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花瓣上的舞蹈

積雪草

我們都是青春花瓣上的舞者，青蔥歲月里，一不小心難免會犯錯，畢竟誰都不是圣人，左手年華，右手倒影，成長的時光里，幸福和疼痛并行。

音樂響起來，是熟悉的《四小天鵝》舞曲，節(jié)奏歡快，跳躍靈動。優(yōu)美的音樂聲中，四只白色的小天鵝跳著歡快的舞步出現(xiàn)在臺上，領(lǐng)頭的那只白天鵝正是杜若汐。

安小米坐在臺下，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楚是什么滋味。臺上的杜若汐舞步輕盈，身段優(yōu)美，目光純凈，小小的下巴微微揚起，呈45度的樣子，看上去驕傲又不失純潔和端莊，總之分寸拿捏的很到位。

很多男生和女生都拼命地鼓掌，為杜若汐優(yōu)美的舞姿，只有安小米心煩意亂，無法安寧。一方面，她盼著杜若汐能把《四小天鵝》這一段芭蕾舞順利地跳完，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因為杜若汐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另一方面，她又盼望著杜若汐能出點什么事，比如摔了跤、扭了腳之類，誰叫杜若汐哪兒哪兒都比她強，學習比她好，家世比她好，人長得比她漂亮，就連舞蹈都跳得比她輕靈，上天也太偏愛這個女孩子了吧？都是一樣的女生，自己卻處處不如她，安小米的心中難免會抑郁憤懣。

果然，四只小天鵝“擊腳跳”的時候，杜若汐摔倒了，而且把別人也扯倒了，輕靈的天鵝居然會失重跌在臺上，臺下一片嘩然。

不知為什么，杜若汐舞鞋上的緞帶居然會斷開，鞋子跟不住腳，不摔跤才怪。安小米看著杜若汐掙扎著從臺上爬起來，倉皇奔后臺而去，一邊走一邊用手抹眼睛，遠遠地，只看她那動作，安小米就想，這只高傲的天鵝肯定是哭了。

杜若汐很多天沒有去上課，她的腳踝崴傷了，在家中靜養(yǎng)。安小米每天去看她，順便把老師留的作業(yè)還有練習卷什么帶給她。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不，兩個小女生也能吵鬧成一片，兩個人玩笑嬉鬧，笑聲能掀翻屋頂。

安小米是謹小慎微的女生，性格內(nèi)斂偏執(zhí)，而且有些小小的自卑，她像一株生長在角落里的植物，被陽光照耀到的機會不多，習慣了不被別人所關(guān)注的生活。安小米的性格不是天生的，父母離異，母親一個人開了一間冷飲店，帶著她生活，辛苦而拮據(jù)，造成了安小米敏感自卑多疑的性格。

杜若汐不同，她長得漂亮，性格陽光，走到哪里都是笑聲一片，大家都喜歡她，她像三月里的風、五月里的雨、秋天里的向日葵，燦爛而明媚。杜若汐的性格有一大半得益于她的家庭，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對她的教育只是引導，而不是強求。

這樣的兩個女孩子居然成了好朋友，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一起去學跳舞，一起上補習班，一起追男孩子，一起八卦追星。當然，偶爾也會吵吵架鬧鬧別扭，但每次都用不了幾天，兩個人就握手言歡，重歸于好。

第二次去給杜若汐送作業(yè)和練習卷的時候，杜若汐站窗前，茫然地看著窗外發(fā)呆。安小米說：“若汐，你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安小米給杜若汐買了她愛吃的甜橙和郭敬銘的小說，安小米說：“若汐，你不是一直想看郭小四的小說嗎？趁著現(xiàn)在腳傷了有時間，抓緊看。還有，等你的腳傷好了，我們一起去植物園，聽說植物園里新引進了一些食人樹，不知道那些樹是不是真的吃人……”

安小米啰啰嗦嗦地說了一火車之后，才發(fā)現(xiàn)杜若汐一聲沒吭，她站在窗前發(fā)呆，表情凝重，安小米嚇了一跳，記憶中從沒見過杜若汐如此。安小米小心翼翼地問她：“若汐，你怎么了？”

杜若汐冷冷地對安小米說：“小米，以后別來給我送作業(yè)了，也別為我買東西，我不會再要你的東西了?！?/p>

安小米問：“為什么？”

杜若汐說：“為什么你最清楚，還要我說嗎？我記得我新買的舞鞋只給你看過，我喜歡跳舞，喜歡的要命，可是那雙新舞鞋，一次都沒有穿過，上面的緞帶居然斷了，你說奇怪不奇怪？真是匪夷所思?！?/p>

安小米把書丟到桌子上，聲色俱厲：“杜若汐，你太過分了吧？我和你認識十年，從小學到高中，我們有十年的友誼，你居然懷疑我弄壞了你的舞鞋，我是樣樣都不如你，沒有你漂亮，沒有你成績好，沒有你跳舞跳得好，你是高傲的白天鵝，我是卑微的丑小鴨，我是嫉妒你，嫉妒的要死，嫉妒你的聰慧，嫉妒你的人緣好，嫉妒你的家世好，嫉妒你的一切，可是嫉妒不是恨，并不代表我會對你做什么。我承認我有過那樣的念頭，比如讓你出糗之類，但那只是一閃而過的小念頭而已，誰的心里還沒有一些小念頭？如果你一定希望我對你做點什么，那也只能是為你好。我這個人雖然很卑微，很渺小，很不起眼，甚至很俗氣，但我不會真的去做傷害別人的事，不然，你會和我做十年之久的朋友？你以后也不用再懷疑我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完了，結(jié)束了，Over了。”

內(nèi)向安靜的安小米，從來沒有一口氣說這么多的話，即使對好友也不例外，可是今天，她一口氣說了很多，委屈得聲線有些顫抖，眼淚也沒有控住，越是不想在杜若汐面前掉眼淚，越是忍不住。最后，她拂袖而去，留下一個沉重的背影給杜若汐，從此再沒有給她送過作業(yè)。

兩個女孩，因為一句話而陌路。

杜若汐后悔不已，有好多次，她想和安小米重歸于好，可是安小米根本不買她的賬。午間，安小米在食堂吃飯，只要杜若汐端著餐盤蹭過去，安小米便默默地走開，一言不發(fā)。放學后，安小米在車站等車，杜汐背著書包晃過去，安小米就隨便跳上一輛開過來的公車離開，一點機會都不給她。

有一回放學，突然下了雨，很大，沒有帶雨具的安小米措手不及，頂著衣服跑到一棵梧桐樹下避雨，恰好遇到杜若汐，兩個人誰都不言語，杜若汐默默地把傘撐到安小米的頭上，安小米像被什么東西蟄到了一般，頂著衣服飛快地跑進雨地里。

那一次，杜若汐哭了。她看著在雨中奔跑的安小米，她的心中沉甸甸的，安小米的每一步奔跑似乎都踩在她的心上。

一直到圣誕節(jié)前夕，學校要搞聯(lián)歡會，杜若汐依舊跳她經(jīng)典的《四小天鵝》，而且她向?qū)W校推薦了安小米。起先，安小米是不同意的，想到要在那么多的老師和同學面前翩翩起舞，這個羞怯的膽小女生緊張的雙腿打顫。

那天，杜若汐送了一雙舞鞋給安小米，和她自己的那雙白色的舞鞋一模一樣，十分漂亮和驚艷。杜若汐說：“小米，我錯了，不該懷疑你。我后來檢查了一下，是那雙舞鞋的質(zhì)量有問題，與別人無關(guān)，我早就想跟你說一聲抱歉，可是我說不出口。”

安小米咬住嘴唇，一直到嘴唇有了咸腥的味道，她說：“若汐，不是我不肯原諒你，是你屈死人不償命，有關(guān)別人名譽的大事，怎么能隨便猜忌？太讓人崩潰了！”

杜若汐笑了，她知道，安小米原諒了自己。杜若汐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辯解：“我們都是青春花瓣上的舞者，青蔥歲月里，一不小心難免會犯錯，畢竟誰都不是圣人，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俺這廂有禮了！”杜若汐半文半白，半古半今，安小米忍俊不禁，一下子樂了出來。

那天，當音樂再次響起，依舊是熟悉的《四小天鵝》舞曲，節(jié)奏歡快，跳躍靈動，優(yōu)美的音樂聲中，四只白色的小天鵝跳著歡快的舞步出現(xiàn)在臺上，只是這一次，是安小米和杜若汐聯(lián)手的傾情演出。

左手年華，右手倒影，成長的時光里，幸福和疼痛并行。

（編輯 李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