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是加拿大國慶,又是星期天,所以順延一天,星期一也休息,合成一個長周末。朋友早就跟我商量,她跟一個男同事組織幾個人一起租車,周六早上往南走,從加拿大向美國一路走下去,兩邊都逛逛,然后在美國那邊住一晚,星期天返回。
女兒暑期以來一直在卡爾加里游樂場打工,這個長周末剛好排到她上班,所以我們也必須在周日那天趕回來。
一直以來我都是周六工作,剛好最近做了調(diào)整,周末可以不工作了,人頓感輕松。人一輕松,事情就會多出來。本地的房子,廚房的水槽下面一般都有個粉碎機(英語叫Disposal),可以把廚房里的食物殘渣打碎后沖走。那天我一連打了三塊西瓜皮,下水道就被堵住了,害得我不得不用洗碗機洗碗,開動機器后居然發(fā)現(xiàn),洗碗機排出來的水全都倒灌進了水槽,憑著倒灌出來的水量推論出,用洗碗機洗碗比手洗要省水。
把煩惱留給明天,今天且享受今天的生活。我們把擁堵的下水道留在家里,施施然跟著來接我們的紳士出門。
我們一路往南開,先去接另一個女友,然后上高速一直往美國方向開??柤永锏牡匦?,落基山都在西北部,南邊地形比較平坦。一路開出卡爾加里,都是平原,偶爾能見一些牛和馬在田野里吃草。路邊還不時地看見一片一片熟悉的黃色。居住在杭州的時候,每到春天,田野里也有這樣的一片一片的黃色,那是油菜花,油菜籽榨的油,是江浙地區(qū)的人們最常吃的食用油。問坐在副駕駛的本地紳士,那花是不是用來榨油的油菜花,答曰是。他又補充說,因為油菜籽榨出來的油有很難聞的氣味,所以現(xiàn)代的油菜都經(jīng)過基因改良(即是轉(zhuǎn)基因),所以很多人都認為這油不健康,故而不愿意吃。
這個傳聞我也聽說過,具體是因為轉(zhuǎn)基因的關(guān)系還是因為生產(chǎn)過程中用了化學手段的關(guān)系,一直也沒搞清楚。反正我念大學的時候就聽哲人們說過——我們每一個人一生下來就登上一列開往死亡的列車,大家都知道這個事實,可是還是爭先恐后地要擠上車,唯恐被落下。反正早晚是死,咱們就做做轉(zhuǎn)基因科學的小白兔又如何?
一路平坦的風景乏善可陳。就在我們都要餓昏的時候,居然到了美加邊境加拿大一方的小鎮(zhèn)Waterton。這個小鎮(zhèn)在Waterton Lakes National Park里面,所以我們要花20多加幣買門票(按一輛車算)入內(nèi)。
老遠就看見山坡上有一個城堡一樣的建筑,以為這是一個信息中心。一般的大型景區(qū),入口處都有一個信息中心(Information Center),有衛(wèi)生間,擺放著一些景點資料,旅館和飯店資料,有一些還有小型的旅游紀念品商店。我們車開到地下,才知道這是一個高檔賓館——威爾士王子賓館(Prince of Wales Hotel)。
這家飯店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坐落于湖口的山坡上,賓館大堂餐廳的陽臺正對著湖面,感覺湖水自兩山之中流出,向著賓館脈脈地流過來。賓館也很會搞情調(diào),大堂中央一個西洋美女彈著豎琴,湖光山色,美景美食美樂,襯著古香古色的建筑,恍若時光倒流,不知今夕何夕。
威爾士王子賓館的下面就是Waterton小鎮(zhèn)。小鎮(zhèn)不大,用腳走得過來,建筑古色古香,人行道上掛著開滿鮮花的花籃,長假日,街上擠滿了人,一片繁華的景象。有一些人騎著雙人自行車悠閑地繞圈,惹得我不住地指給朋友看——你看,你看那個自行車真有趣!
我們都餓得快昏過去,隨便走入一家小店吃飯。每個人都點了自己的一份,等到端上來大吃一驚——每一份都能撐死一頭牛。我的一份是牛排三明治,只有一片面包,但是那牛排的分量驚人,還配了薯條。女兒的是雞肉色拉,那雞肉的份量也比平日吃的要多一倍。
小鎮(zhèn)的人是多么純樸?。?/p>
吃完飯,我們繞著小鎮(zhèn)走了一圈算是消化食物,然后上了車開出小鎮(zhèn)繼續(xù)向美國方向進發(fā)。
朋友約我的時候就問過我有沒有美國簽證。我特地查了自己的護照,十年多次往返未過期。因為護照上有這個簽證,所以去年回國在上海換護照的時候,公安局出入境管理處特地將舊護照剪角還給了我。我在多倫多的時候,曾經(jīng)去過一次美國,在海關(guān)遭到了非常嚴厲的盤查。他們給我一張紙條,讓我回來的時候交給海關(guān)??墒俏一貋淼臅r候根本沒有經(jīng)過美國海關(guān),沒有人問我要那張紙條,所以我把紙條帶回了加拿大。
因為這個我心里一直有陰影,回國專機從來不經(jīng)過美國,就是受不了那些不友好的詢問和折騰。這一次,我心里一路也打著鼓。果然,一步步開近美國海關(guān),終于停了下來,司機把五份護照遞上去(確切地說是七本,因為我和女兒的簽證在舊的剪角護照上)。五個人中,只有我跟我女兒是中國護照,其余三人,一個人是土生土長加拿大人,另外兩個是已經(jīng)入籍的移民,一個中國人(我的女友),一個阿拉伯人(我女友的同事)。
在我們右邊,問我們話的是個胖胖的女海關(guān)。她問我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去干什么,要不要過夜,有沒有攜帶肉類和水果等等。我們一一回答,說到水果的時候,特地出示了我們在車上當零食吃的迷你番茄。然后她又問:“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我們?nèi)鐚嵒卮穑骸鞍⒗畮浉绺遗咽峭拢镜丶幽么笕耸前⒗畮浉绲呐笥?,所以我們湊在一起游美國?!?/p>
左邊的男海關(guān)在拿了我們的護照在電腦上刷,刷完就讓我們把車子開到前方不遠處停下,讓我們下車到海關(guān)辦公室里面問話。麻煩來了,因為我和女兒的中國護照?
在海關(guān)辦公室,另外一個胖胖的女海關(guān)拿了五份表格讓我們填寫。我懷疑這兩份表格是針對我和女兒的中國護照的,但是為了顯示沒有歧視,另外三個人做了陪綁。表格跟一般的入境表沒有啥區(qū)別,無非是你從哪里來,到哪里去,隨身攜帶了煙草,配方藥,現(xiàn)金,做生意用的貨物等物品沒有。表格交上去,女海關(guān)拿著一項一項地問,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
一律搖頭。那個女海關(guān)最后的目光落在我隨身的背包上,讓我打開背包給她看。她在旁邊的小袋里拿出一個藥瓶問我:“這是什么?”
“這是我每天吃的藥。”我說。
“我不是問你有沒有攜帶配方藥嗎?你為什么說沒有?”她的口氣很嚴厲,仿佛那瓶里裝的是海洛因。
“只有四粒,是我每天要吃的——”我辯解。
她一揮手打斷我:“可這是配方藥!”
我只好無語。
她又接著搜,這一次沒搜出什么不對的地方。說:“現(xiàn)在我要搜車。你們誰還攜帶了什么表上列出來的東西,趕緊說,一旦搜出來,你們會有很大的麻煩?!?/p>
她一個一個地看過來。我們一個一個地說沒有。她拿了車鑰匙就出門。
過了一會兒她回來,神態(tài)稍微松懈。她讓我跟女兒挨個地站在電腦前拍照,打指印,打印出新的簽證頁用訂書機訂在我們的新護照上,告訴我說:“這是我給你們的新簽證,三個月內(nèi)多次往返。如果三個月內(nèi)你們沒有再來美國的計劃,回來的時候就把這張簽證交給加拿大海關(guān),他們會轉(zhuǎn)給我們;如果三個月內(nèi)你還要再來美國,就先不要交,下次從美國回來的時候交。如果這張簽證你不交回來,以后再來美國會有很大的麻煩。”
這一次我明白了——原來回來的時候如果不走美國海關(guān),可以交給加拿大海關(guān),他們會轉(zhuǎn)交。
我們五個人終于重新上車,往美國深處進發(fā)。一路開過去,一片荒涼,沒有農(nóng)田,都是荒山野嶺,開半天看不到人煙的地方。女友失望地說:“廢這么大的周折,就為了看這個?太讓人失望了。”
然后,傍晚過后,經(jīng)過一片浩淼的大湖,景色變了。沿著湖一路都是果園,櫻桃園蘋果園應有盡有,一個一個的農(nóng)居就在果園深處。隔一段路會見到一個小鎮(zhèn),鎮(zhèn)邊有酒吧飯店,也有一些度假屋。
然后就進了山,美國的國家公園,車子在山間公路穿行,一路上所見的都是正在融化的冰川,形成大大小小的瀑布自山崖上流淌下來。這種景色,不可謂不壯觀。這種江河湖泊發(fā)源地的景色,在中國大約也只有到西藏和四川才能看到吧。
因為地理位置比加拿大靠南一些,路邊的野花顏色也豐富起來,紫色粉紅色隨處可見。
當天晚上,我們在美國的一個小城過夜,第二天從另外一條路開回加拿大。這條路上冰川少,相比之下比來時的路荒涼,快到邊境的地方顯然曾經(jīng)有過一次森林大火,路邊的樹木一片一片地被燒死,令人觸目驚心。而令人驚詫的是,那死去的森林的地上,居然開出了一片一片的白色獅子花——這是活著的森林里絕對沒有的景象,誰也說不出這是什么原因。
終于在開到大山邊緣的時候,到了一處游客中心,房子美輪美奐。就在這極具特色的店里,我們吃了一頓史上最難吃的飯菜。我點的雞肉卷,還沒有加拿大咖啡店Tim Horton里雞肉卷好吃,只見生菜葉子不見雞肉。其他人點的也都差不多。
加拿大海關(guān)越來越近,那個土生加拿大人開玩笑說:“這一次他們再問我們怎么認識的,我們就說是昨天通過Facebook剛認識的?!?/p>
果然給他說中了。本以為加拿大海關(guān)會對我們很友好,沒想到居然也讓我們在旁邊???,問我們:“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我倒!你看我們像販毒團伙,或者器官販賣集團么?
我們又把在美國海關(guān)那里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兩個男女是同事,我們分別是兩位男女的朋友。
這次倒沒讓我們下來,坐在車里大開后車廂,海關(guān)哥在后備箱草草地翻了一下就把護照還給我們,揮手讓我們走人了。
車開到卡爾加里,停在一個便利店外面,我沖進去用銀行的自動取款機取現(xiàn)金,回到車里笑著說:“來,來,現(xiàn)在是毒品交易時間,要算賬了!”
我們笑著把汽油費和租車費分攤到每個人頭,按照人頭交錢。
號稱是民族大熔爐的美國,和號稱多元文化的加拿大,真的見到我們這種多文化的組合,居然把我們列為販毒嫌疑犯!豈有此理!
蜜 瓜
網(wǎng)絡(luò)筆名漢代蜜瓜,本名秦嶺,1969年出生于上海,畢業(yè)于杭州大學(現(xiàn)與浙江大學合并)中文系,出國前曾經(jīng)從事過廣告、外貿(mào)以及教育等多種職業(yè)。
作者2002年起遷居加拿大多倫多,2005年在海外著名中文網(wǎng)站發(fā)表處女作都市情感故事《斷指》,引起轟動。其后又陸續(xù)發(fā)表《所謂伊人》、《咖啡的幾種喝法》、《全職太太的幸福生活》、《我曾經(jīng)是你的女人》等婚姻愛情連載小說以及詩歌、小品文和評論文章,在海外華人讀者群中有很高的知名度。2008年十月由北方文藝出版社出版《悲情姐弟戀》(網(wǎng)絡(luò)原載《孽情》),曾在新浪原創(chuàng)盤踞榜首一個月,創(chuàng)造日點擊超過一百萬的奇跡。
2008年底遷到加拿大風景秀麗的阿爾伯塔省新興石油城卡爾加里。作者出國后讀過書,從事過商店售貨員、婚紗設(shè)計、圖案設(shè)計等職業(yè),對西方社會有深入細致的了解和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