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項基于語料的英漢雙賓構式對比研究

胡月月

(安徽大學外語學院英語系，安徽合肥230601)

一項基于語料的英漢雙賓構式對比研究

胡月月

(安徽大學外語學院英語系，安徽合肥230601)

在構式語法理論框架下，以《散文佳作108篇》為小型雙向語料，分析比較了英漢語中無標記的并以“傳遞”義為核心構成的雙賓構式的異同。研究結(jié)果表明了英漢雙賓構式具有相同的構形且均表現(xiàn)出“有意的給予性轉(zhuǎn)移”的中心語義并且都可以通過隱喻和轉(zhuǎn)喻機制使得雙賓構式得以擴展。兩種語言的雙賓構式在散文類文章中出現(xiàn)頻率和總數(shù)方面，以及構式語義方面存在較大差異。分析比較英漢雙賓構式異同旨在更好地指導我們的翻譯實踐。

構式語法;雙賓構式;英漢對比

二十世紀90年代以認知語法學為理論背景來闡釋雙及物結(jié)構的國外學者主要以Goldberg的構式語法為代表，其他學者還有Fillmore和Langacker等;國內(nèi)學者有沈家煊﹑張伯江﹑徐盛桓和石毓志等。雙賓構式一直是語言學界討論的熱點，然而對雙賓構式的界定，學者們?nèi)源嬖跔幷?。有的學者認為與格結(jié)構是由雙賓語結(jié)構轉(zhuǎn)換而來的，如Chomsky(1975)等認為雙賓結(jié)構由與格結(jié)構轉(zhuǎn)換而來，［1］而 Hale＆Keyser(2002)等認為兩者不存在轉(zhuǎn)換關系;［2］還有學者將雙賓語結(jié)構轉(zhuǎn)換為“把”或“給”字句的句式也稱之為雙賓語結(jié)構。且不管二者是否存在轉(zhuǎn)換與被轉(zhuǎn)換的關系，為對等起見，本文是從認知構式語法的角度加以考察，并以《散文佳作108篇》為雙向語料，比較研究的對象是英漢語中無標記的并以“傳遞”義為核心的雙賓構式，即用兩個名詞(含代詞和名詞性從句)作賓語可表示為VNN，如:

1)I’ll give you a tossed salad．

本文通過對英漢語中出現(xiàn)的無標記的雙賓構式的比較旨在更好地指導我們的翻譯實踐。

一、英漢雙賓構式的原型義及引申

(一)英漢雙賓構式的原型義 我們首先看看英漢雙賓構式的原型義。表“給與”義的雙賓構式在英漢語中都是典型句式。Goldberg指出英語雙賓構式的中心語義是“成功轉(zhuǎn)移”—某人使某人接受某物尤指施事者有意識地把受事轉(zhuǎn)移給接受者。［3］大致意思可以用如下表格更直白地表現(xiàn)出來:

表1

表1中，a man是個自愿施事者通過“直接給與”這個行為使得me這個生命體領有了具體事物“室內(nèi)玩的球”。張伯江根據(jù)Goldberg的理論，從“構式語法”的角度出發(fā)，認為漢語中也存在著雙及物構式，其構形為VN1N2，表現(xiàn)出“有意的給予性轉(zhuǎn)移”的中心語義。［4］譬如:

2)我將給你們光明、溫暖和快樂(I shall give you light、warmth and joy)。

(二)英漢雙賓構式的引申 雙賓構式本身具有語義“有意的給予性轉(zhuǎn)移”，起初諸如give這類表示“給予”性的動詞并不多，人們在運用這類構式的基礎上通過隱喻和轉(zhuǎn)喻機制加之雙賓構式本身的能產(chǎn)性特點，使得雙賓構式的意義得以擴展和延伸。前面談到Goldberg分析的英語雙賓構式的原型用法時提到雙賓構式中施事者是有意志的，而且第一個賓語即接受者必須是自愿性受益者和生命體，但在因果事件為遷移的隱喻作用下，下面三個例句中的謂語的基本意義均涉及從施事向接受者的轉(zhuǎn)移，暗含一種因果關系，并且例句中的沒有生命的接受者即第一個賓語在隱喻的源域中可解讀為有生命的接受者。所以英漢語中的下列句子均可接受。

3)but its vineyards，green and smiling，give it a soft and easy grace．

4)Yet it gives the description a spin，as well as a subtlety．

5)一位歌師祝愿船只平安。

此外，雙賓構式中還涉及轉(zhuǎn)喻用法。如:我教他英語，他讓我彈琴。徐盛桓認為“教他英語”實際上教的是英語這門學科涵蓋的知識和技能，這里用了學科名轉(zhuǎn)喻這門學科的具體內(nèi)容。［5］

漢語中具有VN1N2構型的命名類結(jié)構(詳見3．2節(jié))被視為雙賓構式，但在英語中，傳統(tǒng)語法是將這種具有VN1N2構型的命名類結(jié)構看作“賓補構式”的。然而鑒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賓補構式”涉及三個題元角色，國內(nèi)外的也有不少學者將其也視為雙賓構式，本文將其歸入英語雙賓構式中。譬如《散文佳108篇》中出現(xiàn)以下例子:

6)He calls him a hypnotist or a thief or a home－breaker;

7)So passionately that we dubbed him“Caruso”．

以上討論的雙賓構式的引申以及傳統(tǒng)語法視為的賓補構式都具有相似卻有差別的句型，有些構式語法的學者們認為它們共同構成了以“傳遞”為中心義的雙賓構式范疇家族。

二、基于語料的比較研究

為了進一步考察英漢雙賓構式的用法，筆者以《散文佳作108篇》為雙向語料，手工統(tǒng)計了整本書出現(xiàn)的所有雙賓構式即具有VNN構型的句子，例如:At last I could give her something openly．(終于可以大大方方送她東西了)

(一)基于語料分析的數(shù)量對比 筆者對例句仔細分析，發(fā)現(xiàn)雙賓動詞 give，hand，bring，get，teach，send，tell，ask，offer，show，make，name，nickname，call，sell，do，wish，land，lend等使用的頻率并不相同。表2是從54篇英語原文散文(以下簡稱英原，其譯文稱為漢譯)和54篇漢語原文散文(以下簡稱漢原，其譯文稱為英譯)及各自譯本共216篇中搜集到的雙賓動詞的出現(xiàn)次數(shù)情況。

表2中，我們可以明顯地看到“give”和“給”是英漢源語和譯語雙及物動詞的主要組成部分(英原中約占42．43%，漢譯中約占19．35%;漢原中約占41．19%，英譯中約占32%)，而且大部分句子是典型的雙賓構式句型。就本文小型的散文雙向語料統(tǒng)計出的雙賓構式動詞的使用情況，我們可以得出下列結(jié)論:54篇英原語料中出現(xiàn)的雙賓動詞個數(shù)和總數(shù)均多于54篇漢原語料(英原中出現(xiàn)23個雙賓動詞，幾乎是漢原中出現(xiàn)雙賓動詞個數(shù)的三倍，漢原中出現(xiàn)8個雙賓動詞;英原中雙賓構式共出現(xiàn)99次而漢原共出現(xiàn)17次，相差五倍多)。此外，英原語料中出現(xiàn)的雙賓動詞個數(shù)和總數(shù)均多于其譯語語料(英原中出現(xiàn)23個雙賓動詞，共出現(xiàn)99次，而其漢譯語料中出現(xiàn)13個雙賓動詞，共出現(xiàn)31次)，然而漢原語料中出現(xiàn)的雙賓動詞個數(shù)和總數(shù)均少于英譯語料(漢原中出現(xiàn)8種雙賓動詞，共出現(xiàn)17次，而其英譯語料中出現(xiàn)15個雙賓動詞，共出現(xiàn)50次)。所以就《散文佳作108篇》這個小型雙向語料而言，我們認為雙賓動詞在散文類文章中出現(xiàn)個數(shù)和總數(shù)方面呈現(xiàn)出以下趨勢:英原＞英譯＞漢譯＞漢原。

表2

(二)英漢語的雙賓構式語義上的區(qū)別 本文借鑒邱振興［6］，依據(jù)語義將《散文佳作108篇》里出現(xiàn)的漢語雙賓構式分為以下五類:

(1)給予類:獻你一束花。表給予義的動詞有“給、送、賜、寄、遞、賦予、判”等。

(2)取得類:表示取得意義的動詞有“收到、剝奪、買、贏、罰”等。

(3)交流(談)類:我教他英語。表示取得意義的動詞有“告訴、問、教”。

(4)稱謂類:我常叫翼幕為“褲腳管”。表示稱謂的動詞有“叫、稱”等。

(5)祝福(愿)類:祝愿船只平安。表示祝福(愿)意義的動詞有“祝、祝愿”等。

同樣借鑒邱振興［6］，依據(jù)語義將《散文佳作108篇》中出現(xiàn)的英語雙賓構式作如下分類:

(1)給予類:he handed the woman a twentyfranc note．表示給予意義的動詞還有give，offer，send，hand，lend，bring，grant，leave，set(布置)，throw，mail，cast．

(2)取得類:①I’ll get me fiddle(我去把琴拿來)．②I went to get him one．

表示取得意義的動詞有get，buy，land(成功撈到工作)

(3)交流交談類:Won’t you read me the letter?(給我念念不行嗎?)

表示交談交流意義的動詞有 ask，show，teach，tell，read．

(4)稱謂類: ①if they had made him a cornet．②we dubbed him“Caruso”．

表示稱謂意義的動詞有 call，name，nickname，dub，make．

(5)祝福(愿)類:he wishes us Merry Christmas．

(6)制造類:①I’ll play you some of the old tunes．②we’ll make you a new one(salad)．

“make a new salad”和“play some of the old tunes”中動詞本身并沒有給予義，但是具有潛在的受惠對象致使其具有潛在的“給予義”，當此類動詞進入雙賓構式后，受惠對象及給予義便由潛在的變?yōu)閷嵲诘??！癿ake you a new one(salad)”就可以解讀為“give you a new salad by making it”．英語中表示制造意義的動詞有make，sing，play．

本文對英漢雙賓構式進行了比較，發(fā)現(xiàn)二者存在差別，具體體現(xiàn)在以下三點。(一)英語動詞對應的漢語動詞并不一定都能構成雙賓構式，反之亦然，譬如例句“the young man at a corner table casting her sympathetic glances”(在角落里那張桌子旁的年輕人向她投來的同情的眼光)中“cast”是表“給予”義的雙賓動詞，但它所對應的漢語動詞“投”卻不能進入雙賓構式。(二)與漢語“取得類”雙賓構式相反，英語“取得類”雙賓構式中的受事由施事轉(zhuǎn)向第一賓語。取得類的動詞如“買”等組成的雙賓構式，與英語的取得類雙賓動詞如“buy”組成的雙賓構式，在構式義上存在著差異，這可以通過分析比較英漢語中相應的動詞分別構成的句子看出來。“I’ll buy you a drawing book tomorrow”和“我要買你一個畫冊”。從以上兩個例句我們可以看出，漢語的取得類雙賓構式中受事“一個畫冊”是由第一賓語“你”移向施事“我”即第一賓語是起點，而英語中取得類雙賓構式的受事“a drawing book”卻是從施事“I”移向第一賓語“you”的即第一賓語是終點，漢譯為“那我明天給你買個畫冊”。例子中的“買”和“buy”雖然都屬于取得類，但在翻譯中卻并不一一對應。(三)創(chuàng)造類動詞可以進入英語雙賓構式卻不能進入漢語雙賓構式。英語的制造類動詞若轉(zhuǎn)換為相應的漢語后，并不構成雙賓構式。我們談到英語“制造類”雙賓構式時所舉的兩例若譯為漢語的話則分別為“給你拉幾道曲子”和“我們替你另做一份(沙拉)”。

三、對翻譯實踐的啟示

通過以上對英漢雙賓構式的比較分析，我們對雙賓構式的核心語義以及由于隱喻和轉(zhuǎn)喻引申出的“轉(zhuǎn)移”意義有了基本的了解，這對我們在英漢互譯的翻譯實踐中如何處理雙賓構式會有些啟示。鑒于篇幅限制，本文只列舉英語雙賓構式的漢譯實例。

(一)直譯部分 英漢雙賓構式的類似性表現(xiàn)為兩語中均有很多類動詞進入此構式并表征施事向涉事轉(zhuǎn)移物品。部分給予類動詞、交流或交談類動詞和命名類動詞句法行為一樣而且句式意義也相似，通?？梢韵嗷ブ弊g。［7］譬如在《散文佳作108篇》中，54篇英語散文中共出現(xiàn)27處英漢雙賓構式直譯的例子，54篇中文散文中共出現(xiàn)13處互譯的例子，具體參見表3:

表3

英漢雙賓構式的第二賓語亦或稱為直接賓語均可表現(xiàn)為一個從句形式，因此可以互譯。在54篇英語散文中共出現(xiàn)5處英漢雙賓構式直譯的例子，具體參見表4:

表4

(二)其他部分 雖英漢雙賓構式有許多相似之處，但二者的差別也很明顯，會對具體的翻譯實踐產(chǎn)生影響。如前文所述，與漢語“取得類”雙賓構式不同，英語“取得類”雙賓構式中的受事由施事轉(zhuǎn)向第一賓語。英漢語中的部分取得類雙及物動詞如“買”和“buy”在構式義上存在著差異反映在客體轉(zhuǎn)移的方向方面。Langacker指出在英語雙賓構式中，物體(受事)只能從主語(來源)向間接賓語(目標)方向轉(zhuǎn)移。［8］例如: “I’ll buy you a drawing book tomorrow”不可以直譯為“我明天要買你一個畫冊”而是翻譯為“那我明天給你買個畫冊”。

構式義具有自上而下的整體性特征，當雙賓構式確定之后，雙賓構式的語義“有意的給與性轉(zhuǎn)移”也確定下來，而詞匯義具有自下而上的嵌入式特征，構式里各成分尤其是動詞受到構式賦值。［9］若雙賓構式中的謂語動詞是受雙賓構式的壓制由“傳遞”意義引申到其它意義，翻譯時需把構式意義同動詞的詞匯義結(jié)合起來，參考雙賓構式語法意義，具體分析句中使用的動詞并將動詞的意義譯為譯語語言的習慣性表達。［10］例如:我們把“make you a new one”譯為“我們替你另做一份”，將“I’ll play you some of the old tunes”譯成“給你拉幾道曲子”。

若源語中通過隱喻機制借用雙賓構式，此時主語通常是非意志的施事并且構式表示因果關系，所以在翻譯實踐中應把主語譯為“原因”。譬如，我們把“The obscurity lent him courage”譯成“相反，身在暗處，倒給了他勇氣”。

本文在構式語法的理論框架指導下，以《散文佳作108篇》為小型雙向語料，比較研究了英漢語中無標記的并以“傳遞”義為核心的雙賓構式。通過對英漢雙賓構式的比較，我們對二者的異同有了基本了解進而可以指導我們的翻譯實踐。當然，本研究也存在著局限性。研究雖使用了雙向語料，但卻是小型的而且可能受散文文體的限制雙賓動詞的使用頻率會有差異，研究結(jié)果是否能推而廣之還有待進一步研究來證實。

注釋:

①本文的例句全部出自《散文佳作108篇》英語或漢語源語語料，例句后括號里的內(nèi)容則是它們相對應的譯文語料。

②本文得到導師楊玲副教授的修改意見，特此表示衷心的感謝。

［1］Chomsky，N．Reflections on language［M］．New York:Pantheon Books，1975．

［2］Hale，K．＆ S．J．Keyser．Prolegomena to a Theory of Argument Structure［M］．Cambridge，Mass．:MIT Press，2002．

［3］Goldberg，Adele E．Construction:A Construction Grammar: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5．

［4］張伯江．現(xiàn)代漢語的雙及物結(jié)構式［J］．中國語文，1999，(3)．

［5］徐盛桓．試論英語雙及物構塊式［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1，(2)．

［6］丘振興．英漢雙賓語結(jié)構的類型及異同［J］．廣東工業(yè)大學學報，1998，(3)．

［7］張建理．再論雙賓語構式［J］．外語研究，2010，(2)．

［8］Langacker，R．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Vol．2)［M］．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

［9］王寅．構式語法研究(上、下卷):分析應用［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

［10］耿智．從認知—功能視角看英語雙賓語結(jié)構及其翻譯［J］．外語教學，2002，(3)．

H043

A

1003-8078(2012)04-0084-04

2012-04-16

10．3969/j．issn．1003-8078．2012．04．30

胡月月(1987－)，女，安徽滁州人，安徽大學2010級外語學院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 張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