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釋池莉《煩惱人生》的精神意蘊

李 展

（武漢紡織大學 傳媒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重釋池莉《煩惱人生》的精神意蘊

李 展

（武漢紡織大學 傳媒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通過對池莉文學創(chuàng)作歷程的追蹤，發(fā)現(xiàn)《煩惱人生》作為池莉新寫實主義的代表作，蘊含著改革初期“革命新人”的無意識精神狀態(tài)，而這點與被壓抑的早期革命理想密切相關。正是這種張力性存在凸顯了其文學內(nèi)涵，這全面刷新了我們對于原生態(tài)新寫實主義文學的平面性誤解。

池莉；新寫實主義；革命理想；文學無意識

一、文學性依然是核心問題

二十四年前，當時名不見經(jīng)傳的武漢作家池莉在《上海文學》發(fā)表了一部中篇小說，引起了世人關注，這篇作品就是后來被冠以“煩惱三部曲”之首的《煩惱人生》（1987.2）。這部作品當年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轉載。然而，奇怪的是中間經(jīng)過了兩年多的沉寂，它才又被《新華文摘》于1989年10月轉載。但池莉并沒有沉寂，而是在其后一年就推出了《不談愛情》（1988.7），在1990年4月又推出了《太陽出世》，這樣“煩惱三部曲”宣告完成，由此“新寫實主義”文學思潮牢固地打上了池莉的名字。時隔多年，池莉已經(jīng)由當年的青澀少女走到了人到中年，《池莉文集》出版了7卷，新世紀又出版了多部長篇小說和散文集，這些作品基本上是對于現(xiàn)實生活和歷史片段的描寫，主導風格則是寫實主義的。由此，武漢有了自己的文學命名——平民化的城市，這是在新世紀伊始人們對于武漢的認識，以致有要寫武漢只有池莉才是最佳人選的認識。[1]（序言）《煩惱人生》已經(jīng)成為“新寫實主義”經(jīng)典。

在人們對于“新寫實主義”的文學史描述中，與以往經(jīng)典現(xiàn)實主義的文學差異，莫過于“原生態(tài)”的日?；蠲鑼?。但是這種“原生態(tài)”到底是一種真正社會意義的原生態(tài)生活，還是一種人們認知現(xiàn)實的態(tài)度抑或一種思維方式，在當時一下子模糊起來。

當我們重新關注池莉的《煩惱人生》，迎面一個問題就是：這種割斷歷史和未來的“原生態(tài)”文學描寫，它的文學翅膀飛到哪里去了？為何新寫實主義文學的歷史、希望、審美都消失了？

如果說關注“當下日常生活”也是一種哲學認識的話，它的問題在于將存在者物化，不是敞開式的存在者的“在場”，而是一種被遮蔽了存在的封閉式的“物”“在”，仿佛一種怪圈，把精神牢牢地鎖住無法飛翔。如果承認文學的地基依然是現(xiàn)實生活，那么，池莉執(zhí)著地挖掘現(xiàn)實還有情可說，但文學性如何表達卻成為一種思量。如果新寫實文學真的就是“原生狀態(tài)”的物質性寫實，那么，無法理解的是《煩惱人生》作為一部文學作品依然具有耐人尋味的文學味道！因此，相比以往現(xiàn)實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特征，其真正的問題還是“文學性”的呈現(xiàn)問題。只要我們不將“文學性”問題限制在俄國形式主義文學研究局限的狹隘視野，而是將其作為一種“滲透在社會生活方方面面并在根本上支配著后現(xiàn)代社會的生活運轉的話語機制”[2]（197），同時作為人的本真生存意義的“葆真”（海德格爾），就會發(fā)現(xiàn)池莉的問題并不像批評界說得那樣簡單。

就池莉的文學創(chuàng)作而言，在成名之前她已經(jīng)有不短的寫作歷史，到1987年她“已經(jīng)堅持了八年的業(yè)余寫作，而對文學的熱愛遠遠不止八年”。[3]（序言）事實確實如此，在池莉寫作的早期階段，其文學作品清新而富有朝氣，“少女時代的浪漫夢幻和生命本真”始終存在，這無論是《月兒好》、《細腰》、《青奴》等小說作品的語言還是故事本身，都帶有“時代新人”的“理想”氣息，即使后來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也會“偶爾出現(xiàn)一種與其主打的寫實風格迥然不同的異質感，一種純凈的詩情”。[4]68追蹤池莉的文學創(chuàng)作足跡，這其中的演變就格外引人關注。

二、革命遺產(chǎn)的隱秘關聯(lián)

考察池莉的文學歷程，在1981年6月創(chuàng)作的一部中篇小說《有土地，就會有足跡》便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這是一部知青文學作品，單就書名，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寫作明顯帶有一種理想主義色彩。這部作品寫于武鋼醫(yī)院單身宿舍，發(fā)表于《長江》雜志（1982.3），并沒有引起什么很大反響。但是它對于研究池莉身上的革命理想主義痕跡，卻是異常重要。

《有土地，就會有足跡》，講述了在“文革”后期到農(nóng)村“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五個知識青年，附帶一個復員轉業(yè)軍人的故事。故事真實地再現(xiàn)了當?shù)剞r(nóng)民對于“知識青年”的“排斥”態(tài)度，以及一個符合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新人”秋偉宜的形象。但故事核心已經(jīng)不是如何培養(yǎng)新人，而是知識青年如何“回城”的痛苦的歷史記憶。在這個過程中，革命“新人”面對的是愛情與回城二者不可得兼的嚴峻選擇與道德責難。然而，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為理想所造就的“革命新人”面對的卻是庸俗人生，理想為現(xiàn)實所取代，崇高被平凡甚至卑賤所輕視，英雄時代已經(jīng)成為過去。困惑，迷茫，特別是主人公秋偉宜那帶有崇高革命理想的人格痛苦，在現(xiàn)實中轉化一種帶有自虐性質的人格升華，明顯具有精神分析學的個體“焦慮”性質。

這種將公共領域的意識形態(tài)轉化成個體私人意識的文學描寫，極其真實地顯現(xiàn)了革命新人的精神處境。這時革命記憶已經(jīng)成為她們自身的一部分，也是她們唯一的真正思想資源，這與稍后王蒙的《布禮》中鐘亦誠等人的精神結構一脈相承。“忠誠”是她們的人格特點，“在她理想的生活中，沒有忠誠的苦戀是達不到目的的，也沒有什么感情比萬一達不到結果的苦戀更堅貞和高尚的?！盵5]（326）然而，秋偉宜畢竟還帶有八十年代初的新人特點，面對抉擇，她盡管“咬住嘴唇，竭力把轉動的淚水所在眼睛里面”[5]（325），卻真實地顯現(xiàn)了私人精神受難的歷程，付出的代價則是時代轉型過程中私人領域和公共領域無法接榫的精神斷裂。這與鐘亦誠面對革命考驗的人生悖論：不燒死就不忠誠，忠誠就必須燒死的荒誕，顯現(xiàn)了人生從抽象的革命大義到現(xiàn)實生存的落實。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其后的新寫實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凸顯了整個社會意識精神轉型的迷茫，線性進化論歷史觀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在個人領域的破產(chǎn)；物質化寫作的凸顯正是精神理想的翅膀斷裂所致，這才是“原生態(tài)寫實”真正的歷史內(nèi)涵。

但是，《有土地，就會有足跡》并沒有解開這個癥結，不過它實際已經(jīng)顯現(xiàn)了池莉后來創(chuàng)作的許多因素，最為典型的比如故事性的編排，技巧性或者機心（耍弄手腕）的呈現(xiàn)。然而這部作品主題則是道德理想主義的，里面不僅擁有時代符號《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而且有秋偉宜對普希金詩歌樸素與美好的人道主義美學接受，以及對愛情的忠誠、真摯、專一的歌頌，作為突出革命理想的時代特質：“她（秋偉宜）有一個奇怪的毫無具體內(nèi)容的偉大理想，這就是：做一個高尚、純粹的人”[5]（278），這個帶有鮮明的毛澤東理想主義的人性論觀念，通過意識形態(tài)的召喚成為了她的個人信念作支撐。然而，無論在愛情還是回城的現(xiàn)實問題上，她都是一個失敗者；在以容小多為代表的女性身上體現(xiàn)了現(xiàn)世價值：“人生難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5]（298）而趙羅娜以假戀愛騙取回城的故事就顯得力不從心，這種機心與道德理想主義背道而馳?？傊谶@里池莉展現(xiàn)了特定時代的特定思想，池莉一點也沒有超出時代，她的確是一個新時代的“新孩子”，這部作品就是一個“新孩子”的“童話”。[6]（9）正是由于這種童話的意識形態(tài)性質，這種道德理想主義終于在《煩惱人生》中崩潰，時代跳出了池莉，復活了容小多，而將秋偉宜式女性帶有悲劇性地納入了歷史的塵埃。

然而，時隔六年，當年的革命理想已經(jīng)在物質現(xiàn)實的磨礪下悄然改變，甚至主體已經(jīng)意識不到那種生命狀態(tài)帶來的激動。但卻總感到有些什么發(fā)生了變化，然而又找不到它的原因。這種狀態(tài)事實上成了《煩惱人生》的文學底色。

三、文學無意識：原生態(tài)下的夢想

《煩惱人生》作為池莉的新寫實代表作，以印家厚一天的生活作為線索，記錄了都市中的平凡人生的一天；里面沒有什么宏大的事件，幾乎全是“一地雞毛”的人生瑣碎。這種不同以往經(jīng)典現(xiàn)實主義的理想人生的寫法，注意展示平凡人生的寫實方式，人們給它最大的評價就是“生活就是如此”的“原生態(tài)”的“寫實”，核心是物質性的呈現(xiàn)和精神的潛隱。

然而，事實是否果真如此？

仔細研究，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煩惱人生》這個文本根本就不簡單，盡管表面上非常像新寫實主義評論描述的那樣是生活“原生態(tài)”展現(xiàn)。且不說小說故事情節(jié)的聚攏有著那么明顯的經(jīng)典現(xiàn)實主義的挪移和集中，單看“巧合”作為文本最大的技術手段就頗為令人起疑，——哪里來了那么多的巧合？任何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在單位制度下發(fā)獎金是固定的一天，其他都趕在這一天了？比如，上廁所滿員是巧合，趕車是巧合，工廠發(fā)獎金是巧合，而且那天遇到的幼兒園阿姨竟然也是與自己的昔日戀人那么相似，真是再巧合不過，這樣的事情能發(fā)生在同一天？這不是“文藝是生活的更集中、更高級的表現(xiàn)”的藝術展現(xiàn)么？這再次表現(xiàn)了池莉塑造故事的能力，只不過這里生活的沉重和艱難勝過了故事，挪移的生活原型也不是單純的編造，不像后來《驚世之作》那樣離譜，而這一運用“巧合”塑造故事的本領在早期的《那該死的貓》、《鴿子》、《妙齡時光》中都已經(jīng)展現(xiàn)。

更重要的是，小說在寫實的表面下露出了真正的文學現(xiàn)象學狀態(tài)：回到生活本身的自動展示和呈現(xiàn)，這種展示是通過文學無意識展現(xiàn)出來的。我們發(fā)現(xiàn)，在小說文本中這種“近乎無事”的敘述，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流露著一種氛圍、一種游離的元素，經(jīng)研究，它就是文學中的無意識或者潛意識，而其內(nèi)容就是革命理想主義退隱后的迷茫狀態(tài)和焦灼狀態(tài)。且不說文章開始因為“拉燈事件”導致的印家厚無名火起而頓起“殺機”的“寒光一閃”（用起子殺妻子的下意識），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即后來坐車小說這樣寫道：“印家厚抱著孩子，雖沒有人讓座但有人讓出了站的位置，這就夠令人滿意了?！盵7]（8）這種滿足多么像那個叫秋偉宜的姑娘啊！只不過那個姑娘將苦難升華為一種美學，而印家厚承認了現(xiàn)實而已，這種對于苦難的態(tài)度是有譜系性的：“印家厚一手抓扶手，一手抱兒子，面對車窗，目光散淡。車窗外一刻比一刻燦爛，朝霞的顏色抹亮了一爿爿商店。朝朝夕夕，老是這些商店，印家厚說不出為什么，一種厭煩，一種焦灼卻總是不近不遠地伴隨著他。此刻他只希望車別出毛病，快快到達江邊?！盵7](8)我們應該承認，池莉的這種描述極其“真實”，不僅是生活現(xiàn)象的真實，而且是極度的精神真實。

面對生活，理想已經(jīng)遠離，意識的現(xiàn)實主導因素壓住了往日的理想，使它成為了無意識，它無法排除，又無法理解那種焦灼，只好用寄托將來的方法進行延宕下去，這是線性歷史進化觀擱淺的經(jīng)典表現(xiàn)！然而到江邊就解決問題了嗎？沒有！具體的問題一旦達到，焦灼就開始：在輪渡上印家厚的行為非常奇怪，他不像一個工人而像一個沒有足夠知識進行表達自己的知識分子：他不打撲克，但說不出原因；想寫詩，卻苦于無法表達。事實上印家厚的“無故興奮”和思考都說明他是一個生活的有心人，但是他缺乏建構精神生活的語言，而這種“語言匱乏”是時代性的全國性的精神貧困。語言美學認為，所指之意與能指之言一體相關；言意一體的語言是自主自律的語言的本真樣式，這種語言活動是意義生成與持存的地基，只有這樣的語言才是意義原創(chuàng)性語言。[2](213-214)印家厚有種創(chuàng)造的欲望但無法付諸形式。

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我們才發(fā)現(xiàn)印家厚的獎金被扣掉他沒有發(fā)怒的真正原因實際為“心不在焉”，那種屬于秋偉宜的高尚理想和為人民謀福祉的信念依然影響著他，只是他自己也說不明白了；而至于遇到的幼兒園阿姨肖詩芬幻化成了昔日的戀人，當然是一種自然的異性無意識，但是那種罪感心理卻是地道的革命精神事件了，原因還是那種革命理想的潛在意識作怪。

我們有充足的理由說明，在印家厚焦灼的精神狀態(tài)中隱藏了這種革命理想的無意識規(guī)約，但在現(xiàn)實的艱難生存背景下已經(jīng)如昨日黃花一般萎謝了。因此，如果說《有土地，就會有足跡》中秋偉宜還明確意識到了革命的理想問題和人格的建構問題，那么，時隔六年之后，《煩惱人生》的印家厚在生活的磨礪下已經(jīng)意識不到自己的革命理想，曾經(jīng)的過去已經(jīng)成為夢幻。就個體生命而言，到了人到中年的印家厚，革命記憶已經(jīng)被壓抑到了無意識領域的深處。他只感到生活的疲憊，但這種疲憊感的原因他已經(jīng)說不清楚；感到了生活哪個地方好像出了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好像不是生活中的那個問題。事實上，當秋偉宜極力壓制自己的痛苦的時候，這種無法實現(xiàn)的個人欲望早已經(jīng)轉化了，成為一種人格建構，但這只是一種被壓抑的欲望的轉化形式，無法從根本上解決自身。印家厚的精神狀態(tài)則表明：僅僅六年，在轉型時期歷史與人的隔膜已經(jīng)深入骨髓了。

因此，我們可以有把握地說，《煩惱人生》盡管表面上寫了印家厚的一天的生活，但是在這些看似寫實的文本背后，我們看到了“革命新人”在新的時代背景下被壓抑的精神無意識，他們的骨子里依然是革命文學傳統(tǒng)的現(xiàn)代接班人。然而，這個理想主義的斷裂才是新寫實主義呈現(xiàn)當下狀態(tài)的根本原因，它拒絕了過去虛幻的意識形態(tài)召喚的自以為是的“當然”主體，凸顯了新寫實文學的真正歷史內(nèi)涵是革命理想主義在新的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的悲劇性崩潰。所以，不了解《有土地，就會有足跡》這部池莉寫于 1981的作品，就無法了解寫于 1987年的《煩惱人生》。這正是煩惱人生的真正精神背景，一方面是傳統(tǒng)精神資源的中斷引發(fā)的精神苦難，一方面是生活的機械繼續(xù)，在沒有新的精神資源的背景下成就了《煩惱人生》的所謂原生態(tài)寫實，卻將文學理想的翅膀壓入了無意識境域。“煩惱人生”里印家厚在生活中不斷呈現(xiàn)的瑣碎的“原生態(tài)”問題，并不僅僅生活的物質性碎片，而且是精神世界的歷史斷裂和新的精神資源的匱乏問題，依然躍動著歷史的精神脈搏。

四、結語

對池莉這代人的文學創(chuàng)作譜系，郜元寶先生曾經(jīng)這樣評價：“某種意義上，他們都屬于 40年代后半期成熟起來的革命文學之浪漫主義傳統(tǒng)的一份隱秘遺產(chǎn)。他（她）們在精神饑餓的歲月為這個傳統(tǒng)所滋養(yǎng)，日后走上文壇，理所當然要以各自的方式顯出這個傳統(tǒng)的骨骼與血肉來?！盵8]（183）池莉正是新中國誕生后被革命意識形態(tài)塑造的最為本質的那代人，而且她的父母本身就是這個革命浪漫傳統(tǒng)的塑造者之一，池莉在新寫實文學中對于經(jīng)典現(xiàn)實主義的叛逆，正是用另外一種方式應和了新的文學形式的發(fā)展，她的文學實際依然是延安文化傳統(tǒng)在今天的曲折回聲。

[1] 池莉. 老武漢：永遠的浪漫[M]. 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00.

[2] 余虹. 文學知識學[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3] 池莉文集(第二卷)[M]. 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5.

[4] 李展.真實與矯情的文化悖論[J]. 當代文壇，2011,(1).

[5] 池莉文集(第三卷)[M]. 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5.

[6] 劉川鄂.小市民，名作家——池莉論[M]. 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01.

[7] 池莉.不談愛情[M]. 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7.

[8] 郜元寶.小批判集[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183.

Re-interpretation of Chi Li's Troubles of Life

LI Zhan
(School of Media and Communication,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3, China)

Troubles of Life as a representative of Chili's new realism thoughts, contains the unconsciousness of "new revolution" in the early days of reform, which has been repressed and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early revolutionary ideals. It is this tension highlights its literary implication and refreshes our misunderstanding to the new realism literature.

Chili; New Realism Literature; Revolutionary Ideals; Unconsciousness

I207.4

A

1009－5160(2012)－0068－04

李展（1972-），男，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與文藝美學.

湖北省教育廳人文社科研究項目（2009q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