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北上廣,青春何處安放

余姝 周陽 梁馨 楊青林

“去年這個時候我在逃離北上廣，今年這個時候我在逃回北上廣?！蔽⒉┚W(wǎng)友木團揉揉發(fā)出這樣感嘆。

逃離北上廣去二三線城市安放青春的浪潮還未散去，近期，二三線城市年輕人逃回北上廣的話題又引發(fā)了熱議。據(jù)網(wǎng)易微博的一項調(diào)查，截至2011年11月4日，67.8%的投票者支持逃回北上廣。

“逃離”與“逃回”雖只有一字之差，卻詮釋了一種人生心態(tài)的嬗變以及一種向現(xiàn)實折服的無奈。兩個“逃”字意味頗深，徘徊中的年輕人在“逃”什么？“逃”折射出什么社會問題？“逃”字背后暗含什么隱憂？

回到老家，陷入了人情網(wǎng)

2009年，帶著對大城市的向往，許珂從河南來到北京，成了北漂族。當時許珂在一家國企做計算機管理員，屬于基層職位，沒有編制和戶口，“我一個月工資2800多元，交了房租，就只剩下生活費了，所以我基本上不攢錢，也攢不下。”即使在這樣的境況下，許珂仍然堅持了一年多，他說，“我是真的不想回去，在北京我雖然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個，但是這邊的機會更多，這里的生活更精彩，我可以追求我的夢想。生活不算太好，但也可以接受，憑自己本事吃飯挺好的。”

然而，2011年初，許珂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那就是逃離北京。

“導致我做出這個決定的因素很多，首先，我的父母覺得我已經(jīng)26歲了，卻依然只是‘漂著，這讓他們很憂心。他們在家鄉(xiāng)通過關系給我找了份工作，是一家比較好的國企，有編制。他們甚至說，只要我回家，就給我買房子。北京當時新出臺的政策也成了‘逼走我的原因，新政策規(guī)定，納稅不夠5年的非北京戶口的人不能買車、買房，我當時就覺得，未來的生活對于我來說太困難了。一想到家里父母為我準備的一切，突然覺得回去也挺好。后來想想，其實這只是當時被家里條件誘惑而做出的沖動決定，半年之后我就后悔了?！?/p>

回去之后的生活確實安穩(wěn)而清閑，但這并沒有將許珂的心留在家里。“我已經(jīng)決定再回北京了，這次的決定不沖動，我認真考慮過了，與其這樣過日子，我情愿出來挑戰(zhàn)一下?！痹?jīng)“逼”許珂離開北京的原因都還在，那他為什么還要回來？他這樣解釋：“家鄉(xiāng)的生活一成不變，我白天在單位上班，晚上為單位應酬，沒事就待在家里看電視，我覺得這種毫無激情的生活狀態(tài)很可怕，我很可能就這樣懶下去，毫無追求；更重要的是，進單位之后，我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情網(wǎng)，好多東西都不公開、不透明。在這里，你若是想要單憑能力向上爬是很難的。我的朋友圈主要在北京，在這邊志同道合的人很少，能聊到一起的更少。我還是想回北京去，雖然眼前比較困難，但是，只要我努力，總有一天我的價值會得到社會的認可?！?/p>

記者問他以后會不會再逃出北京，他說會在北京長長久久地扎根下來，“經(jīng)歷了這些反復，才開始慢慢意識到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是一個能給予公平機會的天地，一個讓我有開闊視野的地方，明確了目標，我就會一直追求下去?！?/p>

我在別的地方成長太慢

北上廣以外的城市發(fā)展機會比較多？似乎很多人都贊同這個觀點，然而，實際到了其他城市工作過、生活過的人，卻不是都認同這樣的判斷。

2007年，復旦大學畢業(yè)的研究生張強離開了上海，前往重慶的一家銀行工作。然而預期卻跟現(xiàn)實存在落差，“相比于東部地區(qū)，在這里資源比較少，因此自身的成長會慢一些?！?/p>

2008年，張強辭去在銀行的工作，去云南高級人民法院工作了兩年，終于輾轉(zhuǎn)回了上海。張強如今在上海的一家資產(chǎn)管理公司做房地產(chǎn)投資，“相比而言，上海是一個更大的平臺，雖然競爭很激烈，但機遇無處不在，資源也更為豐富，這些都非常有利于我的成長和事業(yè)發(fā)展?！彼€表示，上海有很多朋友和同學，很有歸屬感，而且有利于人脈資源的拓展。

回顧自己走過的路程，張強感慨道：“無論是換地方還是換工作，成本都太高！一個人在畢業(yè)后應該確定一個城市和一個行業(yè)，這樣更有利于自己人脈資源的積累和長遠發(fā)展?！?/p>

只有這里才能實現(xiàn)夢想

為什么選擇留在北上廣？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有那么一類人，之所以選擇北上廣，是他們選擇的事業(yè)只有在這里才有更多發(fā)展的機會。

剛回到廣西老家時，趙明飛遇到了很多的不理解。“當時我爸爸媽媽特別擔心，怎么突然就回來了，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這給趙明飛一定的壓力，但也更堅定了他要出人頭地的決心。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縣城找了一份餐廳經(jīng)理的工作，可只過了半年時間，趙明飛就決定辭掉這份工作。他坦言：“縣城里人口本身就少，加上經(jīng)濟實力的局限，居民消費能力并不高，所以客流量就不大。而我們那個餐廳所處的地段也不好，餐廳的經(jīng)營狀況一直都不好，沒什么生意，天天那樣待著太無聊了?！?/p>

之后不久，縣城公務員的錄取名單公布了，趙明飛被通知上崗?！拔沂且粋€典型的射手男，天生不喜歡被約束，不喜歡朝九晚五的模式化生活，之前之所以報考公務員，也只是想多給自己留一條后路?！?/p>

趙明飛這樣評價在家鄉(xiāng)的那段生活：“節(jié)奏太慢，人會變得懶散沒有斗志，環(huán)境影響命運，我不能就這么沉淪下去！”于是他帶著當一名導演的夢想再度回到了北京。

趙明飛喜歡北京的快節(jié)奏，他癡迷于演藝事業(yè)，在北京的這些年，他當過演員，做過同期聲錄音師，做過剪輯師，還做過半年的導演助理，這些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都在逐漸成就他的導演夢?？v然在事業(yè)上遇到過不少挫折，甚至目前正處于事業(yè)上的瓶頸期，趙明飛從來沒有想過離開北京，在他眼里，“全國也只有北京才會有這么成熟的大舞臺等著各種有志之士來發(fā)展”。他希望能在這個大舞臺上成長、成熟。

活著真不容易

針對“逃回北上廣”這一現(xiàn)象，北京社會學研究者畢然認為，人口的遷移總是具有結(jié)構(gòu)性的原因。從“逃離”到“逃回”，反映出當前我國資源分布結(jié)構(gòu)的一些特點，比如大城市和中小城市、東部和西部發(fā)展的不均衡，不過更關鍵的問題是這些資源和機會背后的分配規(guī)則。一方面，以往由國家分配工作的形式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自主的職業(yè)與工作地點的選擇，市場已經(jīng)成為塑造人們生活機會結(jié)構(gòu)的主要力量。

另一方面，處于轉(zhuǎn)型時期的當代中國，存在資本與權(quán)力結(jié)合、市場化改革不徹底的問題，由此造成一系列的問題，比如高房價，導致大城市生活成本上升，年輕人面臨很大的壓力，不得不“逃離”。同時裙帶主義泛濫，“拼爹”游戲盛行，擠占了普通階層的發(fā)展空間。地方資源有限，關系網(wǎng)絡更強，這一點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大城市各類資源和機會集中，開放性也高一些，競爭環(huán)境也相對公平。正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年輕人又“逃回”大城市。當然，他們還需要再次面對大城市中的生活壓力。

在畢然看來，不管是“逃離”還是“逃回”，本質(zhì)是一樣的，都是人們在逼仄的機會空間下的艱難選擇。如何營造更為公平的競爭環(huán)境，擴大人們的生活機會空間，為實現(xiàn)正常的社會流動提供條件，是我們大家都必須面對的重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