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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天的日頭

      2012-08-15 00:51:08
      福建文學 2012年3期
      關鍵詞:經(jīng)適房醫(yī)院

      許 侃

      醫(yī)院還是新嶄嶄的,城北只有這么一所,好端端地卻要拆掉了。奇怪的是旁人為之惋惜,主人卻大為高興。

      金老拐就是那個高興的主兒。他站在拆房工地上,像一名打了勝仗的將軍,腆著肚腩,指點江山。跟在他身后的王跟善說,這么好的醫(yī)院拆了怪可惜的。金老拐說,你看吧,我要把這塊地建成全市最扒分的豪華住宅?!鞍欠帧笔巧虾T?,掙錢的意思。王跟善說,老板放心,我一定照管好現(xiàn)場。金老拐向前挪步,上身幅度很大地一拐,顯出他原來是個瘸子。

      金老拐費了逮鬼的力氣,才把這所醫(yī)院盤到手。醫(yī)院本是霍海仁的?;艉H适沁h近聞名一把刀,收紅包發(fā)了財,頭腦一熱就下海單干了。建起這家醫(yī)院可費了大勁,霍海仁為之貼進去半生積蓄,熬白了兩鬢頭發(fā),換來的卻是個半死不活的局面。民營醫(yī)院收費高,百姓心里有數(shù);從業(yè)人員魚龍混雜,人們心里沒底。附近居民有病,寧愿坐巴士到遠處的人民醫(yī)院就診,也不就近到這家民營醫(yī)院來看。所以這家醫(yī)院開業(yè)五年,從來沒有紅火過。時間一長,投資的幾個股東紛紛嚷著退股,原本雄心勃勃的霍海仁也就灰了心了。

      這所占地八畝、建筑風格歐化的漂亮醫(yī)院,賣到金老拐手上真可謂鳳凰落架不如雞。雖然談判艱難,霍海仁絕非善類,難不住金老拐有實力有背景,也不是吃素的。這兩個人對照來看非常有趣——金老拐黑,霍海仁白;金老拐瘸子,霍海仁麻子;金老拐斗大的字識不滿一籮,霍海仁名牌大學碩士畢業(yè)。兩個人都在商海里摸爬滾打,煉就了一身盔甲。霍海仁讀得書多,本該略勝一籌,但在商戰(zhàn)中比起金老拐來,那手段伎倆還是小巫見大巫。別看金老拐談判桌上言不及意,但在七拉八扯中卻如魚得水。當他在酒席宴上抬出朱副市長來,拍著霍海仁的肩膀大談他跟朱市長的瑣碎交往,暗示他的收購是有常務副市長朱寰生首肯的。不知不覺地,霍海仁的氣就短了,原本堅持的價碼就縮水了。最后,金老拐為他算了賬,幫他拆了股,說賣了吧,賣了后你個人可以凈得兩千萬,足夠你養(yǎng)老的了。說這話時,兩人已經(jīng)勾肩搭背很親昵地并排坐著,霍海仁的手搭在金老拐的瘸腿上,肉麻地撫摸著那條被人打斷過的瘸腿;金老拐的手不客氣地繞過霍海仁的脖子,摳著他臉上的一粒白麻子。兩杯紅酒各自端在閑下來的另一只手里,兩人哈哈大笑。

      王跟善并不知道醫(yī)院易手的細節(jié),只是為醫(yī)院被拆掉感到惋惜。他站在金老拐身后,原本一張紅臉,此時因為心情不爽而變得陰沉。他的年紀跟金老拐一樣大,個子跟金老拐一樣高,卻因為含胸佝背,腰也塌著,顯得矮了一截。眼看工程車高舉一支鐵棒槌,突突一陣怪吼,把醫(yī)院門首那面精美的玻璃幕墻搗個稀八爛,王跟善的心忽然一陣哆嗦。唉,剛剛建成沒幾年的醫(yī)院說毀就毀了,雖然這財產(chǎn)跟他八竿子打不著,他卻有些心疼了。王跟善額頭上那些車轍般的皺紋一下子擠到一起,深得像田壟犁出的深溝。

      金老拐回頭,看見王跟善的臉色好像失血一樣變得灰白,明顯是對剛才那一陣轟鳴感覺不適。金老拐不滿地從鼻子里哼出一聲,王跟善從老板的態(tài)度上看出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說,好,拆得好!金老拐翻了個白眼,不再理睬王跟善,一瘸一瘸地朝路旁停著的高級轎車走去,把王跟善留在現(xiàn)場。

      自從醫(yī)院易手,王跟善就在此駐守。他還將繼續(xù)駐守下去,直到整座醫(yī)院變成一片豪華公寓。

      王跟善看醫(yī)院被拆感覺心疼,他就把臉掉轉(zhuǎn)180度,去看與醫(yī)院緊鄰的另一片工地。

      那里正在興建經(jīng)濟適用房。王跟善看到那片打好地基、在扎第一道圈梁的工地心里就高興。他盼著房子長高的心情就像孩子盼著過年。因為那片經(jīng)適房中有自家的一套,等它蓋好了,他和老伴就不必再跟兒子兒媳擠在狹小的兩室一廳中,可以分開單過了?;蚴亲约喊岢鋈?,或是兒子媳婦搬出去,怎么都行??!

      小兩口愛新鮮,那就讓年輕人住新房吧?王跟善大度地想,雖然購房款主要是老的掏,但是老鳥住慣了舊窩,就不跟年輕人搶這一口鮮了。他想,住上了經(jīng)適房真得好好說說那兩個開口牢騷、閉口埋怨的年輕人:得知道感恩!感誰的恩?不要你感謝老子。老子為你們花錢是前世欠下的,得感謝“我黨”,知道嗎?別油腔滑調(diào)地把老子加入的黨稱作“貴黨”,若不是“我黨”為老百姓著想蓋經(jīng)適房,你們想從金老拐手里買房子?哼,做夢也買不起啊。

      王跟善早幾年就打算買房,當時猶豫了一下,怕貸款太多。沒想到錢越攢越不夠,房價一漲再漲,買房變成了望洋興嘆。一提起這事,兒子就埋怨他,嫌他沒有把握住時機。可是這能怪我嗎?王跟善用拳頭搗著自己的胸口說,老子哪能想到這房價漲上了天?夜晚,王跟善摸著跟兒子吵架搗痛了的胸口想:金老拐呀金老拐,你們把房價越炒越高,掙錢掙到屁眼淌油,不怕那錢變成地獄的柴薪嗎?

      說起金老拐,王跟善頗為感慨。他們之間的關系可以追溯到小學。那時王跟善是班長,金老拐是班上最調(diào)皮的學生。王跟善下放農(nóng)村的時候,金老拐因為奸污女同學坐了牢。此后多年沒有聯(lián)系。直到有一天,王跟善所在的玻璃纖維廠集體改制了,占大多數(shù)股權的廠長經(jīng)營不善,將廠子整體轉(zhuǎn)賣給一個私人老板,這時王跟善才發(fā)現(xiàn)擁有雄厚財力、一口吞下自己廠子的大款,原來正是過去被同學們瞧不起的金老拐。

      金老拐的發(fā)財史,被人傳得千奇百怪,王跟善聽到過好幾個不同版本。總之,金老拐坐了牢不僅不感覺恥辱,反倒好像打入過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鍛煉得膽大妄為,慢慢地變成了一只吸金大鱷。

      金老拐買下玻璃纖維廠,真實意圖并不在于經(jīng)營此種行業(yè)。只是囿于購買協(xié)議中有安置工人的條款,加之當時主管該行業(yè)的城建局長朱寰生也有穩(wěn)定工人情緒的要求,他才勉力維持生產(chǎn)。廠子在金老拐手里時轉(zhuǎn)時停,不死不活地維持了兩三年,就徹底趴窩了。所謂圖窮匕首現(xiàn),這時金老拐暴露出他吞吃玻纖廠的真實目的——他把這塊位居城中地段、濱臨湖畔的廠房全扒了,蓋成了全市景觀最好的商住樓。

      金老拐富得流油,王跟善下崗失業(yè)。過去趴在一張桌子上的同學,如今卻是天壤之別。王跟善最怕廠子停產(chǎn)。一旦停產(chǎn),像他這樣的老工人轉(zhuǎn)業(yè)困難,就派不上什么用場了。在玻纖廠,王跟善干了一輩子調(diào)試工,是廠里的技術大拿。所有拉絲機的技術參數(shù)他都記在一個小本本上,裝在胸前貼心的衣兜里。舉一個事例你就知道王跟善怎樣愛廠——廠里成排的拉絲機上有許多水口,每個水口都有一個快閥,快閥用不了多久就發(fā)生滴漏,大批換下來報廢掉。王跟善仔細研究后發(fā)現(xiàn),快閥滴漏只是因為橡皮墊圈被高溫燙壞了。王跟善買來一分錢一個的橡皮墊圈,利用班中空閑時間把幾百個廢快閥一一拆卸開,換上了新墊圈……王跟善這么做既不為評先進,也不想當勞模,他是真把這個百十來號人的小廠當做自己的家一樣來愛護的。尤其在看到別的小廠倒閉,一道下放返城的知青好友失業(yè)后的凄涼境況,更加激發(fā)了王跟善強烈的愛廠之情。

      對于金老拐收購他們的廠子,王跟善與工友們也曾給予堅決抵制。但是金老拐提出以三倍的價格收購職工股權,這個價格誘惑了大多數(shù)人。像王跟善這樣的老工人多少都有一點兒股份,連占大頭的廠長經(jīng)理都同意了,工友們的抵制也就作鳥獸散。

      金老拐帶著人,開著一輛發(fā)放現(xiàn)金的面包車來到廠里。王跟善有1.5股,是以工齡補償款一萬五千元折換來的。金老拐的馬仔坐在拉開后蓋的面包車里,圓珠筆一揮勾掉了王跟善的名字,從胸前掛著的大挎包里摸出幾沓子錢來,說,拿好!四萬五千塊。王跟善見是四沓厚的,一沓薄的,對方連數(shù)也不數(shù)。王跟善好奇地問,咦,也不要簽字?一個站在車下的小嘍啰笑道,簽什么字?還怕你賴掉不成!敢訛我們金老板的人還沒生出來……

      王跟善并沒有跟金老拐攀同學之誼。多年不見,淪落到他手下打工,王跟善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叫他“金老板”。廠子扒掉以后,金老拐需要有人看現(xiàn)場。問王跟善,八百塊錢一個月,干不干?王跟善不干又能到哪里覓食呢?于是,王跟善先是看玻纖廠工地,然后轉(zhuǎn)到看醫(yī)院工地,成了一名替金老拐看現(xiàn)場的廢老頭子。

      有人算過一筆賬,金老拐買工人的股權出價三倍,貌似慷慨,其實這塊廠址轉(zhuǎn)了用途,僅地價升值就十倍于他所花的錢還不止。大鱷就是大鱷。吃人不吐骨頭的本事源于能夠消化骨頭,變成金條。

      當富麗堂皇的醫(yī)院變成了廢墟,原先被遮擋的視線陡然一片空曠,七歪八扭的鋼筋從灰禿禿的混凝土里鉆出來,在王跟善的心頭像長了草一樣。但是,隨著另一道風景的成長,王跟善一顆亂糟糟的心又踏實起來。那是醫(yī)院西邊的經(jīng)適房,它們適時地長高了,長大了,圍著防護網(wǎng)的腳手架好像是嬰孩的襁褓,保護著露出腦袋的小毛頭一天天健康地成長。

      在王跟善深情的目光注視下,那片經(jīng)適房在希望中勝利封頂了。封頂?shù)娜兆?,建筑隊特意給房子披了紅,炸了鞭炮。王跟善跑到跟前去湊熱鬧,甚至童心大發(fā)地揀了數(shù)枚未響的散落炮仗,用煙頭點著,孩子氣地扔到半空里,聽那一聲悅耳的脆響。

      這聲脆響給王跟善帶來的快樂還沒來得及品味呢,陡然變成了一個焦雷。這個焦雷把王跟善一下子炸懵了,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瘋了——

      剛剛封頂正在粉墻的經(jīng)適房竟然要拆除了!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王跟善聽到這個消息,簡直比聽到死了親娘老子還要震驚,還要悲痛,還要難以相信。

      王跟善說,你是逗我玩的吧?玩笑可不是這樣開的。

      給他帶來這個消息的是金老拐。他臉上的橫肉抖了抖,有點不高興地說,玩笑?誰有工夫跟你開玩笑?經(jīng)適房拆除后的重建項目我中標了。這樣一來,這兩片工地就連成一氣了。看現(xiàn)場的事,我不打算添人了,給你把工資漲到1000塊,你把那邊也照應起來吧。

      王跟善把持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連口齒都有點結(jié)巴地說,慢著慢著,你能告訴我為什么要拆?拆了來蓋什么嗎?

      金老拐拖了長音,漫不經(jīng)心地說,哦——,那是人家政府官員考慮的事,哪能輪到你我咸吃蘿卜淡操心?

      王跟善想說經(jīng)適房里有我的一份啊,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他只是金老拐的雇工,他們之間犯不著說這些。

      金老拐說,你管的場子大了,工作量并沒有增加。我給你加上兩百塊錢,是好事嘛!不過你也用不著太激動……金老拐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跟著他,好像施了天大恩惠似的,一瘸一瘸地走掉了。

      王跟善愣在那里,幾乎呆掉了。金老拐的消息真好比晴天霹靂,王跟善固執(zhí)地不肯相信天真的會下雨,不料隨后傳來陣陣風聲,卻把雨信鑿實了。

      原來,常務副市長朱寰生主持召開了一次全市醫(yī)療配套評估會,會上重新考慮了全市的醫(yī)療布局后,發(fā)現(xiàn)北部這一大片城區(qū)竟沒有一所就近的醫(yī)院。市規(guī)劃局在批準那片空地建經(jīng)適房時竟然沒有考慮這一要素,屬于典型的慮事不周,挨了批評。規(guī)劃局長辯解說,原來是有一所醫(yī)院的,誰知道金老拐買了后,把它拆掉呢?所以認真計較下來,規(guī)劃局也沒有錯。那么是金老拐錯了嗎?金老拐是唯利是圖的商人,怎么有利怎么干,他又沒有義務為市民們提供一座便利的醫(yī)院!所以說來說去,誰也沒有責任,只是經(jīng)適房建的地方不合適。那就拆了改建醫(yī)院唄!

      拆了經(jīng)適房重建一座醫(yī)院,而這所醫(yī)院就在剛剛拆除的建成只有五年的醫(yī)院旁邊。

      王跟善想用搬進經(jīng)適房的事實教育一下思想不靠譜的兒子兒媳,沒想到經(jīng)適房拆了,反被兒子兒媳奚落了一頓。他們說的話,王跟善只當放屁。但是看見經(jīng)適房被拆的那一瞬間,王跟善還是傷心了。

      經(jīng)適房拆除沒有用人工,是采取定向爆破的高科技手段完成的。轟的一聲,一座高樓倒下了。轟的一聲,又一座高樓倒下了。轟的一聲,第三座高樓倒下了。一共拆除了三座,為擬建中的醫(yī)院留出了空間。這一聲聲沉悶的爆破在王跟善的心里造成巨大的回聲,掀起的波瀾不亞于東南亞那場海嘯。

      傍晚時分,天色昏沉。西邊的天空好像是被爆破的煙塵染黃的。王跟善坐在看現(xiàn)場的寮棚前,破例地喝了一瓶酒。他的酒量很大,為了攢錢給兒子買房,幾年前戒了酒??墒牵?jīng)適房既然買不上,那么就算他扎起脖子來戒飯,也買不起金老拐們的房子。橫豎是個買不起,戒酒還有什么意義呢?

      喝了一瓶酒的王跟善昏沉沉地想,這一切都是金老拐那狗日的東西鬧的。要不是他買下霍海仁的醫(yī)院又拆了,就不會有移地再建的事。不移地再建,他的經(jīng)適房就不會拆除。經(jīng)適房不拆除,再有一兩個月他就住上了。

      這么一想,王跟善小腿肚子攥筋,躥上來一股雄勁。他生肖屬兔,本是個溫馴的動物,但怎么也是只公兔。公兔發(fā)情時怎樣沒見過,拼命時曾把王跟善的手咬破過,那是他在鄉(xiāng)下喂兔時親歷的。王跟善眼下就成了金老拐手中拼命掙扎的兔子,他的耳根已被揪得火燒火燎地痛,像中了邪一樣感覺要爆了。

      王跟善心里上來一股邪火,以為自己能干出點什么驚天動地的事,可是當天晚上金老拐恰好來找王跟善,兩人一對一地站在工地上,這么好的機會王跟善卻什么也沒干成,只是失手把那只空酒瓶子打碎了。金老拐詫異他拿著一只空酒瓶子干什么?王跟善的臉上擠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說,我喝了點貓尿就找不著北了。

      金老拐吩咐王跟善說,你明天幫我去牡丹園送趟材料,別墅的浴室滲水,搞點白水泥抹抹。

      王跟善知道金老拐有一套別墅,是因為這套別墅裝修時,他為金老拐送過各種建筑材料。金老拐在換房子的同時,順便連女人也一塊換了。新別墅的女主人是個三十歲不到的漂亮新娘,王跟善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第二天,王跟善來到別墅門前梆梆梆地敲門,里面問誰呀?王跟善不吱聲,只是敲。

      出來開門的正是那位少婦。少婦一見來人是個民工模樣的干巴老頭,厲聲責問,你干嗎?王跟善說,浴室不是漏水嗎?金老板讓我送點白水泥來抹抹。少婦氣哼哼地攔在當中,可是王跟善已經(jīng)側(cè)著身體擠過玄關,進入了客廳。

      客廳里原來還有一位客人。是一個五十歲開外的高個子白臉老頭兒,臉上有幾粒白麻子,站在客廳中央,尷尬地搓著雙手。王跟善一面朝浴室方向走去,一面脧了一眼客廳里那張沙發(fā),柔軟的長沙發(fā)上,有點零亂的痕跡,顯露出不雅的氣息。

      王跟善不知在哪兒見過這位高個子白臉老頭。心想,他與金老拐的這位三十來歲的如夫人之間是怎樣一回事呢?這樣想著,王跟善在浴室里干活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滑溜溜的心思。金老拐昨天說,他要出差兩三天,這個白麻子老頭不會是見縫插針,來鉆空子的吧?

      王跟善干完活悻悻地往外走,走到大街上回想那一對男女的眉眼情態(tài),感覺那是相當?shù)貢崦?。一想到金老拐也有可能戴綠帽子,王跟善俗氣地笑了。好你個王八羔子,你也有吃鱉扒灰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事事順心,得意得要上天呢!

      在金家別墅的意外發(fā)現(xiàn),讓王跟善十分興奮。興奮之余,王跟善覺得不能便宜了金老拐這個狗日的,怎么也要讓他心里添點兒堵。好像發(fā)明家產(chǎn)生了靈感一般,王跟善那榆木疙瘩般的腦瓜里忽然生出了一絲狡黠。

      金老拐再次來到工地,王跟善裝出一副貼心貼肺的樣子,向金老拐告了密。他沒有直接說出自己在金家別墅的見聞,那樣打不著狐貍?cè)且簧黼蛣澆粊砹?。他編了一個謊話,告訴金老拐說,我在一家豪華購物中心見到貴夫人了,她挎著一個老男人的膀子,真是太年輕太漂亮了,我認出這不是金老板的夫人嘛,怎么旁邊的男人不是你金老板呢?

      金老拐說你認錯人了吧?王跟善說沒錯,她的左眉上方有一粒朱砂痣,不會錯的??匆娊鹄瞎找е谨诓恢?,王跟善又詳細描述那名老男人的長相:瘦高個頭,白臉,臉上有幾粒淺淺的白麻子,兩鬢的頭發(fā)有點灰白了……王跟善看見金老拐的眉毛越擰越緊,臉黑得像黑云壓城的墻頭了。

      王跟善說完這些話,痛快之余又有點兒后悔。他想起金老拐是有黑社會背景的人,手段毒辣得很,自己跟那兩個男女無冤無仇,何必害人家呢?可是,讓他萬萬料想不到的是,告密的直接后果竟然造成了金老拐的死亡!

      長話短說。在賓館,金老拐當場捉奸,抓住了那一對偷情的男女,震怒得像一頭獅子。恰如早已猜中的那樣,勾引金老拐如花美眷的不是別人,正是把醫(yī)院出賣給金老拐的霍海仁。

      霍海仁被金老拐掐住脖子,翻著白眼不住聲地謝罪。金老拐打了他幾個耳光,厲聲責問是不是因為醫(yī)院賤賣不服氣,想從他的女人身上尋找心理補償來了?霍海仁說,他對金老拐的如夫人是一片真心,此事真的跟醫(yī)院買賣無關。當然,他錯了,他認罪,如果金老拐愿意,他寧肯出一千萬,把她從金老拐手上贖出來。

      金老拐輕輕地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把霍海仁的脖子掐得更緊了,金老拐說,你知道,我娶過五房夫人。兩房離婚,還有三房都不得好死。如今這位小六子,難道我會輕易拱手讓人嗎?你把我金老拐看得跟你一樣不值錢了。

      金老拐的小六子嚇得面如死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金老拐身后討?zhàn)???匆娀艉H时黄么贿^氣來,小六子上前扳著金老拐的肩膀,輕聲說,饒了我們吧,再也不敢了。

      金老拐一個驢子彈腿,用腳后跟踢倒了小六子,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乃伊阻特!”

      霍海仁沒有聽懂這句仿佛洋文的怪話,小六子卻聽懂了。這是上海黑幫里的老大叫手下“把人做掉”的意思。金老拐顯然太激動了,把心底的秘密提前泄露出來。

      眼看霍海仁被金老拐掐得直翻白眼,金老拐的臉上呈現(xiàn)出貓玩老鼠的殘酷微笑,小六子的眼中放出絕望的青光,她舉起一盞銅座臺燈,把沉重的底部狠狠地砸在了金老拐的后腦勺上。金老拐哼了一聲,轉(zhuǎn)回身來,瞪著嚇人的牛眼直視著年輕漂亮的婦人,“咕咚”一聲倒在地上。鮮血像漫過枯草的烈火迅速擴張其領地,把霍海仁和美貌的兇手都包圍在其中了。

      小六子拉住霍海仁的手說,我們逃命吧!

      霍海仁卻把小六子的手拂了下去,說,你自己逃吧。我要去警局自首。

      金老拐死了,他的五個兄弟圍繞遺產(chǎn)爭得頭破血流,工程卻并沒有停頓。

      被扒掉的醫(yī)院舊址上如期建起了豪華公寓,正趕上新一輪樓價上漲,金家五兄弟賺了個盆滿缽滿。被拆除的經(jīng)適房舊址上,由政府出資建設的區(qū)級衛(wèi)生院也完工了,據(jù)說將從市人民醫(yī)院劃撥一批醫(yī)生前來工作。

      王跟善還跟兒子兒媳擠住在狹小的兩室一廳房子里。媳婦坐月子了,家里飄滿了萬國旗似的尿布,散發(fā)著臊哄哄的味兒。王跟善徹底失業(yè)。好在這些年即使失業(yè)也沒忘了繳養(yǎng)老金,再熬上一年半載就可以去領退休工資了。眼下靠吃老伴的退休金過活。老伴已經(jīng)退休,用王跟善的話說,先進了保險箱了。

      王跟善在家里呆不住,拎一只小板凳,來到街面上買一張小報,坐在墻根下曬太陽。他先翻到社會新聞版,看看有什么聳人聽聞的消息??吹睫Z動一時的金老拐捉奸反被殺一案終于有了審判結(jié)果,那位漂亮的小六子被判了死緩,一輩子要在高墻里打發(fā)余生了。霍海仁被免于起訴。

      看到這里,王跟善就嘆了口氣。社會新聞版內(nèi)容瀏覽盡了,連報屁股上的廣告都看完了。太陽還杲杲地照在半空,沒有西沉的意思。為了打發(fā)無聊的時間,他把報紙翻回首頁,今天報上的頭條新聞是:常務副市長朱寰生被提名為代理市長。第二條新聞是:今年我市GDP總值超額完成增長目標。

      王跟善把手中的報紙憤憤地一抖,像把面前的一個什么人搡了一把似的。王跟善與那個并不存在的人爭辯說,要是少了醫(yī)院拆掉蓋公寓這一塊,或者少了經(jīng)適房扒掉再建醫(yī)院那一塊,全市GDP也許就完不成任務了,那么朱市長的升遷也就泡湯了吧?

      晴朗的日頭下忽然瀟瀟灑灑飄起雨來,一霎時打濕了王跟善手中的報紙和他那張干枯的老臉。王跟善退避路邊小賣鋪的雨棚里,忽然看見路邊停下一輛豪華大轎車,從轎車上走下幾位氣宇軒昂的干部和記者模樣的人,他們到老百姓中間來聽取對建設文明城市工作的意見。

      一位大腹便便的高個子冒雨走到王跟善面前,向他伸出手來。跟在后面的街道主任趕緊介紹,這是朱市長。王跟善看著眼前這個笑得和藹可親的代理市長,想起自己狗咬尿泡空歡喜一場,滿腔怨氣恨不能化作一聲怒吼,折騰!

      但是朱市長已經(jīng)抓住了王跟善的手,輕輕地搖著。王跟善一激動,不由得泄了氣,他的腰一塌,脖子一縮,仰起頭看著領導,抬頭紋擠在額頭上,恰像無數(shù)條蚯蚓堆疊在一起。

      天空里有雨也有晴,西邊竟然出現(xiàn)了一抹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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