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救贖的青春

這天，北京某高校大三女生柳萌登陸本校BBS論壇，一則招聘信息吸引了她的眼球：本人系大二女生。誠招一名女性生活助理，月薪1000元。要求對方細心誠信，整潔勤快，本校女生優(yōu)先。柳萌趕緊將帖子下載到桌面上。

柳萌是湖南婁底人，父母原是煤礦工人，后來雙雙下崗，靠打零工和借債支撐女兒上大學。像所有從農(nóng)村出來的孩子一樣，她想通過勤工儉學養(yǎng)活自己。這則招聘信息正好迎合了她的需求。

很快，柳萌敲開了學校附近小區(qū)一套兩居室的門。開門的女生名叫蔚穎，正是發(fā)招聘啟事的女孩。柳萌介紹了自己的家庭背景和個人情況，蔚穎當場拍板：“既然你是同門師姐，就做我的生活助理吧。工作很簡單，每天下午來這里搞衛(wèi)生，雙休日過來做飯?！逼鋵嵣钪砭褪潜Ｄ罚劝蛋蹈屑の捣f在稱呼上對自己的尊重：“我一定盡職盡責?！?/p>

蔚穎是浙江溫州人，父母在當?shù)負碛卸嗉医ú?、制藥公司，家里資產(chǎn)過億。作為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蔚穎從大一開始，就在校外租房聘請保姆照顧自己。一年多來，她從家政公司先后雇用過兩個保姆，雖然對方把她照顧得很周到，但她們社會關(guān)系復雜，與閑雜人員來往密切，蔚穎心里很不踏實。一番權(quán)衡，她決定聘請單純的在校大學生照顧自己。

第二天，柳萌正式“上崗”。其實，洗一個人的衣服，做一個人的飯，外帶搞搞衛(wèi)生，對柳萌來說非常輕松，她經(jīng)常不到兩個小時就完工了。而且，蔚穎還算好相處，隔三岔五，她還塞給柳萌一袋牛奶、幾個橘子或一件舊衣服。然而，這些并沒有溶解柳萌內(nèi)心的自卑和隔閡：同樣是青春女孩，同樣在大學接受高等教育，為什么蔚穎富貴奢華，而自己連吃頓麥當勞都要算計半天?

讓柳萌聊以自慰的是，不僅她的學業(yè)成績一直不錯，而且她還擁有一份平實溫暖的愛情。男朋友叫秦剛，湖南同鄉(xiāng)，是北京某大學籃球?qū)I(yè)大三學生。秦剛不僅挺拔帥氣，而且細膩體貼，是柳萌最堅實、熨帖的依靠。

一天，柳萌干完活，又像往常一樣與蔚穎告辭。見柳萌不時往樓下張望，蔚穎好奇地順著她的視線往樓下一看，只見一個系著火紅圍巾的男孩兒正站在窗前的白樺樹下向樓上張望。這一定是柳萌經(jīng)常向她提及的男友秦剛，蔚穎不由多看了幾眼：秦剛果然是個帥哥，粗黑的寸發(fā)根根直立，方正的臉龐英俊剛毅，仿佛一束溫暖的陽光……

柳萌的身影一出現(xiàn)在樓梯口，秦剛就疾步上前將她擁住。兩人手牽著手，歡快地走在春光里，風吹亂了柳萌的頭發(fā)，秦剛用手輕輕幫她理順……看著看著，蔚穎忍不住熱淚盈眶……

其實，蔚穎也有著不為柳萌所知的酸楚和煩惱。顯赫的家庭背景，讓她在愛情上高處不勝寒。蔚穎進入大一不久，曾被愛情撞了一下腰，同班一個男生口口聲聲說要愛她到地老天荒，然而，隨著感情的加深，蔚穎敏銳地覺察到，對方總是想方設法騙她的錢花，并明確表示，畢業(yè)后蔚穎的父母得投資給他開公司。洞穿他的真實目的，蔚穎忍痛提出了分手。這些年雖然有不少男孩圍著她轉(zhuǎn)，但她總覺得對方是看中了她的家庭背景，真愛的成分少之甚少。柳萌那份平實的幸福刺激了蔚穎，她多么渴望也能擁有像柳萌這樣的純真愛情！

那天，秦剛意外來到了蔚穎住處。他在簡單自我介紹后，就試探著懇求：“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以后每月給你500元錢，你再將這些錢加到柳萌的工資里，就說給她漲了工資好嗎?”蔚穎不明其中蹊蹺：“你直接將錢交給她就是了，為什么還要通過我轉(zhuǎn)手?”秦剛解釋道：“小萌還想出去做家教，那樣太辛苦了。我想通過勤工儉學減輕她的負擔，但她堅決不同意。我只能通過這種方式……”

秦剛不露痕跡的愛，深深觸動了蔚穎。有這樣的男朋友，柳萌夫復何求?人生難免缺憾，蔚穎在心里愈發(fā)對柳萌充滿了嫉妒與羨慕。

不久，柳蔭接過蔚穎支付的工資一數(shù)，竟多了500元！連忙問是怎么回事。蔚穎與秦剛有約在先，她沒有將秘密揭穿，輕描淡寫地說：“你把我照顧得很好，我給你漲了工資?！绷纫贿B說了幾聲“謝謝”，臉上溢滿驚喜。她當即撥通了秦剛的手機：“我現(xiàn)在漲工資了，你再也不用想著去業(yè)余體校教籃球替我掙錢了。你在學校門口等我，我請你吃麥當勞?！?/p>

柳萌當著自己的面“曬幸?！?，令蔚穎五味雜陳，羨慕、酸楚中，還夾雜著對秦剛隱隱的一絲好感……

一天，柳萌正在擦地板，蔚穎去樓下超市買零食。蔚穎下樓梯時不小心扭傷了左腳。她“哎呦”一聲就癱坐在地上。柳萌聞聲沖了出來，只見蔚穎滿臉淚水，左腳踝又紅又腫。柳萌趕緊將她送進附近的醫(yī)院。

那段時間柳萌課程比較多，秦剛就每天上完課趕往醫(yī)院幫她陪護蔚穎。蔚穎盯著帥氣的秦剛問道：“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秦剛沉默片刻，認真地說：“我這是在幫助小萌，再說也謝謝你這幾個月替我保守秘密?！?/p>

幾天后，蔚穎徹底康復，秦剛為她辦理了出院手續(xù)。告別時，蔚穎將1000元錢遞給秦剛：“你教孩子打籃球掙點錢不容易，這錢你還是拿回去，以后我每月多給柳萌500元錢?！鼻貏倛詻Q不要。蔚穎一臉誠懇：“我少在外面吃兩頓飯，這錢就省出來了。如果你覺得欠我人情，那以后我住處的水電壞了，你隨叫隨到替我修理?！鼻貏偩蜎]有再推辭。

秦剛健美的身材，挺直的鼻梁和粗黑的短發(fā)，他的爽直與柔情……點點滴滴猶如利箭，對蔚穎有著致命殺傷力！為了見到秦剛，常常柳萌前腳剛走，她就故意將家里的水龍頭擰壞，把保險絲剪斷，然后頻頻打電話讓秦剛馬上來家里修理……

一次，秦剛又被蔚穎喊來修燈。忙完后要返回學校了，蔚穎突然抓住他的自行車車把，央求道：“你能不能用自行車載著我在小區(qū)里轉(zhuǎn)幾圈?”秦剛咧嘴一笑：“好呀，這不是什么難事。”

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看著秦剛發(fā)達結(jié)實的背肌和粗壯的大腿，嗅著他逼人的青春氣息。蔚穎雙手不由自主地將他的腰箍住了，在心里埋藏已久的話也脫口而出：“秦剛，我喜歡你，做我的男朋友好嗎?”自行車戛然停住。“千萬別開這種玩笑，我和小萌相愛數(shù)年，我怎么能拋棄她?”秦剛跨上自行車飛馳而去。

傷感的淚一點一滴，涌出了蔚穎的眼眶：柳萌無論外表還是家庭背景都遠不如自己，她憑什么就能擁有秦剛這樣出眾的帥哥?無邊感傷中，蔚穎心里的念頭越來越明晰：一定要將秦剛從柳萌手里奪過來!

在這種心理支配下，蔚穎開始背著柳萌頻繁來學校找秦剛。起初秦剛拒絕不見她，可蔚穎每次就干脆買一大堆零食坐在他的寢室里死等。室友紛紛和秦剛開玩笑：“千金小姐能放下身段來追你，你也別太傷人家的心了，就和她先做個普通朋友交往一下吧?！?/p>

秦剛終于愿意見自己了，蔚穎喜出望外。今天送他一條價值上千元的領(lǐng)帶，明天送他一雙高檔皮鞋，還隔三岔五帶他和室友去星級酒店吃鮑魚和魚翅。遇到父親的生意伙伴來北京，蔚穎會拉著秦剛?cè)グ菰L他們。對方的氣場、談吐做派，令還沒有步入社會的秦剛大開眼界!

秦剛的父親是小學老師，母親曾是皮革廠的工人，后工廠倒閉下崗。像普通家庭長大的孩子一樣，秦剛渴望過有錢人的生活，而自己要出人頭地，只有蔚穎能幫他實現(xiàn)夢想。心態(tài)的微妙變化，讓秦剛感情的天平開始在柳萌和蔚穎之間搖擺不定。

然而，蔚穎父親的出現(xiàn)，令秦剛的感情航線很快明晰。蔚穎的父親來北京看望女兒。蔚父早在半年前就聽女兒在電話里對秦剛贊不絕口，而今一見，秦剛無論外表、談吐和智商都不同凡響。他明確對秦剛表示：“只要你真心愛我女兒，大學畢業(yè)后，我就讓你協(xié)助我管理公司。穎穎是我的獨生女兒，以后咱們家的家產(chǎn)都是你和蔚穎的?！闭T人的魚餌刺激得秦剛熱血沸騰，他向蔚父承諾：“伯父，您盡管放心，我會用一輩子的真情呵護蔚穎，不辜負您對我的期望！”

秦剛拿定主意后，次日上午。他將柳萌約到護城河邊：“小萌，我們分手吧，我愛上了別的女孩兒。毫無心理準備的柳萌懵了!柳萌哭著問：“她是誰?”當?shù)弥俏捣f搶走了自己的男友時，柳萌咬牙切齒地諷刺道：“是不是她用錢將你買走了?”

秦剛不敢正視柳萌的眼睛：“我想通了，在這個城市里，你我都是不折不扣的‘窮二代’，大學畢業(yè)后興許連工作都找不到。有什么幸福可言?一套房子就能壓垮我們一輩子。而蔚穎就不同，她能幫我實現(xiàn)人生的價值。況且，她對我的愛并不比你少！”

深重的悲哀和痛楚在柳萌心里纏繞，她始終不明白，秦剛怎么就與蔚穎攪到了一起?在她的逼問下，秦剛毫不隱晦地講述了500元錢的秘密以及這段時間兩人點點滴滴的交往。要是在以前，柳萌會被秦剛的良苦用心感動，而現(xiàn)在，她覺得秦剛是以此在靠近蔚穎，從而達到愛情倒戈背叛自己的目的。柳萌含淚問秦剛：“你作出這樣的選擇，內(nèi)心就不愧疚嗎?”“這件事我已經(jīng)考慮很久了，你就別為難我了?！鼻貏偫淅鋪G下這句話，轉(zhuǎn)身離去……

當天下午，柳萌怒氣沖沖地趕到蔚穎的住處，指著她的鼻子質(zhì)問道：“你真不要臉，連人家的男朋友也搶！”蔚穎斜她一眼，針鋒相對：“愛情要有所附麗，你能給秦剛什么?這樣吧，我給你20萬元，你永遠遠離我和秦剛!”

柳萌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刺激，拿起剪刀對準蔚穎衣柜里的高檔時裝一通亂剪?？粗膼鄣臅r裝變成一地碎片，蔚穎平靜地問：“發(fā)泄完了嗎?”蔚穎的出奇平靜，讓柳萌莫名地有些膽怯。

回學校的路上，柳萌的眼淚被風干了好幾回。但此時，即將大學畢業(yè)的她無暇療傷。生存壓倒一切，她很快就將眼淚和痛苦埋在心底，開始為自己的畢業(yè)去向作打算。在大學期間，柳萌在打工的同時，還努力通過了托福和GRE考試。根據(jù)老師的介紹和推薦，她申請了去美國密歇根大學化工學院攻讀研究生學位。

一個月后，美國密歇根大學發(fā)來回復，表示愿意接納柳萌，可以讓她第二年春季入學?？蓪Ψ讲粌H不能提供全額獎學金，還需要近20萬元的留學保證金。父母早已下崗，家里一貧如洗，柳萌根本拿不出這筆錢。自己該怎么辦?突然，柳萌想起了蔚穎曾說過給她20萬元，讓她轉(zhuǎn)讓秦剛。為了自己的來來，柳萌有了主意……

柳萌滿面悲戚找到秦剛，她未語淚先流，向前男友撒了一個彌天大謊：“秦剛，我媽媽得了肝癌，正在長沙治療。院方說要換肝至少需要二十多萬元。我爸爸將家里的房子都賣了，賣房的錢也花光了。要是下個月我媽還不接受肝移植手術(shù)，她只有死路一條?！边@時的秦剛在攻讀研究生，柳萌的家庭變故，讓他心里很不好受。畢竟他們曾經(jīng)刻骨銘心地相愛多年，況且自己為了物質(zhì)愛情主動拋棄她。

秦剛難過地說：“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確實有難處?！绷绕嗤竦乜戳饲貏傄谎郏崎_窗戶就要從6樓上跳下，被秦剛死死拉住。柳萌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我媽媽才50歲，作為女兒我卻不能拯救她，活著還有什么意義?”柳葫逼真的表演感染了秦剛：“你別沖動，我和蔚穎商量一下，看她能不能幫你?！?/p>

秦剛將柳萌送走后，馬上騎車趕到蔚穎的住處，央求女友：“蔚穎，柳萌已走投無路，你就幫她一把吧。20萬元對你們家來說不算什么，可卻能挽救一條生命，讓一個家庭完整?！蔽捣f氣不打一處來：“虧你想得出來，既然你同情她，你給她20萬元好了！”秦剛苦苦相求：“你如果不幫她，我內(nèi)心一輩子不得安寧，畢竟我們都傷害過她?！本褪沁@句話打動了蔚穎：是的，自己橫刀奪愛，搶了柳萌的男友，從道德層面上來說，她有愧于柳萌。危難時刻就拉她一把吧，這樣一來，自己和男友不僅可以求得心理平衡，而且她和柳萌之間也可以有個徹底了斷!

蔚穎將自己戶頭上的股票拋出，加上自己的兩萬元生活費，湊齊20萬元后交給秦剛。次日上午，秦剛親手將這20萬元交給了柳萌，柳萌驚喜交加。此后她換掉了手機號碼，與同學和熟人斷絕往來。偷偷在辦理出國手續(xù)。

一個月后，蔚穎上晚自習。無意中，有同學提到了師姐柳萌，說她運氣不錯，準備出國。蔚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媽媽得了肝癌，她怎么還出國？

蔚穎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自己和秦剛被柳萌騙了。柳萌在化工大學教學樓露了一次面，蔚穎便一個人悄悄跟蹤，來到她的住處。當她從天而降時，柳萌目瞪口呆。蔚穎冷冷地問：“你媽真得了肝癌?”見紙再也包不住火，柳萌哭著交代了自己撒下的彌天大謊。

蔚穎臉色鐵青，狠狠扇了柳萌一記耳光：“你利用我們的善良欺騙我們，太卑鄙了!你馬上將20萬元還給我，否則我要讓你身敗名裂?！绷纫话牙∥捣f的雙手，哭著哀求：“我給你打欠條，這筆錢就算我借你的，以后我工作了一定還你?！蔽捣f沒有給她機會，反而威脅道：“你不還我錢，我就去法院起訴你，以詐騙罪將你送進監(jiān)獄。”蔚穎不僅搶了自己的男朋友，還在人格上侮辱自己，將自己逼上了絕路，她太狠了!柳萌罵了她一句：“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你這樣終究會得到報應的!”“你騙了我的錢才會遭到報應，你就等著在監(jiān)獄里待著吧！”

蔚穎太惡毒了!失去理智的柳萌，沖上去就和蔚穎扭打起來。蔚穎用指甲抓傷了柳萌的臉，血流了出來。柳萌再也顧不得什么，順手就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對準蔚穎就是一通亂刺。蔚穎嚇壞了，大喊救命，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結(jié)果蔚穎的胳膊和后背被刺6刀，倒在血泊中，而柳萌手上全是血……

附近聽到動靜的鄰居趕緊撥打了110和120。警方趕到現(xiàn)場，將柳萌控制。蔚穎很快就被送進醫(yī)院進行搶救。蔚穎后背4道傷口最深處達5厘米，幸虧沒有傷及內(nèi)臟，否則性命難保。

慘案發(fā)生后，柳家父母悲痛欲絕，自己含辛茹苦培養(yǎng)女兒上大學，沒想到女兒卻成了殺人兇手；蔚穎的父母則強烈要求警方追究柳萌的刑事責任，并提出民事賠償。而秦剛，既要承受雙方家長的指責，又要一輩子接受道德和良知的拷問……

李云貴/薦