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論視角下的公共決策分析

梁偉

（廣東培正學院，廣東 廣州510830）

博弈論視角下的公共決策分析

梁偉

（廣東培正學院，廣東 廣州510830）

博弈論是應用于經(jīng)濟市場的重要理論，本論題把博弈論視角引入公共決策中，試圖對公共決策的主體、目標、公共利益作重新的考量和分析，以尋找公共決策正義的進路。

博弈論；關系視角；公共決策

傳統(tǒng)的公共決策視角是一種權力視角，這種視角從權力主體的單一立場出發(fā)，其決策的結果往往背離公共決策公共性價值，造成決策失誤，給社會和人們帶來嚴重的危害和經(jīng)濟損失?；谶@個事實，本章將引進博弈論的視角對公共決策的主體、內(nèi)涵以及決策過程進行重新考量，以促進公共決策正義性價值的實現(xiàn)。

一、公共決策中博弈論視角引入的背景

隨著市場經(jīng)濟的不斷完善以及政治體制改革的逐步推進，利益結構的多元化已成為一個不可回避的現(xiàn)實。利益主體對自我利益的強烈關注以及整個社會對利益主體權利義務的理性認識提升了各利益群體對決策介入的迫切需要。那些在利益格局中本已存在的或新近出現(xiàn)的諸多主體都有著表達其要求，希望政府作出利于自己決策，以維護自我既得權益的強烈愿望。可以說，中國30年改革開放的過程就是國家和人民從封閉走向開放、公民權利意識從沉睡走向覺醒，利益的主體從一元走向多元的過程。在這種背景下，以“權力視角”為中心，以政府為單一決策主體的公共決策已無法適應時代發(fā)展的需要，公共決策領域急需引入另一種視角——“關系視角”。博弈論視角正是這種關系視角，它是“研究決策主體的行為發(fā)生直接作用時候的決策以及這種決策的均衡問題”。[1]在博弈論里，個人效用函數(shù)不僅依賴于他自己的選擇，而且依賴于他人的選擇；個人的最優(yōu)選擇是其他人選擇的函數(shù)。簡而言之，決策主體在做出決策時，在考慮其他理性人最大效用的基礎上實現(xiàn)自己效用的最大化。同時，它充分尊重所有決策主體參與決策的自由和權利，強調(diào)決策中各博弈主體力量的規(guī)制與均衡。這種通過利益相關方自由博弈的“關系視角”正迎合了時代對公共決策正義的吁求。

筆者把博弈論引入公共決策分析，首先從公共選擇理論中得到啟示。公共選擇理論認為：人類社會可以分為兩種市場：一個是經(jīng)濟市場，另一個是政治市場。經(jīng)濟市場在尊重每個理性人基礎上分配利益,政治市場不僅分配具體的利益，更重的是它還分配人的權利。如果人的平等、自由、受尊重等權利在分配利益的經(jīng)濟市場里能得到完整和維護，它更理應在分配權利的政治市場里受到同樣的對待。原因顯而易見，在經(jīng)濟市場和政治市場上活動的是同一個人，沒有理由認為同一個人在兩個不同的市場上會根據(jù)兩種完全不同的行為動機進行活動。博弈論是應用于經(jīng)濟市場的重要理論，它從個體選擇出發(fā)，尊重個體選擇過程中的理性行為，在公共決策中引入博弈論視域，尊重個體理性，體現(xiàn)了個體理性在“兩種市場”選擇邏輯的一致性。

其次，作決策是個人、集體、國家運行中常見的事項。決策可分為個人決策、集體決策、公共決策等。個人決策決定的是具有私人獨享性的個人利益，集體決策決定的是具有組織分享性的集體利益，公共決策決定的是具有社會分享性的公共利益。博弈論作為20世紀40年代開始興起的現(xiàn)代決策理論，被個體決策和集體決策廣泛應用于決策的過程中。公共決策分配的是公共利益，內(nèi)含公共性價值，與每個人的利益密切相關。如果個體決策和集體決策都不是單方面單角度的決定過程，而是博弈的過程，那么公共決策更應該如此，即充分尊重利益相關主體選擇的自由和權利，讓他們參與到具體決策的博弈中，這是公共決策正義價值的一個重要體現(xiàn)。

再次，當今中國發(fā)生的一些公共決策案例很好地證明了這種假設：在公共決策中，如果公民和社會團體能夠出場和公權力進行博弈，則會促進公共決策的公平正義。比如：2004年深圳西部通道工程原計劃要經(jīng)過居民小區(qū)，小區(qū)居民因為工程的污染而意見紛紛，此后，政府和小區(qū)居民進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博弈，博弈的結果皆大歡喜，小區(qū)居民作出了讓步——同意工程繼續(xù)進行，政府機構也作出了妥協(xié)——改變工程設計方案，以盡可能減少對沿邊居民的影響?；谝詾槔碚撋虾蛯嵺`上的三點理由，我有理由認為“博弈論視角下的公共決策分析”并非是不合時宜的，問題在于，對此探討的努力能在多大程度上促進這種時宜。

二、博弈論視角下公共決策內(nèi)涵的重新考量

傳統(tǒng)“權力視角”的公共決策主體單一化，公共決策目標更為強調(diào)效率，公共利益模糊化和虛擬化，博弈論視角下的公共決策內(nèi)涵必然要從以下幾方面重新審視和考量。

第一，公共決策主體。博弈論視域下的公共決策主體不同于政府單向度的傳統(tǒng)公共決策，它是多向化的?，F(xiàn)代社會“人們已經(jīng)不能再接受這樣的觀念,即政府的公共政策是由那些掌握權力,聲稱代表公共利益，但拒絕公民參與政策過程的少數(shù)領導人制定的。”[2]西方一些學者把政治現(xiàn)代化概括成專制政治向民主政治轉化的過程，從歷史考察，這種過程的邏輯模式是：國家的獨立與統(tǒng)一——強有力的中央政權的建立——政治活動的制度化——政治民主大眾參與。亨廷頓把政治現(xiàn)代化的要素歸納為三個方面，其中一條要素就是“全社會各階層廣泛地參與政治”。[3]西方政治決策主流理論都是把民主化作為現(xiàn)代化的目標，制度化和公民參與看作是達成這個目標的手段。由此，“公共決策主體變遷的邏輯必然是從單一走向多元”。[4]公共決策主體除了政府外理應還包括其他決策主體。李玲玲提出了公共決策主體三元整合的理論。她認為，公共決策主體包括政府主體、準公共決策主體和社會公眾，公共決策的核心主體是政府，包括政府的立法機關、行政機關、司法機關和執(zhí)政黨；準公共決策主體是指第三部門，即是非政府組織和非營利組織、利益集團、社會團體等，它是公共決策主體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公眾（公民或選民）雖然沒有明確的組織，力量也比較分散，但卻是一種最廣泛的非官方政策主體。每個主體共同作用于公共決策的整個過程，公共決策的整個過程就是多種力量相互博弈的過程。

第二，公共決策目標。不同的決策主體目標不同。公共決策的主要目標有“貨幣財富、權力、地位、榮譽、公正、穩(wěn)定以及秩序等”。[5]公正、效率、穩(wěn)以及秩序都是政府追求的目標。但是它們并不是處于同一位置，而是具有一定的序列，公正優(yōu)先于其他目標，是公共決策的首要目標。非政府組織是“獨立于政府之外、不以營利為目的、志愿性的社會組織”[6]，比如綠色和平組織、無國界衛(wèi)生組織等，它不是政府，不靠權力驅動；不是經(jīng)濟體，不靠經(jīng)濟利益驅動，它的原動力是志愿精神，代表的是公民社會對偏離公共價值的公共權力的干預力量，它在公共決策中追求的目標是社會正義、自由等公共性價值。公眾的目標是最大化滿足其偏好（貨幣財富、權力、地位、榮譽）。為了在博弈中獲取更大的效用，具有相同偏好的公眾可能形成利益集團，具有不同偏好的公眾形成不同的利益集團，各利益集團在博弈的過程中實現(xiàn)各自的目標。由于各決策目標的不同，必然在決策過程中產(chǎn)生沖突，沖突體現(xiàn)了權力與權利之間的限制，沖突解決的過程是權利之間、權利與權力相互妥協(xié)與讓步的博弈過程。在決策過程中，各決策主體的目標也是透明的，比如政府決策的首要目標是公正，一旦政府在公共決策中作出的策略偏離“公正”目標，則會引起其他決策主體的非議與抵制。在博弈的過程中，決策權利主體與權力主體，權力主體之間會產(chǎn)生一種很強的制衡和激勵力量，對公共決策正義的實現(xiàn)具有積極的影響。

第三，公共利益。公共利益內(nèi)涵是個高度抽象、易生歧義的概念。公共決策是通過調(diào)整和分配公共利益，從而達到調(diào)整社會關系的目的，很多公共決策之所以失敗，就是由于對公共利益定義不清造成的。因此，對公共利益內(nèi)涵作出嚴格的界定顯得尤為必要。公共利益是關系到個人作為社會成員所共同擁有的那些利益,公共利益具有社會分享性,它不僅包括經(jīng)濟利益，也包括政治利益。公共利益的主體是作為社會成員的個人，公共利益不是某個集團、階級利益，也不是政府利益，而是社會成員的利益。

基于以上對公共決策主體、公共決策目標以及公共利益的界定之后，本論題認為博弈論視角下的公共決策是指政府、第三部門以及社會公眾為分配、增進和實現(xiàn)自身利益而在各種備選策略集中選擇某個最能夠實現(xiàn)決策主體目標的策略過程，同時，公共決策是包括政府在內(nèi)的多種決策主體，通過競爭、博弈，達到利益相對均衡的結果。

三、博弈：公共決策正義的進路

有關正義的理論可謂是汗牛充棟，但很多關注的是所謂的“結果的正義”，很少關注“程序的正義”。然而，這種局面從上世紀60年以來發(fā)生了變化，一些學者從關注人類自身的前途和命運出發(fā)，開始研究過程或程序本身的正當性問題。比如1971年，約翰·羅爾斯在其《正義論》中提出并分析了程序正義的三種形態(tài)：純粹的程序正義、完善的程序正義以及不完善的程序正義，并著重對純粹的程序正義進行了論述。差不多在羅爾斯的理論出現(xiàn)前后的一段時期，在法哲學領域內(nèi)，也出現(xiàn)了一種研究程序正義的思潮。一些英美學者認為公正的程序可以保護一些人類獨立的內(nèi)在價值,比如人的自然權利，基本的自由價值和人的尊嚴，只有這些價值得到保障，那些其利益會受到程序結果直接影響的人才能受到基本的公正對待。如果有可能的話，人們寧肯選擇通過公正的程序作出一項不絕對公正的公共決策，也不愿意選擇通過不公正的程序實施一項較為公正的公共決策。對于公正的程序人們能可預見它產(chǎn)生的結果，而對于不公正的程序，人們無法信任它的結果的公正性。因此，公共決策的決策程序正義有著重要的價值。公共決策所要實現(xiàn)的最低限度程序正義要求主要有以下幾項：

第一，是公共決策參與的開放性。這一程序正義的基本要求是那些其權益可能會受到公共決策結果直接影響的主體應有充分的機會參與到公共決策過程當中，從而對決策的結果發(fā)揮有效的影響和作用。一些學者進行的實證研究顯示，一個人在對自己的利益有著有利或不利影響的決定過程中，如果不能向有權作出決策的人或機構提出自己的意見、主張，不能與其他各決策主體展開有意義的論證、說服和交涉，就會產(chǎn)生強烈的不公正感，這種感覺源于其權益受到裁判者的忽視、其道德主體地位遭到裁判者的否定這樣一種現(xiàn)實。因此，為確保公共決策權益相關者受到公正的對待，必須開放政府之外的公共決策主體，尊重這些主體的選擇自由與選擇權利，讓他們在決策中表達利益訴求，對決策結果產(chǎn)生有效的影響。博弈論視域下的公共決策強調(diào)公共決策主體的開放性，肯定決策主體的個體理性選擇自由與權利，尊重決策主體參與決策過程，把公共決策過程看作決策主體利益博弈的過程，滿足了程序正義這一基本要求。

第二，裁判者的中立性。程序正義的這一要求有以下含義：裁判者應當在那些其利益處于沖突狀態(tài)的參與者各方之間保持一種超然和不偏不倚的態(tài)度和地位，而不得對任何一方存有偏見和歧視。這一要求的意義在于確保各方參與者受到裁判者平等的對待。如前所述，博弈論視域下公共決策主體可分為三類，政府是公共決策的核心主體，它也是公共決策過程中的裁判者，在公共決策中，正義是政府追求的首要目標（這是透明的信息），這也意味著政府作為公共決策裁判者的中立性。

第三，公共決策參與者的平等性。根據(jù)程序正義的這一要求，裁判者在公共決策過程中應給予各方參與者以平等參與的機會，對各方主張、意見予以同等的對待，對各方的利益予以同等的尊重和關注。與裁判者的中立性一樣，程序平等原則也旨在確保各方參與者受到平等的對等，進而實現(xiàn)程序正義。程序對等原則要求公共決策主體不僅擁有形式上的平等參與機會，而且還應在實質上具有平等的參與能力和參與效果。因此裁判者應確保參與能力較弱的一方擁有一些必要的“特權”，以糾正各方實際存在的不平等狀況。博弈論是經(jīng)濟學領域的一個重要理論，它和經(jīng)濟學一樣預設每個人都是理性人，理性人之間地位是完全平等的，沒有貧富貴賤之分，擁有平等的參與博弈的機會，博弈論視域下的公共決策主體也是理性主體，盡管在經(jīng)濟上或貧或富，但是在政治上他們都是平等的，都擁有對受公共決策結果直接影響的自我利益作出某種選擇的權利。

綜上所述，博弈論視域下的公共決策過程是一個博弈的過程，這個過程維護了程序正義內(nèi)含的參與、權利、自由、平等、尊嚴等人類的獨立價值，它也滿足了公共決策所要實現(xiàn)的最低限度程序正義要求三項基本要求，因此，公共決策作為一種博弈過程體現(xiàn)了決策程序的正義。傳統(tǒng)公共決策對政府權威的過分倚重造成了其他決策主體之間權利不均衡以及決策過程“效率”與“公正”的分離、“自由”與“秩序”的割裂，博弈論視域的引入企圖開放其他被禁閉了的公共決策利益相關者，讓他們進入公共決策主體的行列，以制衡政府權力一家獨大的態(tài)勢，對于促進公共決策正義有重要的意義。

[1]張維迎.博弈論與信息經(jīng)濟學[M].上海：格致出版社，1996.2.

[2]陳曉燕.論我國公共決策機制的完善[J].武漢：湖北社會科學，2007. 6.1.

[3]楊旭明.西方政制現(xiàn)代化理論評述[M].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70.

[4]唐為中，郁琳琳.“單一”到“多元”——關于公共決策主體變遷的邏輯分析[J].沈陽：理論界，2007.

[5][英]肯·賓默爾.博弈論與社會契約——公平博弈[M].王小衛(wèi)、錢勇，譯.上海財經(jīng)大學出版社，2003.59.

[6]萬俊人.現(xiàn)代公共管理倫理導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263.

[7]萊斯利雅·各布.民主視野[M].吳增定、劉鳳罡，譯.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