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祝紅蕾
我們常常隱藏自己的內(nèi)心,不是覺得它不夠美好,而是擔心受到傷害。這使我們在躲避傷害的同時,也將一些陽光關在了外面。
一顆善于打開的心,是睿智的、博大的、寬厚的、溫柔的,也是讓人心生向往的。平時我們看到的多是在社會表面的那個人,也常容易從表面來看待內(nèi)心,卻常常會失之毫厘謬以千里。有個朋友告訴我,她的一個同事平時刻薄計較而又玩世不恭,她一直與他拉開距離,只是面子上過得去的應付。當她某天聽到他回憶自己大學時的足球往事的時候(他喝了一點酒,敘述里包含著少有的真誠和坦蕩),她改變了看法。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原來他骨子里也是個善感的、曾經(jīng)滿懷青春激情的人,距離于是一下子近了,兩個人成了很好的工作搭檔。
很多時候,我們太善于隱藏自己的內(nèi)心,為了掩蓋脆弱,做出一副強硬的姿態(tài);為了掩蓋在意,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勢,越是讓自己魂不守舍的事情,越是要顯得毫不在意。這個世界傷害確實太多,合理偽裝一下是生存需要,畢竟,我們質地柔軟的內(nèi)心經(jīng)不起太多血肉模糊的磨煉。它很容易結繭,結了繭子的心就不再柔軟、不再敏感了。
誰都無法想到一顆打開的內(nèi)心是多么的性感嫵媚,只要它夠美好。
年輕的時候,我們對這個世界充滿新鮮的激情和熱望,把自己的心從胸膛里捧出來,它是熱的、血紅的,真誠而怦怦跳著的,可是這個世界不稀罕這個,所以我們又無比尷尬地把它塞回胸膛了。這一拿一放,對年輕脆弱的自尊的打擊是多么要命??!或許從那天開始,我們就決定把它深深隱藏著。既然這個世界不稀罕,就藏著自己玩吧,離了它這個世界照樣樂和,它在那里疼得要命,這個世界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么我也就忽略它,讓它有同于無吧!只要它不喊疼、不叫苦,就讓它在黑暗里待著吧,這個世界不看這個。后來,我們的心就在我們刻意建造的小囚籠里開始自輕自賤地發(fā)霉了,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有時候我們被它絆個跟頭,還回頭打量一下全然陌生不再鮮潤的內(nèi)心,罵幾句“不在家好好待著,跑大街上現(xiàn)眼??!”甚至還會踢上一腳,可是它已經(jīng)麻木了,痛感也等同于無。我們忽略它,它就半死不活給你看。
看過一篇作家劉玉棟的文章,他寫了女人,寫了率真,可是我不這么看。我覺得他寫的是打開的內(nèi)心:“我想到了俄羅斯著名的女詩人阿赫瑪托娃。1945年冬天一個普通的日子,當時在蘇聯(lián)當外交官的英國人以賽亞·柏林(著名哲學家)突然到阿赫瑪托娃寒酸的家中拜訪。這一年,阿赫瑪托娃 56 歲,以賽亞·柏林 36 歲。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身體已經(jīng)發(fā)胖的阿赫瑪托娃似乎忘記他們年齡上的差距,對柏林講起了自己淘氣的童年時代,情竇初開的少女時代,講自己的孤獨和寂寞,講曼杰什坦姆,講帕斯捷爾納克……講到自己被槍決的丈夫、詩人古米廖夫時,阿赫瑪托娃淚流滿面。凌晨 3 點鐘時,他們吃了幾個煮土豆,又談起了俄羅斯的一些經(jīng)典作家,普希金、屠格涅夫……他們從日常生活談到最抽象純精神性的問題。面對這位比自己年輕得多的陌生人,她不時地為他朗誦自己正在創(chuàng)作的詩歌。不知不覺,天已大亮,回到賓館的柏林嘟噥著說:‘我戀愛了,我戀愛了?!蓪嶋H上,他們連手都沒有拉一下,那種精神上的溝通已經(jīng)把柏林帶到了愛情的最高境界。阿赫瑪托娃是多么的坦率而誠懇,在以賽亞·柏林眼里,她是多么可愛啊!多年之后,以賽亞·柏林談到阿赫瑪托娃時說道:‘我只見過她兩次,但這給我留下了也許是終生最難忘的印象之一?!?/p>
如果一個人能夠適時地打開內(nèi)心,而不是隨時打開—那是暴露狂—那么他就找到了開啟這個世界的鑰匙。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jīng)具備了無所不能的強大和柔軟、細膩和粗獷,已經(jīng)不需要修一座“鋼鐵長城”為自己的內(nèi)心做個“防火墻”。
當一個人能夠打開內(nèi)心,那么這個世界就是為他敞開的。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自由出入,因為打開了自己的內(nèi)心,也就打開了通往他人乃至這個世界的內(nèi)心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