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黑井千次

用手指輕輕一推，院門就開了。從院門到房門只有幾步。街角路燈的光亮被鄰家的樹木遮住了，照不到這里。他在黑暗中蹲下來對付門鎖。這是潛入人家時最緊張的時刻，說不定哪里有雙眼睛正在看著呢。他背上直冒冷汗。

這個門鎖不好對付。一般的門鎖用工具輕輕捅兩三下，就能找到門道，再加把勁就能打開，但今天鼓搗了半天也打不開。他與門鎖糾纏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原來這門鎖是壞的，根本就沒鎖上。

根據(jù)他掌握的情況，這個時間主人是不會回來的，不過，也說不定。他小心翼翼地走了進(jìn)去，突然踩著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差點(diǎn)摔倒。他急忙屏住氣，好在黑乎乎的屋子里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

他拿出手電照了照腳下，原來是一只黑色高跟鞋。再一看，地上到處扔著鞋。他想，為了逃跑時方便，應(yīng)該把這些鞋歸攏一下，于是他把地上的鞋擺成了一排，大概有十幾雙。

臥室里更是一塌糊涂。床上攤著打開的報(bào)紙，暖爐上放著用過的碗筷，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還有單只的襪子、黑乎乎的枕頭、吃剩的蘋果、殘缺不全的衣架……

他想，為了盡快找到偷竊目標(biāo)，應(yīng)該先整理一下，于是就匆匆忙忙干了起來。他把碗筷送到廚房，發(fā)現(xiàn)水池子臟得叫人惡心，不能不洗一洗。他把枕套、襪子、襯衫扔進(jìn)洗衣機(jī)，把澡盆里不知積了多久的水排掉，又把堆滿雜物的桌子清理了一番。最后，他連偷東西的時間也沒有了。在擦得干干凈凈的桌子上，他怒氣沖沖地留下一張字條：

好好整理一下，臟得讓我連偷東西的情緒都沒有了！——小偷

第二天，他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從那家門前走過，發(fā)現(xiàn)那家的信箱上貼著一張字條：

感謝你的清掃，歡迎常來。

——一個妻子被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