你咋還叫她考大學(xué)？”

何母：“我就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苦，希望女兒能考上大學(xué)，做一個有知識、有文化、有用的人?！?/p>

何父：“如果她考上了大學(xué)，那工作還能再轉(zhuǎn)給你嗎？”

何母：“好像……不能吧。嗨！我就知道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哪個我都疼。想那么多干啥，睡覺睡覺?！?/p>

何父：“你可想好了，你把工作給了女兒，她再考上大學(xué)走了，往后你老了可就沒有勞保了……唉，都說養(yǎng)兒防老，這哪是防老？這是要債的……”

何母：“看你說的，有父母跟自己孩子計較這個那個的嗎？你咋越老越糊涂呢！”

何父：“我是可惜了你這熬了十幾年剛轉(zhuǎn)正的工作，這么快就讓給孩子了，熱乎勁兒和高興勁兒還沒過呢！”

何母：“只要孩子高興，我就高興?！?/p>

何父：“也好，你退下來，好好享享清福，少挨點(diǎn)兒累，也是好事！”

何父說完很安心，轉(zhuǎn)身閉上眼睛睡覺了。

何母望著窗外的明月，沒有一絲睡意。

靜靜的夜空，皎潔的月亮，漫天的繁星。

42.海邊 日

何母在撈海帶，曬海帶，她的臉被曬得通紅。

何母伸伸腰，捶了兩下，又彎下腰來接著干。

43.工廠 日

燕麗在寬敞明亮的廠房里記著數(shù)據(jù)，認(rèn)真工作。

44.早市市場 日

何母在炸油條……

45.夜校 夜

燕麗在夜校上課，認(rèn)真地聽著課。

46.考場 日

燕麗認(rèn)真地答著題，仔細(xì)地看著考卷。

47.發(fā)榜處 日

燕麗沮喪地擠出人群。

48.廠長辦公室 日

廠長拿著燕麗遞上的《崗位調(diào)動申請書》，呷了一口茶水：“為什么？你可是考第一才在這個崗位上的。多少人都盯著這么好的崗位呢！”

燕麗低著頭：“廠長，我知道你是為我可惜，請你批準(zhǔn)吧……”

廠長難以置信的樣子。

49.工廠 日

一身油污的燕麗在干著繁重的翻砂工作。

50.工廠院子的樹陰下 日

一身油污的燕麗在看著英語書。

51.廠門口 日

工廠班車慢慢開出廠門。

燕麗遠(yuǎn)遠(yuǎn)的揮著手里的書，氣喘吁吁地跑著喊著：“等等我——”

廠門口的門衛(wèi)都認(rèn)識燕麗了：“你都干啥去了，咋又沒趕上班車啊！”

燕麗跑得說不出話來，喘息著捂著肚子蹲下身。

52.補(bǔ)習(xí)學(xué)校 夜

燕麗在夜校上課，努力的學(xué)習(xí)，寫著筆記。

53.市場 日

何母笑著說：“師傅，我剛才在你這兒買的肉，你找錯錢了吧？”

賣肉的師傅警惕地：“找錯了？不會吧……”

何母說著，遞上多找的5毛錢：“多找了?！?/p>

師傅意外地：“大姐，這5毛錢你還給送回來……”

話音未落，何母已經(jīng)走了。

師傅感動地大聲喊道：“大姐！謝謝你啦！”

何母擺擺手回頭笑著說：“謝啥，以后細(xì)心點(diǎn)兒！”

一只手把何母拉到一邊兒，何母定睛一看，笑了：“她張嬸兒啊……”

張嬸嚴(yán)肅而認(rèn)真的樣子：“我正找你呢，我聽說你家二閨女又沒考上，都第二年了吧，這得啥時候是個頭啊？一個姑娘家念那么多書有啥用？我聽說為了學(xué)習(xí)，燕麗把工作都調(diào)換了，由原來的整天輕松活兒改成半天的累活兒，是不是啊？”

何母笑道：“謝謝她張嬸的關(guān)心……”

張嬸：“你別打岔！你都五十多歲了，天天當(dāng)個男的使喚，干那么累的散工零活兒圖個啥呀！快別讓孩子遭罪你受苦了，該干啥干啥吧！”

何母：“那你還知道哪兒需要人嗎？”

張嬸氣樂了：“你呀，合著我白說，還找活兒給姑娘掙上課費(fèi)！”

何母寬厚地笑了。

54.冷庫 日

何母與張嬸還有其他工友在扒對蝦。

何母對著凍得通紅的雙手呵了呵氣，然后繼續(xù)干活。

55.野外 日

何母像其他男工友一樣刨著地溝。她滿臉的汗水，但干勁十足。

56.何家 日

飯桌上只有一盤菜和一小碟咸菜。

燕麗很沒胃口也沒精神地用筷子撥拉撥拉盤子里的青菜，放下筷子：“媽，我都考兩次了，今年我不想考了，再考不上，我……”

何母：“你這么拼命復(fù)習(xí)，一定會考上！媽相信你。”

燕麗：“媽，我高中都沒有讀完，又半工半讀，底子太差了……看您這么辛苦，我……我真的再考不上，你們……”

何父：“燕麗，別有壓力，實(shí)在不行，那也是天意，努力了，總不會后悔。有句話咋說來著？事不過三，你就再考這第三次吧……”

燕麗突然爆發(fā)了：“你們知不知道我很累啊！”她流著眼淚指著心口，“這兒，是這兒累??！媽，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很累？我不要接你的班！不要你為我付出！不要你為我掙補(bǔ)習(xí)費(fèi)！那么多人沒上大學(xué)，不也活得挺好嗎？為什么我一定要上大學(xué)？誰愿意上誰去補(bǔ)習(xí)，誰愿意上誰去考試……”

何父怒氣沖沖地站起來，指著女兒：“燕麗！你知不知道好歹？”

何母沖上去按住何父：“你讓孩子說說心里話！說出來她就痛快了！”

燕麗一愣，踢倒凳子，哭著沖出家門。

何父大吼：“你干啥去？出去你就別回這個家！”

燕麗頭也不回地跑了：“不回就不回！我去退了補(bǔ)課費(fèi)，還給你們！”

何父生氣地指著女兒的背影，沖著何母：“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慣的！”

何母沉默地直視著何父。

57.補(bǔ)習(xí)學(xué)校門口 夜

放學(xué)了，剛下過雨，地面上汪著一片片積水，泛著光。

補(bǔ)習(xí)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從教室里出來，四下散去。

燕麗抱著書一個人憂心忡忡地走在最后，她停下腳步看看漆黑的夜空，長嘆一聲，繼續(xù)向前走。燕麗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睜大眼睛仔細(xì)辨認(rèn)。

不遠(yuǎn)的路燈下，站著一個被燈光鑲著金邊兒的身影，仿佛是何母。

燕麗試探地輕輕叫道：“媽？”

何母微笑地迎上前，步伐有些笨拙：“哎，燕麗?！?/p>

燕麗快步向媽媽跑去：“媽，你一直在這兒？腿咋的了？媽，你挨澆了，衣服都濕透了……”

何母微笑著：“不礙事，就是下雨的時候沒地兒躲沒地兒坐的，腿有些站麻了?！?/p>

燕麗站在媽媽的面前，拂去母親面頰上的濕發(fā)，淚花盈眶：“媽……我沒退補(bǔ)課費(fèi)，現(xiàn)在沒法還你錢……我不甘心……”

何母高興地笑了，伸出雙手給女兒：“傻孩子，媽還要你還錢??！走，回家！”

何母伸給女兒的手像呵護(hù)著女兒的羽翼。

燕麗眼含淚花握住母親的手，她摟住母親依偎著。

何母推開女兒：“我身上濕，涼！”

燕麗抱住母親：“我給媽媽暖暖。”

母女的笑聲和身影漸漸沒入夜色，路燈的光暈暈染開來。（回憶完）

58.病房 日

監(jiān)視器上的血氧飽和量從95～100降至85～90之間，心率從70左右上升到90左右，血壓也經(jīng)常突破180/120。

突然，何國良發(fā)現(xiàn)母親導(dǎo)尿管壁的底部由細(xì)細(xì)的紅血絲變成了鮮紅，就像在流血。

何國良急忙按鈕召喚醫(yī)生。

莊主任、邱醫(yī)生與護(hù)士張萍疾步趕來。

燕麗哭泣著撫摸著母親那雙勞作一生的手：“媽，我總想打拼出最好的生活條件再把你接到我的身邊……媽，我還沒有來得及報答你呢！媽，給我時間來報答你吧……”

燕美扶開痛苦不已的妹妹，留出讓醫(yī)生搶救的空間。

護(hù)士張萍給何母測體溫。

何母吃力地呼吸著，整個腹部都在抽動。

值班的邱醫(yī)生在為何母吸痰，他緊張地：“病人吸出的痰是和著鮮血的塊狀濃痰。痰塊呈現(xiàn)出黃綠色，這表明她的肺部已有感染的跡象。”

張萍取出體溫計看：“體溫37.5℃?！?/p>

莊主任反復(fù)地檢查了何母的幾種主要指標(biāo)后，憂心忡忡地示意何家兄妹到病房門口：“老人家這樣下去是維持不了多長時間的。血氧飽和度低于85以下就會損傷主要的臟器，因缺氧而造成的后果是致命的。抽取動脈血化驗的結(jié)果表明，血液中的二氧化碳為52.5，是潴留的表現(xiàn)?，F(xiàn)在能夠延續(xù)生命的極端手段就是氣管插管。一是切開氣管插管，二是分別從嘴或鼻子插入。”

何母紅潤的容貌已經(jīng)變成了菜青色。

莊主任從何母的面容上轉(zhuǎn)回視線，看著何家兄妹繼續(xù)說：“……但是，插管給病人帶來的痛苦是難以忍受的。對于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遲暮老人，尤其像你們媽媽這樣心腦腎功能已經(jīng)衰竭的垂危病人來說，任何一種手段都不過是搶救的一種嘗試罷了?！?/p>

燕美和燕麗都哭了。

何國良痛苦地：“莊主任，謝謝您的坦率！從感情上講，媽媽能多留在人世上一分鐘都是我的期盼。但面對已經(jīng)周身布滿管線的母親，我必須做出明確的表態(tài)，搶救一定以不再增加媽媽的痛苦為原則。如果這些手段是可以承受的，就用；否則，就堅決不用?！?/p>

邱醫(yī)生馬上寫了一段醫(yī)囑，送何國良簽字。

旁白：一個人的名字，平素里就是一個符號，是人與人之間稱呼的代碼，而此刻卻是生與死的代名詞。醫(yī)生的搶救協(xié)議是一份生命的最后通牒，而通牒的對象正是生我養(yǎng)我的母親。

接過邱醫(yī)生遞來的簽名筆，何國良在醫(yī)囑上面鄭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穿著白大褂的孫院長來到病房。

59.醫(yī)院走廊 日

何國良與孫院長商議著什么。

隔著病房門的玻璃，可見醫(yī)生護(hù)士在里面搶救何母的忙碌身影。

醫(yī)院走廊里人來人往，與他和孫院長擦肩而過。然而，這一切在何國良周邊卻寂靜無聲，只有他的旁白在訴說。

旁白：孫院長是一位擁有雙博士后的專家，他應(yīng)邀而來。一場開誠布公的對話在醫(yī)患之間展開。最后的一致意見是對媽媽采取保守療法，繼續(xù)維持目前的治療方案，必要時作適當(dāng)?shù)恼{(diào)整，以緩解癥狀。院方又專門從市內(nèi)調(diào)來經(jīng)驗豐富的劉護(hù)士長，傳授臨終前的護(hù)理。

當(dāng)我意識到必須正視母親臨終時刻的來臨，曾自認(rèn)為理智而冷靜的大腦卻出現(xiàn)一片空白……

一位戴著口罩、帽子，穿著病號服的男子拎著一個裝有紅色金魚的塑料袋緩步走過何國良與孫院長的身邊。（升格）

紅色的金魚在透明的塑料袋里掙扎著游弋。（升格）

一個抹著眼淚的女人領(lǐng)著一個拿著色彩艷麗的氣球的孩子從一個病房出來。（升格）

雙眼紅腫而憔悴的女人。（升格）

孩子純真無邪的笑臉。（升格）

被孩子抻拽而在空中跳動的灰太狼氣球。（升格）

一個穿著帶有骷髏圖案T恤的長發(fā)青年迎面肅穆而來。（升格）

骷髏圖案的T恤衫。（升格）

涌進(jìn)醫(yī)院走廊大窗的耀眼陽光，讓一切帶上不真實(shí)的夢幻般的色彩。

60.病房 日

監(jiān)護(hù)器機(jī)械的“滴滴”響著，昏迷的何母被各種管線“捆綁”在病床上。

何國良含淚深情地凝望著母親。

旁白：經(jīng)過急救，媽媽的病情穩(wěn)定下來。

終日昏睡的媽媽，食物靠鼻飼，排泄靠導(dǎo)尿，呼吸靠輸氧，輸液靠埋針，痰液靠負(fù)吸。媽媽的生命已經(jīng)完全依賴于醫(yī)療的手段來維持了。

與機(jī)械無情的醫(yī)療手段相對的，是子女們用孝心筑起的生命防線。從開始護(hù)理媽媽的那天晚上起，我們就開始學(xué)習(xí)重癥病人的護(hù)理技術(shù)。對于不能說話的媽媽，只能憑著細(xì)心的觀察和體會來了解她的需要。為了保證長期臥床的媽媽不生褥瘡和肢體肌肉不萎縮，每隔10～20分鐘，我們就重新調(diào)整一下她四肢的位置，并為她做一些肢體按摩。

護(hù)士張萍告訴我，給媽媽嘴巴貼上浸水的紗布，可以減輕口腔和咽部的干燥。為了體驗媽媽此時的痛苦，我模仿她的呼吸方式做了十幾次，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墒?，媽媽已經(jīng)這樣呼吸近20天了。那種痛苦是多么令人心碎啊！

61.菜園 日（回憶）

水柱傾瀉而下，綠油油的蔬菜舒展著。

何母與何父忙碌在菜園里。

雜草被清除，石塊被撿走。

表土被輕輕撥開，露出小土豆。表土又被輕輕地蓋好。

表土被輕輕撥開，露出小地瓜。表土又被輕輕地蓋好。

表土被輕輕撥開，露出小胡蘿卜。表土又被輕輕地蓋好。

少年的何國良帶著兩個妹妹在偷偷地查看莊稼的長勢。

瞪著眼睛的何父突然出現(xiàn)。

孩子們嚇得四散跑去。

少年的何國良帶著兩個妹妹跑向正在勞作的何母。

三個孩子爭先恐后地和媽媽說著什么。

何母慈愛地摸摸每個孩子的頭。

少年的何國良帶著兩個妹妹跑開了。

何母微笑著看著孩子的身影，抹去了額頭的汗水。（回憶）

旁白：在我童年的歲月里，媽媽扮演著太多的角色。在一個幾十口人的大家庭里，她除了是我的生身母親，還要為長輩、平輩和晚輩承擔(dān)著種種應(yīng)盡的義務(wù)。每天無休無止的勞作，家里家外的奔波，使媽媽成為我渴望見到，又只能在睡夢里靠近的人。

媽媽雖是農(nóng)村走出的村姑，卻有滿族閨秀的氣質(zhì)。從媽媽年輕時的照片看，她是那個時代的美人，但卻沒有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窮人的美麗被貧苦年景和沉重的家庭負(fù)擔(dān)銷蝕了。從20世紀(jì)60年代初開始的饑荒和接踵而至的十年動亂，三口之家變成了六口之家。全家的生活重?fù)?dān)落在了正值壯年的父母身上。但父母的勤勞不但沒有讓困難時期的我們挨餓，還讓我和妹妹們的童年充滿了快樂，對成長與收獲的充滿期待。

62.何家 日（回憶）

雨滴從天而降。少年何國良與媽媽在屋檐下剝著翠綠的豌豆。

少年何國良：“媽，看，那邊的花都開了，真漂亮！”

何母微笑著吸吸鼻子：“嗯，空氣中都能聞到花香味兒。”

少年何國良看看遠(yuǎn)方：“不知道家鄉(xiāng)外面別的地方能是什么樣？”

何母：“那等你長大了就離開家鄉(xiāng)去看看別的不同的地方?！?/p>

少年何國良：“媽，那您最想去哪里？”

何母想了想：“我聽說草原特別美。那看不到頭兒的綠色草原上，還有白色的羊群和歡快的馬在跑……”

少年何國良興奮地喊：“我也要看大草原！我也要看大草原！”

何母笑道：“好，以后我們一起去看大草原?！?/p>

少年何國良興奮地喊：“噢！和媽媽一起去大草原嘍！看大草原嘍——”

母子的笑聲回蕩在雨幕中。屋檐在滴水。（回憶完）

63.病房 日

輸液管中的液體在一滴一滴地下落。

何國良附在媽媽耳邊說著什么，幫媽媽換上濕潤嘴唇的紗布。

旁白：我俯身在媽媽的身邊，訴說著媽媽病好之后我的打算。這些許諾絕沒有一絲做假的成分，而是多年想為媽媽做卻始終沒來得及做的事。似乎媽媽聽見了，我模糊的雙眼看到的是媽媽眼角滲出淚花……

燕美和燕麗幫著媽媽在按摩。

金海濤敲門進(jìn)來，他拿著DVD影碟和一束花遞給何國良：“國良，DVD影碟到了，我剛才去賓館找你，你沒在，我就急忙來這兒了。老媽怎么樣？母親節(jié)馬上要到了，影碟終于趕制出來了。”

何國良打起精神接過影碟：“太好了……”

金海濤：“國良啊，你不能這么白天晚上的熬了，這時候你要是倒下了怎么辦？走，我拉你回賓館睡覺去，晚上去接你來醫(yī)院！燕美、燕麗，你們說是不是?。看蠹遗虐?，輪流休息！”

燕美：“哥，你回賓館去睡會兒吧，我和燕麗頂在這兒。還按咱們約定的，有事給你打電話，不緊急的情況就給你發(fā)短信?！?/p>

燕麗：“好好休息吧，哥，我們在這兒你就放心吧?！?/p>

金海濤：“這就對了，我和國良先去洗照片，然后送國良回賓館休息。燕美、燕麗，有事打電話。”他說完拽著何國良就走。

何國良：“哎，海濤，你慢點(diǎn)兒……”

64.大連街道 日

路邊鮮花爛漫、春意盎然。

馬路上車流如梭。

65.車內(nèi) 日

金海濤開著車，等著綠燈。

何國良：“海濤，燕美都跟我說了，你對我家和我媽的照顧比我多得多了，讓我很慚愧……”

金海濤：“國良，你說哪兒去了，我不是守家在地的嘛，近便。再說，我從小就沒了媽，老媽待我視如己出，我做啥不都是應(yīng)該的嗎？你看車窗外那樹上的花飄落的樣子，像不像我們小時候下雪的情景？那時候，雪真大??！我記得——”

從車窗可見，一樹的繁花落英繽紛。

66.小村 日（回憶）

落英繽紛的繁花疊化成鵝毛大雪。

厚厚的積雪已經(jīng)覆蓋了一個北方的小村。

稚嫩的手在拍打木門。

少年時的金海濤邊拍木門邊喊：“國良開門！何國良——”

女生甲拽拽金海濤的衣服：“金海濤，要不我們走吧?！?/p>

男生乙：“可是我們寒假學(xué)習(xí)小組就設(shè)在何國良家，不在他家我們?nèi)フl家?。孔蛱煳遗鲆娎罾蠋熈?，她還說今天要來檢查我們的假期活動呢。”

金海濤：“不能啊，何娘每天起得可早了。再說，昨天我在國良家吃飯的時候還跟何娘說咱們今天要來呢……”

“李老師——”女生甲招呼道。

“李老師來了！”男生乙嚷著。

李老師走來：“咋啦？”

孩子圍上去七嘴八舌地把情況匯報給李老師。

金海濤：“李老師，我們一定要把門叫開，我覺得不對勁兒……”

李老師沉思了一下，對金海濤說：“你快去找村長，說何國良家出事了！”

金海濤答應(yīng)著在鵝毛大雪中飛奔而去。

金海濤一路跑得雞飛狗跳。

過路的村民逗趣地問：“嘿，海濤，你小子尥蹶子跑啥？”

金海濤頭也不回：“出事了！國良家出事了——”

村民急忙往何家方向跑去。

飛奔的金海濤在雪地上猛地滑倒了，摔得跟雪人似的。

當(dāng)氣喘吁吁的少年金海濤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村長家時，他拼命地喊：“村長——何國良家出事了——”

從不同的民宅里出來的男女老少，他們奔走相告，向金海濤的來路跑去。

童年的燕美、燕麗已經(jīng)躺在院子中雪地上鋪的棉被里昏迷不醒。

圍觀的村民甲：“不知何嬸兒咋樣了，剛才聽說大家伙兒要救她，還有些神智的何嬸兒不讓救……”

圍觀的村民乙：“??？為啥??？”

圍觀的村民甲：“何嬸兒讓先救孩子……”

圍觀的村民乙：“嘖嘖！這當(dāng)媽的……”

少年金海濤聽著村民的議論，奮力地擠入越圍越多的村民中，他帶著哭腔喊道：“李老師！李老師！何娘她們咋的了？國良呢？”

年輕的何母正被李老師與村民、同學(xué)們七手八腳地抬出屋門。

李老師抹著額頭的汗水：“煤氣中毒！國良和他爸出去了?！?/p>

人群中，何母躺在雪地上，微睜著含淚的雙眼看著不遠(yuǎn)處的兩個孩子昏了過去。

天空飄灑著鵝毛大雪。（回憶完）

67.洗印社外 日

鵝毛大雪疊化成落英繽紛的繁花。

一樹繁花旁是金海濤與何國良乘坐的車。他們坐在車?yán)?，敞著車門聊天兒。

后座的何國良捂著臉。

金海濤紅著眼睛，動情地：“國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像兄弟。說實(shí)在的，我媽死的早，她的樣子我都不記得了，做夢都只是個背影。我一想到媽，往往總是何娘的樣子。我吃過何娘的奶，吃過何娘做的飯，穿過何娘做的衣服和鞋子……何娘這一生啊，磨難不少，但我從來沒聽她說過一句泄氣話。這個老太太，我敬佩！……不知你還記得不，何娘的話可是影響了我的一輩子——”

金海濤的目光越過車窗外的一樹繁花……

68.何家 日（回憶）

落英繽紛的繁花疊化成鵝毛大雪。

鵝毛大雪在窗外飄飄灑灑。

少年何國良與少年金海濤正在炕桌上寫作業(yè)。

“嗞啦——”一勺米漿澆在平鍋上。

何母的手用煎餅刮子麻利地推開米漿。

與兩個寫作業(yè)的孩子一墻之隔，何母嫻熟地攤著煎餅。

何父進(jìn)來，看到墻角扁擔(dān)旁有兩筐煎餅：“這么多？我去集市賣點(diǎn)吧?！?/p>

何母：“好啊，邊上的那兩包一個是要給張嬸兒送去，她們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另一包是要給海濤拿著的，他爸一個人帶他，也不易??！”

何父：“好！告訴海濤吃沒了再來拿?！?/p>

何母：“孩兒他爸，你看！這張釀造廠的酒糟票是鄰居孫大伯剛才送來的，可以買高梁釀酒后留下的糟糠。孫大伯特意囑咐咱們說，按照釀造廠門衛(wèi)的規(guī)定，一張票只能放行一口袋，但沒規(guī)定口袋的大小。孫大伯說咱們可以把兩條麻袋縫在一起，整個大點(diǎn)兒的口袋，能多裝點(diǎn)兒就多裝點(diǎn)兒。這咋說也是能救命的口糧呀！”

何父很高興：“好哇，那咱們趕緊準(zhǔn)備口袋吧。”

何母進(jìn)屋很快地找出兩個大號麻袋：“喏！”

“哧——”何父何母各抻著麻袋的一端剪開一條麻袋。

針線穿梭，兩條麻袋被縫在了一起。

兩個麻袋縫成一個大大的口袋，像個巨人一樣，何父要站在炕上才能立起來。

少年何國良與少年金海濤看著大麻袋，在炕上跳著拍著巴掌。

何母擔(dān)心地：“是不是太大了？能讓裝那么多嗎？”

何父：“反正咱有票，到啥時候說啥話唄。孫大伯不是讓我們這樣先準(zhǔn)備著嘛，萬一讓多裝呢?！?/p>

69.空鏡頭 黃昏

靜謐的小村，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帶著回聲的犬吠。

雪還在下，一派銀裝素裹的景象。

70.何家院子 黃昏

何父何母推著裝滿酒糟的大口袋的手推車，停在了院子的門外。

由于大口袋太大了，怎么也弄不進(jìn)院子來。

少年金海濤和少年何國良及童年的燕美、燕麗從屋內(nèi)的窗戶擠著向外張望著，覺得十分好奇。

何父何母只好把大口袋從車上推到地下。

何父何母再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把大口袋拖拽進(jìn)院子里來。

少年的金海濤、何國良及童年的燕美、燕麗爭先恐后地跑出屋來，看到這個巨大的口袋，都被驚呆了。

何父何母在吃力地拖著大口袋。

少年金海濤和少年何國良互相對視一下，像兩個小男子漢一樣摩拳擦掌。

少年何國良命令著兩個妹妹：“你們躲開！”

兩個妹妹聽話地閃在旁邊看著。

少年何國良與少年金海濤上前幫助何父何母用力地將大口袋拖進(jìn)院子里。

何母樂得顧不上擦去臉上的汗水，忙著撣去口袋上的塵土，然后撣去身上的雪花。

何母仰頭看天：“雪真大?。　?/p>

天空飄落的雪花。

71.何家 黃昏

天空飄落的雪花，少年金海濤與何國良在趴窗戶向外看著。屋外傳來年輕何母的聲音：“大兄弟，再來啊！”何父的聲音：“路滑，慢走??！”

從朦朧的窗戶可見一個微微駝背的男人背著兩個口袋頂著雪出了院子。

窗前的少年金海濤與何國良笑著互相做了個鬼臉。

何父何母進(jìn)了屋來。

何父：“小家伙兒，你爹回家了，把何嬸給你裝的煎餅和高粱糠也帶回家了?！?/p>

何母：“海濤，你爹答應(yīng)了讓你今晚在這兒住了！”

少年金海濤與何國良及兩個妹妹高興地在炕上跳著拍著巴掌。

何母：“一會兒，國良和海濤跑跑腿，給前院的王大姐，旁邊的張嬸家啥的都送去些高粱糠?！?/p>

少年何國良與金海濤異口同聲地應(yīng)著。

何父：“來吧，我們烘吧?！?/p>

一個大卷席在炕上展開。

何父倒上酒糟。

何母的手在上面撒散著酒糟。

幾雙小手也伸入畫面，撒著酒糟——是少年金海濤、少年何國良和童年的燕美、燕麗的小手。

何母邊干著活兒邊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們，以后哇，要是能吃上飽飯，我們絕不能浪費(fèi)一粒糧食！”

何父也過來了：“可不，別小看一粒糧食，那可是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換來的。孩子們，記住了，一粒糧食，八瓣兒汗珠子啊，不能浪費(fèi)！”

少年何國良、金海濤和童年的燕美、燕麗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72.何家 夜

如豆的油燈。

童年的燕美、燕麗已經(jīng)在炕里邊酣然入夢了。

少年何國良與金海濤在炕桌邊寫著作業(yè)，何母坐在旁邊借著油燈的亮補(bǔ)著衣服陪著他們。

少年金海濤煩躁地：“老師留的作業(yè)太多了！放學(xué)做不完，晚上還得點(diǎn)燈熬油地寫！”

少年何國良不耐煩地拿著橡皮去擦自己的作業(yè)本子：“關(guān)鍵是老師讓我們把一個簡單的漢字寫上五行十行，甚至一整頁，簡直讓人煩透了！寫得不好，老師還會讓加倍抄寫……”

何母拿過兒子的作業(yè)本看。

作業(yè)本上的字跡被擦得臟兮兮的。

何母：“學(xué)生的本分就是學(xué)習(xí)，老人講，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師教會你們知識，國良和海濤就要一輩子像尊敬父母一樣地尊敬老師……”

何母說著，從旁邊抄起一個本子，在上邊像描花似的寫下了一行字，遞給兩個孩子看。

何母描出來的字就像印在書上田字格里的臨摹字一樣。

少年金海濤高興地說：“何娘，你那么疼我，你就幫我寫吧！”

何母淡淡地說：“學(xué)生的作業(yè)哪有家長給做的？”

少年何國良：“媽，我們老師說，寫字要橫平豎直，您寫的這個‘善字……”

少年金海濤：“何娘，你寫的這個‘善字的‘口像是在笑！”

何母笑了：“因為善良的人總是快樂的。”

少年金海濤：“善良的人總是快樂的……”

何母認(rèn)真地告訴兩個孩子：“還有啊，老人講，百善孝為先……”

少年何國良：“百善孝為先……”

如豆的油燈火焰跳動著。（回憶完）

73.一組鏡頭

跳動的火焰疊化為日升日落。（減格）

日升日落又疊化為月圓月缺。（減格）

月圓月缺疊化成交通指示燈，黃燈閃爍，綠燈亮起。（減格）

馬路上人潮涌動地穿過斑馬線。（減格）

交通指示燈的綠燈變換成紅燈。（減格）

交通指示燈的紅燈幻化成跳動的火焰，小蠟燭被點(diǎn)燃，放入窗臺上的香薰?fàn)t內(nèi)。

孫院長把何國良叫到門口與他在說著什么。

何國良的朋友甲送來盛放的大花籃。

護(hù)士張萍在給何母測體溫。

燕美在收拾房間。

莊主任來查房。

燕美的朋友送來果籃。

何國良在擦地。

劉護(hù)士長在給何母吸痰。

燕麗在為何母擦臉。

何國良送朋友乙離開病房，友人阻攔他不要出來送，彼此道別。

劉彤在為姥姥梳頭。

何國良、燕麗在送金海濤和主持人曉薇出病房門。

何父坐在床邊握著何母的手。

何國良在接起手機(jī)，他往病房外走去說話。

何國良為母親按摩雙手。她的雙手被輸液的針頭扎得百孔千瘡。

護(hù)士張萍為何母在腳腕的血管上扎針。

燕麗將花瓶里的殘花換掉，插上新鮮綻放的紅色康乃馨。

旁白：如今，媽媽的親人和友人，先后從四面八方匯聚到她的病榻前。這種真誠的情意源自偉大的母愛，源自所有人對于母親人格的尊崇和敬佩。

大連電臺的主持人曉薇聽說了母親的故事和我的記錄文字，希望能夠據(jù)此做一期關(guān)于母親節(jié)的節(jié)目，并祝愿老人能夠平安度過兇險的病痛劫難。

孫院長說母親的生命力已經(jīng)是個醫(yī)學(xué)奇跡了。我離回渝工作的時限也越來越近，常言道，忠孝難兩全。為子與為臣，家國兩端，何以盡孝盡忠？

各種生命的跡象都像黑暗里風(fēng)中一支搖曳不定的燭火，媽媽于生死兩界之間來回徘徊，在醫(yī)護(hù)人員和家人的精心守護(hù)下，她的生命終于走到了這一年的5月13日。這一天既是母親節(jié)，又恰逢媽媽80周歲的生日。媽媽生命中的節(jié)日，卻只在臨終時刻度過。

母親在一個家庭里，是維系四方子女的核心。這次全家人的相聚可能成為絕唱，而無續(xù)曲。但我從心底里祈望，媽媽能與我們長相守。即使她不能再為大家做任何事情，她仍然是家庭團(tuán)圓的象征和凝聚力。

陽光透進(jìn)窗欞，照耀著病榻上的何母。

紅色康乃馨旁邊是未打封的奶油蛋糕。

一盤晶瑩剔透、圓潤可人的大櫻桃擺放在媽媽的病榻前。

大連電臺少兒節(jié)目的主持人曉薇急促地走進(jìn)病房，手中拿著剛剛播出節(jié)目的錄音：“快，讓老媽媽聽聽，母親節(jié)專門為她制作的節(jié)目播出后，在聽眾中激起了強(qiáng)烈共鳴……”

曉薇走到病榻旁，把一只耳塞輕輕地嵌入媽媽的耳窩，又把另一只交給何國良。

低緩、輕柔的音樂如泣如訴，隨著主持人清純甜美的話語漸起：“……母親一生不流淚，相信她也會平靜地面對生死。但生死離別就要來臨的時候，怎么忍心母親孤獨(dú)地離開這個就要團(tuán)聚的家庭？淚水一次又一次順著臉頰流淌下來，空姐大概是注意到這個細(xì)節(jié)，反復(fù)地從我身邊走過，但又不便開口詢問，目光中充滿了疑惑。美麗的天使，你們?nèi)绾文軌蚶斫?，對于你們來說這次普通的航程，卻是我一生的傷心之旅……”

隨著主持人聲情并茂的播音，眾人的淚水涌流淋漓。

聽眾與主持人之間的現(xiàn)場對話飽含深情：

“喂？……太好了，終于打通了！我是個小學(xué)一年級的學(xué)生，聽了剛才的節(jié)目我哭了，今天是母親節(jié)，又是節(jié)目里姥姥的生日，我祝病床上的姥姥、我的媽媽，和天下所有的媽媽節(jié)日快樂！希望病床上的姥姥的身體能夠早日恢復(fù)健康……”

“聽到節(jié)目，能打通這個電話太好了。雖然我已經(jīng)年過六旬了，但很想和大家分享我的感動：希望世人別‘忘了時間的殘酷；別‘忘了人生的短暫；別‘忘了人間有永遠(yuǎn)無法報答的恩情；別‘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擊的脆弱。為了不再有愛的沙漠與荒原——孝與愛，不能等待！”

“曉薇姐姐，我知道今天是母親節(jié)，原本和朋友約了一起出去玩兒，可聽了你的節(jié)目后我很感動，孝心不能等待！我要在家給媽媽做飯，和媽媽共度母親節(jié)……”

“曉薇阿姨，我是個住校的初中學(xué)生，常常收聽你的節(jié)目。先謝謝你的節(jié)目一直陪伴著孤獨(dú)的我……我已經(jīng)沒有了媽媽，但是我想通過你的節(jié)目告訴大家，有媽媽的嘮叨，有媽媽的叮嚀，有媽媽的問候，有媽媽的電話……有媽媽……真好……”

燕美、燕麗流著淚代表媽媽緊緊地?fù)肀Я藭赞保骸爸x謝！”

鮮花和水果旁邊，是被洗漱得整潔干凈卻已不省人事的何母。

看著被精心布置的病房，眾人忍不住悲從中來，連莊主任、邱醫(yī)生、劉護(hù)士長、護(hù)士張萍都在抹著眼淚。

劉彤端著那盤大櫻桃遞到何母的床邊：“姥姥，這么好的水果你從來舍不得吃一口。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從來都是留給我！我真后悔，為什么就沒有給你放進(jìn)嘴里……姥姥……”

燕麗俯身過來摟住兒子：“媽，彤彤長大了，懂事了……媽，我是燕麗??！從回來到現(xiàn)在，我多想和媽媽說說話啊……媽，我一直想告訴你，沒有媽媽的支持與鼓勵，我是不可能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外語學(xué)院的；因為媽媽的安慰和關(guān)愛，我才能夠從愛人煤氣中毒離世的消沉中重新站起來；沒有媽媽幫助照顧我的孩子劉彤十七年，我絕不可能在國外擁有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媽媽，是你給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新生！媽媽，是你幫助我改變了命運(yùn)！媽媽，你為我做了這么多，我還沒有跟你好好地說過一聲‘謝謝媽媽呢……媽，我總覺得還有好多時間你會和我們一直在一起，我錯了呀，媽……”

燕美：“媽，這些年我一直與你和爸爸相依為命，你不是說不管什么時候有話就和你說嗎？可是一個失去媽媽的家將是一個怎樣的家?。∥也桓蚁搿阏娴娜绦钠蚕挛液蜕類壑愕挠H人嗎？……媽，你總說剩飯入味兒了，爛糊，好消化，我再也不相信媽媽說愛吃剩飯的話了，我要頓頓給你做好嚼的新鮮飯菜……媽，還有一件事情我到現(xiàn)在還內(nèi)疚——我再也不說你了，你要是愿意，把我給你買的任何生日禮物，把你所有那些舍不得自己穿的新衣服都捐給街道賑災(zāi)吧，只要你高興……”

眾人淚花閃動地看著。

何國良拿出理發(fā)的工具修剪起媽媽的頭發(fā)：“媽，您最放心不下的孫子虎仔雖然和他媽媽在姥爺那里陪護(hù)，無法來到您的病榻前，但他每天都會發(fā)來短信問候您、祝福您，剛才虎仔還發(fā)來短信祝您母親節(jié)快樂呢……媽，這套理發(fā)工具原本是給虎仔買的，他已經(jīng)長大了，不再需要我給他理發(fā)了……不養(yǎng)兒不知父母恩??！

“今天是5月13號，母親節(jié)。媽，我們感謝您養(yǎng)育了我們，也感謝您能夠堅持到今天，讓我們共同聚在一起為您過一個母親節(jié)！

“媽，您生病了，很多朋友、親人，都來看您、照顧您。朋友們從北京來，從重慶來，從上海來，大家從四面八方都趕過來……大連電臺為慶祝母親節(jié)還給您專門制作了一期專輯，許多聽眾甚至小朋友都打電話祝福您早日康復(fù)……

“媽，謝謝您堅持到了母親節(jié)，堅持到了讓兒女可以盡一份心意的這一天，謝謝！”

何母安靜地仰臥在病榻上，何國良邊傾訴著邊給媽媽理著發(fā)，他盡最大的努力寧可自己難受些，也要讓老人舒適一點(diǎn)。

何國良的汗水混著淚水滾落下來。

何母那花白的碎發(fā)散落在枕頭和地上。

擦去散落在老人臉上、脖頸處的頭發(fā)短茬，陽光中昏睡的何母，容貌清爽了許多。

在場的醫(yī)護(hù)人員無不為之感動，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護(hù)士張萍的電話又響了，她邊接邊往病房門口走：“喂？哦……徒步？不不不，下班我要回家和媽媽一起吃飯……”

一直悄悄地在病房門口、人們身后的孫院長偷偷地拭去淚水，看著張萍：“有媽媽可以一起吃飯多好?。　?/p>

張萍聞言一震：“孫院長……”

孫院長沖張萍點(diǎn)點(diǎn)頭。

何國良仔細(xì)地端詳媽媽的臉，這張飽經(jīng)滄桑的臉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不同于病榻床頭擺放的妹妹按媽媽照片繪制的炭精畫。

何國良含淚把筆記本電腦打開，將熒屏調(diào)到仰臥在病榻上的媽媽視線最佳的角度，開始播放DVD照片。

何國良：“媽，這是用特快專遞送來的錄像和照片DVD專輯。返回大連的前一天夜里，我把您春節(jié)在重慶過年時的照片都整理了出來，請我的同事編輯成DVD專輯。”

何母微翕的雙目。

伴隨著低緩、悠揚(yáng)、深沉的前奏曲，照片開始逐幀展現(xiàn)：

何母的結(jié)婚照被裝飾在一張飄散的楓葉上，隨風(fēng)而去……

隨后是六七十年代保存下來的幾張老照片的迭現(xiàn)……

何國良的父母逛南山、賞大足石刻，遛公園的一幕一幕照片交替出現(xiàn)……

何母的眼眶開始濕潤了，眼窩里的淚越聚越多，慢慢地匯成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熒屏上，何母慈祥的笑容、安詳?shù)纳袂椋r艷的花朵、溫馨的家庭……

當(dāng)畫面出現(xiàn)何母在重慶新居的廚房里做飯的照片時，她眼角的淚水一下子滑落下來。

何母的眼淚被何國良擦去，而他的淚水卻泉涌般地流出：“媽媽，兒子多么希望今后還能再吃到您做的可口飯菜??！我愿意天天為您做出美味佳肴，卻不知道您還能吃到嗎？”

何國良拉著的母親的手突然動了動，一松一緊地回應(yīng)了孩子們的傾訴。

何國良頓時睜大了淚眼：“媽！”

何母在死寂般的沉靜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何國良兄妹興奮起來，淚水不再涌流，他們激動地?fù)湓趮寢尩拇睬啊?/p>

護(hù)士張萍受到這氛圍的感染，在不停地觀察記錄，請示邱醫(yī)生采取各種方式調(diào)整著護(hù)理的方式與程序。

燕麗淚眼模糊地焐著媽媽的手：“媽媽的手暖和起來了……”

監(jiān)視器上，何母生命指征的血氧含量從60上升到80多，并穩(wěn)定在77以上。

莊主任、劉護(hù)士長和邱醫(yī)生很驚訝。

護(hù)士張萍驚異地：“何媽媽的雙瞳對光的反應(yīng)也有了！”

眾人都向病床圍去。

74.病房 夜

生命監(jiān)測儀機(jī)械地響著。

旁白：年近八旬的父親，今天下午也住進(jìn)了離媽媽只有三個房間之隔的8號床。

爸爸平素是不和醫(yī)院打交道的。主要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這個家主內(nèi)主外的全是母親。別的不說，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從來沒有出席過我們兄妹四人的家長會，下一代三個孩子的就更不用說了。母親的轟然倒下，讓原本從不操心的父親頓時失去了依靠，在經(jīng)歷了一段痛苦的心靈折磨之后，父親終于支撐不住了。

何父坐在何母的床邊一直沉默地握著老伴兒的手。

時鐘已經(jīng)指向半夜十二點(diǎn)。

姑姑幾次催促，何父就像沒聽見一樣。

護(hù)士張萍進(jìn)來：“吸痰了……”

何國良來到父親身邊：“爸，你看著我媽在吸痰……會受不了的……”

何父不情愿地站起來離開。

何國良姑姑上前攙扶：“哥，我送你回病房。”

何父不抬頭地推開何國良的姑姑。

護(hù)士張萍從何母的鼻腔里插管。

何國良沉默地跟著父親。

何父在病房門口停下，他沒有回頭，緩慢地拒絕著擺擺手，然后打開病房門出去。

何國良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放心地跟到病房門口的走廊。

75.醫(yī)院走廊 夜

何父的背影微微駝著背，蹣跚地在長長的走廊向自己的病房挪去。

何父不遠(yuǎn)的病房顯得是那樣的漫長。走著走著，何父的背影側(cè)靠在墻上。

站在何母病房門口的何國良剛想上前。

何父撐起身體，蹣跚的背影繼續(xù)在昏暗的走廊里緩慢前行。

淚水浮動在何國良的眼中。

76.病房 夜

何國良回到病房。

護(hù)士張萍收拾好吸痰用品悄然離去。

何國良的姑姑在壓抑著偷哭。

望著被折磨得大口喘息的母親，何國良心疼得牙關(guān)緊咬。他上前雙手緊握著母親干枯而無力的手。

77.病房 日

窗簾“唰”的一聲被拉開，陽光涌入，又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監(jiān)視器上的數(shù)據(jù)——心率、血氧含量、脈搏和呼吸都奇跡地恢復(fù)到正常值。

燕美：“哥，媽的生命指征都正常了，我想回家梳洗一下?！?/p>

燕麗高興地：“看來咱們給媽過母親節(jié)，媽一高興就好了。我得趕快去給朋友送我從美國帶回來的東西。我快去快回啊，媽?！?/p>

何國良：“看媽這樣平穩(wěn)，我就做個回大連后第一次的這樣安排吧，放膽讓咱們兄妹悉數(shù)輪空。上午的陪守就由表妹、姑姑和姑父臨時替補(bǔ)吧。我去補(bǔ)個覺，準(zhǔn)備晚上繼續(xù)守夜?！?/p>

燕美、燕麗憔悴而高興地點(diǎn)點(diǎn)頭。

燕美走到門口，回過頭看看昏迷的何母笑道：“媽，好好的等我們?。　?/p>

78.醫(yī)生辦公室 日

何國良敲了敲開著的門。

劉護(hù)士長抬起頭見是何國良忙站起身迎過來：“請進(jìn)！我剛上班就聽說何媽媽奇跡般地好轉(zhuǎn)了！你們家的這些孝順孩子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式拯救了老人？”

何國良神情疲憊地淺笑道：“沒有。只是大連電臺為媽媽做了一個母親節(jié)專輯節(jié)目。劉護(hù)士長，我來跟您請個假，我媽媽現(xiàn)在狀況很平穩(wěn)，我們兄妹三人上午先離開一會兒，由我表妹、姑姑和姑父臨時替補(bǔ)陪護(hù)，有什么事情請及時與我聯(lián)系，謝謝了?！?/p>

劉護(hù)士長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放心吧，我會讓值班護(hù)士加強(qiáng)護(hù)理?！?/p>

79.病房 日

何國良回到病房，燕麗正與姑姑、表妹和姑父交代怎樣注意觀察媽媽的反應(yīng)，及時做好吸痰和叩痰的護(hù)理。

何國良走到媽媽床邊，深深地望著母親。身著白藍(lán)寬條病號服的母親安詳?shù)亻]著雙眼，沐浴在溫暖的春陽里。脫去吸氧面罩的媽媽好像被解放似的輕松，沒有了壓抑和窒息的感覺。

何國良貼在媽媽的臉上，輕輕地說：“媽媽，您先睡吧，我去補(bǔ)個覺，醒了就回來陪您?！?/p>

80.父親的病房 日

何國良與燕麗從媽媽的病房出來，又去了父親的病房。

何父正在輸液，見到何國良和燕麗很高興：“國良啊，我一早起床就去你媽媽的床前看過，看來你媽有好轉(zhuǎn)。你趕緊去補(bǔ)個覺。燕麗，你也是，回來到現(xiàn)在就一直撐著，趕快休息休息。”

何國良：“爸，放松地睡會兒吧，我們中午就回來?！?/p>

81.醫(yī)院大門口 日

何國良和燕麗遇到一對中年夫婦帶著孩子攙扶著老人出院的情景，那一家人有說有笑的向陽光燦爛的醫(yī)院樓外走去。

燕麗高興地說：“要是前幾天，我都會羨慕這家人的?，F(xiàn)在不同了，沒準(zhǔn)兒過幾天咱媽也這樣高高興興地出院了呢?！?/p>

何國良笑著，與燕麗心情輕松地離開醫(yī)院，融入陽光下來來往往的人流中。

82.賓館房間 日

急促的抖動，把剛剛被睡意籠罩的何國良驚醒。

何國良下意識地摸起床頭的手機(jī)。

姑姑在電話里急切的聲音：“國良，你媽的情況不好，醫(yī)生讓你馬上回來！”

何國良馬上翻身下床，穿鞋、開門。

83.賓館樓道 日

何國良跑到電梯處抬著頭看著電梯樓層顯示屏使勁兒地按著電梯按鈕。

電梯樓層顯示屏顯示電梯在18層。

何國良抬頭看著，執(zhí)著地使勁兒按著電梯按鈕。

電梯樓層顯示屏顯示電梯仍在18層不動。

何國良使勁兒地按著電梯按鈕，他放棄了，疾步跑向安全通道的樓梯。

快速下樓的腳步。

何國良一邊往樓下跑，一邊打電話：“燕麗……你和燕美都知道了……好……”

快速下樓的腳步。

在樓梯回旋的空隙間，可見何國良已經(jīng)下了很多層的樓梯，但他仍有很多層的樓梯要下。

快速下樓的腳步。

84.醫(yī)院樓道 日

快速下樓的腳步疊化成快速上樓的腳步。

剛剛踏上何母病房樓層的階梯，就能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了病房里面?zhèn)鱽硌嗝?、燕麗哀痛的哭聲?/p>

何國良喘了一口大氣，噙著一眶熱淚，一步步地走向何母的病房。

何國良沉重的腳步。

醫(yī)院長長的走廊。

何國良一步步沉重地走著。

何國良定住腳步。醫(yī)院長長走廊里他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都在快速移動，只有他是靜止的。

旁白：媽媽走了！

一位朋友幾天前曾打電話告訴我：你的媽媽是位慈愛明理的女性，她會選擇兒女都不在身邊時離去！她不會把生死離別的痛苦瞬間留給兒女。

一句讓人費(fèi)解的讖語，竟至成真——媽媽，真的孤獨(dú)地走了！

85.病房 日

燕美、燕麗在何母病榻前聲聲呼喚著媽媽：

“媽，別走！”

“媽，你走了，我們沒有媽媽了！”

“媽，你醒醒，我們回來了，媽媽呀……”

燕美、燕麗緊緊地握住媽媽的雙手。

何母的手是辛勤一生的雙手，是撫養(yǎng)了幾代人的勞作的手。

姑姑、表妹和先后而來的親友已經(jīng)站滿病房，淚水流在每個人的臉上。

何國良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

眾人止住了哭聲，把目光齊聚在何國良的臉上。

何國良含著眼淚，拿起整整齊齊疊放在椅子上的壽衣。

壽衣被拿起。

何國良拿著壽衣默默地走向媽媽病床邊。

何國良跪下握著媽媽的手。

何國良平靜地對母親說：“媽媽，我給你穿衣服了……”

何國良握著媽媽的手。

燕美、燕麗也走上前，一起握住媽媽的手。

母子相連緊握的手。

旁白：媽媽的手，是這個世界上孩子們得到恩惠最多的一雙手。

小時候，常常牽著媽媽的手，只有溫暖，沒有體會；長大了，偶爾拉扯一下媽媽的手，沒有在意，僅僅是幫把手。直到那一天，媽媽臥在病榻，面對著千萬里歸來的兒女們卻無法言對時，她只能用孱弱的左手有意識地緊握一下，又松開……僅僅是一松一握，卻勝過了千言萬語。在那一刻，媽媽的手，是情，是愛；對我而言，是痛，是悔。

聞訊趕到媽媽床前的兒女們，正緊握著那已經(jīng)逝去體溫的手。

這是最后一次握別。因為媽媽的手同我們的手分開的那一刻，就是人世間最痛苦的生與死的分手。

86.醫(yī)院走廊 日

長長的走廊，靈柩遠(yuǎn)遠(yuǎn)地被抬來。

靈柩越來越近。

87.病房 日

在變形的鏡頭里，顯得巨大的靈柩被抬進(jìn)病房。

孩子們的手握緊了母親的手。

在變形的鏡頭里，顯得巨大的靈柩。

悲戚的眾人。

哭泣的燕美。

哀痛的燕麗。

悲傷的何國良。

母子撒開的手。（升格）

何國良扶住靈柩的前頭，抬了起來：“媽媽，我和妹妹送你上路了?！?/p>

何國良回頭看。

陽光籠罩的雪白病床被收拾得干凈、整潔，顯得空空蕩蕩。

眼淚縱橫的何國良。

何國良邁出了沉重的一步。（升格）

88.大連的何家 夜

祭臺設(shè)在門廳里，何母的放大照片披上了黑紗。遺像上的何母臉上洋溢著著慈祥的笑容，面對著每一位前來祭奠的親友。

何父、燕美、燕麗都各與一些親朋好友低聲交談。親人、友人相見，卻相視難言，所有的情感都壓抑在無語的握手與擁抱中。

何國良端來一盤鮮艷的大紅櫻桃放在母親的遺像前，默然佇立無語，任憑淚水涌流。

姑姑含著眼淚，點(diǎn)燃三炷香遞給何國良。

何國良接過三炷香上給媽媽的遺像。

三炷香的裊裊青煙后，是何母的笑容。

89.何母家 夜（回憶）

何母年輕時美麗的笑容。

狹窄的廚房里，昏黃的燈光下，穿著補(bǔ)丁衣服的何母掀開蒸鍋，頓時熱氣升騰。

年輕的何國良姑姑湊過來伸著鼻子聞：“?。『孟惆?！新出鍋的饅頭味兒真香??！”

雪白的饅頭排列整齊地在鍋中冒著熱氣。

何母的手從鍋中拿起一個熱饅頭，快速地來回倒著笑盈盈地遞給姑姑：“小饞貓，別客氣了。”

姑姑立刻喜笑顏開，假意推辭著：“別價，那多不好啊，這可是嫂子為了孝敬我爸我媽，攢了好多個月的細(xì)糧啊……”

何母笑著：“不吃我就放回去了……”

姑姑立刻接過何母手中的雪白饅頭，也熱得在手里來回倒著笑嘻嘻地：“呵，真燙！我得先檢查一下嫂子蒸的饅頭好吃不？”

姑姑說著揪下一口饅頭就要往嘴里塞。突然，她又把張著的嘴閉上，把第一口饅頭遞給何母：“嫂子，你對我真好……”

何母笑了，接過饅頭直接放到姑姑的嘴里：“那是因為你好啊！我不餓，晚上吃多了，現(xiàn)在肚子還漲呢，你快吃吧，饅頭趁熱吃才香。”

姑姑高興地?fù)Я艘幌潞文福骸拔掖蟾缟弦拱嘁呀?jīng)走了，那我回屋和小國良搶著吃饅頭去了?！闭f罷轉(zhuǎn)身興高采烈地跑出廚房，“小國良，有好吃的……”

屋子里傳來姑姑和小國良的笑聲。

何母微笑著繼續(xù)干活。

90.何母家 日

何母的手將裝有干糧的口袋系緊：“人老了，過年過節(jié)最想的就是兒女們回家團(tuán)圓?！?/p>

姑姑幫著小何國良戴帽子：“嫂子，你真孝順?。　?/p>

何母笑道：“一輩傳一輩，做晚輩的永遠(yuǎn)要孝順老一輩啊?！?/p>

何父正要穿帶補(bǔ)丁的棉衣。

何母先將帶補(bǔ)丁的棉衣拿在手里：“去看爸媽別穿這個，穿我給你掛在門口的那件不帶補(bǔ)丁的，雖然也是舊的，干凈。”

何父憨厚地笑著去門口穿棉衣：“你把家里的東西都給我爸我媽帶去了，你在家吃啥啊？”

何母幫著何父打掃身上的灰塵：“不用惦記我，要過年了，我們得加班，廠里的食堂能打飯。過些日子就發(fā)工資了，我們手里就又有錢了?！?/p>

姑姑領(lǐng)著小國良：“現(xiàn)在就走？”

何父扛起大口袋，把桌上的一瓶油遞給妹妹：“你把它拿好，這可是你嫂子為咱爸咱媽攢了一年的豆油啊，我們自己都吃不到的。”

姑姑小心地拿起油瓶來捧著：“哎呀媽呀，太金貴了，我都不會拿了……”

何母打開屋門，動情地：“快去趕火車吧，路上小心啊。給爸媽帶好，告訴他們，我班兒上脫不開身，但我很想他們……”

91.車站 日

推著自行車的何國良年輕叔叔與何國良的奶奶等待在寒風(fēng)中的小站上。

一列載貨火車過去，擋住了何國良叔叔與奶奶的小小身影。

火車呼嘯通過?；疖囘^后，一些旅客出現(xiàn)在站臺上，何國良與父親、姑姑和叔叔、奶奶的身影走到一起。

92.小路 日

冰天雪地，路面上反著光，很滑，何父一行人互相拽著扶著回家。

何父帶給母親的年貨都放在了自行車上，豆油掛在車把上晃著。

何父與妹妹扶著母親拽著小國良說笑著。

何國良奶奶：“云鳳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把東西都給我們拿來了，真讓我心里過意不去……”

何國良姑姑：“可不是，白面我嫂子攢了好幾個月蒸的饅頭，他們自己都吃不到的，尤其那豆油，我嫂子攢了一年……”

何國良的叔叔吃力地扶穩(wěn)自行車向前推著，他腳下突然一滑。

何父急忙扶住弟弟。

何國良叔叔扶著自行車站穩(wěn)了。

何國良奶奶：“孩兒啊，你小心點(diǎn)兒。”

何父想接過何國良叔叔馱著東西的自行車：“老弟，路滑，我來推自行車吧……”

何國良的叔叔笑著說：“不用，哥，你趕路剛下火車怪累的。我沒問題！來，讓小國良坐在后座上。路滑，你和我姐好好地扶著媽……”

何國良的叔叔說著，一手扶著車把一手去拉小國良。

自行車的車轱轆在冰面上漸漸滑得傾斜，一下子要倒下。

何國良的叔叔忙去扶穩(wěn)車把。

車把一晃，磕了油瓶，油瓶“砰”地迸裂。

黃澄澄的豆油四散流淌。

何國良的奶奶一下子撲上去搶救剩余的豆油：“你這孩子逞什么能！你不知道這是你嫂子一口舍不得吃省下來的嗎？快，快別讓地上的豆油四處流了，收收，回家沉淀沉淀還能吃！”

何國良的姑姑手忙腳亂地拿出自己的喝水杯子。

何國良的奶奶一把搶過杯子去收地上流淌的豆油：“造孽啊造孽??！”

何父攔著何母：“媽，沒事兒沒事兒，我和云鳳再給你攢……”

何國良的叔叔也上前去攔何母：“媽，這地上的豆油不能要了……”

何國良的奶奶氣得抬手給了何國良叔叔一個嘴巴。

何國良的叔叔愣了一下，捂著臉大哭起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也是好心好意啊……”

何國良的奶奶更生氣了，還要去打何國良叔叔：“小敗家子兒，那是我兒媳把住了全家嘴省下的豆油啊！是孝敬老人的一片心意??！你還有理了？”

何父與何國良的姑姑急忙攔住母親。

小國良被大人的舉動嚇哭了。

何國良的奶奶打兒子的胳膊被何父一推，卻掃在何國良姑姑身上。

何國良的姑姑一下子站在那里不動了，委屈而心疼地哭起來：“豆油?。∥乙宦飞吓醯酶觳捕妓崃恕保ɑ貞浲辏?/p>

93.大連何家 日

祭臺的何母遺像前，何國良的姑姑淚眼婆娑，露出沉浸于往事的感嘆：“親姐姐一樣的嫂子啊……”

何國良站在母親的遺像前捂著臉，肩膀微微抖動。

94.住宅樓外 夜

何國良送客人來到樓門口，把手里的雨傘分發(fā)給客人。

豆大的雨點(diǎn)接連不斷地從天而降，雷聲沉悶壓抑。

幾人等在樓門口里。

大雨如注。

微弱的路燈光中，兩束車燈的燈光由遠(yuǎn)而近。汽車近了，可以看清是出租車，它停在不遠(yuǎn)處，下來客人。

何國良沖入雨幕中跑向出租車。

何國良冒雨為車內(nèi)的親友關(guān)上出租車車門。

車內(nèi)的親友急切地?fù)]手讓何國良回去。

何國良依然佇立在傾盆大雨中，揮手目送著遠(yuǎn)去的出租車。

閃亮的尾燈在雨幕中映出一片血色的光芒。

何國良慢慢地向家走，任憑大雨的洗禮……

何國良的臉上有雨也有淚……

95.空鏡 晨

清晨的大地隨處可見昨夜暴雨留下的痕跡。

天空中舞動著大塊兒的云朵，在朝陽的閃耀下慢慢地移動。

96.一組鏡頭

堆放在一起的潔白紙花，有大有小。

祭臺上供果中的大紅櫻桃。

綻放的紅色康乃馨。

綠色的松枝掩映著天空快速移動的云朵。

一個又一個花圈投入火焰中。

花圈的竹篾在烈焰中發(fā)出驚人的“噼叭”聲，仿佛是生靈的吶喊。

翻滾的火吞吐出“呼呼”的嘯鳴聲。

投進(jìn)火焰中何母的遺物變成一團(tuán)烈焰，一片青煙，一陣火風(fēng)。

一顆雨滴落進(jìn)火堆里，隨即升騰起一縷竄起的火星。

恰似“人”字形燃燒的火焰迭出何母遺照的微笑。

旁白：媽媽是凡人，從不吃齋念佛。但媽媽慈悲為懷，兼善天下，凡事都設(shè)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不自私，不自憐，不自卑，不自餒。就在為媽媽祭燒花圈的時刻，一聲響雷過后，大雨從天而降，撲進(jìn)烈焰中反倒有些火上焦油的感覺。雨在落，火在升。凝望著那跳躍翻騰的烈火，我突然領(lǐng)悟到“火”字的真諦！原來，那跳動火光之中，竟然是個“人”。

在媽媽的骨灰中，我們發(fā)現(xiàn)了熠熠生輝的舍利。媽媽用一生的善良、誠實(shí)和節(jié)儉凝聚成最后的結(jié)晶。

97.大連何家 日

何家的一組照片，有標(biāo)注：

窗臺上的火鶴及其他青翠、茂密的植物：父親種植的，媽媽欣賞的。

魚缸里游弋的各種各樣的美麗魚兒：父親喂養(yǎng)的，媽媽健康時換水的。

廚房：媽媽忙碌一生的崗位，直到倒下。

陽臺：媽媽臥床前，每天都要守望丈夫、兒女、孫輩離家或歸來的地方。

陽臺上的藤椅：媽媽給孩子縫縫補(bǔ)補(bǔ)的地方，人去椅空。

臥室：媽媽臥床時間較長的地方。

客廳：父親常在的空間，媽媽較少停留的地方。

客廳的圓桌前，憔悴、消瘦不少的何父環(huán)顧了一下在座的兒女。

旁白：爸爸說，他和媽媽是1949年農(nóng)歷七月初八結(jié)婚。經(jīng)歷了半個多世紀(jì)風(fēng)雨，他們卻從未紅過臉。

年輕時的父親為生計離開老家到大連打工，不到二十五歲的母親，承擔(dān)了全家?guī)资谌?、老少四世同堂的生活重?fù)。母親一生沒有業(yè)績可以頌揚(yáng)，雖然在抗戰(zhàn)的年代當(dāng)過婦救會長，但她從沒有吐露過自己曾經(jīng)參加過革命的資歷，從沒想過用這段經(jīng)歷給自己爭取一點(diǎn)待遇。

母親生來就是個平凡的人，一位普通的女性，但她的一生贏得了所有認(rèn)識她的人的敬佩。母親受人尊敬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她不像一般女人那么軟弱、依賴、小氣、嫉妒……不喜嬌慣虛榮，從不計較家長里短。

母親是那樣從容淡定地看待自己的一生。

98.何家院 日（回憶）

初夏的何家院落整齊有序，雞鴨狗和豬圈等把這個農(nóng)家裝點(diǎn)得很有生機(jī)。

何國良的太爺和太奶在搓玉米棒子，父親在修理三輪車，兩個小叔和兩個小姑在院子里玩耍著。

99.何家院的飯?zhí)?日 內(nèi)

何國良的奶奶在攪拌著玉米面，何母在灶臺前攪著鍋里的漿糊。

100.何家院院外 日 外

何母拿了一個大木板從門內(nèi)走出，她非常的秀氣、端莊。

何母抬頭看了看天，把木板靠墻立好。

何母婆婆從屋里走出，把還冒著熱氣的漿糊給兒媳婦端了出來，關(guān)心地：“云鳳，別燙著啊?！?/p>

云鳳急忙上前接過：“嗯，放心吧，媽?！?/p>

何母的小叔還是幼童，頭探出墻角喊著：“大嫂，大嫂，我拉完了！給我擦屁股——”

云鳳放下手里的活計：“好，來了！”

云鳳急跑過去。

云鳳的笑臉：“哎呀，好臭，這可真是最好的肥料了！哈哈！”

小叔提著褲子笑著跑了。

何國良的太爺和太奶看在眼里，高興得合不攏嘴。

云鳳挽起袖子打起袼褙來。

一層漿糊，一層碎布，五顏六色，好看極了，那時候云鳳的手還很柔細(xì)。

101.何家 夜

深夜，燈光下，云鳳在剪鞋樣、納鞋底、上鞋幫。

一雙又一雙新鞋堆了起來。

靜靜的村莊，只有云鳳窗前的燈還亮著，她納鞋底的剪影很漂亮。

102.何家 清晨

窗外有雪花在飄落，云鳳抱著一大捆柴火從外面進(jìn)來，她抖了抖頭上和身上的落雪，伸直腰板，看得出云鳳懷有身孕至少也有7個月了。

云鳳往灶膛里放了兩把柴，洗了洗手，走到屋內(nèi)。

小國良躺在炕上睜開眼睛，笑瞇瞇地看著媽媽。

云鳳用手碰了碰國良的脖子。

小國良叫到：“啊，好涼啊——”

云鳳：“兒子，今天你不能賴床了，要去太爺和奶奶的屋里送新鞋了?！?/p>

云鳳給兒子穿好衣服，從炕柜里拿出十幾雙新鞋，有大有小。

云鳳給兒子小國良穿上了新鞋。

小國良很高興地看著穿好的新鞋。

云鳳：“把新鞋送到太爺太奶的屋里，放在枕頭邊上?。　?/p>

小國良：“知道了！”高興地抱著新鞋跑了出去。

云鳳的手把一雙新鞋放在床頭擺放好，這時候云鳳的手多美?。。ɑ貞浲辏?/p>

103.大連何家 日

客廳的圓桌前，何國良、燕美、燕麗眼睛紅腫地看著父親。

何父把一個比牛奶箱大不了多少的盒子放在圓桌中間。

何父打開盒蓋。

一副老花鏡被拿出。

一張發(fā)黃的小獎狀被拿出。

一個針線包被拿出。

一個褪色了的千紙鶴被拿出。

一疊用皮筋扎捆的年歷卡片被拿出。

一塊手表被拿出……

何父、何國良、燕美、燕麗看著堆放在圓桌上的母親“寶匣”里的東西。

那疊用皮筋扎捆的年歷卡片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何國良在眾人的注視下拿過那疊用皮筋扎捆的年歷卡片。

年歷卡上的皮筋被輕輕拆下，可見每一張年歷卡在年初月份都有用紅筆圈出的日子，每一個整張年歷卡上都醒目地寫有不同的簡短的記錄：

“有任務(wù)”“讓老兵”“寫論文”“有工作”……

何國良捧著年歷卡的手顫抖起來，淚眼婆娑。

旁白：我和妹妹們在即將各奔東西的時候，父親拿出媽媽生前的珍愛的“寶匣”，都是媽媽生前常用的身邊之物和愛的見證。

我們兄妹每人都把媽媽生前常用的身邊之物留作永久的珍藏。

燕美拿走了已和她離婚丈夫遠(yuǎn)去南方的女兒送給姥姥的小學(xué)三好學(xué)生的獎狀和媽媽洗得發(fā)白的手絹。

燕麗帶走了媽媽的老花鏡，因為媽媽戴著它幾十年，繡花、織衣、做活計。燕麗還帶走了劉彤小時候折給姥姥的千紙鶴，上面還有歪歪扭扭的祝福語和劉彤的簽名。

我?guī)ё吡藡寢尩尼樉€包。媽媽從大連到重慶都要帶上針線包、頂針之類的女工家什。在重慶，她把我衣柜里的衣服翻看一遍，開線的，破口的，襪子下面的洞洞，都會被媽媽整整齊齊地縫補(bǔ)上?！按饶甘种芯€，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绷糁@個針線包，就不由人想起孟郊的這首千古絕唱。

一疊用皮筋扎捆的年歷卡片在“寶匣”中被發(fā)現(xiàn)，我痛心地收藏了它。連續(xù)的12張年歷卡片圈出的日子是每一年春節(jié)的日期，上面都標(biāo)注有那一年我沒回家過年的原因。捧著年歷卡片，我百感交集，痛悔不已，那12年我不回家探親的理由都讓我更加心疼老母思兒的隱忍與分量……然而，我卻再也沒有可能與媽媽一起歡度春節(jié)了。

我還帶走了媽媽的遺物——一塊她戴了三十一年的手表，那是我送給媽媽第一件禮物。那塊手表伴隨媽媽三十一年，直到媽媽生命的盡頭依然在“滴答”地奔走在時光的刻度上。它是媽媽留給我的生命的時鐘，我讓奔走的秒針永遠(yuǎn)地停留在媽媽告別它的那一刻。

104.老式住宅樓前 日

何國良與燕美拿著小紙條在一片老式住宅樓間尋找著。

何國良：“是這兒嗎？”

燕美：“應(yīng)該是這兒啊……”

不遠(yuǎn)處，開來一輛跑車，停在一個單元門前，下來一個摩登女郎。

單元門里出來一個右臂戴黑紗的矮胖男子一手拎著一個破舊的包袱，沖著摩登女郎嚷嚷：“你死哪去了？才來！搬家你開個跑車來干啥？腦子進(jìn)水！”

摩登女郎看著矮胖男子手中包袱嫌惡地：“這些破東爛西的垃圾還要它們干嗎？扔了，快扔了！”

矮胖男子放下包袱：“這都是我媽的東西，這個包袱皮我小時候還包過我！”言罷，他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單元門。

燕美：“那個拿包袱的男的好像是張嬸兒的兒子大壯……”

何國良看著單元門方向。

摩登女郎用腳撥弄著兩個包袱查看里面。

矮胖男子拎著一個沒打封的馬桶坐便出來。

摩登女郎立刻沖上前，指著沒打封的馬桶坐便大發(fā)雷霆：“我說什么來著，你到底給你媽買了！這出租屋里頭蹲便就蹲便唄，你安上個馬桶坐便也不好帶走，堅持些日子就回遷了，你就不聽！你媽用上了嗎？”

矮胖男子紅著眼睛手一松。

沒打封的馬桶坐便掉在地上。

摩登女郎一愣。

矮胖男子沖上去給了摩登女郎一個大嘴巴：“我他媽的沒聽你的我還后悔呢！我媽一個人拉扯我那么多年……我他媽的不孝?。　?/p>

矮胖男子邊說邊抽自己耳光：“我咋就那么渾??！我咋就沒早給我媽租個帶馬桶的房子?。∥艺蜎]倒出時間給我媽把馬桶安上??！我咋就沒把我媽接來跟我一起住啊！”他一下子蹲下抱著腦袋大哭起來。

燕美：“是張嬸兒的兒子大壯……可，張嬸兒她……”

何國良長嘆一聲：“燕美，我們回去吧……”

矮胖男子突然抬起頭，一臉淚水卻目露兇光：“我聽你的？”

摩登女郎捂著被打紅了的臉恐懼地后退著。

矮胖男子一步步逼近：“我聽你的得悔青腸子！你橫檔豎擋不讓我媽來和我一起住，那都是我掙的錢！我買的房子！我的親媽！你他媽的是個什么東西……”

摩登女郎尖叫著欲跑：“是你媽不來啊……”

何國良頭也不回地拉著妹妹離開，燕美張望一下也轉(zhuǎn)回頭來。矮胖男子和摩登女郎在他們兄妹身后追打著。他們的頭頂上飛來一群鴿子。

鴿群在藍(lán)天上越飛越高。

105.大連何家樓外 日

鴿群在藍(lán)天上翱翔，下面是住宅樓。

何國良拎著行囊走出樓外，走著走著，他停下腳步。

何國良轉(zhuǎn)身回望。

何家空空蕩蕩的陽臺。

何國良回身繼續(xù)前行。

金海濤在不遠(yuǎn)的汽車?yán)锇戳藘陕暲取?/p>

上車前，何慶良再次深情地回望。

空蕩蕩的陽臺。

何國良淚眼婆娑：“媽，我走了！”他忍著淚水抬眼看鴿群在藍(lán)天上翱翔。

106.飛機(jī)上 日

鴿群在藍(lán)天上翱翔的廣告牌，一則房地產(chǎn)廣告的廣告語吸引了正在看報紙的何國良目光：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能忘記家所在的地方。

何國良將頭扭向舷窗外。

107.空鏡頭 日

鉛黑的暮云漸漸地從視野中消失，西邊的天際是一片燦爛的云霞和碧透的晴空。

108.重慶何國良家住宅樓外 日

天空下，何國良家的住宅樓。

何國良拎著行囊越走越慢。

空蕩蕩的陽臺。

到家了，何國良腳步有些錯亂。

何國良立住腳步，定定神，大口地呼吸了幾口氣。

何國良抬頭看。

空蕩蕩的陽臺。

旁白：陽臺——那里是媽媽每次等我回家時觀望的地方；是我外出時，媽媽站在那里看著我遠(yuǎn)去的地方；那里也是春節(jié)時媽媽在病入膏肓的狀態(tài)下，強(qiáng)撐著病體最后一次目送我離家的地方！

如今，陽臺上再也不會有媽媽那張親切的面容了，有的只是我對望著空曠陽臺的無限思念。

109.樓道 日

何國良抬起沉重的腳步上樓。

何國良沉重地上著樓梯。

家門口的春聯(lián)仍在：福旺財旺運(yùn)氣旺，家興人興事業(yè)興。橫批“一帆風(fēng)順”之下是個碩大燙金“?！弊帧?/p>

何國良靜靜地佇立在門前，輕輕地?fù)崞街⑽⒂行┞N起的春聯(lián)，那也是媽媽曾經(jīng)撫平的春聯(lián)一角。

（聲音的閃回）當(dāng)時何母貼春聯(lián)時的爆竹聲聲和老人們的歡聲笑語回蕩著。（聲音的閃回完）

何國良打開門，室內(nèi)是匆忙出行前留下的凌亂。

110.重慶何國良家 日

何國良進(jìn)了家，環(huán)顧四周，耳邊響起春節(jié)家宴時何母的話語：

（聲音的閃回）何母笑著說：“活到一百歲，那可太拖累你們了。兒啊，媽看到你工作好，身體好，也就放心了。以后可不能再來給你添亂了，耽誤了你為國家辦事。但你可要記住，故宮里頭九百九十九間房，皇上每天也只能睡一間，不是咱的東西一定不要去貪！”

何國良：“媽，您放心！您老的話我會記一輩子的！別忘了，您可是我人生最好的老師！我只要把您學(xué)好了，覺悟就高了！”

何母：“啊？?。」?/p>

全家人都開心地笑起來。

何國良：“媽，您可不能說再不來了……”

何母：“來這里太麻煩人了，你總惦記著陪我們，那多分心??！我還是回我那老窩?！?/p>

何國良：“您要是不來，我就回去看您，這行吧！”（聲音的閃回完）

凌亂而空曠的家。

何國良放下行囊，來到浴室的鏡子前洗手。他抬頭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何國良的手撫弄著鬢間的白發(fā)。

何國良坐到沙發(fā)上，拉過腳邊的行囊。

行囊的拉鎖被拉開，首先被拿出的是何母慈祥微笑的照片。

何母慈祥微笑的照片。

何國良輕輕摩挲著何母的照片，熱淚盈眶地：“媽，咱們回家了——”

何國良泣不成聲：“媽，沒有您，哪有我？可今天沒有了您，我覺得自己也沒有了家的歸宿……”

111.一組鏡頭

重新裝修的重慶人民大禮堂主體建筑內(nèi)外煥然一新，喜氣洋洋。

何國良在莊嚴(yán)的會場開會。

何國良和其他工作人員站在這座重慶市標(biāo)志性的建筑面前，站在高高的臺階上。

夕陽西斜的時分，江面上已有幾分暮色，緩緩西墜的斜陽把余暉撒落在滾滾的江水上，金光閃閃。

城市的燈火輝映發(fā)紅的天空上是一層厚厚的彤云。

淚水盈滿何國良的眼眶。

眼前的景物漸漸模糊起來……

112.重慶何國良家陽臺 夜

城市闌珊的燈光。

何國良在接電話：“爸，您今天凌晨到的山東很辛苦，好好休息吧，別想那么多了，保重身體……姑姑，我爸去您家調(diào)養(yǎng)讓您受累了……好，保持聯(lián)系……再見。”

何國良裹緊衣服眺望著闌珊的夜色。

手機(jī)來短信的聲音，何國良看短信。

旁白：媽媽，您走了，千里之外的那顆對您充滿愛與依戀的童心感受到了失去祖母的哀傷。我的兒子虎仔用稚嫩的語言道出了他內(nèi)心的悲痛與哀悼。媽媽，請您的在天之靈感到安慰吧。

何國良望著幽暗、深邃的夜空……

113.重慶何國良家 夜

一張DVD影碟被放進(jìn)影碟機(jī)中。

伴隨著低緩、悠揚(yáng)、深沉的前奏曲，照片開始逐幀展現(xiàn)：

何母的結(jié)婚照被裝飾在一張飄散的楓葉上，隨風(fēng)而去……

隨后是六七十年代保存下來的幾張老照片的迭現(xiàn)……

何國良的父母與姑姑姑父逛南山、賞大足石刻、遛公園的一幕一幕照片交替出現(xiàn)……

熒屏上，何母慈祥的笑容、安詳?shù)纳袂?，鮮艷的花朵、溫馨的家庭……

祭文的朗誦聲（旁白）：

媽媽，來世您還做我們的母親。

媽媽，您在母親節(jié)后第一天走了，帶著對人世的眷戀和親人的掛牽。

媽媽，為了不讓親生兒女經(jīng)歷生死離別那最痛苦的瞬間，您選擇了獨(dú)自西行，讓我們留下了終生的愧疚和遺憾。

媽媽，八十載春秋，您寫下的是普通而平凡的人生，卻留下了我們永遠(yuǎn)敬佩的品行和美德，令您的親朋好友銘感五中，永世難忘。

媽媽，您的善良教會我們?nèi)ビ焉频貙Υ鐣腿松Ｍ艧o欺，尊老愛幼。讓仁愛、慈愛、摯愛、友愛充滿人間，不再有愛的沙漠與荒原。

媽媽，您的誠實(shí)教會我們坦誠地對待自己，對待人生。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矯情，不裝假。方出土?xí)r已有節(jié)，凌云時處仍虛心。我們永遠(yuǎn)銘記您的人生格言：“窮不下道真君子，富不張狂為貴人。”

媽媽，您的勤儉教會我們怎樣理財持家，細(xì)水長流。不奢侈，不比闊。您是家里吃剩飯剩菜最多的人。您說過不能浪費(fèi)一粒糧食。您省吃儉用卻把舍不得自己享用的東西留給老人、孩子，或饋贈親友。

媽媽，您的忍讓教會我們怎樣寬容對待他人。以德報怨，吃虧是福。八十載人生，五十八年夫妻，您從未與爸爸吵鬧過。這是何等的大度與寬容！家庭和睦，長幼有序，鄰里友善，您讓我們永遠(yuǎn)像您那樣，退一步海闊天空。

媽媽，好雨知時節(jié)，當(dāng)時乃發(fā)生。今天是您出行的日子，蒼天有雨，那是您的親人為您揮灑的熱淚；雷公鳴金，那是您的親人為痛失一位賢妻、一位良母、一位好兄嫂、一位好姑母、一位好奶奶、一位好姥姥而心碎的震顫。

媽媽，您走得讓我們痛苦，讓我們心碎。我們今生失去了至親至愛的母親。媽媽，您能作為我們的生身母親，讓我們幸福，讓我們欣慰。

放心吧，媽媽。即使您走了，也不必牽掛。我們都是在您的偉大品格熏陶中成長起來的，我們定會秉承您的品格去走過自己的人生。

兒：國良

女：燕美、燕麗

叩首泣挽。

114.呼倫貝爾草原 日

蔚藍(lán)的天空下，羊群宛若白云散落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碧綠的牧草搖曳在燦爛的陽光中。

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原。

陽光下，風(fēng)中高高的敖包。

一只旅者蒙塵的鞋子踏入畫面。

何國良舉著母親的照片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照片上何母慈祥的笑容。

何國良舉著母親的照片：“媽，我們來草原了！”

遠(yuǎn)遠(yuǎn)的蒙古包炊煙裊裊。

何國良舉著照片轉(zhuǎn)動著身體：“媽，那是牧人的家……看，羊群里的小羊羔真可愛……那邊有歡快的奔馬……”

滿眼淚花的何國良喊道：“媽媽，走好！請您放心，我們一定照顧好爸爸，我們不會讓孝心再等待了——媽媽，安息吧！來世，您還做我們的母親——”

何國良的喊聲回蕩在藍(lán)天白云綠草間。

（劇終）

[作者簡介]

朱圓，本名朱瑞鴻。吉林省作協(xié)會員、影協(xié)會員，二級編輯。曾在《長春日報》報業(yè)集團(tuán)任編輯、記者，近20年的文字生涯，撰寫數(shù)百篇獨(dú)家新聞報道，2002年被評為首屆長春市優(yōu)秀青年新聞工作者?，F(xiàn)為長影集團(tuán)期刊公司編輯，撰寫多篇評論、小說、電影劇本。2012年獲長春市百名文藝新星和長春文學(xué)獎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