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大街145號

田祥玉

科比10歲生日的那個晚上，母親沙茜爾把他叫到跟前說：“恭喜你，從今天起你就是堂堂男子漢了！”科比聽了母親的話高興得手舞足蹈，他無比驕傲地掄起小小的拳頭回答：“我是家中的男子漢，從明天起，我就要好好照顧妹妹們！”

沙茜爾禁不住將兒子摟在懷里含淚道：“因為你已經(jīng)是男子漢了，所以我不得不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痹瓉砜票鹊母赣H所在的銀行突然倒閉，這個六口之家也就失去了惟一的生活來源。為了生存，科比的父親將遠赴德克薩斯州艱苦創(chuàng)業(yè)，因為路途遙遠，可能要好幾年才能回家。聽完母親的話，科比湛藍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他舍不得父親離開：父親博學(xué)多才，是他的良師益友；更重要的是，是父親教他踢足球，并把他培養(yǎng)成了同齡人中最棒的足球小明星。

雖然舍不得，但一個星期之后，父親還是帶著簡陋的行裝出發(fā)了?？票茸吩谲嚭髥柛赣H在德克薩斯州的地址和郵編，父親愣了一下，車里的司機探出頭微笑著說：“小伙子，那個地方叫××鎮(zhèn)幸福大道145號?！笨票蕊w快地跑回房間，在一個天藍色的信封上寫下：德克薩斯州××鎮(zhèn)幸福大道145號克里奇爸爸（收）。他決定晚上就寫信給父親，這樣當父親長途跋涉到達幸福大道145號的時候，他的遙遠問候說不定還可以幫父親洗去旅途的勞頓。

一個月后，科比收到了父親的回信，信里還夾著5朵藍帽花?？票扰d高采烈地把花朵分給母親和妹妹們，然后在客廳里大聲讀起父親的來信：“平坦而干凈的德克薩斯州，到處盛開著插在你們母親帽子上的藍帽花……”父親的信不長，但無論如何，科比和妹妹們憑借豐富的想像力，就可以知道爸爸所在的幸福大道145號一定是個好地方。

科比和父親每個星期通一次信，父親每次的來信都不長，只是簡單介紹他的工作進展和德克薩斯的風景，但是科比每次都會寫滿三大頁，把家里的每一件事情告訴父親，包括最小的妹妹會叫爸爸了；媽媽不小心摔碎了工藝品廠的一只陶瓷杯；或者哪個女生給自己寫情書了……通信3個月后，科比向媽媽請示：“我可不可以給爸爸打個電話，聽一下他的聲音？”沙茜爾把兒子摟在懷里說：“爸爸的工作很忙，何況我們也要節(jié)約每一分錢，是不是？”科比懂事地點了點頭，從此再也不提打電話的事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個女人帶著幾個孩子的艱辛可想而知。作為家中最大的“男人”，科比時時以行動證明他會替父親好好照顧這個家。而年幼的妹妹們常常把家里弄得一團糟，沙茜爾也會忍不住對孩子們發(fā)脾氣，每到這個時候，科比就把妹妹們哄到一起，仔細地把爸爸的信讀給她們聽。剛開始，這個辦法還比較奏效，但聽來聽去都是這幾句話，妹妹們也不感興趣了，科比就憑著自己對幸福大道145號的想象，編造一些美麗的童話和風景講給她們聽。在父親離去的日子里，科比對幸福大道145號的豐富描述，也成了孩子們想念父親以及美麗的德克薩斯的最溫暖時刻。

妹妹林達4歲生日那天早上，她問科比，為什么父親沒有寄來禮物，她一直都想要一張描繪幸福大道的明信片。于是，科比在下午的美術(shù)課上自制了一張卡片：一大片美麗奇特的藍帽花中，有一條曲折的大理石小徑通往一棟漂亮的別墅，別墅上寫著“幸福大道145號”。但一張手繪的畫根本滿足不了妹妹的好奇心，她甚至評價卡片上的花一點都不像藍帽花。

這給了科比不小的打擊，他決定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找父親。9月，13歲的科比參加班級活動，到德克薩斯附近的非默林中學(xué)聯(lián)歡。非默林中學(xué)安排的活動十分豐富，但科比卻心不在焉。他想，這里離父親肯定不遠了，他很想去看看他，更想看看父親經(jīng)常提到的幸福大道究竟是什么樣子。第二天中午，科比悄悄去火車站買了到德克薩斯的票，雖然很多人看了科比手中的地址都說那個地方很偏遠。下了火車，科比好不容易搭上一輛去父親那兒的順風車，他不禁有些激動。

下車后，科比經(jīng)過了轟隆的工廠、矮小的小學(xué)，終于看見了路旁的藍帽花正在紛紛揚揚地飄落。在一堵高高的墻上，科比看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地址和郵編都正確，但這里卻寫著“懺悔大道145號”?？票葻o法接受這個事實，他蹲在地上傷心地痛哭，不過，擦干眼淚后的他不再找爸爸了。

心情沉重的科比一回到家，就發(fā)現(xiàn)了父親的信。兩天后，他給父親回信，細細講述了幾個妹妹的成長趣事以及自己得到的獎狀，對于自己的“冒險”卻只字不提。信上的地址依舊是“幸福大道145號”。

又過了一年，科比的父親終于回家了。46歲的他顯然消瘦了許多，他依舊背著4年前出門時的包。3個妹妹對這個憔悴貧窮的男人顯然很陌生，科比拉著她們朝父親走去，這個14歲的男孩已經(jīng)比父親還要高，當他帶領(lǐng)妹妹們說出“我們歡迎從幸福大道145號歸來的客人”時，父親和母親都流出了眼淚！

多年后，在州法院工作的科比給德克薩斯西北部的德克薩斯州監(jiān)獄的監(jiān)獄長寫了一封信，請求把“懺悔大道145號”改為“幸福大道145號”。他說，沒有任何一座監(jiān)獄能鎖得住親人之間的愛。并且，如果能夠因此保持一個父親在孩子們心中的形象，難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最后，他還說道，幸福大道145號也正是他們一家人最幸福、最溫暖的暗語……

〔責任編輯袁小玲〕

〔推薦人石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