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語 [組詩]

〔滿族〕瑚圖靈阿

火 車

其實 那列火車能駛向南方的火車

一直在耐心地等我 陪我

籌措車票和更多的青春

最后 它緩緩駛出我愈來愈密的白發(fā)

遠(yuǎn)方燃放焰火不是為我——

一撮焚灰 躺在粗陋的小匣里

靜靜的……

終生不見的兄弟或姊妹

在這顆星球上 總會有

一個年紀(jì)相仿的人 此時

正同我一起 寫下

嘴唇和玫瑰 母親和懷中的嬰兒

烈火和硝煙 血泊和重疊的無辜

黑暗和黑暗中低低的淚河

同我一起 在沉默的歲月

獨自寫下人間樸素的幸福

獨自寫下人間遼闊的苦難

總會有這么一個人 我堅信

同我一起獨自戰(zhàn)栗和悲憫

同我一起獨自默默祈禱

同我一起在黃昏獨自整理好

自己畢生的文稿

同我一起在最后一夜 獨自潸然淚下

姊妹或兄弟 你到底在哪里……

內(nèi)心的石頭

他們在繁華深處 攪拌

用手臂 用身體旋轉(zhuǎn)

努力攪拌 他們自己

稀釋自己 溶入繁華

他們攪拌他們自己

他們卻被繁華削得

脆弱 鋒利

像一群危險的玻璃

他們幾個混亂邏輯者

被警官扭送醫(yī)院

結(jié)果是：他們的內(nèi)心

結(jié)滿了石頭

要么遣返鄉(xiāng)下 要么

讓他們將內(nèi)心的石頭

拋向無辜的人群

我的一生就這么確定

向晚之鏡 背對窗外喧囂和鳥鳴

鬢發(fā)又添幾根白莖 所謂堅強(qiáng) 無非是

對 貧困和災(zāi)難的承受或包容

我的頭痛 一點一點嬗變成

祖輩傳承的經(jīng)典的精神疾病

盤坐 靠著秋末寂寥的雪墻

肉體穿過之后 新墻層出不窮

唯有現(xiàn)代大樓 載著我 大步前行

活路 死路 大道 小徑

這些物化的商品 標(biāo)注確切公正

輝煌的安鈕在誰輕易的手中

即便逆行 下游終是你的宿命

夢中大花 移入襁褓新生

越過向晚之鏡

冬天用下了多久 就會扒下

梧桐黛綠的袍子 假如

幸福也是一種疾病 你們決定

不掙脫走近的苦難

你們輪回：你們繁茂

你們凋零——衰老死亡正無聲地

逼視著傲慢的永生

我的一生就這么確定

西 行

離開。向晚很深

不是背棄 你面對

黑暗托舉且高贊的殘血

正與黑暗混為一體

天空投下灰色 遠(yuǎn)遠(yuǎn)

高樓 坦露光的香乳

修改不了你

環(huán)顧不見的同伴 或許

不少 只感受到大片的心跳

灰暗堆積大地 一把鋒刃

剔除著你的灰心 卑微

是的！誰也望不著你的光

總會有火焰 頑強(qiáng)地幸存

接替者會不會各行其是

你的歲月 要在路上 流失殆盡

肅立路旁的樹 也不理會

歸來的春天 深夜他們

隨你吟哦 敲打著自己的骨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